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要废掉太后,撤掉君常的官职。

这个决定还没正式宣读,突然出了大事。一来是国内的叛乱,他的几个“兄长”发兵“勤王”。理由是君常挟天子以令诸侯,随心恣意地发布政令,施行暴政、民不聊生。另一边,是匈奴大军压境。

大庆江山,顿时风雨飘摇。

他左右许多人都在劝说他把君常斩首以平息诸王叛乱,协力对抗匈奴。

他并未答应,因为他虽厌了君常,却还记着往日的情分,顶多也只想着把君常关进宫中,再不让他离开。

没想到有人从君常府中搜出了君常与匈奴国主的书信往来。

左右纷纷说:“此人通敌叛国,其心可诛!”

他看了信,那字里行间的熟稔令他怒火中烧。

君常,君常,我没想过杀你,你却勾结匈奴!

往日爱得越深,此刻便恨得越深。他下令将君常凌迟处死,立刻执行。

他再也不想听到“君常”二字!

他要“君常”从彻底从世上消失!

太后得了消息,赶来求情。他冷笑说:“为他求情?您还不如先顾着自己,当年我母妃恐怕也向你求饶过吧?”

太后顿时全明白了,泪落如雨。

傍晚的时候,行刑的人来报说君常已受刑。

他沉默片刻,刚想把人打发走,忽然又开口问:“他说了什么吗?”

行刑的人说:“他一句话都没说,很安静。”

天地仿佛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君常死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正月三日,雨。

叛乱早已平息。

君常的兄长假意叛逃匈奴,引匈奴精兵入瓮,绞杀数万匈奴精锐。

匈奴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他十弟离京前入宫,对他说:他们是国之砥柱,如果君常会勾结匈奴,中原早已是匈奴囊中之物。

君常一家用鲜血洗脱了身上的冤屈。

是啊,君常在朝中的地位足以权倾朝野。

君常怎么会勾结匈奴。

再往下彻查,原来他身边竟有匈奴国主的细作,从一开始就故意挑拨他与君常的关系。

而他,根本经不得挑拨。

当晚他梦见了君常。

君常死后,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君常。

君常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仿佛还开着满山梨花。过了一会儿,君常转身往梨花深处走。

他追了过去。

追了一会儿,君常转身看着他,叹息着说:“陛下,回去吧。”

他哭了起来:“君常,我错了,十弟都和我说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君常说:“陛下,我回不去了,你回去吧。”他垂眸,“你没有杀临均,我很高兴,帮我好好教他…”

他说:“不,我是天子,一定有办法让你回来的。君常,你不要走,不要走。”

君常没再说话,慢慢从他梦中消失了。

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

他对左右说:“去,去把临均带过来。”

左右不解:“临均?”

他咬牙说:“他在太后身边!马上去把他带过来!”

和君常儿子一起来的还有太后。

他没有和太后说话,而是把小孩抱进怀里。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孩眉眼与君常十分相像,不由抱起来说:“君常,君常…”

太后说:“他不是君常!”

他怒道:“住口!”他虽然生气,却还是改了口,“临均,君常让我好好教你,以后你住在我这边吧。”

太后皱起眉。

他没给太后反对的机会,转了话题:“君常与临均的母亲是怎么认识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说:“君常他身边没个人照顾他,我们给他找了临均母亲,让她找机会与君常行房…君常对我们派去的人并不设法,他向来最重责任,事发之后还是娶了她。”

他哈哈大笑,笑完却哭了起来。

当初君常说过什么?两情相悦!两情相悦!根本就不是!娶了对方也不是最重责任,而是想让他答应立后!

君常连他杀了他都不曾怨过。

而他那会儿轻信那些奸佞的话,不过是因为局势太过危险,想找个理由劝服自己把君常推出去平息叛乱罢了!

他一直都这样,容易畏怯,想法和做法都龌龊又卑鄙,偏偏又贪婪无比。

他是一个卑劣又自私的人。

对,他就是这样卑劣又自私。

他是天子,他有天命在身,无论上天还是入地,他都要把君常找回来。

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足惜。

第146章

地下的空气不太好,谢则安和赵崇昭没有久留。

两个人心里都有点怅然,过去种种已成过眼烟云,当时的惨烈与伤怀却犹在眼前。谢则安回到家,脸上仍带着些未曾平息的情绪。谢季禹正在院中练剑,见了谢则安,邀他取剑来对练。他们父子间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实打实的父子情谊,交手时都没什么避忌。

小半个时辰过去,谢则安和谢季禹都有点吃力,对视一眼,都笑着把剑一扔。谢季禹说道:“不来了,就到这儿。”他拍拍谢则安肩膀,“走,去你阿娘那边吃茶。”

谢则安是个俗人,向来不太爱喝茶,不过谢季禹都开口了他怎么会拒绝?

两人并肩而至,李氏远远见了,站起来说:“三郎你来得正好,我正在给你做衣服,你阿爹说你的个儿看着好像又长了不少,快来给我量量看。”谢季禹经常去别的地方呆上十天半个月,比李氏更能看出谢则安的个头有没有变大。

谢则安也不推辞,笑眯眯地说:“阿娘你费心了。”

李氏面容姣好如旧,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反倒抽除了她眉间的愁绪,让她看起来比从前更加好看。她的语气软和又轻柔:“我最欢喜的就是有你们可以让我费心。”

谢则安心中一暖。他来到这个时代最大的收获,其实是这个圆满的家庭。虽然这在许多人看来是平凡至极的事情,可正是这平凡的一点一滴让他对这个时代有了归属感。既然他已经在这个时代扎根,那他何不更用心一点。

为自己、为赵崇昭,更为家人。

谢则安有了决断,量身之后在谢季禹的瞪视中故意抱了抱李氏。李氏呆了呆,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当年谢则安病愈后,李氏总觉得他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母亲永远是敏感的,谢则安醒来后许多习惯都变了,与她也生疏得很。

后来谢则安向她说出“大千世界”的解释,李氏隐隐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熟悉的那个儿子将不再回来。

从“大千世界”回来的“儿子”,太冷静、太理智,行事太有主见、想法太过新鲜,而她儿子虽然也是少年老成,和这个“儿子”比起来却更像个小孩。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原由,在好几年里李氏与谢则安都不算太亲近。

谢季禹向来关心他们母子几人。

他们母子三人入谢府不久,谢季禹便与她谈过谢则安的事。得知她的心病,谢季禹说:“三郎对你好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要不是谢则安处处谋划,他们哪能有后来的安稳日子?

谢季禹说:“三郎在大千世界中历了一世,想法、做法自然都与从前不同,可他对你很好、他敬你爱你,为人子的责任,他从不推卸。这样的三郎,难道你没办法重新把他视如亲儿吗?退一万步来讲,假如他真的不是‘三郎’,那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要是真正的‘三郎’去了三郎所在的世界,别人都不认他这个儿子、不认他这个朋友,让他在那个世界孤苦伶仃地活着,你难过不难过?”

李氏被谢季禹说服了。可惜她想通得有点晚,早些年还好,谢则安的性格还算像个少年,做过许多荒唐的事、闯过许多荒唐的祸,那时候要是她想改变母子之间的关系还是挺容易的。后来的谢则安,仿佛已长出了铜皮铁骨,遇到什么事都不再有半分犹豫。

回头一看,谢则安对待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其实一直都冷静到叫人心惊。当初赵英赐婚,谢则安分明把利弊看得比谁都清楚,却还是平静接受。因为谢则安比谁都明白,他没有理由让他们为他去争取——哪怕只是稍微作出争取的姿态。

再后来,谢则安去了凉州。凉州路远,他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谢则安回来时又总要拜访师友,待在家中的时间非常短。

短得让李氏连嘘寒问暖都找不到时机。

去年谢则安终于回京,但回京后比从前更忙碌,总是杂事缠身。李氏看着谢则安连歇息的时间都不够,眉间又带着化不开的愁意,心中越发忧心。最后还是谢季禹给她出主意:“三郎忙,你帮他把平时的衣食住行顾好不就成了?”

李氏一点就通,开始从小事着手让谢则安过得舒坦。

谢则安是什么人?别人只要稍微对他好一点,他立刻能察觉出来。李氏无微不至的关怀他自然记在心里,与李氏相处起来渐渐就比从前亲厚。在发现谢季禹是个大醋坛子之后,他更是放肆地和李氏表现得更加亲密。

见李氏红了眼眶,谢则安轻咳一声,在谢季禹越发明显的怒视下松了手。这年代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是母子之间也多有避忌,不能太过放肆。

李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起身说:“你们聊,我去叫厨房准备些茶点。”

谢则安和谢季禹目送李氏离开。

李氏一走,谢季禹说:“你小子,别整天惹你阿娘难受。”

谢则安说:“阿娘哪里难受了,阿娘明明是欢喜。”

谢季禹懒得与他争辩。他看着谢则安:“你与陛下和好了?”

谢则安顿了顿,说:“算是吧。”

谢季禹说:“这种事怎么能算是?好了就好了,没好就没好。”

谢则安问:“阿爹你知道圣德皇帝的事吗?”

谢季禹怔了怔,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则安简单地把自己和赵崇昭看到的那本“起居注”说了出来。

谢季禹说:“这些内情,我也并不清楚。也许先皇是知道的,他与谭先生交情好,谭先生是最清楚那一切的人了。”他回忆了一会儿,“谭先生的父亲是个了不得的人,曾经和你姚先生一样主张过推行新法,可惜当时的新法止于诸王叛乱…后来圣德皇帝信奉道教、寻求长生,朝野动荡不安,新法自然无以为继。朝中还有些人曾受谭先生父亲影响,其中以徐延年徐参政为最,你姚先生和徐先生他们的老师,或多或少也与你谭先生的父亲有过往来。当时朝野上下一片欣然,实在可惜了。”

谢则安微讶:“可是徐参政他好像——”

谢季禹说:“徐参政和你徐先生,都更向守旧那一派靠拢对吧?当时那批人如果有幸熬了过来,无不走向两个极端,要么认为必须推行新法,要么从此都对新法池悲观态度、再也不愿出头。徐参政是后一种,他比谁都深谙韬光养晦的门法——连向来被称为‘模棱宰相’的孟相都未能幸免,他却一直朝中屹立不倒。你再看看他做事的方法,只要你学上三分,不难在朝中站住脚跟。”

谢则安说:“徐先生也是后一种。”他正点着头,突然又好奇地问,“徐先生的老师是秦老太师,秦老太师与谭先生的父亲有往来?”

谢季禹说:“秦老太师与谭先生的父亲少年相交,交情非常好。”

谢则安叹息了一声。这就能解释秦老太师对姚鼎言的态度了,姚鼎言的主张太过激进,一下子让秦老太师想起了当年的事——当初那次变革并未给大庆带来什么转机,反倒引出了连串祸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谢则安想了想,又抬起头问:“阿爹你也是吗?”

谢季禹说:“我算什么。”他望向窗外,“我老师也许算是,不过我老师还算想得通的那一拨,先皇请了两次他就入朝了。”

谢则安想到谢季禹的老师是死在冤狱之下的,顿时安静下来,怕触及谢季禹的伤心事。

过了那么多年,谢季禹早已看开。谢季禹说:“可惜我老师却成了一个反例,老师的死寒了更多人的心,所以到现在都还有一批能人始终对朝廷失望至极。连带他们教出来的学生都一样,怎么请都请不出来,比如你们凉州附近有两个高人,人称‘双杜’,极善谋略。当初方宝成和长孙凛有幸得他们相助,整个西疆被他们变成了铁桶一个,同时他们还将民生管得极好。他们要是能为谁效忠,那对方很多事都是不用愁的。”

谢则安越听越觉得耳熟,正要问“双杜”叫什么,忽听有人来报:“官人,大门外有两个醉鬼在耍酒疯,怎么说都说不走!”

谢则安眉头一跳。他追问:“那两个人看上去是不是四十多岁,穿着褐色长衫和短马褂,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

来报讯的小厮惊奇地说:“小官人你是怎么知道的?真是神了!”

谢则安对谢季禹说:“那是我的两个朋友,我去把他们接进来。”

谢季禹皱起眉头:“两个酒疯子?”

听出谢季禹话中的不赞同之一,谢则安给谢季禹透了个底:“我不知道阿爹你刚才说的‘双杜’是谁,但我可以说,这两个酒疯子一个叫杜清,一个叫杜醒。”

谢季禹:“…”

儿子太能干了怎么办!

第147章

杜清杜醒被谢季禹奉为上宾。

杜清杜醒一派名士风范,谢季禹询问什么问题他们都游刃有余地解答。

谢则安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等从主屋那边离开,杜清受不了了,瞪着谢则安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谢则安啧啧称奇:“装得还挺像的。”

杜清杜醒刚享受一把“高人”待遇,被谢则安这么一调侃顿时炸毛了。谁能比他们辛酸啊!想想都得抹几把泪。明明多少人上赶着求他们出主意,谢则安偏不,还各种限制他们喝酒的量。这厮特别可恶,拿出的酒一次比一次好,害得他们尝别的酒都没滋没味,简直用心险恶!

杜醒骂道:“什么叫装!这才是你该有的态度!你父亲比你识趣多了!”

谢则安乐了。他问:“杜先生不觉得不自在吗?”

杜清杜醒都默然。他们都是喜欢自在的人,听命于人会觉得不爽,总是被“请教”也会觉得不爽,像谢季禹这样的,来问个一两次他们可能还有心思应对,再来问个十次八次,他们才不管什么名士风度,铁定得翻脸赶人。

谢则安就不一样。谢则安一般不会问那些会让他们不耐烦的问题,实在有他自己解决不了的事,谢则安会放权给他们,自己默默跟在旁边学东西。

谢则安领悟力高,只要学一次,下次再遇到类似的问题绝对不会再让他们烦心。不得不说,不管是谢则安遇事时的全权交托,还是谢则安学习时的触类旁通,都让他们非常有成就感。

相比之下,谢则安对他们的那点限制就不足一提了。杜清杜醒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然知道谢则安是为他们着想才不让他们多喝。

换了旁人,知道他们喜欢酒还不卯足劲把酒送到他们面前?

杜清杜醒入京的决定是彼此商量了很久的结果。入了京,肯定不如在凉州自在。可谢则安一直对他们真诚相待,如今谢则安刚回京,正是需要人帮扶的阶段,他们这时候要是不来,什么时候来?难道等谢则安站稳脚跟再来?那种不要脸的事他们做不出来。

杜清问:“你与今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太一样,给我们个准话,我们好做准备。”

杜醒在一边直点头。

谢则安顿了顿,说道:“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不过暂时来说应该还好。实在不行,我们再回凉州去就是了。”

杜醒又骂:“一句明话都不肯说,有意思?”

谢则安微微苦笑。他也想给明话,可他能给吗?他和谢则安之间的事本就有悖伦常,连谢季禹他们都不能告知,更别说是杜清和杜醒。

谢则安说:“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也拿不准往后会如何。”他神色淡淡,“我与陛下少年相交,感情一直极好。前些时候我还发现我心里其实始终相信着他,这很不应该,我自己察觉这一点时也吓了一跳。”

杜清杜醒静默下来。

杜醒先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正在犯蠢。”把一国之君当朋友,简直要多蠢有多蠢。

谢则安说:“我知道。”他顿了顿,“也许人一辈子总要犯几次蠢才甘心。”

杜清杜醒都不再说话,赶谢则安去做自己的事,毫不客气地在谢则安的院落中挑起卧房来。

谢则安吩咐徐婶好好安排。

第二天下朝,谢则安又被赵崇昭留在宫中。赵崇昭昨晚明显没睡好,遣人替自己脱去冠冕后脸色看着有点憔悴。

等赵崇昭屏退左右,谢则安抓住赵崇昭的手问:“晚上睡不着?”

赵崇昭见谢则安自然而然地与自己亲近,心里的焦躁不安少了大半。他点点头,说道:“三郎,我想了很多。”

谢则安抬起头与赵崇昭对视。

赵崇昭说:“以后你都和我坐在我旁边。”他紧紧回握谢则安的手,另一只手拿出玉玺,“这玉玺我们一起掌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商量着决定,没有疑问的事,直接盖上玉玺就好。”

谢则安微愕。

赵崇昭说:“三郎你记得吗?”他把玉玺放到谢则安手里,“当初舅舅和我们说过,双星并辉,那两颗星都移向帝位。那时我以为是有人要和我抢太子之位,其实不是,另一颗星是三郎你。本来我那颗星已经快要暗下去了,是三郎你的出现让它重新亮了起来。”

谢则安心头一跳。他以为赵崇昭早把这件事忘光光,没想到赵崇昭还记在心里。

赵崇昭这想法,怎么看都是昏君才会有的。可对上赵崇昭认真的目光,谢则安知道赵崇昭并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是别人听到“双星并辉”,恐怕只会想早早把他弄死,赵崇昭想的却是怎么才能实现这种荒谬的“预言”。

谢则安敬谢不敏:“你这是想害死我啊,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岂不是死一百次都不够。星象这东西,用来参考可以,完全按照它来行事可不行。”

赵崇昭说:“我怎么会想害死你。”他伸手抱紧谢则安,“三郎,天下大事都靠一个人做出决断,要是哪天我又胡来,后果得多严重?两个人商量着办,总比我一个人冥思苦想要好。说实话,登基之后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个诏命发出去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有时做错了决定,我过后也后悔得很,却又找不到补救的办法…这些事儿,我不知道跟谁说,我是一国之君,连我都不信任自己,谁还听我的。”

谢则安听得出赵崇昭话里的难受。

赵崇昭毕竟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搁现代才刚踏进大学校门。再想想他刚登基时的岁数,那真是初中毕业就当了最高领导人,心里能不慌吗?这几年来,根本没什么真正能亲近的人在赵崇昭身边。

而他为了陪晏宁走完最后一程、为了避开还未到来的祸患,亲手把他们过去的情谊抹得干干净净。

在赵崇昭最迷茫、最孤独、最忧心的时期,他选择了远离京城。

赵崇昭当时是什么心情?

谢则安只记得赵崇昭发红的眼,带怒的脸,赵崇昭的感受他从来没有去想象过。

赵崇昭见谢则安脸色有了几分犹豫,赶紧趁热打铁地把事情敲定下来:“以后三郎你不能偷懒,得和我一起看奏章。”

谢则安脸色发青:“天天?”

赵崇昭大点其头:“天天。”

谢则安坚定地拒绝:“不干,坚决不干!”

赵崇昭说:“抗旨不遵也是死罪。”

谢则安说:“别唬我,抗旨也要看抗什么旨。你这旨意能往外说吗?谁你都不能提,更别说拿来治我的罪!”

赵崇昭耍赖一样把谢则安抱紧,整个人压在谢则安身上:“我不管,反正你得来陪我。”

谢则安无奈地说:“赵崇昭,你不怕我谋朝篡位吗?”

赵崇昭听出谢则安语气有些松动,又惊又喜。他说:“三郎你不会的。”

谢则安说:“你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赵崇昭相当笃定,“因为三郎你懒。听到天天要你留下来你就不乐意了,哪会想沾皇位这种麻烦的东西。”

“…”

这话还真是该死地对!

谢则安决定让赵崇昭这混蛋有多远滚多远。

赵崇昭转了话题:“我昨晚让暗卫去探路,发现那个秘道还有个被封死的出口,再往外走,是一处被封了许多年的宅院,正是以前谭先生父亲住的地方。”

谢则安咋舌。

看来那条秘道是圣德皇帝和谭先生父亲“幽会”的地方。

要不是感情极深,圣德皇帝怎么会大费周章地弄个秘道。就算秘道是前朝留下的,光凭圣德皇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把它封起来、允许谭先生父亲自由出入他寝殿这一点,已能看出圣德皇帝对谭先生父亲的信任。

可惜造化弄人。

谢则安说:“带我去瞧瞧。”

赵崇昭一愣,说:“三郎你要去?你不会觉得…不会觉得不祥吗?”

谢则安说:“一个宅院而已,有什么不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