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昭乐滋滋地把信接过去看。

晏宁公主注意到信封里还夹着一张雪白的签纸,趁着赵崇昭不注意拿了出来。

等看到签纸上的那首词时,她微微一顿,手不由自主地捏紧,在赵崇昭没看完信前就把它放回了信封里。

晏宁公主表情如常,心底却久久无法平静。她爱梅,因为梅开于凛冬。虽然春来时梅已谢尽,但它至少已有过自己的美丽。

她和它同病相怜。

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

晏宁公主眉头少有地舒展开,眼底多了一抹异彩。

她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

谢三郎。

第16章

赵崇昭没向赵英告密,赵英却还是知道了谢则安的存在。

毕竟谢则安在京城搞出的事儿不算小,连他那鲜少露脸的大舅哥都被引过去了。

听到底下提及燕冲和谢则安也有交情,赵英微微一顿,叫人把燕冲喊了过来。

燕冲是禁军统领,也是燕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子孙,如果他能碰上一场战事,封侯都不在话下。这样的将才只能用在一些小事上,赵英是很惋惜的,所以平时对燕冲这个后辈十分关心。

燕冲进来后赵英免了他的行礼,笑着问:“腾云,坐。”

腾云是燕老太爷给燕冲取的字,足以看出燕老太爷对他的期望。燕冲没有忸怩,在赵英所指的席位上盘腿而坐。

赵英说:“听说你认了个弟弟,和我说说。”

燕冲并不意外,他认真地回道:“陛下是指三郎的话,请容许末将先坦白一件事。”

赵英问:“什么事?”

燕冲说:“三郎是谢若谷之子。”

赵英目光微变,敲敲桌沿:“说下去。”

燕冲说:“末将一开始也不知道,三郎瞒得很严实,一路同行到京城,我和殿下都没发现这件事。不久前我去找了三郎一次,他才将他的身世告诉我。”他将自己和谢则安的往来据实禀报,当然,“上厕所没厕纸”之类的隐去没提,只说自己觉得谢则安这娃儿很特别。

赵英仔细地听完,开口问:“他是和他母亲一起进京的吧?”

燕冲点头。

赵英面上没有别的表情,心里却有了几分愠怒。谢谦曾是他看好的栋梁之才,若非妹妹求嫁,他断不会让谢谦当驸马。没想到妹妹和谢谦成婚一年后,妹妹就和谢谦形同陌路,全无当初主动求嫁的热忱。

赵英不是没问过妹妹到底怎么回事,妹妹却闭口不谈。

妹妹和谢谦那么不冷不热地处着,赵英对谢谦的爱惜之情早变成了种种不满。妹妹命途多舛,前半生被迫披上战袍与他一起平乱,好不容易披上嫁衣成亲,战乱又起。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他最看重的军师,危急之际与他分头掌兵,结果他凯旋而归,军师却埋骨沙场。

为此兄妹之间虽不至于反目,却也疏淡了不少。

赵英对这个妹妹一直心怀愧疚。

“他母亲大概二十五六岁,”赵英沉吟片刻,抬眼对燕冲说:“谢尚书好像一直没续弦对吧?”

燕冲心中一凛。

他问:“陛下您说的谢尚书是指潼川谢家的四房那位?”

赵英看了燕冲一眼,没有否认。

潼川谢家是大庆谢姓之首,像谢若谷这种五代以外的谢家人想入潼川谢家的族籍可不容易。当初谢谦是因为才名冠天下才破的例,其他谢姓人只能在潼川谢家外巴巴地羡慕着。

潼川谢家这位四房却是个奇葩,他不爱与世家往来,当上工部尚书后甚至直接和匠人混住在一块,他的第一任妻子是个病弱的世家女,嫁给他没几年就气得一命呜呼,只给他留下一个儿子。这儿子比他更奇葩,居然是个哑巴!

一个闷葫芦,一个真哑巴,一门出了这样两朵奇葩,已经足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了。更可怕的是,他家还有个堪比泼妇的老夫人,来说亲的人一个不好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看到他们家大门就发憷!

燕冲常年跟在赵英身边,听到赵英的问题后就明白赵英的意思了。他小心地回答:“谢尚书确实没有续弦。”

赵英说:“这位李氏独自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实在辛苦。谢尚书家中正好缺个能掌家的人,配在一块正好。来人,”赵英朝一旁的内侍示意,“拿笔墨来。”

内侍立刻捧上笔墨。

赵英让内侍把笔墨摆到燕冲跟前:“腾云,你来拟旨。”

赵英口述的旨意和燕冲料想中差不多,李氏温婉娴良,赐婚于潼川谢家谢季禹。

燕冲沉默下来。

燕冲熟知赵英的脾气,这样“乱点鸳鸯谱”已经是最仁慈的手段了。若是这件事由别人来说,或者他不提自己和谢则安的交情,赵英说不定会直接让谢则安母子三人从京城消失。

谢则安脑袋里的鬼主意再多,也拗不过至高无上的皇权。

李氏能得赵英赐婚、嫁给三品尚书,谢则安和谢小妹能入潼川谢家族籍,已经是许多人求不来的恩宠了。如果谢则安母子三人不知进退,非要把事情闹开,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赵英的雷霆之怒。

燕冲说:“陛下仁德!末将会将旨意带到三郎家。”

赵英说:“去吧,谢尚书那边我会让人去传旨。”

另一边的谢则安并不知道赵英这份决定他们母子三人未来的旨意正在途中。

他正在被赵崇昭逼问他和晏宁公主之间的往来。

谢则安无奈地笑道:“公主看出我想巴结殿下你,想给我个下马威来着。她给国舅爷和长孙将军捎信说张大哥巴巴地把烧春送给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喝,弄得他们都来找张大哥麻烦,我除了回信夸公主聪明还能怎么着?”

赵崇昭狐疑地看着谢则安:“真的只是这样?你们这可是那什么——我想想,那什么来着?”赵崇昭皱紧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掌,欣喜地说,“啊,我想起来了,私相授受!你们这样私相授受,就只说了这种话?”

谢则安说:“殿下您可别这么说,我的名声不要紧,你想败坏公主殿下的名声吗?”

赵崇昭冷笑说:“谁敢说宁儿半句闲话?我会让他后悔长了舌头!”

谢则安:“…”

赵崇昭拍拍谢则安的肩膀:“你别害臊,要是宁儿真喜欢你,父皇那边我会解决!”

谢则安:“…公主殿下才七岁。”

赵崇昭说:“七岁又如何?一般世家儿女,七岁已经可以定亲了。怎么?你不愿意?”

赵崇昭的目光凶横至极,意思摆得很明白:谢则安敢应一声“不愿意”的话,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谢则安麻利地说:“若能得公主垂青,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

赵崇昭说:“这还差不多,”说着他上上下下地扫了谢则安几眼,又嫌弃地摇头,“就你这小身板儿?别想了,我可不会把宁儿交给你。”

谢则安一点都不觉得惋惜。

要他一个成年男人娶个七岁的小女娃儿,实在太罪恶了!

谢则安正要转移话题,一个长随就走了进来,恭敬地禀报说:“小官人,有位自称您大哥的人在外面候着!”

谢则安微讶。

赵崇昭狐疑地说:“你还有大哥?”

谢则安说:“应该是燕大哥。”

赵崇昭说:“是燕统领?我和你一块出去。”

谢则安点点头,两个人快步走到前头,燕冲正负手而立,静立着看向那积雪的庭院。

谢则安喊道:“燕大哥!”

赵崇昭则问:“燕统领怎么来了?”

燕冲没想到赵崇昭也在,他看向谢则安,越看越觉得这个“弟弟”实在了不得。刚见面时这个“弟弟”还穷得响叮当,现在不仅家财万贯,还和太子、公主往来甚密。

这样的事,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做不成?

赵崇昭在,燕冲就不能和谢则安多说什么了。他正色道:“我来宣旨。”

谢则安一愣。

燕冲说:“你将你阿娘也叫出来。”

谢则安摸不着头脑,只能依言把李氏请了出来。

燕冲当着赵崇昭的面宣读赵英的旨意。

李氏瞠目结舌。

谢则安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平复心情,从燕冲手中接过赵英的谕旨。

赵崇昭不明真相,所以以为谢则安真的是谢季禹的儿子。他震惊地说:“三郎你爹居然是那个怪人!莫不是他把你们母子三人忘了,要你们自个儿寻过来?嘿!听说很多人都叫他糊涂尚书,没想到会糊涂到这种程度!”

谢则安:“…”

看来这位谢“鲫鱼”是个相当有趣的家伙。

赵崇昭不是没眼色的人,他见李氏久久无法动弹就知道这道旨意对他们一家而言是意外中的意外,于是主动说:“我先回去好了,回头再来找你玩!”

谢则安将赵崇昭送到门口,回头去找坐在正厅喝茶的燕冲。

燕冲说:“三郎,你有什么要问的?”

谢则安说:“陛下能下这样的旨意,应该是看在燕大哥你的面子上吧?”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李氏高攀了那位谢尚书。

人家好好的三品大员,无缘无故被塞个老婆过来,还买一送二捎上两个小的,感觉肯定更坑爹!

燕冲劝慰:“谢尚书虽然不通人情世故,却是个难得的干才,陛下一直挺喜欢他。”

谢则安:“…”

燕冲强调:“赐婚是恩宠。”

谢则安说:“我总觉得燕大哥你这话说得很心虚。你都说了这谢尚书不通人情世故,干脆还是老实跟我说吧,他干过啥让陛下头疼的事儿?”

燕冲说:“你想听远的还是近的?”

谢则安:“…先来个远的吧。”

燕冲说:“谢尚书曾经做出一种了不得的大炮,真的特别厉害,射得远,准头也好。”

谢则安说:“这不是好事吗?”

燕冲说:“试炮时陛下也在军营里,看了两发后起身如厕。谢尚书正在兴头上,没等陛下就继续试炮,结果不小心弄错了方向,瞄准了陛下茅房前的空地。”

谢则安有种不翔的预感:“茅房塌了?”

燕冲说:“这倒没有,只不过一群人惊慌失措地高喊‘救驾!快救驾!’,冲开了茅房门…”

谢则安:“…”

燕冲说:“本来有人要定谢尚书死罪,不过陛下仁德,只是罚了谢尚书一年的俸禄。”

谢则安觉得赵英不是仁德,而是不想被史书记一笔说“罪臣谢季禹试炮失误导致众人窥见陛下如厕英姿,卒”,那可真有可能丢脸丢到子孙万代去!

谢则安按捺不住满心好奇,问道:“那近的又是什么?”

燕冲说:“陛下在南山有一处临水别业,是个消暑的好去处,碰上酷热天气时陛下常去那边避暑。不久前谢尚书表示需要一种难得的木料,当初正好被用来当别业那边的房梁,他来求陛下把那木料给他。”

谢则安说:“他要到了?”

燕冲面色古怪:“要到了,因为陛下说‘有本事你就去把它拆了’,谢尚书感激涕零地说了句‘谢陛下’,就领着人去把别业拆了。”

拆了…拆…了…

谢则安明白赵英为什么要坑这位谢尚书了。

换他他也想找个法儿折腾这位谢尚书一回啊!

第17章

这天谢季禹中午和人调休,回了一趟家。

一回到家他就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到前厅集合。

谢老夫人听到动静,走出来问:“禹儿,今天不是你当值吗?怎么回来了?”

谢季禹说:“陛下给了我一件差事,我得快点把它办完才行。”

谢老夫人本来不管谢季禹在朝廷中的事,可见谢季禹眉头紧蹙,不由多问了一句:“什么差事?很难办吗?”

谢季禹说:“哦,也不难,陛下说会有人帮我去说服另一边。”他想了想,觉得应该知会谢老夫人一声,抬起头道,“陛下给我赐婚了,说择日完婚,我想着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忙,所以准备今天去把人接回来。”

谢老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捻了捻胸前挂着的佛珠,扶着拐杖问:“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谢季禹一脸迷茫:“不是说了吗?陛下让我娶个人,顺便让她的两个孩子入潼川谢家的族籍。”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续弦,按律不用大办,所以领人去把人接回来,再到大哥那边说一声、到户部那边备报一下就好。”

谢老夫人愤怒地说:“真是气煞人了!怎么能这样胡来?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那边还有两个小孩?这不是要你——要你——”她气得压根说不下去。

谢季禹说:“那不挺好吗?大郎一个人太孤单,多两个弟弟妹妹挺不错的。阿娘你总说家里需要有人操持,陛下赐婚不是正好吗?”

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丈夫早逝,只留下这么根独苗苗。本来想着这根独苗苗天资过人,自己肯定能安享晚年,没想到谢季禹的仕途确实非常顺利,可心性又有点不对劲,说直接点就是一根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赐婚来得古怪,他居然开开心心地接受,还准备就这样去把人接回来!

谢老夫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老夫人问:“禹儿,你真的接受这门亲事?”

谢季禹眨巴着眼看着谢老夫人,似乎很疑惑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虽然旨意里含糊其次,传话的内侍也只说女方姓李,有一儿一女,但谢季禹并不在意。

反正对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的。

谢季禹的想法很简单:他需要个老婆,他娘挑来挑去挑不着满意的,陛下却一下子帮他挑好了,多好啊!

陛下平时处理政务那么辛苦,居然还要操心他的婚事,真是个大好人!

谢季禹左想右想都只有“圣恩浩荡”一个感觉,不由茫然地反问:“为什么不接受?”

谢老夫人气怒不已:“赵英就是欺负你老实!”

谢季禹说:“阿娘你不能直呼陛下的名讳。”

谢老夫人说:“行了,你去把人接回来。”

以谢家的门楣,即使是续弦也不该这么草率。可谢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压根懒得管这些了,由着儿子直接把人接回来就好。

等人到了以后再安排得远一点,眼不见为干净!

谢季禹见谢老夫人也点了头,立刻按照律法列出几页章程,交待底下的人在半个时辰内把要带去“迎亲”和布置“新房”的东西都备齐。续弦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赵英又着人告诉他李氏无父无母,他只消去把人迎回府中即可。

谢季禹越想越觉得赵英是在为他着想、为他省事来着!

谢季禹掌家不管别的,只管底下的人做事按不按他的要求来,因而他的命令一下,整个谢府都忙碌起来,居然真的在半个时辰内把一切准备停妥。

谢季禹嘉许地朝管事笑了笑,上马前往谢则安母子三人的落脚处。

谢家刚刚走马上任的门房看到这么一伙人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来了,吃惊地张大嘴。

幸亏他是经过“岗前培训”才上岗的,很快回过神来,沉着地迎上去发问:“官人是来找我们家小官人的吗?”

谢季禹说:“也算是,我是潼川谢家谢季禹,你去通报一声。”

门房点点头:“官人稍候!”说完就飞快地跑进去找谢则安。

谢则安听到“谢季禹”三个字时愣住了。

接着他觉得有点古怪,虽说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这家伙也不用急着来“看人”吧?

谢则安快步走了出去。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身穿浅绯色官袍的男人站在那儿,大约三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颀长,眉目俊朗,谁见了都会夸一声“好俊的郎君”!

这居然是谢季禹?

谢则安对谢季禹挺同情的,不过他觉得李氏也不差。

一个多月过去,李氏和谢小妹早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们底子本来就不差,稍微一拾掇,一个是端庄温婉美人儿,一个是甜美可爱小萝莉,谢则安看着都觉得很养眼。

不看身世的话,李氏和谢季禹也算相配。

谢则安迈步上前,亲自将谢季禹迎进门。

谢季禹也打量起谢则安,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他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他有个儿子,不过那个儿子不爱和他亲近,他每次找儿子说话都有点讪讪然。

谢则安看起来被教得很好,不比别家世家子弟差,甚至还更好一点。

谢季禹很满意:“你就是三郎?”

谢则安点头说:“我就是。”

谢季禹说:“你以后要叫我爹。”

谢则安:“…”

谢季禹说:“你阿娘在吗?”

谢则安说:“…在。”

谢季禹说:“你能领我去见她吗?”

谢则安说:“现在?”

谢季禹点点头,说:“我明天要开始去东营那边住几天,接下来都腾不出时间,所以今天调了休来把你们接回家。你和你阿娘要是需要什么可以和管事说,他会给你添置东西。”

见谢则安似乎被自己的话镇住了,谢季禹停步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则安说:“…没有。”

谢则安是个护短的人,见过谢季禹后他觉得还挺满意——至少长相是过关了。即使这门亲事怎么看怎么门不当户不对,他也会想办法让它变得融洽起来。

谢则安乖巧地问:“您是在工部做事吗?您是工部最大的官儿?”

谢季禹讶异地看了谢则安一眼,说:“对,你知道工部?”

谢则安怎么可能不知道工部?他来到这边后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工匠,或多或少也了解了工部的事。工部是个实权部门,大到农田水利、兵器铸造,小到宫廷器物、皇帝车马,都由工部负责监督,张大义新拿下的几个工坊不久前才去工部造了册。

这也是谢则安不怎么排斥谢季禹这个“便宜爹”的原因之一:换成现代的话相当于谢季禹管着许许多多个国企,什么锻造啊炼钢啊冶铁啊,都是他手底下的!

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

这样一来,他以后想弄点什么小玩意儿就不愁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了。

谢则安心花怒放,口里却说:“只听过这个地方,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他打定主意要和谢季禹拉近关系,一脸天真地发问,“您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谢季禹想了想,正正经经地对谢则安说:“不成,你还太小。你将来要是有能耐考进工部,我才能给你说一说,现在可不成。”

谢则安:“…”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点古板!

说话间谢则安已经把人领进正厅。

早就有人去向李氏通报,因而李氏已经撩开门帘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