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则安送赵崇昭离开。

赵崇昭走后,谢则安对上了谢大郎探究般的目光。

谢则安说:“这家伙一向吃软不吃硬,你和他硬来是不行的。”

谢大郎掏出纸笔写道:“确实是吃软不吃硬,只怕这么软下去,你会被他吃掉。”

谢则安呆了呆。

谢大郎一顿,收起了纸笔,坐在石桌前不再动弹。

谢则安说:“大郎你什么都知道了?”

谢大郎垂眸。

谢则安说:“你怎么知道的?”

谢大郎抬眼看着他,没有拿出纸笔。

他从小到大都不能说话,所以听得多,看得也多。渐渐的,谁有什么心思,谁有什么念头,他只需多看几眼就能发现。赵崇昭对谢则安的企图,他早在几年前就发现了,只不过那时赵崇昭霸占谢则安的意图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他以为那很快会消失。

等过了这么几年,赵崇昭眼中藏着的占有欲不仅没消失,反倒愈演愈烈,压抑成了极端的欲念。

谢大郎本想帮谢则安防着,不让谢则安知晓,没想到谢则安还是从别人口中知悉了。

这件事很棘手。

谢则安想远离京城,他比谁都开心。他平日里收留、教导聋哑的人,为的就是培养一批只忠于自己的仆从,到时真要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他可以带着谢则安远离漩涡中心。

天下之大,总有他们安身立命之所。

繁华之地不留他们,他们可以去北地,去南疆,甚至扬帆出海,去谢则安所说的新大陆。

谢则安要是不想走,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护谢则安周全。

即使是要和未来的君主对上也在所不惜。

谢大郎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转开了视线。

他们一世兄弟,永不相负。

第107章

夏天的尾巴特别长,快到立秋了,山还绿得可人。

东郊有处特别的廊亭,建在江水边,外头有座飞瀑,一开窗就是哗啦啦的水声,风一吹过来总带着点水星子,连呼吸进鼻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带着点夏日难得的凉爽。

这长长的廊亭沿江而建,名叫“留客廊”,是端王所建。赵英即位时端王年方八岁,对当年的惨烈懵懵懂懂,平日里一直把赵英这个兄长当楷模,等他长到十五六岁时已是有名的贤王。这留客廊是端王建来送别友人的,端王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他知己满天下,每每遇上友人离京,总是依依惜别。

建这长廊时端王什么要求都没提,只说要长,要非常长,免得才送了一会儿人就要走了。

端王成年后,以母亲思念家乡为由,接母亲到封地去奉养。封地就在其母的家乡阆州,位于西北方向,离燕冲如今镇守的地方不远,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赵英本不想端王受这样的委屈,但端王坚持说:“我的兄长可是皇兄你,去哪儿能受委屈?”

端王专心致意地在西北过起了他自己的日子,从来没喊过半声苦。

端王去后,“留客廊”便于送别不大相干了。这地方景致好,视野佳,许多文人或士子都愿意来这里做些风雅事儿。比如廊亭尽头有处活泉名唤“流觞泉”,石道引了泉水环绕一圈,把酒杯放进去任它随水环流,若是在哪个人面前停下了,那人必须得作首诗出来,要不然就得把它喝光。

这日风和日丽,许多士子也来到了这流觞泉附近,相约去玩一玩。

其中有个叫蔡东的混混,并不是什么士子,不过家里有个远亲是读书人,前些时日刚去了,衣服和名牒被他留了下来,平日里穿得人模狗样出去坑蒙拐骗。听到流觞泉这边作不出诗有酒喝,蔡东一拍大腿,喜上心来,暗道:“要我作诗固然难如登天,作不出来还不简单?这事儿正是老天送给我的好处!”

于是他悄悄混了进去,但凡酒杯到自己面前了,直推说自己不会,一杯接一杯地灌进肚里,喝了个饱。

蔡东别的本领不成,装倒是很会装,竟没人能识破。

蔡东尝到了甜头,来的次数渐渐多了,每天喝得心满意足,听着那些迂腐书生你一句我一句地应和,竟慢慢听出点门道来,轮到自己头上时竟也能胡诌出两句诗儿来,只不过都是大糙话“馒头没馅嚼亦甜”“割破鱼胆浑身苦”之类的大糙话,引得众人捧腹大笑,又哄闹着罚他一杯。

蔡东心中发笑:“你们笑我粗鄙,我也笑你们酸烂。我笑你们还有酒喝,你们白白亏了酒钱!”

这日蔡东和往常一样来流觞泉吃酒,忽见一生面孔慢慢走来,皮肉细嫩,相貌好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蔡东平日里最看不惯这种家伙,暗暗抢了倒酒的活计,故意让酒杯停到对方面前。

对方愣了愣,笑了起来:“这怎么好意思。”

这次出资的人似乎认得对方,笑道:“三郎,你来得可真巧,恰好停到你面前了。来,快来一首诗儿,今天的题是‘雪’。”

来人正是谢则安。

闭门造车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进步,谢则安把理论都琢磨透了,领着戴石出门和其他士子一样开始了秋闱前的应和。这些应和无非是结识一些朋友,你吹我捧,想办法吹捧出点名声来。

谢则安不需要名声,但需要交流。

谢则安笑道:“富兄,你这题出得可真没道理,这会儿还是夏天,天热得很,哪里见得着雪?”

出资人道:“夏天不能咏雪,那白天也不能咏月了?不到江边不能咏江河?不到山边不能咏山川?你才是没道理。”

谢则安哑然失笑:“富兄说得有理,我错了,我错了。”他打趣说,“我作不出来,以前倒是听过一首有趣的,说出来凑凑数。听好了,‘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出资人瞪大眼。

蔡东也惊讶地看着谢则安。

这诗真是越想越有趣,黑狗身上落了雪,不就变白了?白狗身上落了雪,看着就肿了!更要紧的是,这诗可是他听了那么多之后唯一一首能听懂的!

其他人回过味来,气氛顿时活了,纷纷说这不算数。

谢则安只能爽快地喝了一杯。

蔡东对流觞泉的操作熟练得很,第二次、第四次、第五次、第七次…就被频繁地停在谢则安面前。谢则安偶尔会作出蔡东听不懂的诗儿,更多的却是打趣和自罚,打他来了之后,整个流觞泉就没冷清过,几乎每一个人都被谢则安照顾到了。

蔡东自认也是个中高手,只不过才识有限,始终出不了头。见识了谢则安这番作派,蔡东暗中留心起来,想学上一两手将来好好用一用。

等流觞泉边的人散去了,蔡东悄然退出人群,望着谢则安在众人拥簇下离开。

接下来几天蔡东一直呆在流觞泉,却一直没见到谢则安,但他这次非常有耐心,连酒都少喝了一点,生怕喝醉了错过了谢则安的到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天之后,谢则安终于又来了。

这次谢则安没加入流觞泉那边,而是独自走进了留客廊,一步步踱至廊亭尽处,负手看着眼前的飞瀑。

蔡东悄悄跟了过去。

谢则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着他。

蔡东学着那些士子说:“幸会幸会。”他见谢则安面有异色,忍不住问,“你心情不好吗?怎么不去和大伙一起玩儿?”

谢则安面色沉痛:“我也想去玩的…”

蔡东说:“那为什么…”

谢则安说:“来时喝多了水,又没来得及上茅房,这会儿憋得慌,再喝酒哪还得了!”他幽幽地看着前方,“我只能来这边装装满腹忧思…对了,你知道这边哪儿有茅房吗?”

蔡东:“…”

世家子的形象一瞬间崩塌。

不不不,应该说在谢则安笑着说出那什么“白狗身上肿”的狗屁诗时,他的形象已经裂开了,这一刻只是彻底剥开了它而已。

蔡东说:“跟我来。”

蔡东领着谢则安走出廊亭,往山上走了好一会儿,指着前方的林地说:“在这里尿就行了。”

谢则安:“…”

谢则安说:“你们都是这样的?”

蔡东知道他们这些人都讲究得很,心中一动,故意说:“那当然,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多讲究?”

谢则安说:“那我就放心了,刚才我给自己做了挺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没克服没法随地大小便的心理障碍!”说完他转过身去对着林子尿了个痛快。

蔡东心里暗乐。

这边确实没建茅房这么不风雅的东西,所以这些士子喝多了之后遮遮掩掩地找地方“方便”,“方便”时还得叫另一个人挡着,活像他jj小得惊人,被人看去了会被嘲笑一样。

这个谢三郎虽然也犹犹豫豫,但又比那些人直率许多。

蔡东故意走到谢则安附近,掏出自己的大家伙跟着“方便”起来。

谢则安:“…”

虽说是随地大小便不用讲究那么多,但这家伙也太不讲究了吧?走过来是想和他比大小还是比远近?

谢则安慢条斯理地提上裤子去江边洗手,蔡东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他。

谢则安的记忆回笼了,一下子认出了蔡东:“上回见面时你好像不太喜欢我,故意把酒杯停在我面前很多次。”

蔡东根本不打算承认:“这还能故意吗?”

谢则安说:“当然可以,让我来的话,我能永远都把酒杯停到你面前。”

蔡东不说话了。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我姓谢,他们都叫我三郎,你叫什么名字?”

蔡东说:“蔡——”东字没出口,他突然停顿下来。“蔡东”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这在他们那一带是人尽皆知的,这个身份怎么能在他们这种人周围混下去?蔡东改了口,“蔡阳。”

蔡阳是蔡东那位死去的远亲的名字,蔡阳身上有好些银子,都是他家中老母攒下给他的。蔡阳屡试不中,伤心绝望,年前又患了急病,很快就一命呜呼。

蔡东为了贪昧掉蔡阳的财物,压根没把蔡阳去世的消息传回他们家,只悄悄把人扔到乱葬岗那边,对外人则说蔡阳已经走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蔡东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蔡阳已经死了,但蔡阳的身份凭证全都在他手上。他们是亲戚,长相总有几分相像,好好拾掇拾掇,冒认了蔡阳的身份谁又能说他不是蔡阳?

虽然蔡阳没考上功名,但至少是个秀才!

这秀才长了个榆木脑袋,是个实打实的书呆子,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朋友,只有家中一个老母亲。据这秀才说的,那老母亲还是眼瞎的,看人都看不清了,哪里认得出来?

蔡东越想越觉得可行,更加理直气壮地编起谎话来:“上京考了两次都考不中,这几年我根本不敢回家了。”

谢则安淡笑道:“哪有不敢回家的道理,不管中不中,你家中的亲人总是盼着你回去的。”

蔡东脸上挤出点哀色:“我若是没点出息,怎么都不能回去。”

谢则安点点头,与他边走边聊,回到了流觞泉边。

有人见他们走到一块,笑闹:“‘白狗身上肿’和‘馒头没馅嚼亦甜’倒是知己!”

谢则安和蔡东相视一笑,加入到新一轮的“流觞诗会”之中。

第108章

谢则安接下来又与蔡东“不期而遇”好几回。

蔡东脑筋灵活,歪点子很多,只是行事中总透着点儿流氓劲。对于这种泛泛之交,谢则安向来不太计较他的心性。

这日蔡东仿佛掐准了谢则安要来,谢则安一到他就拉着谢则安去后头。

蔡东这几日没过来这边时都在琢磨怎么取蔡阳而代之,他识字不多,还是蔡阳生前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教会的,那时他特别不耐烦,仅仅勉强认识了自己名字里的“蔡东”两个字,其他都不想劳神去记。

蔡东翻出蔡阳的遗物,在对方留下的书上找到了个“蔡”字,直觉便觉得后面那个肯定是“阳”,所以一直对着那“蔡阳”两个字来回地写。他又不是要考科举,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差不多了,其他情况他可以见机行事。

蔡东这几天做了不少功课,早已摸清了谢则安的来历。这“谢三郎”原就是众人口里赫赫有名的“小驸马”,几年过去,“小驸马”已经不小了——快到了考取功名的年纪。

提到这位小驸马,自然会想到太子爷。据说太子爷十分宠爱妹妹,当初妹妹病重,还是太子爷和这位小驸马成的亲。蔡东的父亲和蔡东一样是街头的闲汉,当时就带着他蹲在路边抢喜饼和喜糖。

蔡东没费什么劲就想起了那时候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他远远地在底下看着,那娃娃却在马上坐着,穿着上好的喜袍,带着大大的红球。马驹不高,说实话,那模样儿其实有点儿滑稽,但那娃娃十分从容,别人看了竟也说不出半句怪话。

蔡东那会儿还小,懵懵懂懂地问他爹:“男的也可以娶男的吗?”

他爹嘿笑:“娶是不能娶,玩却能玩,走旱路的滋味可不差。”说着便带他到一处阴暗的小巷,掏出几个铜钱给他演示什么叫“走旱路”。

蔡东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哀哀求饶的男孩,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坐在马上的半大少年。那皮肉多嫩,那脸蛋儿多好看,那小小身板儿多匀称,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家伙哪里比得上那小小少年的万分之一。

再见到谢则安,某些在蔡东心底埋藏了很久的东西开始蠢动,仿佛在那么一瞬间冲开屏障破土而出。

本来他只是想骗点酒喝…但现在,不一样了。

蔡东感觉有种比渴望喝酒更为热切的东西涌了出来。他暗暗吞咽了几下,藏起过于明显的目光,对谢则安说:“我有样东西想给三郎你看看。”

谢则安边和他往后面走边问:“什么东西?”

蔡东说:“前朝有种玩法叫蹴鞠,我想了个办法可以把球做得更好一点。”这是蔡东考虑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办法,太子爷喜欢玩,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这么多年来往太子爷身边凑的人从来不少,但蔡东一一数过去,竟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除了太子爷本身喜怒无常之外,更大的原因是那些人都在唆导太子去玩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比如养猛兽、比如赌牌赌棋、比如斗鸡斗狗…

蹴鞠这东西和赌不沾边,能强身健体但不会伤身,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他会把规则改一改,球也改一改,这么一改,会玩的人只有他一个!太子爷想要玩这个,就得把他留在身边,甚至交一些人给他训练。

这样一来,他就攀上太子爷这个大靠山了!

蔡东这段时间算是把所有能想到的点子都挖了出来!

蔡东把自己新造的“球”递给谢则安。

谢则安微微讶异。

蔡东说:“我觉得只读书是不够的,强健的身体也很重要。这东西是前朝的蹴鞠,不过那时候的球没有弹性,不耐踢,玩着不带劲,我这种球弹性很好。”

谢则安当然知道才蔡东拿出来的是什么。

这不就是简易版的“足球”嘛。

一上手谢则安就知道蔡东创新在哪儿了,他把某种家畜的膀胱掏了出来装进了球里面!

谢则安有点犹豫。

这东西是不错的,真要推广开倒是可以给百姓添点乐子,也可以让累死在书堆里的书呆子们出外面活动活动筋骨。问题在于这个“蔡阳”样貌虽好,面相却带着几分奸邪,眼睛更是转溜得很不安分。

这样的人他是不想往赵崇昭面前引的。

可要是直接把蔡东这“发明”抢走,谢则安又做不出来。毕竟眼下看来蔡东也没干什么事儿,他总不能拿蔡东没做过的事去给蔡东定罪。

谢则安淡笑着夸了一句:“蔡兄果真有巧思。”

听到谢则安冷淡的回应,蔡东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正要再多说几句,却听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什么巧思?”

蔡东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英武的少年郎迈步而来,若不是面容犹有几分稚嫩,那高大硬朗的身姿绝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仔细看去,那稚气犹存的脸庞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仪,眉宇英气凛凛,叫人一与他对视便弱了气势。

蔡东还没想出对方是谁,谢则安已规规矩矩地问好:“殿下来了?”

蔡东精神一振,眼中瞬间迸出光来。

这人是太子爷赵崇昭!

蔡东学着读书人作揖:“见过殿下。”

赵崇昭是来找谢则安的,听说谢则安和个他不认识的人走了,心里不大高兴。他没立刻免了蔡东的礼,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蔡东,见蔡东衣服上有两块补丁,看起来格外穷酸,赵崇昭放心了不少。再看了看蔡东样貌,比了比蔡东身高,赵崇昭满意地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拿了什么新玩意儿给三郎看?”

“我叫蔡阳,”蔡东说:“这是蹴鞠,不过和以前那些不太一样,殿下您亲自看看吧!”

赵崇昭听过这东西,还玩过几回,但他力气大,没踢多久球就坏了。当时赵崇昭觉得败兴极了,叫人把球门都拆掉,没再玩过这东西。

他接过蔡东递上来的球,惊异地说:“好像很不错。”

蔡东得意地暗笑不已。

这皮革和里头的尿泡他都挑了很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为了让它入贵人眼,他还特意去拜托村口的王寡妇帮自己把它缝好。王寡妇自己带着丈夫的遗腹子生活,平时他匀过几次饭给他们母子俩吃,这点小忙对方很乐于帮忙。

蔡东开始滔滔不绝地向赵崇昭介绍起自己的想法来。

赵崇昭见蔡东一心巴着自己,心中的不喜顿时少了,兴致勃勃地和蔡东聊了起来。谢则安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蓦然想到徐君诚前几天对他的劝告。徐君诚说他以前做什么事都很顺利,前头还有个谢季禹顶着,所以可以过这么久安乐日子。将来若是踏入仕途,有些事注定不能再做了,他那些想法再怎么新奇都好,终归是奇淫技巧,上不了台面。

谢则安原本对徐君诚这番话不以为然,可看着赵崇昭被蔡东忽悠得直点头,谢则安忽然明白了徐君诚的担心。他一开始忽悠赵崇昭是为了让自己一家人能在京城安身立命,后来却是为了好好吃喝玩乐。

但他不利用赵崇昭这种心性,不代表别人不利用。

眼前的蔡东明显是想攀上赵崇昭,而且蔡东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蔡东还算聪明,不像谢曦那样怂恿赵崇昭去做太蠢的事。正相反,这东西看起来有用且有趣。

谢则安想了想,没有劝阻赵崇昭和蔡东交谈,甚至偶尔提出一两个意见。他一直注意着赵崇昭的神色,轻而易举地发现每回他开口时赵崇昭总是大点其头,两眼发亮地说:“好主意!就这么办!”

这么明显的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谢则安神色微顿,没再说话。

赵崇昭和蔡东很快结束了讨论,赵崇昭对蔡东十分满意。他叫张大德拿来纸笔,刷刷刷地给蔡东写了个地址:“明儿你到这个地方去,我给你派些人,你负责教会他们这种新玩法,赶明儿我和三郎各领一队玩儿!”

蔡东欣然领命。

赵崇昭摆摆手:“你下去吧。”

蔡东忍不住看了眼谢则安。

谢则安说:“蔡兄再会。”

目送蔡东离开,赵崇昭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三郎,你与他很熟?”

谢则安定定地瞧了赵崇昭一会儿,故意说:“是挺熟的,我们可是一起尿过的交情。”

赵崇昭的脸色倏然转阴。

谢则安说:“蔡兄的小鸟儿挺大的…”

赵崇昭用力捏住谢则安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正好让谢则安疼得不轻。

谢则安:“…”

赵崇昭捏了一会儿,说道:“三郎你对男人有兴趣?”

谢则安知道自己玩笑开过火了,只能说:“…当然没有。”

赵崇昭说:“没有你总盯着人鸟儿看做什么?”

谢则安说:“一起尿尿总会瞄上两眼,看都看见了,当然忍不住比一比…”

赵崇昭说:“那三郎你要不要和我比比?”

谢则安算是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他说道:“我暂时不想尿尿!”说着他转开了话题,“殿下你怎么来了?”

赵崇昭没有抓住谢则安刚才的话不放,他知道谢则安一向大大咧咧,对与感情或者欲望都很迟钝,敲打敲打也就够了,没必要逼得太紧。

赵崇昭改为牵住谢则安的手:“这不是听说你出来了,想过来找你玩儿吗?”

谢则安不太自在。

越是试探,赵崇昭的想法摆得越明显。若是以往,这种亲近根本不算什么,可了解了赵崇昭的心思,他觉得这几年来自己真是被揩光了油。

亏大发了!

谢则安不着痕迹地挣开了赵崇昭的手,说道:“今日还是富兄开的诗会,他可真是人如其姓,富得流油啊。”

赵崇昭说:“富家确实有钱。”他揭了谢则安老底,“不过三郎你更有钱,可惜你不爱张扬。”

谢则安说:“小财,小财而已,殿下你提这个,要不然富兄肯定要我回请一回,我肉疼啊!”

赵崇昭一乐:“三郎你可真是个守财奴。”

谢则安暗道“不守财哪行,到时想跑路没钱怎么办”,面上却满脸微笑:“钱少嘛,当然得省着花。”

赵崇昭却再一次握住谢则安的手:“我看倒不是这样。”

谢则安微微皱眉,笑容没变:“殿下觉得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