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看了看谢小妹,又看了看紧盯着谢季禹背影的谢大郎,有点庆幸自个儿不是小孩,否则肯定也有种被“父母”抛弃了的感觉。

谢则安说:“小妹,你的秋千弄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谢小妹当然直点头。

谢则安转向谢大郎,顺口问:“大郎要不要一起去?”

谢大郎转眸盯着他。

谢大郎的目光永远透着冰寒,谢则安总有种毛毛的感觉。不过谢则安毕竟是个成年人,不会因为这点拒绝就退避三舍,他给谢大郎找台阶下:“忙的话也不勉强。”说完就拉起谢小妹的手转身离开前厅。

没一会儿,谢则安听到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谢则安笑了笑,没有多话。

从谢大郎这半个月的种种行径来看,谢大郎应该经常在暗处观察他,连他宅院那边都没放过。与其让谢大郎遮遮掩掩地窥探自己,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把一切都摆在谢大郎面前。

谢则安说:“我虽然搬到了那个院子里,但我没有把它占掉,大郎你也可以常去玩。”

谢大郎安静得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谢则安也不介意,给谢大郎介绍了不少东西。他这小身板儿有点弱,所以小院这边的改造基本都和健身有关,囊括了泳池、沙包、跑道、箭靶等等,基本变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型“体育馆”。

院子里的几间空房则被谢则安打通了,搞成藏书房兼书房。

谢则安领着谢小妹和谢大郎迈进小院,又带他们把刚才说的东西认了一遍。谢大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会看谢则安一眼,目光依然冷冰冰没有半点温度。

谢小妹一向睡得早,走了一圈后居然趴在谢则安怀里睡着了。谢则安小心地把她放到书房的软榻上,走出外面寻找谢大郎的身影。

没想到谢大郎居然在对悬在树上的沙包拳打脚踢,他的拳脚透着股难掩的狠劲,莫名地让谢则觉得自己身上一疼。

幸亏这家伙虽然讨厌他,却没有对他动手的想法。

谢则安正庆幸着,就听到“喀拉”一声,那根粗壮的树干居然断了!

这下谢则安觉得自己骨头都疼了。

他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谢大郎耳力极佳,听到谢则安的脚步声后猛地转头盯着他。

明明那张脸和谢季禹相似,多看了几回,谢则安却觉得谢大郎和谢季禹没有半点相像。相近的眉、相近的眼、相近的唇,透出的冷冽却是谢季禹绝对不会拥有的。

在月光和雪光的照映之下,谢大郎眉宇间透出的寒意比平日更加鲜明。

谢则安说:“看来这树不怎么结实,明天叫人弄到其他树上。”

谢大郎转身往外走。

谢则安喊住他:“喂,别急着走啊,敢不敢来点刺激的?”

谢大郎转身瞧着谢则安。

谢则安把院门一关,舒展四肢做了做准备运动,笑眯眯地对谢大郎说:“你会水不?这池子刚造好,你要是会水的话我们可以下去游一游。不过这大冬天的,水肯定很冷,一般人可吃不消,你不敢就算了。”

谢大郎站在原处,不点头也不离开。

泳池的改造今天才竣工,谢则安心痒得很,也不多招呼了,剥光了衣物只留下条内裤——这是他特意叫人帮忙做的,光穿着亵裤的话风吹叽叽阵阵凉,特没安全感。

谢则安再次活动了一下筋骨,以相当漂亮的姿势跃身入水。

谢则安一直是个活得认真的人,能够提高生活品质的技能他都会努力去学,游泳是他放松心情的途径之一,所以他练得很好。

他自在地在“泳池”里游来游去,活像条重归大海的鱼儿。

谢大郎抿了抿唇,在一边观察着谢则安的动作。

谢则安游了两圈后钻出水面,扶着石岸问谢大郎:“大郎你不敢下来?”

这年纪是最经不起激将法的,连谢大郎也不例外。

谢大郎伸手脱得只剩一条亵裤。

其实谢则安觉得亵裤有点碍事,可谢大郎肯定不是那种肯在别人面前脱得光溜溜的人,也只能随他去了。

谢则安提议:“下次我让人帮你量量,也做几条内裤给你穿。”

谢大郎没回应。

他学谢则安一样跳进水里。

下水以后谢大郎的四肢很僵,生硬得谢则安都快以为他压根不会游泳!

可等谢则安准备游过去手把手教会谢大郎的时候,谢大郎居然已经轻松自如地在水里游来游去,而且动作看起来比他还标准!

看着那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划水方式,谢则安脑袋里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这家伙不是现学的吧?

谢则安瞅着谢大郎那好身材,再看看自己的白斩鸡身材,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妒忌恨。他还真和谢大郎较起劲来,卖力地加速往前游,一下子超过了谢大郎。

谢大郎立刻明白了谢则安这举动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追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你追我逐了小半个时辰,谢则安累得不轻,趴在石岸边一抹脸,说:“不玩了!你这怪人,简直有用不完的劲。”

听到“怪人”这个评价,谢大郎目光微微一沉。

他看向谢则安,却发现谢则安脸上没有丝毫轻蔑的意思。

“怪人”加上后面那句“用不完的劲”的话,应该不是骂他而是夸他吧?

谢大郎看着谢则安瘦弱的身体,觉得谢则安才是“怪人”——谢则安明明比他还小,怎么就有那么多怪想法、知道那么多东西、忙那么多事?

他爬上岸穿衣服。

谢则安也上了岸,抱着衣服叮嘱:“回去一定要把湿了的裤子换掉,别直接躺上床就睡,要不然会着凉。”

谢大郎没回应。

谢则安问:“明晚还来游吗?”

谢大郎穿好了衣服,定定地看向谢则安。

谢则安没脸没皮地说:“一起锻炼嘛。”

谢大郎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谢则安回房换好衣服,把谢小妹抱起来送回主屋那边。等把谢小妹放下,谢则安忍不住笑着揉了揉谢小妹的头发。

他来到这边后遇到的人都很可爱,谢小妹是,谢大郎也是。

谢则安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腿脚有些酸麻,正要起床活动活动筋骨,突然听到有人来报:“小官人,有人给你送信来了。”

能进谢府送信的人可不多,谢则安一怔,穿好衣服让仆人把人迎进来。

谢则安一看,居然是老熟人:晏宁公主身边的内侍。

谢则安眉头跳了跳,展开信看了起来。这段时间宫里没什么消息,赵崇昭也没出现过,谢则安还以为赵崇昭又把自己给忘了呢。看了信他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原来北地献了头猛兽,赵崇昭十分喜欢,居然仗着自己一身蛮劲跑进兽园和它搏斗。

结果那猛兽太厉害,赵崇昭受了不轻的伤,差点把一只胳膊交待在兽园里面。

听到这个消息后晏宁公主病情复发,昏迷了好几天。

一双儿女一个受伤一个重病,赵英勃然大怒,直接把赵崇昭关了禁闭,罚他一个月不许迈出东宫半步,东宫近侍统统撤下了,兽园也被赵英派人封了起来。

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晏宁公主醒来后一直忧心不已,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写信给谢则安。

谢则安惊呆了。

一是为了赵崇昭的胡来,二是为了晏宁公主对自己的信任——东宫和皇帝闹翻了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乱子!

谢则安早看出赵崇昭不靠谱,对于赵崇昭做的荒唐事倒也不难接受。他想了想,找出纸张给晏宁公主写回信。

他让晏宁公主问清楚原因。

赵英正在气头上,晏宁公主又病了,肯定没人问过赵崇昭为什么要跑进兽园去。

赵崇昭其实挺懂事的,可他到底才十岁,正处于需要人关心的年纪,偏偏皇后早逝、赵英严厉无比、晏宁公主身体孱弱,而太傅之类的有只是尽着为臣者的本分,身边竟没个真正贴心的人。

这还是其次,更苦命的是赵崇昭还得背起身为太子的责任!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哪能承受得了那么多?

赵崇昭心里肯定憋着许多苦闷和辛酸,久而久之,只能自己找办法将它们宣泄出来。

兽园就是他找的办法之一。

谢则安给晏宁公主简单地分析了赵崇昭的心理,让晏宁公主想办法问清楚赵崇昭那天碰上什么事儿,越是亲近的人越应该关心“原因”,而不是指斥“结果”。毕竟结果是不能改变的,知道了原因才能避免下一次再发生类似的事。

谢则安写完信后突然想起谢大郎对着沙包狠狠挥拳的那一幕,对于他们这种心里藏着事的人来说,弄个沙包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有个发泄对象!

谢则安重新拿出几张纸画了几张图纸,帮晏宁公主设计了几样新玩意儿给赵崇昭解闷。

最后他给晏宁公主提出另一个办法:给赵崇昭再选几个伴读,胆儿大点的,敢和赵崇昭当真朋友的那种,而不是只会听赵崇昭的话或者只会在赵崇昭闯祸后替他顶罪的家伙。

谢则安想了想,又给晏宁公主抄了首词。

这小丫头比赵崇昭更小,思虑的东西却比赵崇昭多得多,要不是忧心到极点肯定不会给他写信。

她大概也需要人宽慰。

这次的信封被塞得鼓鼓囊囊。

内侍从头到尾都没有催促,等谢则安写完后才马不停蹄赶回宫中复命。

晏宁公主看到内侍带回来的回信时有些惊讶,等她慢慢把信看完,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晏宁公主顿了顿,屏退周围的人往信封底部找那最后一张签纸。

等看到那一角雪白,晏宁公主的心多跳了一拍。

她拿出签纸,看得比刚才更仔细,翻来覆去地默念了好几遍。

晏宁公主倚着床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着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

谢则安是外人,却比她看得更清楚。

她和赵英其实都在苛求赵崇昭,赵英苛求赵崇昭成为一个出色的太子,她苛求赵崇昭能有赵英的英武睿智。他们都希望赵崇昭能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所以总因为赵崇昭达不到他们的期望而不停地否定他。

事实上换一个人处在赵崇昭的位置上,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们逼迫赵崇昭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真的就能让赵崇昭变成他们想要的人吗?

晏宁公主半垂着眼睫,低声念道:“着意寻春不肯香…”

她心里掠过的却是另一个声音:谢三郎。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晏宁公主猛地回神。

一时间她心底溢满了复杂无比的滋味,渗着酸,透着涩,难以言喻。

第22章

晏宁公主亲自去了东宫。

赵崇昭胳膊和大腿都受了伤,一直躺在床上养着。

妹妹的到来让他吃了一惊。

说实话,出了这样的事赵崇昭心里也挺难受的。他知道赵英这次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所以这半个月来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没滋没味地熬着。

听见从远而近的脚步声,赵崇昭赶紧将盖着的被子一撩,吃力地坐了起来。

这动作牵动了赵崇昭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齿,不过他很快忍住了,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宁儿!”

晏宁公主身体弱,平日里根本无法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叫人把自己推过来。

听到赵崇昭那饱含喜悦的声音,晏宁公主鼻头一酸。

要不是有这么个哥哥护着,她这样的身体生在帝王家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她理应是最关心赵崇昭的人才对,却根本没做到,还得外人来提醒。

晏宁公主说:“阿兄不要乱动。”

她让人把自己推到床边,抬手轻轻搂住坐在床沿的赵崇昭,安静地抱紧了他。

晏宁公主对赵崇昭一向有些冷淡,这种小女儿的举动极少在她身上出现。赵崇昭高兴得要命,可在高兴过后又和晏宁公主一样鼻头发酸。

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小心地回抱妹妹小小的身体。

晏宁公主小声问:“阿兄为什么要入兽园?”

赵崇昭一滞,声音带上了莫名的哽咽,说出的理由却很荒唐:“当然是因为好玩,你知道我最喜欢刺激了。”

事实上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他问了太医妹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结果号称汇聚着天底下最好的医者的太医院,居然都摇头叹气说妹妹恐怕熬不到及笄!

要他们何用!

要他们何用!

赵崇昭心里有种近乎暴戾的冲动,他想把什么青云观、太医院统统捣毁!既然没办法保住他妹妹,要他们何用!

赵崇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可他又明白自己不能迁怒于人。

所以他只能和自己较劲,跑进兽园和北边送来的猛兽搏斗!

只有那样才能把他心头憋着的火发泄出来。

赵崇昭根本没想到他会差点把自己交代在里面,更没想到会闹到赵英那边。

赵崇昭看着妹妹,眼眶又红了。

晏宁公主何等敏感,看到赵崇昭的模样就猜到了几分。她咬咬唇,说:“是不是太医那边又说了什么?”

赵崇昭忙不迭地摇头:“没有!”

赵崇昭越是否认,晏宁公主越确定自己猜对了。

她转开头,掩藏住眼底的酸涩。

她早该猜出来的,赵崇昭最牵挂她这个妹妹,除了她的身体状况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那样失控?

晏宁公主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转头看着赵崇昭,说:“阿兄,你不能这样。”

赵崇昭腮帮子上的肉抖了抖,不吭声。

晏宁公主说:“我还想你帮我看着大庆越来越强盛,你要是惹阿爹生气了,甚至真出了什么事儿,谁帮我活到那时候?”

赵崇昭说:“呸呸呸,不要胡说八道!宁儿你会活得长长久久!”

晏宁公主说:“那阿兄你得帮我广寻名医才行。”

赵崇昭怔了怔,赶紧说:“那是当然!”

晏宁公主说:“可阿兄你被禁足了,就没办法帮我了。”

赵崇昭呐呐地说:“宁儿…”

晏宁公主转开头,低声说:“没有阿兄你护着,宫里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晏宁公主这话有些夸大其词,可听在赵崇昭耳里却让他涌起了满腔血气,这是他妹妹第一次表露出她需要他的意思!求神问佛靠不住,他可以像妹妹说的一样,为妹妹广寻名医!

这个总该靠得住吧?

不过,想要做到这件事的话,首先他得先当好太子——只有成为被赵英承认的太子,才有人听他差遣!

赵崇昭一下子活了过来,拍着胸脯保证:“宁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认错!解除禁足之后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学着做事!”

晏宁公主握住赵崇昭的手掌,目光带着坚定:“哥哥,我也会努力活得长长久久。”

“哥哥”这个称呼远比“阿兄”来得亲近,赵崇昭听得晕陶陶的,胳膊和大腿上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他朝旁边的张大德吩咐:“小德子,把药端进来,我要喝!”

正愁着该怎么劝赵崇昭喝药的张大德如蒙大赦,跑出去端药。

晏宁公主盯着赵崇昭。

赵崇昭的小心脏咯噔一跳,心虚地说:“药苦,药太苦嘛,我是想放凉了再喝…”

晏宁公主没像以前一样责备赵崇昭,而是笑眯眯地说:“我陪你喝。”

赵崇昭觉得妹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很喜欢这个变化!

赵崇昭高高兴兴地说:“宁儿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第二天晏宁公主没有去找赵崇昭,但派了人去把谢则安捣腾出来的玩意儿弄到东宫。

赵崇昭见底下的人忙活来忙活去,忍不住拄上拐杖跑出去看他们在弄什么。东宫有个不小的校场,是赵崇昭平时习武用的。

昨天晏宁公主已经让一批信得过的工匠带着图纸去谢府找谢则安,让他们把看不明白的地方统统弄清楚。这天一早他们就开始动工了,户外主要是一些锻炼的器具,都不难做,叮叮咚咚一个下午就做好了,户内的东西却比较难办,最复杂的是一个沙盘,要照着图纸来塑形,而且要搞很多小部件,耗时是最长的。

好在宫廷匠人本来就手艺绝佳,这点东西还难不倒他们。

赵崇昭在一边越看越新奇,抓着工匠问来问去。工匠没辙了,只能把谢则安写的“说明书”给了赵崇昭,让赵崇昭自己琢磨去。

赵崇昭本来已经把谢则安忘得差不多,一看到谢则安的字马上又想了起来。记不得时还没什么,一想到这么个人后突然就想念得紧。

赵崇昭心里痒痒的,特别想出去找谢则安玩儿。

赵崇昭更认真地按照太医的叮嘱喝药和锻炼。

赵崇昭并不知道的是,当晚赵英曾经到过晏宁公主住处。

赵英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去了东宫一趟?”

晏宁公主点点头,她看了赵英一眼,说:“阿兄他这次真的会改。”

赵英冷下脸:“他哪次不是说会改?”

晏宁公主咬了咬下唇。

赵英见晏宁公主神色忧愁,有些疼惜,却终究没有心软。他说:“你不要替他操心了,年后宗室都要回来祭天,到时我会在诸王世子中挑几个伶俐点的进宫和他一起念书。”

晏宁公主浑身一震。

赵英只有她和赵崇昭一双儿女,她是女儿,而且身体不行,皇位会落在谁的身上是毫无悬念的事。可赵英这个举动代表什么?代表他决定把目光放宽一点。

要是赵崇昭再这么胡闹下去,赵英会在诸王世子中挑一个来继承大统!

赵英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整个大庆朝的安稳。

赵崇昭既然是扶不起的阿斗,那他宁愿江山旁落,也不愿让自己的亲儿子毁了大庆朝的将来!

晏宁公主觉得一阵血气冲向心口,逼往喉咙。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咬咬牙撑起身体跪倒在地:“父皇三思!”

看到晏宁公主颤巍巍地跪在那儿,还少有地称自己为“父皇”,赵英一阵心疼。但他并没有立刻扶起女儿,而是沉声说:“晏宁,有时我们难免要把自己心里的远近亲疏摆到最后面。”

晏宁公主的身体摇摇欲坠,却坚持着把话说完:“再给哥哥一年,再给哥哥一年时间。父皇,哥哥这次真的会改,如果到明年他还没改,晏宁绝不再提!”她咬紧牙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父皇春秋鼎盛,再给哥哥一年吧…”

赵英伸手将晏宁公主从地上抱起来,怜惜地搂进怀里,叹着气说:“晏宁,我也不知还能撑多少年。”

晏宁公主听到这话后眼眶就红了。

她知道赵英说的是实话。

赵英早年征战不断,登基后也没什么机会休养,身体早就熬坏了。虽说赵英如今也才五十岁,可他两鬓已经花白,一到秋冬腿脚和旧伤就钻心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