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听完小心肝直颤,不过很快她就不颤了,因为她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一干皇子里,能达到淳庆帝期待值的一个都没有,小的不说,大的没谁有这么高的水准,所以她不用担心自己这番话惹是非。

“陛下,还有一句话说得更好,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哼,光你们会打机锋么,我也会!

玉璧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她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太坏的后果,因为这些话四平八稳,都是萧庆之平时说的那种“说一千句也不得罪谁”的话。

她倒是没得罪谁,只是不经意间改变了淳庆帝的一些观念而已,所以说碎嘴子要不得啊!

第一三二章 脑子是不是被门给夹了

几经深思熟虑之后,宫禁里终于传出淳庆帝要重新临朝的消息,一时之间群臣欢呼。不是太子顾弘承不好,而是跟着顾弘承得操心,这位政事上不如淳庆帝老道熟练,不管什么事,臣子们得担着大半责任,太子监国群臣护持不力,这罪名谁担得起啊!

淳庆帝重新临朝之后,大刀阔斧玩起改革来了,首先让太子一同临朝参政,然后封了一批王爷出去。这时代不讲究什么去国就藩,在京城遥领藩地就可以了,不过封不封王代表了淳庆帝的态度,从前这位爷态度暧昧不明,现在态度立马就鲜明了起来。顾弘承为这个,感动得不行,因为淳庆帝这是在帮他树立朝堂上的威信,真正说明,淳庆帝拿他当成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了。

太子心情一好起来,自信心足起来,办起事来果然显出几分风范气度来。

这之后,淳庆帝又撤了几个不重要的衙门,把相关职能并到六部去,最后,淳庆帝下了一道旨意给萧庆之,让他到国子监上任去,从四品的国子监司业。看来淳庆帝是真打算把萧庆之树立成文人典范,国子监祭酒一职是个荣誉职位,所以国子监司业就算是主官。

旨意一出,国子监顿时热闹起来,虽然萧庆之年轻轻的,比国子监里太半监生大不了几岁。但这位成名太早,资源太多,监生们还是服他的。热闹是因为众人都想一睹这位的风采,翰林院上旨请了几次,让萧庆之去国子监和太学讲学,众人都盼着,却一直没见着真人。

“玉璧啊,现在看来。陛下真是宠孩子的家长啊!”萧庆之苦恼了,他不想过问朝政了,淳庆帝二话不说同意了,虽然偶尔给他找麻烦,但基本上还是赞成的。他想做书院。淳庆帝就直接把他扔到了国子监。实打实的闲差。

“我早说了你不信。”玉璧心生感慨,淳庆帝就算不是萧庆之的亲爹。那也差不远了,淳庆帝对太子恐怕也就这么回事了。

除了这事,萧庆之还有一桩苦恼的:“玉璧。我开书院是打算挣钱的。可银钱定得太高,御史言官的奏折会像雪片一样把我埋了。如果定得太低,几十年都收不回本,说不定还得赔钱。我固然爱弘扬学问。但银钱也缺不得啊!”

就这事,多大点事。玉璧又开始出馊主意了:“这事不难,学费往高了收,但是可以设立奖学金嘛,寒门子弟入学,可以啊,学费不免,你得努力向学拿到奖学金。奖学金要算得合适一点,要正好把学费和食宿都包含进去,再多上一些来往的路费和其他开销,让他还有点结余。这样御史言官不但不会参你,反而得上表给你请功。”

这主意放现代是馊的,因为已经屡见不鲜了,但放这时代新鲜**得很。萧庆之冲玉璧竖起大拇指,夸奖道:“你脑子里歪门邪道果然很多。”

“三司不是要开审应之的案子了吗,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玉璧虽然没过问,但在淳庆帝身边多少听了点耳边风,萧应之的案子,连淳庆帝都摇头直叹气,萧庆之这当哥哥的却一直老神在在。

“只要命不丢掉,该讨的帐子和自己会去讨。不过,眼前这事,想不丢命都要小心周旋,你别多想,我有办法。”萧庆之十分坚定地说道。

见他胸有成竹,玉璧也就不担心了,但是她没有想到,萧庆之的胸有成竹是把自己也弄进旋涡里去了。最终结果是,萧庆之因为在萧应之的案子里私相受授,进行了一些违规违法的操作,淳庆帝二话不说,就拿他进了大理寺。

玉璧当时在宫里正沏着茶,淳庆帝下旨的时候,玉璧就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着。淳庆帝的旨意发出去后,看向玉璧,说道:“丫头,想救他们哥俩不?”

捧着茶海,玉璧要是不忍忍,滚烫的茶水就该往淳庆帝脸上泼:“陛下,您这是跟婢子打什么禅机呢?”

伸手接过玉璧端着的木盘上的茶海,淳庆帝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说:“朕是皇帝没错,但朕不是只顾人情,不顾律法的昏君。太子犯错,朕照罚不误,难道子云犯错朕就应该网开一面?当然不能,所以朕只能先下明旨,再暗地里救他。不过这事朕不能出面,你只能自己去办,不过朕能给你点便利。”

所谓的便利,就是淳庆帝转手给了她一面鎏金铜牌,上边花纹繁复,中间雕着一个特古朴的“令”字:“陛下,婢子不懂,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免死金牌吗?”

听着她这么说,淳庆帝真想把牌子要回来:“哪有这东西,有这东西还不反了天了,这是朕中军虎卫的令牌,你拿了这牌子去可以暂时调动他们为你办事。能不能救出子云,就看你怎么用这令牌了。”

拿着令牌看半天,玉璧觉得她大概明白了淳庆帝的意思,很严肃地点头说:“陛下是要婢子带着虎卫去劫狱,不过,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以后要浪迹天涯的。”

伸出手,淳庆帝说:“要不你还是把令牌还给朕吧,省得你到外边去败坏朕的名声。”

赶紧把令牌往怀里一揣,玉璧嘿嘿道:“君无戏言,覆水难收,婢子这就想办法捞他们哥俩去。”

连连摆手,淳庆帝实在不想看到这能把人气死的丫头,这丫头唯一可取的地方也就是沏茶好喝:“别滥用,否则朕饶不了你。”

玉璧应声而退,立马出了宫门,她不知道这牌子的含义,但是俭书和令武肯定能明白。找到俭书时,俭书正在那低声向侯府各人交待着什么,见了玉璧赶紧迎上前来:“夫人,侯爷的事你听说了吧。”

“是,陛下下旨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俭书,令武,你们到书房去,我有事跟你们说。”玉璧说着率先走向书房,俭书和令武相视一眼跟上。

到书房里,玉璧就问明白了萧庆之最近做了些什么破事,原来这家伙见福田那边的百姓不明真相,很干脆地把福田县所属的州一阶官员全“问候”了个遍。如果这事是他自己去做的,言官们也就骂骂他行为不端,但偏偏是他让州军去办的,这叫擅兵越权,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他怎么蠢成这样,他往常办事不是连影子都不带流的,怎么这回办得这么拖泥带水。”玉璧真想把萧庆之拎出来问问,他脑子是不是被门给夹了。

“夫人,其实事不大,该布的局侯爷也布得差不多了,只是却差了最后几步。眼下府里缺人手,属下与令武无法面面顾到,夫人若是无事,近来可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等侯爷归府了再说。”俭书说道。

缺人手,原来淳庆帝把令牌给她就是这个意思,玉璧想着从怀里掏出令牌说道:“这是陛下给我的,看来陛下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既然物证已毁,现在关键是人证,福田县的百姓被当地官员给迷惑了,如今只能从州一阶官员入手。庆之已经问候过他们了,无妨我再去问候一遍,陛下把令牌给了我,想来是要我想想该怎么问候。”

看着她手里的令牌,俭书终于肯定,陛下依然坚定地信任着侯爷:“是,夫人,只要陛下态度在这里,事情就好办一些。这件事便由夫人去办,余下的事属下和令武自会处理好。”

俭书心里清楚,淳庆帝的东西给了谁就只能谁用,俭书可以出主意,但这件事他不能沾手,否则淳庆帝能翻手为云覆手雨。

至于玉璧,她明白,这背后肯定有很多门道,她要做的是不去碰这些门道,只把人救出来。顺便大家来讲讲政治上的平衡,这东西,她不懂,但她能问萧庆之去。虽然萧某人在大理寺,但却是上宾一样的待遇,家人可以探视,小单间住着,大酒楼的饭菜供着,笔墨纸砚书籍一应俱全。

“看来不需要捞你出去嘛,我觉得你在这过得挺好的。”玉璧看着他,难免气不打一出来,这家伙一天不惹事会死是不是。要不是淳庆帝当即就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这时早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年青青的不犯点错,以后犯错的机会都没有了。”萧庆之挺乐呵,明显一点也不担心,他自有他的安排,就是人已经在大理寺里关着了,那他安排好的事也会一一应验。出去不过是时间问题,再说,谁敢对他用刑,让他屈打成招么。

“好吧,不跟你瞎扯,快说说,到底应该怎么办。”把令牌拿给萧庆之看,玉璧明显很兴奋,现在她手中握着大杀器呀!挥舞着权利的剑柄,四处去收割点什么,说的不是人命,而是各种朝廷秘辛。

萧庆之只冲她笑,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既然给了你,就好好用,可以让管家给你出出主意。”

管家?玉璧莫明其妙地被萧庆之推出来后,她就一路奔回府找管家,管家冲她不明其意地笑道:“夫人,这世上谁没有点把柄,这些东西,只能捏在陛下手里。所以,夫人可以让他们去做,但却不能问其中的事!”

什么呀,兴奋大半天,结果不让过问,那还得瑟个什么劲。

第一三三章 这苹果和鸡蛋砸得,真解气!

萧庆之不是良善之辈,玉璧也不是什么圣母小白花,所以拿人家家人作个威胁这种事压根不觉得有心理负担,杀人的事儿不干,拿杀人这俩字威胁人还不能干么。有底限就行了,节操这样的东西,该放下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放下。

州一阶的官员里牵不清的利益玉璧不会去过问,也主张不应该过问,否则拔起萝卜带出泥,哪个萝卜都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所以玉璧只主张,放过萧庆之和萧应之这对苦难兄弟,其他的,你们怎么平衡是你们的事。

这是玉璧做的事,萧庆之做得更狠一点,招惹过我的,我要拉清单,利益和政治平衡这种事,我也要掺和一手搅搅浑水。

大理寺开审之前,萧应之的案子先开始审了,最终在各方平衡之下,萧应之削职不用。倒没有撂下永不录用这样的话来,但这不用两个字写出来,只怕萧应之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赋闲在家中。

等到大理寺开审,萧庆之过堂,那叫一个热闹。一边是言官御史们的上表,一边是儒林学子们的请愿,两边都属文官系统,但立场截然不同,一边是要拉大旗做虎皮把萧庆之拽下马,另一边则主张不应该以证据苍白的罪名强加在晋城侯身上。

“…如今儒林真是世风日下,教出来的一个不如一个,什么东西。”当了官后,人总是容易遗忘自己的出身,这位御史一句骂,倒把全天下的读书人都骂进去了。

本来在一边看热闹的钟阁老看不下去了,钟阁老还在太学兼着讲学,这位脾气一上来,就跟人急眼。捂着胸口着:“唉哟我这气堵得,老夫招你了惹你了,怎么能骂老夫的学生不是东西。”

国子监也来了不少人,个个都是博学鸿儒,钟阁老这话一曲解。众人都不免看着言官那拨人。自然也不是每个言官都参了。也有高坐钓鱼台不过问纷争的,国子监几位经学博学当即就破口大骂。不过他们很小心地避开了“地图炮”这样的大面积杀伤性武器。

“刘远清,老夫当年要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老夫就不该手把手将你教出来。混帐东西。”这位算客气点的。另几位经学博士个个骂得引经据典,半个脏字儿都不带露的。

这么一来,直接就吵上了,里边还没开审。外边就如火如荼地吵吵起来。京城的百姓早已经习惯了文官们干架,一个个站得老远看热闹。玉璧眼疾手块。让人买了苹果和鸡蛋各一大筐来,默默地站到国子监和太学诸位鸿儒身后,行云流水地,不留一点痕迹地递上苹果和鸡蛋。

正是骂架骂得不够解恨,开打又嫌光天化日有辱斯文的时候,鸿儒们手上忽然有了苹果和鸡蛋,那还等什么,开片呸。鸿儒们这边有玉璧无耻地躲在后边供应弹药,言官御史们那边可没有,他们只能弯腰捡起地上砸过去的苹果,再扔回来。

玉璧一看,十分体贴地友情提供虎卫数名,专为各位鸿儒们挡苹果:“不许拔刀子哈,拔刀子就变成暴力事件了。”

俭书在一边不忍心多看一眼,这场面不拔刀都已经成暴力事件了。俭书一边不忍心,一边悄悄跟令武商量,是不是再运几筐苹果和鸡蛋来,这苹果和鸡蛋砸得,真解气!

“钟尚书,您准头太差了,要不要帮忙?”玉璧站在钟尚书后边,不怀好意地问道。

钟尚书眯眼瞅她一眼:“哦,陈尚令啊,你试试。”

说罢,递给玉璧一个苹果,玉璧掂了掂,然后盯着那边骂得最欢地瞄了瞄后,轻飘飘地一个抛物线,苹果正中某位言官的脑门儿。钟尚书见了,连连冲玉璧竖起大拇指,然后又从怀里掏了俩苹果给玉璧:“钟尚书,这老半天的,您也累了,要不您先吃两口苹果,这是烟州的苹果,看着果小,但挡不住又甜又脆嫩好吃极了。”

咬了口苹果,钟尚书笑眯眯地说:“丫头,你老不厚道了。”

手里苹果扔着,玉璧顺嘴也嘎吱嘎吱地啃了一个:“钟尚书,我要是厚道,就该往对面也送苹果和鸡蛋了。”

“唔,不厚道是好品格。”钟尚书立马脸色那当然,一副正经得不行的态度。

等到御史言官们那边反应过来,也派人去买鸡蛋和苹果时,连着几条街的苹果和鸡蛋都被玉璧让人去买到回家了。这时代没有养殖业一说,所以苹果和鸡蛋这样的东西都很零散,没有成规模买卖的。

钟尚书看着玉璧抚额长叹道:“丫头,你和晋城侯不愧是一家人呐!”

玉璧笑嘿嘿地应承下来:“那是,钟尚书,这边还有些苹果和鸡蛋,回头各位大人分一分,搁我家也吃不了这多。”

得,有吃有砸还有拿,多好的事。一众鸿儒看着玉璧,都露出长辈式的微笑来,个个恨不能轻拂玉璧脑袋赞一声“好丫头”。

看看御史言官们那边成了什么样,再看看自己这边干净整齐没挨着一点砸不说,还苹果吃着,茶鸡蛋啃着,砸苹果和鸡蛋耗费的体力全补回来了。末了,玉璧还奉上亲手沏的香茶一盏,再让人把附近一路边摊的长条凳搬过来让诸位大人坐下喝茶。

某位太学学士说了:“要再有盘瓜子儿就齐活了。”

玉璧立马奉上各色瓜子。

某位大儒说:“茶应该配点心,干喝消食儿,离午饭还有一个半时辰呐。”

玉璧立马奉上各色茶点,静庐出品,绝无二家的好味道。

众人大感满意,赞叹道:“晋城侯亏得有这么个贤内助啊!”

等到萧庆之出来时,不经意往外看一眼,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地上,这都什么场面啊!两边泾渭分明地站着御史言官系统的官员,右边站着各路儒林士子,靠着街道另一边挤成堆的是市井百姓。余下的地方,不是鸡蛋壳就是苹果和苹果核,间或有某位大人身上的香包或各种小碎东西。

哪里像是大理寺闹口,菜市场都比这干净清净。

再一看,儒林这边个个坐着,手里茶碗端着,点心吃着,瓜子磕着,御史言官则一个赛一个的惨。萧庆之朝儒林这边看了看,发现玉璧在后头冲他直挑眉,萧庆之就忍不住想奔出去把玉璧拖走,他果然没看错,这丫头就是个惹事精。

里边的审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外边的“战争”。

钟尚书为首的一干儒林领袖们吃饱喝足,一看筐里那么多鸡蛋和苹果,就算大家伙儿分也拿不了这么多,要不咱继续开片——好久没干架干得这么舒坦了。主要是大儒们大都一把年纪,要干架,哪里干得过年青青的御史言官们,这个机会大好,所以大儒们才看玉璧倍加顺眼。

“咳,俭书,这样下去会被砸光的,我答应了诸位大人要让他们揣鸡蛋苹果回家,你快些让人再去买了分包好,在场的大人都得有。嗯,对面的御史言官们也不能少,他们要不要是他们的事,我给不给就是我会不会做了。”玉璧挤眉弄眼满脸坏笑。

等到萧庆之被当堂释放出来时,玉璧正在那儿给诸位大儒发放用小筐装好的鸡蛋苹果,还有静庐的点心和茶叶各一包。诸位大儒趁兴而来,满意而归,带着仆从拿着礼物高高兴兴围观来,平平安安回家去,场面无比和谐。

有这样的好事,下次请早通知,这就是大儒们的心声啊!

“啊,庆之,里边事了了。噢,要不,那边你去送。”玉璧说着指了指脚边的那堆筐子说道。

萧庆之长叹一声,笑吧御史言官们脸上挂不住,今天他们身体和心灵上都遭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笑吧又忍不住,自家小玉璧果然能干得很:“好,我去。”

捧起装着苹果鸡蛋点心茶叶的小筐,萧庆之诚恳地,恭敬地奉上,实心实意地为自家小玉璧道歉:“辛苦了。”

等派发完,御史言官们木讷地,面如死灰地,如行尸走肉一般地转身离去。他们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在这等着,早走了不就没这该死的破事儿了。更有人开始后悔,早知道这小子不好惹,怎么一时猪油蒙了心,非要来参他。参就参了吧,偏还要来看热闹,看热闹就看热闹吧,跟儒林那边掐什么架。

现在倒好,打也挨了,骂也受了,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师长招去一通狠训。这就是正宗的偷鸡不着,反而蚀了把米!

送走御史言官们之后,萧庆之回转身,看着两眼盈盈有光的玉璧,不住地摇头:“看来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啊!”

“那是,还有这样的事下次我还来。”玉璧嘿嘿笑道。

“胡闹,没有下次了,我胡闹就算了,你还跟着一起胡闹,更加要不得的是,陛下居然让他们跟着你胡闹!”萧庆之指着那几个袖子上沾着点点污渍的虎卫,这些虎卫正用他们的满目苍凉告诉他,他们刚才做了什么样胜之不武助纣为虐的事。

“拜见晋城侯,侯爷若没有其他哈哈,在下等便回宫向陛下复命。”

萧庆之听了深深一拜,这回是真的很诚恳地说:“谢谢诸位。”

虎卫们正要整队开拔,玉璧招招手说:“这里也有你们的份,都不要客气。”

这丫头彻底玩疯了!

第一三四章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领着自家小玉璧洋洋洒洒地走在京城街道上,市集熙来攘往的人群把街道填满,热闹而世俗。阳光恍若白雪一般四处铺陈着,沿街的树木多已成夏木荫荫之势,玉璧不时从街边买点零嘴往嘴里塞。萧庆之是讲规矩的,不会在这样没规没矩的吃东西,但玉璧要这么吃,他却不拦着,反而很体贴地帮着拿玉璧拿不下的吃食。

买一路到府里时,俩人都两手无空,萧应之早就接到了信儿,到门口迎了几次才见到兄长。兄弟俩一见面,都是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彼此,半晌才彼此敞开怀抱:“是我连累长兄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在大理寺里好吃好喝供着,也没受苦受罪,这不就轻轻松松地出来了。倒是子和,只怕这几年里要赋闲在家中,为兄只盼你莫意志消沉,打起精神来进学才是正途。”萧庆之揽着萧应之的手臂,哥俩一起迈步进门。

徐贞娘向玉璧软软一拜:“长嫂,亏得有你和长兄,否则还不知道会成什么局面。”

扶起徐贞娘,玉璧觉得徐贞娘气色比从前还要差,萧应之都放出来了,罪名一点没担,只是去了职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脸色更难看了:“贞娘,我瞧你气色不怎么好,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请医官来诊治一番?”

盈盈挂了一眼角泪,徐贞娘轻轻摇摇头道:“哪有不适,只是这几日忧心劳累,还没缓过来。”

看着徐贞娘欲言又止的模样。玉璧也不再问下去,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她难道还上赶着刨根问底。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时候刨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八卦。所以还是不刨为好:“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不要讲那些虚头巴腋下的规矩。”

如果说在前院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一进厅堂里玉璧就明白了,她眼角一抹,看到萧张氏了。哇卡卡,每个人心中都一个灵感女神,萧张氏对她来说就是女神,八卦灵感之源啊!

脚步还没站稳,玉璧就一个张手扑上去。拜倒在萧张氏面前,似真似假地哽咽起来:“娘,媳妇儿又见着您了,有日子不见,媳妇做了一堆好吃的都没人品尝。真是太遗憾了。庆之就是个不懂欣赏的,还是娘最好,最懂得如何品尝欣赏我的好手艺,像庆之这样的,做了好吃的给他,那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听到玉璧拔高了好几度的声音,萧庆之差点没晕过去,这丫头怎么就敢空口白话地说他不懂欣赏。明明每回她做什么吃食,他都攒足了好话来夸她。她居然说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不过,萧庆之莫明地点欢喜地看到,萧张氏原本那当然的脸色一变,推开玉璧也不是,由着玉璧继续扑在她膝盖上继续装腔作势也不是。这推与不推之间,萧张氏差点就一口气喘不上来:“嗯。你有心了,为娘记你的好。”

“真的吗?桑儿,快些去我屋里把那几匣子果干果脯拿来,娘亲奔波一路,想必胃口不好,吃了果脯也好开开胃。唉呀,不行,我去取。娘,媳妇学了吴州的果子汤,滋味好极了,媳妇这就给娘做去。”玉璧说完就眼睛一抹,站起身来。

萧庆之侧眼去看她,只见她两眼红红,两颊红红,真像是哭过似的,小丫头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呀。

同样,萧张氏也是脸色一霁,伸手轻拍了拍玉璧:“不忙,你也才回来,歇着吧,吃食过几日再做也一样。你和子云劳碌了这几日,都早些歇着去吧。”

很明显,萧张氏有话要跟萧应之和徐贞娘说,玉璧见状心里琢磨开了,八成又是为了香火这点儿事。现在徐贞娘也不是吃素的了,上回怀得好好的是你萧张氏惹的祸给弄没了,现在怀不上也是你造的孽。

所以这俩算是针尖对麦芒地干上了,但毕竟一个在长一个在小,徐贞娘怎么都会吃点亏,状都没地方告去。

夜里,玉璧正要和萧庆之谋划怎么滚床单的时候,桑儿忽然在外边喊起来:“夫人,您快些去看看吧,二夫人娘家来人了,正在和老夫人吵闹着呢。”

得,她就知道,萧张氏果然是她的八卦女神。二话不说,抛下衣裳半解诱人无比的萧侯爷,玉璧略整了衣裳和头发就打开门。萧庆之在床榻上那叫一个气啊,玉璧这丫头简单拿他当…当什么不好说,反正不怎么拿他当回事。这关口上,她居然轻飘飘没半点留连地把她抛弃在原地!

当然,萧庆之也得去看看,来的是女眷,他不能插手插嘴不假,但还是要过去镇镇场面,毕竟眼下侯府里萧梁不在就是他当家。

其实萧张氏和徐郑氏那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萧张氏给萧应之纳了一房妾室,眼下这妾室怀上了,瞅着就是这两三个月里头要生了。按理儿,当然是一生下来就抱到徐贞娘屋里头去养,庶子能养在嫡母身边是天大的脸面。那小妾还是挺明理儿,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但不知道萧张氏抽的什么风,说是要养在她身边。

萧张氏和萧梁同岁,都是快六十的人了,掐掐架还成,哪里带得动孩子。徐贞娘就跟萧张氏说了几句,萧张氏几句就把大帽子压下来,把徐贞娘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这是上午发生的事,直到这时候玉璧和萧庆之才听到,徐郑氏也是听到了这消息才来的。

“我的孙儿我养在屋里头难道不成么,他亲妈都没意见,你个嫡母上紧个什么。老身又不要你的孩子养屋里,老身一把年纪了,想含贻弄孙难道还要问你肯不肯吗?”萧张氏其实就是不愿意让徐贞娘养着自家孙子,她嫌徐贞娘身体不好,怕传染到自己孙子身上。不嫌弃你生养不出就算好的了,居然还想带坏了自己的孙儿,那她不能答应。

“嫡母就不是妈了,难道日后子和的儿子孙子都不要称贞娘一声母亲祖母了吗?再说,人家亲妈都同意了,你做祖母的怎么好多过问儿孙屋里头的事。子和如今也二十了,再怎么说也该是能当家做主的时候了。虽说子和上头有哥哥,这当家的事儿不消说,但他自个儿的主总得做得吧。”徐贞娘和萧张氏这时已经是骂也骂过了,掐也掐过了,就能各自远远坐着不时呛一句了。

萧庆之在边上坐着,看了萧应之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彻底被家里这些事拖累了,如果家宅里能安稳些岂能是现在这副样子。只不过,这些话他却不好言语,本来萧张氏就对他不喜,再说又是弟弟后宅的事,他本来就不适合过问。

倒是玉璧,一点也不需要顾忌,上前去这个安抚一句,那个劝慰一句,然后奉上茶点:“诶,娘是没赶上媳妇我,我就是个贪玩不负责任的,巴不得当甩手掌柜。娘,由此可见,贞娘是个懂得怎么当妈,怎么照顾孩子的。像我,两手一摊连自个儿都照顾不好,别说照顾孩子了。贞娘不也是担心娘累着么,娘要是想逗孙子玩了就招到面前来逗弄,要是孙子哭了闹了,自有贞娘哄着看着,娘逗个闲趣,多好的事儿呀。”

萧张氏正待要教训玉璧两句,玉璧眉眼一转说:“娘,您等着,保准管两年,您不想抱都不成,孙子一个个往您屋里塞,只有您带不过来,没有您带不着的事儿。”

如果萧张氏能明着跟玉璧说明白,一定会抽着玉璧的脸蛋,恶狠狠却又惨兮兮地说:“你就是老身命中注定的劫数!”

“罢了,给你们个清闲你们不愿消受,我还上赶着找累受不成,都散了赶紧回院里去。”萧张氏不是没话说了,是她一瞅到玉璧,就莫明地觉得今儿这事成不了。与其跟玉璧这碎嘴的丫头费口舌,不如催促着子和再多耕耘耕耘,而且刚收了这丫头的礼,还记着那“情真意切”的红眼圈,就给她个面子罢。

送走徐郑氏后,徐贞娘向玉璧连连道谢,萧应之也是一个劲称谢。萧庆之看着自家小玉璧眉飞色舞的模样,知道这丫头是看热闹看到心满意足了,要不然不能这么满面生光。萧庆之心想,这丫头一副有热闹就能吃饱喝足的样子,是不是不给饭吃也能养活。

“我就不解了,怎么母亲碰上你总是没辄!”萧庆之长叹一声,多少人降服不了的,却被个蠢丫头收翻了。

玉璧笑得无比得瑟地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是被降的,我是降人的!”

“真心的?”

“嘁,难道还能假意不成。”

“看谁降谁…”

…救命,有人要变身化狼了。

一夜月明风清,次日清晨,夫妻俩刚洗漱完,正要偷得浮生好几日闲的时候,宫里来了口谕,让这俩赶紧都“滚进宫”——淳庆帝的原话。

看来,某些事让淳庆帝很不爽了,否则语气不会这么差劲。

第一三五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见到淳庆帝时,萧庆之和玉璧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可能早朝上有什么让淳庆帝很恼火的事情发生了,所以淳庆帝的心情非常不美好。见到萧庆之,淳庆帝挥挥手让他自个儿找座,然后就看向玉璧。

玉璧心肝颤了几颤,很努力地反思,她觉得自己真没做错什么事儿啊!昨天那些事压根她就是一从犯,只负责提供道具,压根不是她挑争端的,就算要怪也先怪了诸位大儒和御史言官再说。

“胆很足嘛。”淳庆帝看着玉璧脸都是黑的,他真没看出来,这丫头那叫一个胆大包天。虎卫回来跟他一说,他差点没晕过去,大儒们厚道没把事儿捅破,御史言官们吃了亏,却也不会为难个小女子。所以朝堂上,还真没谁说昨天大理寺门口御史和大儒们开片的事,吃了亏的吃哑巴亏,揍了人的更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

“凭年少,任轻狂,陛下,婢子也年少不了多久了,再不抓紧时间轻狂,以后就没机会了。而且,婢子做事很有分寸,没有伤着人,再说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诸位御史大人参庆之时就应该想到,跟着瞎起哄不但没前途,还得跟着遭殃。”玉璧说得特理直气壮,她没伤人,她没让虎卫拔刀,也没发动舆论的力量,十分厚道客气了。

淳庆帝听了脸色更黑,瞪了玉璧好半晌后长叹一声:“你就替子云得罪人吧。”

闻言玉璧连连摇头,这罪状她可担不起:“陛下,好人好事儿都让庆之做了。坏人坏事全在婢子身上呢。诸位大人胸襟宽广,不会跟婢子计较这些微末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