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一踏进翰林院的大门,萧庆之就为眼前的场景一怔,往日里一个个彬彬有礼,连骂人都不带脏字儿的翰林院士们这会儿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疯了似的对掐。骂架的骂架,掐架的掐架,整个翰林院真叫一个乌烟瘴气,幸亏淳庆帝没来,要来了这一眼就得咽过气去。

“诸位大人,陛下有口谕示下,不知各位大人是打完了来听,还是听完再继续打。”萧庆之高声向院子里喊起来,因为声音提得高高的,院子里都嗡嗡起了回声。

反应过来的几位翰林院官员愣了愣神,手上没停又动了几下后,这才意识到是萧庆之带着淳庆帝的话从宫里来了。一众官员们先是各自瞪一眼,然后停了手整理衣冠,但是打了这一会儿衣冠早就不成样儿了,破的破,掉的掉,哪还有平日的文臣风采。

“臣等有罪,谨听陛下谕示。”

“陛下说,诸位大人是朝廷的脸面,但请诸位大人恪礼守言,勿失朝廷体统。另外,纪学士与礼部官员都快到了,诸位大人还是先整理一番为上。”萧庆之憋着笑,也憋着气,怪不得有人说文臣骨子里都是疯子。

一听纪大学士的名头,翰林院的官员们齐齐缩了缩脖子,纪大学士是两代帝师,如果再加上现任太子,那就是三朝帝师,这个霉头他们不敢触。再听礼部,更是羞愤难当,官员入职都曾去礼部演礼,礼部有专门管官员风仪的官员,这要是被看了去,他们日后就不用在朝堂上混下去了。

“让晋城侯见笑了,我等这就各自更衣整理,还请晋城侯差人来把衙署整理一番。”翰林院的官员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对立的那个派系,恼的是被萧庆之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看了他们这副样子。

在翰林院官员们看来,淳庆帝派萧庆之来意思有三个,一是你们看看一个武将都比你们有风骨仪范,你们还要不要脸面,二是算准了萧庆之是和太子一块长大的,谁都知道这位上得帝心,下与太子有如同手足的情谊,傻子也不会去为难萧庆之。至于第三个意思,那就非常险恶了,朝堂上下谁不清楚,萧梁就是为了平息两派之间的争斗来的,现在这事闹出来,萧梁更有借口行雷霆手段。

东林和西南各自去后头整理,一个个面面相觑间,都不由得有些悔意:“诶,真是一时脑热,陛下派那萧子云来,看着像是陛下怒火攻心,实际上陛下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本来就想整治咱们,现在更是理由正大了。”

“可恨萧子云请了纪大学士就罢了,竟还请了礼部那群老叟来看我们出丑。”这么说话的都是东林士族,西南派不会这么出大气怪到萧庆之头上。

不过东林士族毕竟是东林士族,可不是个个见识浅薄的:“怪他有什么用,你们莫忘了,他萧家虽然曾经式微,却也是士族一脉,别捏着这点事把萧家人往西南那边推。就算埋怨萧一堂,也怨不上他,比起年轻轻的萧子云来,他老子才是个咬不动吞不下的。”

一想到萧梁,年长的浑身一颤,年轻的也莫明生寒,没看过还没听过嘛!

待到翰林院官员整理好仪容出来,院里已经摆好了茶,礼部的官员还没到,纪大学士已经到了,正笑呵呵地和萧庆之当着雪后初露出脸的晴光端杯捧盏:“子云沏的茶愈发得真味,看来你那小媳妇功不可没。”

说到小媳妇,萧庆之就想起来,只怕今天的场面和玉璧还有干系,如果不是这丫头在淳庆帝面前说什么“只要陛下表明不喜,自然就不会再有”之类的破话。看来回头得提点她一句,要不然翰林院的官员们非生吞活剥了她不可:“纪大学士过奖了,玉璧沏得更好,回头让她专程给您沏回茶。”

呵呵笑着应了,纪大学士看了眼一众翰林院官员,还是乐呵呵的,冲他们招招手说:“别站着了,今日好不容易放晴,更难得子云亲手沏茶,还不快来喝就要凉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向萧庆之道谢,方才心里有怨的,这会儿也不怨了,以萧庆之的份位,也可以说一句纡尊降贵了。到底萧庆之手段要圆融得多,比起萧梁的不留余地,萧庆之确实要更受欢迎,到底是淳庆帝身边养大的,比起来萧庆之像陛下的怀柔。

“众位大人莫怨子云就行,方才的话说得有些重,子云在这里以茶代酒向各位大人赔罪,望各位大人莫怪罪。”萧庆之朗然而笑着施礼,这一礼让纪大学士微微点头,翰林院的官员们脸色也都如同天气,雪霁天晴朗。

萧庆之这一行礼,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都轻快起来,等礼部的官员到时,一干人等其乐融融地在院子里喝茶,谈着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事,倒像是在以文会友,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景象。礼部官员在门口思量片刻,礼部尚书才咂着嘴叹道:“看来晋城侯是要咱们去唱黑脸。”

宫里头,玉璧听说了朝会上的事无比忐忑,不用萧庆这来说,她都知道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继大公主之后,她又捅了个天大的马蜂窝。

嗯…那什么,沉默是金,这事儿她就当自己没干过,反正除了萧庆之没人知道,但愿萧庆之替她遮掩着点!

第四十二章 咱们的家

更新时间2013-1-25 8:01:25字数:3072

茶水房里边,最近众人都在拿雪水沏茶,试着沏各类不同的茶,沏来沏去,却都没沏出玉璧那样的茶汤来。芳琴和红玉丁香他们几个一商量,决定还是向玉璧请教。

院子里一侧,玉璧有一搭没一搭地叹着气,她心里这会儿正是七上八下的时候,一边警告自己以后慎言慎行,一边又无比担忧,她没惹多少事,但惹出来的都是顶破天的事。晴光照人的院子里,荫处是阴风惨惨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前途只怕也要阴风惨惨了。

“陈尚人,陈尚人?”芳琴觉得玉璧自从接了赐婚的圣旨后,整个人就爱走神了,经常叫好几遍才见回应。

“啊,什么,陛下那边要沏茶了吗?”玉璧起身就要去准备,但宝梨一冲她乐,她又明白过来,茶水刚送去不久,这时候哪里需要送茶。

捱到玉璧身边,宝梨笑嘻嘻地被推出来和玉璧交涉:“陈尚人,我们都用雪水沏过茶了,但怎么也沏不出那股韵味来,不知道陈尚人可不可以教一教我们。”

见是问沏茶,玉璧又定了定神,说道:“试试用别的壶煮水,用别的壶冲泡,别总用一样的壶沏。且,最好一种茶叶用一把壶,这样不容易串味儿。”

众人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也没再多问,就各自散去了。玉璧又重新沏了壶茶,喝几杯后定了定心神:“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翰林院的“武斗”解决后,萧庆之进宫向淳庆帝回话,淳庆帝早就听了侍卫的转述,愈发对萧庆之满意起来,更得意于这么好的社稷良臣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跟萧一堂没有任何关系。敢情不管是淳庆帝还是萧老侯爷,都觉得自己在萧庆之身上能胜对方一筹。

“朕知道你的心思,安心,不会殃及无辜。”淳庆帝看萧庆之的眉眼就知道,这小子在担心那个看起来谨慎,却不太能藏得住话的小丫头。是此,淳庆帝对玉璧也更满意起来,这么个能看明白事儿,又能提出看法的丫头,会是萧庆之的贤内助。

“陛下,还有一事不知陛下可知晓。”萧庆之想说的是昨天母亲留大公主在侯府夜宿的事。

这事淳庆帝当然也知道,不过淳庆帝不知道萧庆之这时提的是这件事:“何事?”

压低头,萧庆之有些无奈地说:“昨夜大公主留宿侯府。”

其实这事让淳庆帝挺恼火的,大公主不懂事,萧张氏不明理,好在萧梁及时让两个儿子都在外边住下,要不然还不知道他那蠢到骨子里的庶长女能做出什么蠢事来:“朕知道。”

听着淳庆帝语带不愉,萧庆之连忙告罪:“微臣有罪,这本是陛下家事,微臣不当多言。”

“不能怪你,是白芷这丫头太不懂事。”淳庆帝说罢让萧庆之退下,又差人去皇**里送信儿,让皇后训顾白芷去,淳庆帝已经对这女儿不抱期望了,都已经不想再过问了。

大公主接了宫里的信儿到凤藻宫,皇后含笑说了几句,语气温平,但内容尖锐。顾白芷知道自己在宫里父皇和皇后这边讨不到好了,她也不再对什么狗屁的父女之情抱有寄望。从凤藻宫出来,大公主连想都没想,转个身就往御茶房去。

让顾白芷意外的是,萧庆之正好也在御茶房外的夹道上,看样子是要去茶水房找陈玉璧。她先是一怔,然后怒气不可遏制地升腾起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轻声道:“看来那丫头是没听明白话,黄莺,你去跟你那表姐通通气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让她太平。父皇看着我不让我动手,那丫头又不出御茶房的门,以为这样我就治不了她,笑话。”

“是,公主。”

萧庆之也看到了大公主,端正地施礼,说话也谨守着礼仪,大公主一阵着恼,恨恨地转身离开。萧庆之注意到了黄莺进了御茶房,他早就把御茶房里的人都过了一遍,黄莺和芳琴是表姐妹,早就提防着这出了。

把玉璧从茶水房唤出来,萧庆之提醒了她几句,又说起了翰林院的事,只见他才提翰林院三个字她就缩着脖子一副小媳妇的可怜样儿,准备训斥的话就这么说不出口了,还柔和温煦地安慰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真是太没原则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别担心,日后慎言慎行便是了。只是为难本侯爷要把你这么个口没遮拦地娶回府去,少不得日后还要替你像今天这样善后,也罢,谁让本侯爷上赶着要娶,只好担下了。”

啐他一口,玉璧很爽快地承认错误,然后又问萧庆之以后要再遇上这样的事该怎么应对。萧庆之摆摆手,很狡猾地凑到玉璧耳边低声说:“捡不重要又能让谁听了都舒服的真话说。”

“你就是这样明哲保身过来的吧!”玉璧白他一眼,心说这就是官僚作风了。

萧庆之顺手弹了她额头一下,道:“胡言乱语,不说这个了,走吧。”

一愣,萧庆之的话太跳跃了,她一时没跟上趟:“去哪儿?”

“我帮你告了假,早上的话不还没跟你说明白吗?再说,明天令尊令堂进京,你也该出宫去准备准备。”萧庆之现在替玉璧告假真是顺手极了,甚至陈公公只要一看到萧庆之,不等他说就直接问要几天假。

听到陈家二老要进京,玉璧打心眼里高兴,她来的时候年纪不大,结结实实地卖了几年乖,得了不少宠爱:“好几年没见爹娘了,不知道爹娘好不好,你先等等,我去收拾一下,这就跟你出宫。”

见玉璧现在越来越不抗拒他,萧庆之在后边眼睛都笑没了,他觉得是玉璧心里有他,其实玉璧压根就是认命了,她倒想反抗,但是扛得过圣旨君恩么。

至于说让玉璧对萧庆之有特殊的感觉,一时半会儿倒有些难度,萧庆之其人确实是讨人喜欢的,但让她说爱那就有些远了。比起来,玉璧觉得萧庆之是个适合同舟共济的,脑筋好使,也细心妥帖,跟着他过日子不用操心。

换好衣裳和萧庆之走到宫门口,萧庆之让人把他骑来的马牵回去,和她一块钻上了马车里吩咐车夫道:“去城南。”

“是,侯爷。”

坐在马车上好一会儿,玉璧才忽然明白过来:“诶,怎么去城南,我该去哥哥那儿的。我说侯爷,您讲讲规矩礼仪好不好,就算不讲也顾顾我的闺誉,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没想到,萧庆之很严肃地看她一眼说:“尽把人往歪处想,带你去认个门,等明年开春把那收拾收拾,就是咱们的家。”

家…玉璧念叨了好几遍这个字眼,胸口不期然地竟有些温暖之意:“萧庆之。”

“什么?”

“谢谢你。”感谢他没有说府邸,没有说院子,也没有取个漂亮好听的名字,而是说家。

见玉璧笑意浅浅淡淡,却迷离醉人,萧庆之暗自感叹,这丫头真是好哄啊!趁手捏一把玉璧的小嫩脸,萧庆之十分满足地说:“不客气,娘子!”

真是个得寸进尺令人恨的家伙,瞪他一眼,她不乐意地道:“现在还不是。”

“迟早的事,不计较这点工夫。”还是逗起来有趣,哄得她眉开眼笑固然赏心悦目,但瞪他的时候,更能令他心生愉悦。

玉璧要知道他怎么想的,八成得给萧庆之贴个大大的“M”标签。

“对了,如果那啥的话,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在御茶房当差了?”玉璧心里巴不得,虽说她有点舍不得那免费的茶叶和各处送来的上好水源,但远离麻烦比什么都重要。

却见萧庆之摸摸长出点胡茬的下巴冲她摇头:“我跟陈公公提过,陈公公说陛下不肯放你,让你成亲后继续在御茶房当职,不过你嫁给本侯爷后身份到底不一样,在这之间陛下会提你的职。到底提到什么地步,我不太清楚,左右不会太低,不过应该还是专司给陛下沏茶。”

她这算不算古代职业妇女,玉璧心里这么想,嘴上又问道:“那我还用再住宫里的处所吗?”

她这问题问得萧庆之满脸桃花一样的笑,轻呵着气在她耳边说:“怎么,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为夫了。”

“你不正经的样子想人想扇你巴掌。”明明是个骨子里仪范再庄重严肃不过的人,不正经起来嘴脸自然令人不忍直视,简直败坏当朝官员形象。

“好了,不逗你了,再逗你准又得跟我翻脸。快到了,先去家里看看,然后领你吃午饭去。”萧庆之说罢又收起那副不正经的神情,嘴里的话倒是没停下:“玉璧,日后真的要慎言,知道吗?”

见他严肃,玉璧自然也不呛声,点头郑重地答道:“好,我知道。”

此时,马车的帘子忽被一阵冷风吹得卷起来,车外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落入玉璧和萧庆之的眼帘,玉璧感叹着美人倾国,美人脸上有泪,真正是梨花带雨看煞行人。玉璧光顾着看美人,倒没注意萧庆之脸色却一滞,低声喃道:“甘霖。”

第四十三章 世事哪能尽如人愿

更新时间2013-1-26 15:40:34字数:3297

手机党在外边上传,慢到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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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天晴本就是观美人的好天气,雪光映得人脸上光彩分外动人,街巷边的美人仿如一株含着水珠子的花枝,楚楚盈盈地立在那儿,倒有几分坚韧的风骨,几分像梅,更多确实是像一株开在冬天里的水仙花儿,洁白如雪、亭亭如玉。

看着这样的美人,心情都是好的,至少玉璧是这么认为的。见萧庆之也看美人,她倒没多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一大美人走在街上要没人看,那才叫奇怪:“啧,原来你也不是圣人嘛,还是爱看美人的。真当你满怀城府谋略,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没想到,美人往街上一亮相,你也要多看几眼的。”

此时,车帘复又落下,轻轻地叩在马车上响起细微的声音。萧庆之望着车帘有些微怅然,他并没有伸手撩起车帘去看,只是故人颊边的泪让他有些不是滋味。暗自祝福过的人,如今泪流满面,他并不是太喜欢这种感觉:“曾经匆匆见过几面,是薛氏长女薛甘霖。”

虽然萧庆之的语气很平实,也没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但是玉璧就是听懂了,她听明白了他话里那种怅然的味道:“诶,从你的出身和品貌来看,什么样的姑娘都该手到擒来吧,为什么…呃,我不该问的,你可以不用理我。”

“世事哪能尽如人愿,便是陛下也不能说想要的都能得到,何况,不错失一些人,如何遇上真正该遇上的人。”萧庆之目光灼灼地看着玉璧,话儿动听得比唱得还美好。

可惜玉璧偏是个不怎么懂味儿的,嗯啊一声咂好一会儿嘴说道:“这话我信,那位姑娘我看着都心生怜惜,肯定不像我似的被你气得百折不挠坚强无比,说白了就是我脸皮厚呗。”

不论多么看似不太美好的话题,到了玉璧嘴里都能变得那么欢实,萧庆之摇头唯有冲她叹气,胸口那些怅然却也就这么在叹气摇头中消散去了:“这才是我的好丫头。”

“萧庆之,你真不下去问问怎么回事。”玉璧心软,尤其是看着美人楚楚盈满泪光的模样,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

却见萧庆之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说道:“胡思乱想些什么,玉璧,每个人都有过去,可以回忆,但不能沉迷,尤其是在这里,在这个波深云诡的京城。”

玉璧冲萧庆之摇摇头,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到城南别院外下马车,萧庆之伸手扶了她一把,因为有人扶她也没太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磕在马车上。幸好萧庆之眼疾手快,要不然今儿准得脑门儿上顶一大包。

拍拍胸口,玉璧心说:“这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没进门就差点栽跟头,这当然不会是好兆头,她有时候确实有点神神叨叨。

进了别院的门,只稍作收拾的别院看起来还有些缺乏人气,虽然园木错落有致,庭院干净整齐,但放眼望去却十分冷清。

看完别院,萧庆之就领她去吃饭,陈玉琢早已经在静庐对面的饭馆等着了,见二人携手同来,一个走在前边回头望,一个走在后边不时嘀咕着些什么,看来令人觉得无比融洽。见状,陈玉琢想,这桩婚事大概也不止是萧庆之的一种选择,更多的或许是男女之情,这样,好哥哥才放心。

次日,陈氏夫妇进京,二老一见玉璧就盯着好一通看,等看足了,确实这是自家女儿没错了,陈江氏才搂着女儿亲亲热热地问东问西。看到萧庆之时,陈江氏足足打量了好几圈儿,很明显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萧庆之今儿特地拾掇过,卖相绝对出色,陈氏夫妇见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晚上,陈江氏搂着玉璧凑在她耳边上说:“小妹啊,萧侯爷真是不错,咱们家小妹真是好福气。”

因为陈氏夫妇对萧庆之的卖相非常满意,所以婚事谈得很顺利,双方商量着把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六。因着是淳庆帝赐婚,所以婚期定下来还要去上表宫中问淳庆帝的意思,淳庆帝许可后,双方家长才开始准备婚礼事宜。

三书六礼都要尽到,年关也慢慢来到。

腊月二十九那天开始下雪,到三十也没停,晚上宫中围炉,淳庆帝赐宴,百官列座,王侯公卿们也是一个都不少。而玉璧,今儿也是头一回以未来侯夫人的身份参加到这样的宫宴里,起先玉璧还有些担心自己应付不来。

没想到,女眷们在花厅里,个个斯文有礼,主要是太后和皇后都在,谁也不敢当着这二位的面耍花花心思。

“玉璧丫头,本宫在这先给你道声贺,子云是朝堂上下不可多得的好儿郎,能嫁得子云,是你一生的福气。”皇后对玉璧还是有点印象的,加上将要嫁的是萧庆之,皇后现在对玉璧说话,语气既平和又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谢皇后娘娘。”玉璧起身行礼。

皇后才说完,太后又冲她招招手,把她叫到近前仔细看了一番才说:“嗯,瞧这面相儿就是个命中带贵的,身子虽瘦了点,这脸倒是圆润得一脸福相。子云这孩子眼尖,沙里能淘出金,尘里能找出珠。”

有太后和皇后头前夸着,接下来自然是各宫的娘娘们跟着夸奖,还有王侯公卿的正室们也或假或真地夸赞着。

好不容易她寻个空抽出身来,没想却遇到了春妮儿,春妮儿现在还在敬妃身边侍候着,品级虽然不高,但却是个得脸的,从敬妃能带她来参加宫宴就能看出来:“春妮儿?”

“陈尚人。”春妮礼数周到,却并不显得亲热。

皱眉看着,玉璧没再多说话,本来还有心思聊几句,一看春妮这冷淡的样儿,她就明白了,以后她和春妮只怕都如隔天堑,再也聊不到一块儿了。

她心里惆怅着,春妮儿心里却如油锅里倒了凉水一般激烈,从前同是小宫女,后来她先出宫所,她先升品级。但是玉璧却是连跨两级做了尚人不说,还不知道怎么地勾搭上了晋城侯,就此一跃从侍候人的,变成要人侍候的。

再看向四周,那些与她们一届进部的上一等入选秀女,如今就算身份低微的,也已经是昭仪,不管到哪里,总是三五成群的人跟在身边前呼后拥。更有甚者,已经身为一宫主位,这却是仰望都仰望不到的高度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命好,不知不觉地,不争不抢地,什么都拥有了。”春妮去倒茶水时,这么低声说了一句。

“羡慕了,咱们羡慕不来的。”一边的小宫女说道。

方才在暖厅里,哪个宫女没看到玉璧被捧成明珠的那一刹那,但凡有点心思的,谁心里不曾有个念头--为什么我不能像她一样。没太多想法的,或许就这么一念而过,但有很多想法的,或许就会从此生出无限的寄望,或者说野望。

“有什么羡慕不来的,只看愿不愿豁出去罢了,你要能一门心思扑上去,你也能有个风光至极的将来。”另一个小宫女这般说道。

春妮不像她们这么想,春妮知道玉璧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直是这么幸运,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想要清静,就有红藻和玉枝相帮让她去了御茶房,什么都不想要,但却需要人撑后台的时候,晋城侯就出现了,他一出现,谁还敢随便拿捏她。

这就是命,同人不同命,春妮心想:“为什么,我争都争不来的东西,她轻松地拥有了,还显得那么不在意。”

如果让玉璧来答,玉璧其实也答不出来,她确实是运气好,但什么东西都不能说是轻松拥有的,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萧庆之这样的人,是能够轻松拥有的吗,这样一个人,待在他身边就要陪着一起经风历雨,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倾辄与不可捉摸的未来。

“唉呀,这么说陈尚人与我们是同一年入宫的,真想不到,陈尚人真是得上天垂青啊!”裕和宫里一位叶昭仪这么说道,看得出这位脸上满是羡慕。比起做皇帝的小妾来说,做公卿正室是份更有前途的职业。

“昭仪才算圣意垂青,我算得了什么。”玉璧心肝一颤,她真没想到还会遇上这样的事,看看这些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想想她们在宫里做的那些事儿,她才真正开始庆幸,自己穿来出身平民。

当然,也应该感谢萧庆之。

你不计出身,以正室之位许我,又以一生以待,我会珍惜,也心存感激。

等萧庆之接到玉璧时,她就是这么心存感激地看着萧庆之,弄得萧庆之都有此不习惯,这丫头几时拿这么好的眼神冲她笑过,几时这么温柔和气过:“怎么着,今儿宫宴上听了不舒坦的话?”

“没有,只是觉得应当知足,萧庆之,谢谢。”日后的人生不管怎么样,现在总是被尊重着关怀着的,那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老给人脸色。毕竟婚又不能逃,旨也不能抗,与其反抗被欺负死,不如顺应并且享受。

“玉璧,你应当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也不是你一句谢谢。”

“那你要什么?”目前她觉得自己暂时能给的就这个。

“你,以及…”萧庆之伸出手指向她的胸口,明明白白地是“心”啊!

“我这个人很吝啬,想从我这里取之必先予之,而且我不保证一定能回应。”

“真是个吝啬的丫头!”萧庆之爱怜地揉揉她脑袋,眼神望向车帘外卷进来的雪花,眼神忽地深邃起来。

这京城,只需要一场春暖花开,就会无限地热闹起来,他们的能享受的平和时光已经不多了。

第四十四章 咱上边有人

更新时间2013-1-27 10:25:16字数:3302

后台渣了,明明定好时,居然又没发布出来,最近不是后台出错就是自己乌龙,恨呐~——————————————————————————

一出正月,天还来不及暖起来,满眼脸痕辛酸无比的大公主就被淳庆帝“无情”地送走了。对大公主来说,淳庆帝的无情如同这个冬的雪,不同的是在大公主心里这雪将永远不会融化。对淳庆帝来说,这样的“无情”恰恰是他对女儿最后的保护,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

送走了庶长女,淳庆帝始觉得日子顺心起来,萧庆之一天比一天精气神十足不说,萧梁手中也正挥着利刃,替君王确去朝廷的陈腐枝桠。朝堂之上,一天比一天诡异,有时候气氛凝生得淳庆帝都不忍心再多说些什么。

风雨初春中,萧梁拿西南派开始动刀子,这是淳庆帝与萧梁商量的结果,如果先拿东林派系开刀,那么来自内部的阻力会比想象中的大许多。但,西南的刀子要看起来恐怖,实际上柔和。相反的,东林派系的刀子要看起来柔和,动起来恐怖。

先后次序一点也不能失,力度更是要拿捏得无比准确,淳庆帝对萧梁的信任来自于两人自草莽中结识而来的根深蒂固交情,更来自于萧梁个人能力的出众。不可否认,淳庆帝对萧庆之抱有寄望是来自于萧梁,虎父自应无犬子,再加上萧庆之确实不负寄望,所以淳庆帝才宁可舍弃一个女儿,也要周全他。

夜来风雨寒更重,淳庆帝坐在御案前,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玉璧在他身边侍候着茶水,不时地递上来一盏温热的茶汤,淳庆帝看着她,暗暗点头,果然是个好丫头:“丫头,你替朕去看一眼,看看外边那些个老酸才还在不在。”

“是,陛下。”玉璧站到窗边,微微挑开点窗缝儿,外边年轻的西南派系文臣正在雨里肃立,他们在萧梁的利刃之下确实已经开始懂得什么叫害怕了。但,他们是西南派系的年青文臣,他们自诩有着这个朝代最热血的情怀,所以他们不能退,反而更应坚守。

有时候,玉璧觉得应该对他们抱以崇敬,这是一群怀有理想的人。

更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几个年纪略长一些的官员,那是东林派系的官员正在看着热闹,当然,也不是明着看热闹,他们总是有理由站在这里的。

“陛下,文渊阁几位大人还在原处。”

搁起笔,淳庆帝实在有些头疼,在跳跃的灯火里,淳庆帝首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应付不起这样的境况了:“丫头,去传旨,让他们都散了吧。”

每次都这样,在淳庆帝身边待久了,她倒是表面上愈发沉静稳重,但实际上,她无时不刻不是在腹诽着淳庆帝。每回都是随便给她一句话让她去传旨,要真照着传,转过身来淳庆帝就得教训她:“是,陛下。”

转身推开门,雨帘之下站着的年轻官员们眉眼不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摇摇头,轻声说道:“诸位大人,夜深雨冷,陛下自来恤下和柔,诸位大人若不早早归去安置,陛下又如何能安枕。说句不当说的话,诸位大人这是陷陛下于不义,还请诸位大人多费思量。”

一句“陷陛下于不义”让西南派系的年轻官员们齐齐看向她,却又都心知,这位他们惹不起,又只好低下头来。远处东林派系的官员则有些幸灾乐祸,笑得那叫一个晃眼,玉璧在心里暗道:“乐极必生悲。”

虽说她的话不好听,但西南派系的官员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一个个缓缓地向外走,不远处的东林派系官员也各自散去。她还得特地去叮嘱一声,让人去开宫门,省得这拨官员们因为宫门落锁而被困住了。

把官员们送走后,玉璧才进暖阁去向淳庆帝回话:“陛下,诸位大人已出宫门,陛下也早些安寝。”

冲她点点头,淳庆帝道:“办得不错,话说得越来越圆溜。”

“那是陛下给婢子机会历练,否则以婢子的资质,怎么也办不成事儿的。”玉璧假假地谦虚一句。

她这句谦虚惹来淳庆帝的低笑,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淳庆帝略微有些出神地说:“你现在这样,和子云小时候倒有几分相似,说话不肯好好说,总是夹枪带棒不让人舒坦。”

淳庆帝都这么说了,玉璧还能说什么,告个罪然后告退,可不能再让淳庆帝奚落下去,她最近听了不少了。

次日一早,有好几位西南派系的官员告病,淳庆帝在朝会上似真似假地认错,一时间群臣皆颂君恩。淳庆帝面色很沉痛,心里却痛快,东林派系官员脸上的得意,让淳庆帝看到了那种得志便猖獗时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