谢则安还没自谦两句,就听赵崇昭说:“那是当然!姑姑我跟你说,宁儿也见过三郎了,她很喜欢三郎捣腾出来的那什么铅笔,回头我让人送去给你瞧瞧!对了,”他拿起桌上的“菜单”,“还有这个,用的是什么鹅毛笔,你看是不是很好玩!”

站在旁边的小二见状麻利地掏出几份广告,殷勤地递了上去:“小官人请看,还有这个!这叫广告,广告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拿着这张广告来吃饭可以打九折,只付九成的银子!”

张大义哭笑不得地斥喝:“贵人说话别插嘴!”

小二赶紧闭嘴。

这个广告赵崇昭也没见过,又兴致勃勃地拉着长公主研究。

谢则安一直在旁边观察着长公主,很快发现赵崇昭和人家的差距。赵崇昭是看什么都一乍一惊的,长公主却不一样——同样是见到新奇事物,长公主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表露太多的惊讶。

回想一下见晏宁公主时的情形,谢则安觉得这才是皇家人的气度。

赵崇昭绝对是异类!

第14章

李氏一直呆在房间里教谢小妹看书。

李氏是识字的,陪谢谦寒窗苦读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虽然比不上世家女知书识礼,却也有别于一般的乡野粗妇。

等到艳阳高照,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门帘被撩了起来,原来是负责看照内宅的徐婶进来了。她恭恭敬敬地对李氏说:“娘子,小娘子,小官人回来了。”

李氏说:“我们家不讲究这么多,徐婶你不用这样忙进忙出。”

徐婶说:“使不得,”她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官人有是个本领的,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府里怎么能没个规矩。”

谢则安已经迈步进门,淡笑着问:“什么规矩?”

徐婶恭谨地退到旁边,行了一礼:“小官人。”

徐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管事,秋季她的老东家被抄家流放,奴仆也重新收编入册市卖。徐婶身份尴尬,不少主人家都不想挑,所以一来二去,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剩在那儿。

不久前谢则添置了宅院,按律可以买几个奴仆伺候。谢则安不太喜欢人口买卖,可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办,身边不能没人差遣,索性一次把人挑够了。反正卖身契拿到手里了,人想怎么使还不是自己把握?

当人还是当狗,全看他们自己造化。

谢则安自认不是救世主,没有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社会制度的能力。

他只给他们机会。

抓住机会的人他会重用,至于抓不住机会的人?他没那个义务替他们操心。

谢则安就是在当时挑回了徐婶。

徐婶没让谢则安失望,在谢则安把新人们交给她后很快把整个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帮谢则安熟悉了一些京城禁讳和习俗。

可就算徐婶是个能用的人,谢则安还是不希望她管到李氏和谢小妹头上。

谢则安淡淡地一笑:“在这个家里,阿娘和小妹就是规矩。”

徐婶听到谢则安的敲打,心中一凛。

她俯身保证:“小官人的话我记住了。”

谢则安说:“徐婶去忙吧,我和阿娘说说话。”

李氏等徐婶出去后才说:“徐婶她没说什么,三郎你别对他们这么严苛,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谢则安说:“徐婶以前当过大户人家的管事,难免会把一些高门大户的毛病带过来。家里没个人能让她服气的话,她不会尽心为我们家做事。”他把谢小妹抱进怀里逗着玩,“阿娘,你信不信我越对她没个好脸她越高兴?”

李氏哑口无言。

谢则安知道李氏性子有些软,也没强迫她接受自己的做法。他轻描淡写地抛出另一个消息:“我见着那位长公主了。”

李氏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则安。

谢则安对谢小妹说:“小妹,我想看几本书,你帮我去找来行吗?”

谢小妹本来正巴巴地听他们说话,闻言马上应道:“好!哥哥你说要找什么,我这就去!”

谢则安报了几本书名,目送谢小妹跑走。

李氏这才追问:“三郎,你是怎么见到的?”

谢则安当然不会提自己借“烧春”将长公主引来的事儿,他淡淡地说:“沾了张大哥的光。”

李氏沉默。

她在儿女面前绝口不提丈夫的狠心,但丈夫的背叛对她而言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要不是有一双儿女在,她肯定撑不到如今。她很少会去想那位长公主是怎么样的人,反正是比不过的,输给怎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所谓呢?

可听到儿子说见到了,心底最隐秘的伤口猛地被揭开了。

李氏的唇微微翕动,却问不出半句话来。

不管那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娶了公主,永远比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要体面吧?那些活得毫无尊严的苦日子、那些连米粮都要向人赊借的苦日子、那些衣服加了一道又一道补丁的苦日子,谁愿意想起来?

知道更多关于那位长公主的事,无非是给自己心口添几道新伤。

所以她不愿去了解。

谢则安问:“阿娘,你还想着他?”这个他当然是指谢谦。

李氏顿了顿。

她早就知道这是无望的,所以在谢谦当上驸马那一年就死了心。心静如水地过了这么多年,她对谢谦的感情早被她自己抹得干干净净。即使和谢谦面对面站着,她大概也不会“陌生”之外的感觉。

李氏摇了摇头。

谢则安说:“那成。”

说完竟不再多提长公主半句,安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

李氏终究还是把话问了出口:“三郎,那位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谢则安给了个实诚的回答:“会让人一见倾心的人。”

这次轮到李氏不说话了。

谢则安理了理思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们入京也快一个月了,外面的传闻听了不少,什么说法都有。这几天我思来想去,大致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于他来说,撑到状元这一步已经快撑不住了,要他从翰林院一步一步熬上去,太慢也太辛苦,他等不及了。”他淡笑抬眸,看着李氏道,“他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过去的一切,包括我们。”

李氏说:“三郎…”

谢则安示意李氏稍安勿躁,有条不紊地往下说:“可惜的是他好像和长公主处得不怎么好,成亲这么多年都只有一子。听说他对那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直接把那儿子惯成了小纨绔。前些时候那小纨绔得罪了太子殿下,殿下表示要那小纨绔当驸马,给公主冲冲喜——结果阿娘你收到了他的信。”

李氏睁大眼:“他难道是想你去顶替!”

谢则安说:“这是我的推测。他这生仕途无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那儿子身上去了,肯定不想他儿子和他一样当个没有实权的驸马。而且阿娘你知道吧?大庆这边向来只有公主再嫁的,没有驸马再娶的。”

李氏点点头。

谢则安说:“这就对了,公主的身体很不好,万一没能活到成年,当这个驸马简直是断送前程和姻缘的事。”

李氏愕然。

她从来不知道当驸马会是这么糟糕的事。

谢则安的语气依然平静:“假如阿娘你一进京就自尽,只有我和小妹进了公主府,我们应该很好骗对吧?到时他告诉我有个大好的机会在前面,让我去积极表现、积极争取,事成的话我和小妹也能摇身一变变成真正的皇亲国戚。”他顿了顿,“阿娘你想想,那样的话我是不是会傻傻地上当、傻傻地去讨好公主想当驸马?”

李氏哑然。

谢则安冷笑:“他最了解阿娘你的性格,故意在信里说长公主刁钻善妒容不下人,无非是暗示阿娘你自尽托孤。你不在了,事情就好办了。他会在外人面前假装对我们兄妹心怀愧疚,关怀备至!时机一到,他找个高僧忽悠说我和公主八字合得上,简直是天赐良缘。这样一来不管成不成,太子殿下都会忘了他那儿子,把目光转到我身上。”

李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无法想象他为什么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令人愤怒的推断!

儿子对他的“父亲”,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吗?

谢则安当然不会告诉李氏他从来就没有任何期待。

他继续添柴加火:“至于我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最后会怎么样,那就与他无关了,都是我咎由自取——谁叫你不知天高地厚想高攀公主?”

李氏比谢则安更了解谢谦,谢则安越往下说,她越相信那是谢谦会做的事。

她气怒交加,声音几乎在颤抖:“三郎,我们立刻离开京城!”

谢则安并不接话,他抬手理了理李氏鬓边的乌丝,说:“京城可不是他的,我又不是为了他才进京。”

李氏怔怔地看着自己儿子。

谢则安说:“阿娘,你觉得最气人的事是什么呢?我觉得对于那种卯足劲想当人上人的家伙来说,最气人的事应该是看到别人轻轻松松就能活得比自己更好。”他扬唇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弄,“我不介意帮你气一气他。”

李氏说:“万一…”

谢则安说:“万一我真当了驸马?那更好,起点都一致了,我一定会教会他心服口服四个字怎么写。”

李氏沉默下来。

谢则安笑着说说:“阿娘你放心吧,太子殿下根本只是在吓唬他们。太子殿下和公主感情极好,为了出气把公主嫁到谢家这种事太子殿下肯定不会做。”他将当初燕冲和赵崇昭那饱含鄙夷的对话转告李氏,让李氏安心。

李氏稍稍平静下来。

李氏对谢谦的感情本就已经淡了,听到谢则安那荒谬至极却又极有可能发生的推测,她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恨”这种情绪。

她可以不恨谢谦抛弃她们母子三人,但她不能不恨谢谦把儿子往绝路上推,虎毒不食子啊!

李氏第一次觉得自己曾经深爱的人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李氏伸手抱紧谢则安,眼泪簌簌地落下:“三郎,如果他真的想那么做,那你绝对不要叫他半声爹!”

谢则安“嗯”地一声,任由李氏搂着自己哭。

谢则安温言安抚好李氏,谢小妹已经迈着小胳膊小腿跑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几本薄薄的书。

谢则安搂起谢小妹亲了亲她的脸颊:“小妹越来越聪明了,一本都没找错。”

谢小妹不乐意了:“哥哥瞎夸,你都没看我拿了哪些书过来!”

谢则安莞尔一笑,厚颜无耻地说:“行,哥哥错了,罚哥哥被你亲一口。”

谢小妹瞪着谢则安唾骂:“不要脸!”骂完却又忍不住在谢则安脸上吧唧一口,笑得比谁都开心。

李氏看着儿女亲密无间的相处,心中有了决断。

儿子有那么多事要做,内宅不能再让他来操心!

她抹干了眼角的泪,对谢则安说:“三郎你把徐婶叫来,我有事要和她商量。”

谢则安微笑着答应:“好。”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李氏,可他不想李氏对那位“父亲”还抱有希望。

那只会让他束手束脚。

区区一个谢谦而已,谢则安还不放在眼里。

谢谦这个驸马真当得那么风光吗?不见得。

为什么谢谦听到赵崇昭一句戏言就忧心忡忡?无非是因为他没底气,熬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没能在皇室中直起腰杆。

而他儿子明明也是长公主的儿子,只要长公主一句不愿意,赵崇昭哪敢硬来?

所以只剩一个解释:长公主不喜欢他,连带也不喜欢那个儿子。

要是有人要杀他们儿子,长公主可能会出面开个口,至于其他的?只要还活着就好,其他的长公主一概不管。

长公主真要不想管的话,他踩上两脚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哎哟怎么办?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很愉悦!

他果然是个小人。

第15章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到早上天反而放晴了。晏宁公主让左右帮自己把椅子推到殿外,看着披着皑皑白雪的亭台楼宇。她时常缠绵病榻,出来透气的机会不多,尤其是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

晏宁公主抱住手里的暖炉,问:“阿兄昨天出去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左右据实以报。

晏宁公主说:“小德子兄弟俩倒是懂得看时势,既然他们表态了,阿兄应该适当地给他们一些安抚。”她下意识地思索了一会儿,猛地想起谢则安那日所说的话。

想到那个温言笑语的半大少年,晏宁公主心中生出了一点别样的滋味。

敢那样言明她的错处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上。

其他人要么是不敢,要么是冷眼旁观。而最亲近的父皇日理万机、兄长大大咧咧,细思之下,深宫中竟找不出能那样与她说话的人。

晏宁公主眼睫微垂,多问了一句:“金玉楼的事情查清楚了吗?舅舅,长孙叔叔他们真的都去了,金玉楼那边却都没有给他们开个方便之门?”

国舅爷和长孙将军在金玉楼打起来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而且这一打没砸掉金玉楼多少东西,却砸响了金玉楼的名气!

静立在旁的人答道:“是的,他们都去了,也真打起来了,金玉楼的东家出来打了圆场,但没有拿出另外的烧春给他们。正是因为国舅爷和长孙将军都没有破例,其他人才会遵守金玉楼‘每天只卖二十杯’的奇怪规矩。”

晏宁公主说:“能让打起来的舅舅和长孙叔叔说和,小德子这个兄长倒是个圆滑人。”她又问,“阿兄去了以后是在大堂吃饭,等姑姑到了才进雅厢?”

“是的,公主。”

“我明白了。”

疑点虽然很少,但晏宁公主心思缜密,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

国舅爷和长孙将军不能破例,长公主一到却可以破例?就算有太子在场的原因在,可还是令晏宁公主心生疑窦。

尤其是这种主意背后藏着一个人。

晏宁公主静静地看着前方好一会儿,笑了起来。

那真是个大胆的家伙,别人见了公卿王侯都战战兢兢,他却胆大包天得敢想办法吸引对方出现——连当朝长公主他都敢。

明明都是异想天开的主意,偏偏还让他成功了!

假如他所说的身世是真的,那就难怪他不肯对她明言了…

晏宁公主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她脸上甚至出现了愉悦的笑容。

她眼底终于有了像个孩子一样的狡黠:“给我拿纸笔来,我要写三封信。”

当天中午,谢则安接待了满头大汗的张大义。

张大义一进门就猛灌了一杯茶,对谢则安说:“三郎,你可害惨我了。今天长孙将军领了一伙人过来,逮着我就指着我鼻子大骂,说我编些假话忽悠他,长公主来了还不是乖乖把烧春奉上!”

谢则安说:“张大哥应该应付得来才是。”

张大义说:“是能应付没错,可我好说歹说总算把长孙将军劝服了,国舅爷又领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哎哟,那可都是一群皇亲国戚,吓得我腿都快软了!”

谢则安踮起脚拍拍张大义的肩膀:“辛苦了。”

张大义苦着脸蹲在一边灌茶。

灌完三大杯他才说:“以前我想见这些人,跪着求着都见不着,现在他们都自个儿跑来了。三郎,我心里真不踏实。”

谢则安说:“你不踏实是什么?古往今来溜须拍马的秘诀都只有一个——投其所好。除去身份地位,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只要是人都会有点偏好之类的,长公主、国舅爷、长孙将军都爱酒,所以他们会被吸引过来。贵人到了,能不能攀上就靠自己造化了。”

张大义说:“确实是这样,听说金玉楼还能酿出更好的酒,长孙将军直接把长孙家明年的酒引定给了我。”

这年头盐、茶、酒都不是可以自由买卖的东西,像卖盐就得拿到官府印发的盐引去盐场那边取,取多取少还得看你盐引的份额大小。酒也一样,想酿酒卖酒都得有酒引,没有酒引私自深贩卖那可是犯法的!

像长孙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手里一般捏着不少盐引茶引酒引,他可以自己找人经营这些生意,也可以公开竞标按年或按月卖给商户。要不然怎么总说官商官商?每个官员后面几乎都站着几个商人,官员地位越高,背后的商人越能赚钱;商人回馈的钱财越多,官员的日子过得越滋润。

谢则安觉得这种以商养官的模式还挺好奇的,这样把有权的和有钱的绑在一块了,管理上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谢则安说:“对于达官贵人来说酒引之类的给谁都没区别,他当然会给能拿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商户。张大哥你只要安心经营就好,不用想太多。”

说完他留张大义在家吃饭,张大义经常跑这边,早就不见外了,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两人正要往饭厅那边走,突然听到有人来报:“小官人,外头有人说要给你送信呢!”

谢则安挑挑眉,说:“让他进来。”

负责带信的人是个小内侍,看上去唇红齿白,特别招人。他一见谢则安就恭恭敬敬地问好:“见过谢小官人,小的是来送信的。”

谢则安是认人好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晏宁公主身边伺候的内侍。他惊讶地说:“有劳了,正好是吃饭的时间,你要一起吃个饭吗?”

内侍有礼地说:“小的还得回去复命。”他小心地瞧着谢则安,“殿下说要我看着小官人拆开看完。”

谢则安有些莫名,却没有为难对方,抬手拆了信摊开来看。

信是用小楷写的,娟秀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

看到一半,谢则安又是惊诧又是哭笑不得。原来晏宁公主不仅写了这封信,还写了另外两封,她先让人把另外两封信送到国舅爷和长孙将军的府邸,等金玉楼那边闹起来了,才叫人把最后一封信送过来。

这是在炫耀她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谢则安一点都没有被窥透的心虚和害怕,反倒安心了。这位小殿下不是说认不认“父亲”都随他吗?信里也没有反悔的意思,大概是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皇室里乱来的人本来就多,晏宁公主肯定已经看惯了这些事吧?

谢则安看了眼信末画着的一朵小梅,笑着对送信的内侍说:“你等一等,我给她回封信。”

谢则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夸了几句公主聪明绝顶,特别厉害。

写到最后都没提及自己为什么要想办法见长公主的事。

反正这位小殿下已经猜出来了。

正要把信封口,谢则安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叫来谢小妹让她贡献一张雅致的签纸,要在画着梅花的那几张里取。

他拿起鹅毛笔在上面书写。

他的毛笔字基本不能看,硬笔字却还成,配合着周围的墨梅瞧上去还算顺眼。

谢则安是给晏宁公主抄了首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当然,谢则安没忘记把原作者署上去,表明自己纯粹是个抄写的人。

谢则安把签纸也塞进信封,封好口递给内侍:“辛苦了。”

内侍说:“哪里辛苦!小的这就回去复命。”

谢则安亲自送内侍出门。

内侍回到宫中时,赵崇昭正和晏宁公主一起用膳。

内侍早上见过晏宁公主好心情的笑容,想讨晏宁公主欢心,殷切地禀报:“殿下,谢小官人给你回了信呢!”

晏宁公主脸色一僵。

赵崇昭说:“什么谢小官人?”他两眼一亮,“三郎吗?好哇,宁儿,你居然偷偷和三郎写信!喂,把信拿来,我先看!”

晏宁公主眉头一跳,喝道:“不许看!”

赵崇昭嘿嘿一笑:“宁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三郎?你不给我看我就告诉父皇去!”

晏宁公主面色一沉,说:“别乱说话!”她拿过信拆开一看,脸色稍缓。

赵崇昭性格咋咋呼呼的,要是谢则安在信里提到了长公主的事,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晏宁公主把信递给赵崇昭:“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