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后来那样,他们还践诺了,原来是为这个。”玉璧现在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还太好了点。

不多久,萧桓和萧桢被俭书接了回来,哥俩投进玉璧的怀抱,却把当爹的晾在了一边:“我说,你们俩就看不到爹吗?还是爹让俭书去接你们回来玩的,居然全奔娘亲怀里去了。”

萧桢迈着小短腿,捧着脸搁到萧庆之大腿上,装嫩装得特行云流水:“爹,刚才我看到齐国公府的马车了,是到咱们家来了吗?”

“哼,以后不要提他们家。”

萧桢一听这个,就知道自家小妹以后绝对不会和齐国公家有任何瓜葛了,长舒一口气,捧起小脸儿,萧桢装嫩装得越来越欢快。

“你这样子挺渗人的,你哥要这么笑我看着心软,你这么笑,我只想抽你一顿。”萧庆之眯着眼睛道。

“咳…不笑就不笑,以后别怪没让你们俩找到做父母的成就感。”

什么爹妈,按心理年龄来,他们觉得自己没童年,按生理年龄来,他们又想抽他,真是太难伺候了!

第二一一章 你若敢纳妾,我就敢写休书

自从萧庆之从宫里回来后,着实领着玉璧和俩小的四处游玩了一番,肩头少了几座大山,萧庆之日子也就轻快起来。玉璧身子越来越沉,心情却要好得多了,加上陈氏夫妇和姚三娘也回来了,俩准妈妈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

没料想,姚三娘也说要结儿女亲家,玉璧咳半天说:“嫂子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跟嫂子绕弯儿,表亲血缘太近了,你看那些表亲成婚的人家,孩子多多少少有那么些儿不周全的。这世上哪有比娘家亲的地方,咱们就不用再亲上加亲了。”

其实姚三娘也就是看中了萧家门风好,看看萧庆之连个妾都没有,府里人口简简单单。但玉璧这么说,姚三娘也认同:“我也只是太喜欢桓儿和桢儿了,这哥俩儿一个赛一个地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得了吧!自家儿子自家知,招麻烦的本事大大的。

“不说这些个,嫂子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可还好。”玉璧特地问明了萧桢,姚三娘生孩子的时候是怎么样一个情形。结果萧桢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是生产不顺,她现在比担心自己还要担心姚三娘。

“挺好,医官三天就请一回脉,爹和娘见天嘘寒问暖再妥贴不过,哪里会有不好的。”姚三娘说着满脸是笑,起先也觉得陈家门第低了一点,比起姚家来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但现在尝出滋味来了,比起嫁入士族阀门,陈家这才叫过日子呢。

看看人家婆婆为难媳妇,小姑子刁难嫂子,在陈家婆婆和气,小姑子落落大方,也没那三妻四妾的烦恼,比起来,现在给姚三娘做天家媳妇也不换。

而且。小姑子还帮着给公婆递话,说看嫂子爱吃辣,头胎许是个女儿。乍一听她还有些埋怨小姑子,哪有不盼着长子出世的人家,可偏偏小姑子几句话就哄得公婆盼孙女了,连带着夫君都直道女儿好。有这些话垫在那儿。姚三娘彻底放下心来,女儿都喜欢,自然没有不喜欢儿子的道理,这样就没有一举得男的压力了。

两家人越过越和睦,这也使得不少知情人都夸赞萧陈两家好门风。一时间,还真有不少上门来求亲的。

“有没有搞错,大的不足三岁。小的也才两岁,订什么亲啊,他们就不怕长歪了。”玉璧看了哭笑不得,只得一一推拒了,哪家的帖子也不接,既省心,也免得得罪了人。

“有好的自然人人抢着订下来,真等长大了。怕落人后添遗憾。”萧庆之乐得没眼,自家儿女将来不愁嫁娶,当然是好事儿了。

这边玉璧正待着产。萧家那边忽然又出了幺蛾子,萧家族里挑了几名姻亲家的庶女来,说是来伺候萧庆之和玉璧。但不用想都明白,这是送来给萧庆之做妾室的。萧家族里忽然给萧庆之来这么一招,萧庆之都有些莫明其妙,玉璧更是又气又恼。

萧庆之和族里向来并不太亲近,尤其是这几年官职越来越小,又没承继爵位,来往自然更失了密切。猛地送来这么几位青青嫩嫩的小姑娘,萧庆之犯了晕:“他们这是胡闹些什么,打的什么主意?”

瞥他一眼,见他脸上确实没有应下的意思,也没露半点欢喜的味道,玉璧这才把心放回胸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倒觉得跟娘没什么关系,娘要想往你屋里塞人,早塞了,不用等到现在。看来萧家那些个族亲,必然是有求于你了,回头你去看看,人么…你看着办吧。”

轻咳一声,萧庆之知道自家小玉璧最是爱拈酸吃醋的,这事儿要不办得干净利落,日后少不得要被玉璧小冷眼冻死:“我下午走一趟,几位表妹就让她们各自回家去,我…我也随不起这样的福分,当初不就说过么,我这辈子就任你折腾了。”

“哼,算你明白,你若敢纳妾,我就敢写休书给你,休了你不说,还得把孩子带走,省得将来被后娘欺负。”玉璧可不会给一点苗头,有些东西,就算是自己的,不言不语也会生误会,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又胡说了,放心吧,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敢。”萧庆之说完让玉璧跟徐妈招呼一声,让徐妈去院子里把那些姑娘们一一打发回去。玉璧还让徐妈给每位姑娘送些小东西,布料各色丝线之类的物件,横竖知趣园里不缺这样的小玩意儿。

下午萧庆之本来想和玉璧一道去萧家,也是想让玉璧有个安心,但玉璧可不傻,她才不去呢!到时候被萧家那些个长辈一压,硬塞来几个怎么办,她还是待在家里养胎比较好,反正她就快要生了,不去再光明正大不过了。

萧庆之遂抱了今日在家里歇假的萧桓和萧桢去,也省得这俩小的在家里吵着玉璧:“爹,你拿我们挡箭就挡箭,别用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都替你臊得慌。”

瞬间,萧庆之就有种权威被挑战的感觉,不善地瞄儿子一眼:“看来你不乐意了。”

被自家爹眼神一扫,萧桢不屑的神色立马变成了谄媚狗腿,一点也不害臊地扑过去抱着他爹大腿:“没有没有,儿子为爹做什么都乐意,刀山火海都不带皱眉的。”

这孩子绝对是像玉璧,萧庆之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狗腿的时候,不过萧桓也不像他啊,那贪吃贪喝,卖傻卖萌的样儿。琢磨了会儿,萧庆之觉得自己还是期待女儿吧,儿像娘,女像爹,这才是常事儿嘛!

萧府门外,族长萧沾的长子出来接的,萧度之对萧庆之心情十分复杂,再看看人家那俩儿子,一个赛一个御前红人:“两个侄儿又长高了些,倒是愈发如菩萨坐下童子一般了。”

“长兄过奖了,前些日子听闻长兄要替侄子开蒙,可是已经请好了先生?”萧庆之虽然和族里没太多来往,但见了又知道人家有这么件事,自己又能帮忙,自然还是要提起来的。这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举手之劳,钟山书院的先生大把大把的。

萧度之一听,这是有意介绍开蒙的先生,脸色立时就好看了一些:“尚未定下,有几位先生在访着,却还没拿定主意。都说读书重在开蒙,蒙学教得好,日后事半功倍,与家父商量了好些时日,却始终定不下来。”

沉吟片刻,萧庆之说:“长兄要是不嫌弃,钟山书院的蒙学也是极好的,书院的蒙学并不收费用,都是由书院里顶顶拔尖的学子授课。长兄若是得空,不妨去看看。”

其实,萧度之早就听说萧桓和萧桢去了钟山书院,不过钟山书院太贵了些,开蒙的先生请最好的一年也不过千两。不过现在一听蒙学不收费,萧度之还是很动心的:“那改日便去瞧瞧,日后说不得还要请子云多照顾照顾扬儿。”

说话间到了正堂,萧沾和几位族中的宗老正在那里饮茶,萧庆之领着两个孩子上前去见了礼,也不绕弯,直接就说开来:“…诸位长辈体恤,我这做小辈儿的心里领会得,只是我与玉璧乃陛下赐婚,也曾应她不纳偏房妾室,不立通房。且,玉璧自嫁入门墙以来不仅为萧家开枝散叶,又上孝下慈治家得当,不敢说有贤名,却也是行容有度,举止得体,能得妻如此又复何求。”

一个赐婚压下来,份量就已经够重了,再加上那些个夸奖玉璧的话,萧沾也没什么话说了。本来这孩子就不是自家的血脉,是一门心思想拉拢,没想到倒成了一**长辈想破坏他们小夫妻的情感似的,显得他们这**长辈多不会做人做事呀。

“子云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我萧家门风就当如此。”除了这话,在场的也找不到别的话来说了,压着把人抬进门是不可能的,万一萧庆之跟他们翻脸,得不偿失。只是家中姻亲里还真有死心踏地非要自己求着做萧庆之身边人的,这却比什么都更让在场的几位不好开口。

想想,还是回去约束自家姻亲的孩子为妙,要真是惹了这位…没人会忘记,萧庆之流着天家的血。依萧庆之的能耐,只怕早就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了,只是没认回去而已,毕竟私生子三个字着实不好听。

“你媳妇快生了吧,倒是个好生养的。”要是个不好生养的,还能硬塞上一塞,真能把萧庆之拢着,牺牲个把姻亲家的女儿算什么。可偏偏是个好生养的,连生俩儿子不说,肚子里又有一个,而且一个赛一个得天家青睐。

“回叔公,是,不是六月底,便是七月初,到时候必定摆下酒席请诸位长辈去热闹热闹。”一想到将要出世的女儿,萧庆之就觉得心是软绵绵的,像是被初春的柳枝拂过胸口似的,痒痒柔柔的叫人欢喜。

萧庆之也想好了,生完女儿就不要再折腾了,有儿有女也就足够了,每次看着玉璧生产,比打一场硬仗还要更耗精气神。说完这话,萧庆之就告辞了,他本来就只是来给个话,解释什么的完全不成立,他没必要跟这几位解释,又不是他亲爹妈,亲爹妈才有这个权力。

至于自家后院这些多出来的手手脚脚,不收回去自然有一只算一只通通剁掉。

第二一二章 你是不是装哑巴装得太久了

都说早儿迟女,生萧梧的时候产房预备好了几天,就是不见这孩子出来。等到大家都觉得这孩子还待不够的时候,她小人家倒急哄哄地往出赶。是个下着微雨的夏末午后,不时有阵阵带着草木香气的微风拂过,使人倍觉凉爽。

说来也巧了,产房外就有一株梧桐树,荫荫成盖地立在院子里,花褪去之后树上结着一柄一柄小勺子,梧桐子就藏在那小勺子里。萧梧十分体谅萧庆之这做爹的心,一点也没折腾玉璧,顺顺利利地产下来,一拍就扯开嗓子可劲哭,哭得萧庆之心都揉成了一团。

哭声才起,雨便停了,天边见了晴光,听着身边俩小子喊着要进去看妹妹,萧庆之倒是不看萧桓,只看萧桢,那眼神意思多明白:“你几岁了你,好意思跟着起哄吗?”

只见萧桢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萧庆之以为他不会闹了,结果他声音愈发拔尖地喊起来:“啊啊啊…”

凑到萧桢耳边,萧庆之说:“桢儿,你是不是装哑巴装得太久了!”

嗯?严肃地摸摸下巴,萧桢不用掐指都算得出来,他现在已经两岁多了,好像是不应该再装下去了,要不然真以为他是个哑巴怎么整。点点小脑袋,萧桢决定得找个时机,慢慢开口。

“妹妹,妹妹,爹,我们去看妹妹。”萧桓在一边嚎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揉揉被吵得发疼的额头,萧庆之喊来徐妈和桑儿把这俩给弄出去,可这俩死活不肯走,一定要看到妹妹再说。没办法,趁产婆把女儿抱出来的时候,萧庆之抱着女儿蹲下来给俩当哥哥的看了个足够,俩小哥哥才颇有不舍地跟着徐妈桑儿去外边歇着。

萧庆之虽说是第三回当爹了,可头回有女儿,这回的感觉和哪回都不一样。生萧桓的时候是后怕。生萧桢的时候情况又太复杂,这一回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为人父的喜悦,不带一丝杂质的喜悦:“爹的小梧儿…”

女儿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小小软软的身子在他怀里跟条小毛毛虫似的,一水的粉红色儿。跟儿子出生时毛猴子的样儿还真有一点不一样。陈氏夫妇见这爹是舍不得撒手了,也不跟他抢,让他抱个足去。

“岳父岳母也来抱抱梧儿。”萧庆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女儿抱到了她的外公外婆那儿。见陈氏夫妇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跟捧着珠宝一样满脸笑开花。萧庆之才安心地进屋里去看玉璧。

玉璧躺床榻上,精神头不错,见萧庆之进来却没见他抱着女儿有些奇怪:“梧儿呢?”

萧庆之坐在床榻前。手指拂过玉璧有些汗湿的鬓发,眉梢眼底遮不着地笑道:“岳父岳母抱着呢,到底女儿更贴心,这回没怎么折腾你。给梧儿请的奶娘在外边候着,等梧儿醒了喂了奶再抱进来给你瞧。”

“有儿有女,我这人生也算圆满了。”玉璧心说,现代可不让这么生。

“我们都圆满了,父皇那边已经答应我不再涉及朝廷的事。日后不会再有麻烦。只是我现在还离不得京城,钟山书院若是不能托付个能安心的人,怎么也不好离开。”萧庆之私心底还有一愿。萧桢说过淳庆帝也没多少年了,这最后的一段儿,他想就近待在京城陪着他那位父亲好好走完余生。

“嗯。只要不扯上争位夺嫡这样的事儿,其实离不离京都不要紧。庆之,你答应我,千万不要扯进这桩大事儿里去,日后我们家的子子孙孙都不能牵扯进争位夺嫡中去,这一条一定要严令。历朝历代,一旦扯进这样的事里去,要么荣华富贵无穷尽,要么家破人亡。咱们一家儿何愁没有富贵荣华,还是保阖家平安更重要。”玉璧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她也向萧桓和萧桢说过,但这样的事,只有定成家规才能真正被子孙们遵守。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无儿无女,这天下怎么着都不关她的事,可是有儿有女了,她必需为子孙计较。

肃然地点头,萧庆之道:“好,我记住了,日后必会严命他们不得参与。你也该累了,我去看看梧儿醒了没有,醒了就抱进来,你看了早些歇着。”

抱给玉璧看了女儿,看着玉璧昏昏然睡过去,萧庆之才起身想着把女儿抱还给奶娘照顾。可临了有点舍不得了,只叫人把婴儿的小摇床送了进来,他自己看护着女儿睡,这才觉得既安心又满足。

第二天一大早,萧庆之还没睁眼呢,就听见俩声音在耳边聒噪:“弟弟,这就是我们的妹妹吗?”

“嗯,小妹,小梧妹妹。”萧桢轻轻戳着妹妹的小脸蛋儿,真真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么粉嫩的时候。想想上一回,妹妹是在怎样风雨飘摇的家中长大的,长成了怎样一个豆蔻少女,又怎样嫁进齐国公府后如花一般凋谢。萧桢小小的心难免疼痛,这一回,他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亲亲爱爱的小梧妹妹。

“好丑…”萧桓倒不是嫌弃,只是说实话而已,萧庆之觉得好看,那是因为自家女儿再不好看都美死了。萧桢是知道日后自家小梧妹妹会长成怎么样花一般的女孩儿,只有萧桓,彻底的小朋友,当然脱口而出。

结果,已经醒了的萧梧小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萧桢赶紧伸着小手安慰妹妹:“小妹不哭,你就当哥哥是睁眼瞎…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妹。”

萧桓也傻眼了,自家的妹妹他怎么会不喜欢,见妹妹要哭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妹妹不哭,我很喜欢妹妹的。”

其实,萧梧哭跟萧桓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怪萧桢,老拿他的小嫩手戳妹妹的小脸蛋,本来人家睡得好好的,萧桢把人都戳得醒了过来。毛毛虫一样的小丫头,被打扰了好觉,怎么可能不变脸。

“哇哇哇…”萧梧用亮堂的嗓音控诉着她的遭遇。

偏偏真正的祸害却在指责别人是个祸害,萧庆之听了哭声赶紧起身,他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抱孩子哄孩子这种事儿早已经练熟了手。轻轻托着女儿的后脑勺抱在怀里,女儿的眸光柔软得像朝阳穿过晨雾,清新如坠满露珠的花朵:“小梧儿不哭,待会儿爹就教训他们,是不是饿了,桓儿去叫桑桑姨进来。”

“我也要抱小妹!”萧桢心说您盼女儿才盼怀胎的这些个年月,可我盼了十几年的时光,你怎么也不能跟我抢啊,哪怕你是我爹也不成。

萧庆之蹲下来把女儿抱给萧桢看,却不给他抱,只瞥一眼他那小身子说:“你才几岁,不怕把小梧儿摔着。”

委屈地看看自己的身子和手,萧桢满怀辛酸,都怪他爹,总说“你多大的人了”来迷惑他,害得他老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结果现在又给他来一句“你才几岁”点破事实真相,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家爹得意的模样,萧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总会长大,爹总会老的!”

“安心啊,抱你妹妹长大的年月还是有的。”萧庆之必需承认,他就爱看儿子吃瘪。三十几岁的灵魂不到三岁的身体,多么悲剧得催人泪下的事实真相呀:“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赶紧长大,自己生一个。”

脑袋一甩,萧桢决定不理他这坏蛋爹,至少吃早饭之前不打算理会了。

萧桓迈着小短腿拽了奶娘进来,奶娘抱了要哭不哭的萧梧去喂奶,不消片刻又送了回来退出去了。萧庆之看着打着小呵欠,看起来又要睡觉的女儿,真想把女儿弄醒继续玩儿,不舍了好一会儿才又给放回摇床上:“不许吵妹妹,妹妹现在是小毛毛,最爱睡了,吵了她她会哭的。”

“庆之,人呢?”玉璧醒了一睁眼,没见身边有人,有些奇怪,这家伙通常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再早醒都要赖被窝里把她弄醒然后一块儿起。

一听到玉璧的声音,萧桓和萧桢一块儿扑了过去,倒是比萧庆之还快些:“娘亲,妹妹妹妹…好好看呀!”

刚才还说“好丑”的小鬼已经彻底变节了。

萧庆之站在俩儿子身后,目光轻且柔地罩着玉璧:“厨房里备了早饭,你起来用一些,你们俩也赶紧用早饭。用晚早饭,我得带他们一块进宫去,虽说早已赐过字了,但还是要抱孩子进宫去给瞧一趟的。”

萧梧和萧桢又有不一样,毕竟萧桢出生在敏感时期,萧梧不一样,既是女儿,现在又风平浪静,当然得抱去给淳庆帝瞧上一眼。

“非要去吗,我一刻都不想让他们离开我身边。”玉璧其实对淳庆帝爱给孩子取名字这一点挺不满的,自己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连命名权都没有,全被淳庆帝占了去不说,尽给取些意义非常的名字。

“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不想让陛下给取名字,凭什么我辛苦生下来,连取名字的权利都没有。”玉璧郁闷地道。

闻言,萧庆之忍不住乐道:“你要想取你就取着,桢儿就没用陛下取的字,陛下不也没说什么嘛。”

“桢儿的名字不是陛下取的吗?”玉璧问道。

“陛下取的枢字,太大不好用,我给取的桢字。”萧庆之说完,萧桢就晕了…

难道顾枢也是他,这个名字他在某个自己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地方看到过!

第二一三章 弟弟的腹黑无耻

夜里下着雨,萧桢脑子里一片空白地趴在窗前,窗外的雨打在屋子里的紫薇花上,灯烛里的花和雨显得分外娇艳动人,仿佛是小姑娘沾着花粉按成的一瓣瓣。萧桢确实已经把心里很多东西都说出来了,但有些,似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比如现在这件事,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爹妈,他要怎么告诉他那不着调的爹妈,他在太仪殿里看到的诏书上,写的是“禅位于嫡皇孙顾枢”。皇位是很诱人,但是那关他什么事,在那样的生活里他对荣华富贵是抱有欲望,但从不曾想过那张椅子。

“六叔,你怎么肯呢?皇爷爷让你继承大统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你将来禅位给我,这样的事,你怎么肯呢?”萧桢忽然想起,他的那位六叔,好像在他重生之前都没有儿女,内宫中嫔妃也不多,难道六叔有什么隐疾,又或者为了遵守这个承诺。

想了许久,萧桢都没有答案,头疼得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团乱麻。最终他决定,还是向他爹坦白了吧,这种事跟他娘说是不靠谱的。

第二天一大早,萧桢就堵在了他爹妈门口,趁着他娘现在还十分爱困,早早地把他爹指出来。父子俩站到廊下,有几片梧桐叶被雨打落在地,萧桢蹲下把叶子拾了起来轻轻扬了扬。萧庆之看着儿子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儿子有多么疼爱女儿,连同名的叶子都以珍而重之的目光看着呢。

“说吧,大清早过来,总该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昨晚你神色就不对。”对这个儿子,萧庆之很是花了心思去观察,一不小心可能就会错过些什么,

把梧桐树叶夹在窗格与窗纱之间,碧绿的梧桐树叶衬着淡青窗纱。倒分外漂亮。萧桢仰着脖子看了会儿,才又走回到萧庆之身边:“爹,我那时候只是好奇,所以打开那看了都该瞎眼的东西,上面有顾枢两个字。”

看了都该瞎眼的东西,萧庆之琢磨半天才想明白。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拿眼神问萧桢,见萧桢点头,萧庆之差点都站不住了:“你是说…最后,你才是大赢家?”

摇摇头,萧桢眨着明晃晃的眼睛。仿若白雪一般看着他爹:“我要是大赢家,怎么会回来找爹娘呢,所以我不是。爹也不要乱想。没人想要我的命,也没谁对我下阴手,我可是师傅的得意门生。”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离开了,觉得…生无可恋。”萧桢轻摸描淡写地说着“生无可恋”四个字,他的死完全是小病不治拖成了大病,又没有任何求生的愿望,所以就那么病倒了。想想,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六叔那么着急。为什么六叔重罚了几个医官。六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是遵守承诺赤子,还是满怀机谋的阴谋家。

萧庆之看着儿子那张凉薄清冷的小脸儿。蹲下来轻轻揉了揉:“桢儿,下面的话你随意听一听,不要当指责。只当是歉意。”

睁大眼睛看着他爹,萧桢有些疑惑:“好,爹你说。”

微微舒展开皱着的眉头,萧庆之和声道:“你始终无法从心底接纳我们做为你的父母,纵使你心里明白我们确实骨肉相亲,但是你怨了三十几年,不可能轻易放下对我和你娘的怨怼。就算你总觉得现在很好,什么都没有失去,我和你娘也尽心待你,但血脉如此,爱与恨都来得刻骨铭心无法忘却,就算心里说服自己可以放下,其实也很难真正放下。”

有吗?萧桢在心里问自己,他不觉得自己心里有对父母的怨怼,但是好像被他爹这么一说,心底有很多不甘与委屈的情绪涌出来:“好像真是这样。”

拍拍儿子稚嫩的肩膀,萧庆之有点不是滋味,现在大概能感受得到每每当自己充满怨念地面对淳庆帝时,淳庆帝会是怎样的感想:“桢儿,不要用你自己来惩罚我们,这不值得。我也曾经怨过,所以不会跟你说放下它们,但是桢儿,你总该给我们机会弥补是不是。”

萧桢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哪怕才短短的两年多,最了解他的人只有面前这个对他来说,其实不怎么熟悉的人。感慨了好半天,萧桢忽然眉眼微动,说道:“嗯?天天拿我当牛做马使,这就是爹和弥补?”

“呃,能者多劳嘛,再说你不是也没拒绝嘛!难道你更愿和左邻右舍的小孩子一起玩泥巴,你要是真愿意,那你就去,小孩子本身就应该拥有玩乐的幼年时光嘛。”萧庆之说完,大掌滚烫地拍在儿子头顶,表情无比欢快,他就不信了,萧桢这别扭的小孩儿能拉下脸来去和那些个脸上拖着鼻涕的小孩儿玩泥巴。

说白了,一脉相承的要脸,不好意思和人一块儿玩泥巴去,不是怕别人笑话,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萧桢心里那点怨念也是一样,不是不敬爱他们,只是心里的结轻易解不开。

果然,萧庆之话音落下,萧桢的脸色变了好几回,才唉声叹气的一脸认命样儿:“算了吧,爹,你还不是看准了我不会去,爹果然是个大坏蛋!我去看小妹,爹,千万千万不能让你的身份被公开啊,一旦真的公开了,真让我去那地方,我宁可再死一次。现在我好歹生有可恋了,不要再让我觉得生无可恋啊!”

笑眯眯地拍拍儿子的小脑袋,萧庆之说:“去吧,我去看看厨房早饭做得怎么样了,叫你哥哥赶紧起来洗漱。”

看着儿子迈着小短腿儿扑进屋里去,萧庆之脸上弥漫着笑意,这孩子说是有怨,但其实对于家人的执念远比怨念要大得多,否则不会那么在意。看萧桢对兄长和妹妹的态度就知道,说起来,萧桢心中真正怨念着的,可能只有他,因为他太早的离去,留下他们守着玉璧面对这世间种种。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安心,桢儿。”萧庆之说完迈步去厨房。

做为一个彻底沦落为只关心柴米油盐的“病弱男”,萧庆之日子过得无比欢快,比起阴谋争斗来,粗茶淡饭的日子如此可爱。

约略估算着时间,早朝结束之后,萧庆之才开始领着儿子女儿上马车,叮嘱了玉璧在家里好好歇着,萧庆之踏上了抢女儿“注名权”的旅程。淳庆帝想当然,觉得这小丫头得叫萧梧,这可是他取给孙女的名字,没道理不按这个来。

结果萧庆之一上来就说:“谢陛下隆恩,这是小民夫妇二人心心念念的女儿,自是倍加珍爱,选了好些个字都不甚满意,如此还盼陛下宽限些时日,才好把名字取出来回禀于陛下。”

这…这是不按他取的名字来,淳庆帝沉吟许久,才在某个小屁孩子抱大腿卖萌的笑脸中软和下来:“嗯,又是玉璧这丫头吧!也罢,就如她所愿。”

结果等萧庆之回家问玉璧女儿叫什么名字,玉璧“嗯啊”一会儿都没想出来:“我还没想好呢,就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当然不能让陛下取名字了,要不你给取个呗,桢儿名字就取得不错嘛。”

早知道还不如就叫萧梧呢,萧庆之叹了口气,他怎么就忘了玉璧有多不靠谱:“染、柔、楚、楠,你选一个吧。”

“叫萧楠吧,南有乔木,将来女儿的小字可以叫乔木,多好听呀。”其实玉璧觉得叫萧楚也不错,楚楚两个字真的很动听的,不过萧楚很容易让人取不怎么好听的外号,还是叫萧楠保险。

好么,一重生连妹妹的名字都改掉了,萧桢在一边托着下巴,觉得自己可能思虑太多了。看看,连妹妹的名字都不一样了,那是不是说明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过,毕竟爹好好的,娘就不会再整日悲伤:“我喜欢这个名字,小楠妹妹。”

旁边的萧桓一听,扑到萧楠小摇床旁边,扯着小嗓子嫩生生地改口:“小楠妹妹小楠妹妹,我是桓哥哥,要乖哟!”

看着那卖萌的吃货,萧桢坚决不要承认这就是日后他那虽然消沉,但如日光月华耀眼夺目,文张武驰的能人兄长。

而萧庆之则侧脸看着萧桢,他在看这个儿子身上有什么地方吸引了淳庆帝,以至于在传位给顾弘川的秘诏上拟了这么一条。就因为出生时有祥瑞,怎么都不可能,出生时刻意造祥瑞的不是一家两家,当然真正的祥瑞造不出来。

“哇哇哇…”萧楠小朋友又被某个无良的哥哥给戳脸蛋了。

萧桢很淡定地收回手,十分不要脸地看向萧桓说:“哥,你又把小妹弄哭了。”

萧桓眨巴眼,就算他再年幼无知也该清楚了,分明不是他把小楠妹妹弄哭的,为什么每次都怪到他头上。从这一刻起,萧桓对弟弟的腹黑无耻有了很深厚的认知,以至于他决定从现在开始修炼,做为哥哥,怎么也不能比弟弟差是不是。

“桢儿,不要老欺负你哥行不行,仗着自己一把年纪,欺负个小孩儿,你羞也不羞。”玉璧觉得这孩子彻底没治了,越活越幼稚,还三十几岁呢,分明就三岁。

“随他去吧,桓儿又不傻。”萧庆之一脸纵容地说道。

嗯?玉璧眯起眼睛,心里有数了,肯定这俩父子又密谈过了。

第二一四章 泪眼盈盈少年郎

知趣园秋初的午后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六皇子顾弘川,开门的是玉璧,她刚出月子,整日里就在院中绕来绕去想着把身上的肉甩开去。正好走到屋院门边听得有人叫门,她一开门看到的竟是眼里盈盈有泪光的顾弘川。

这孩子从小洒脱奔放,兼之是在钟山书院里长大的,多少有些市井气,但那点雍贵气从没消退过半分。一见到玉璧看着就像是要扑过来,玉璧倒没让,不过顾弘川自己顿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玉璧面前,微红着脸眼睛里泪珠子闪闪地喊道:“嫂子。”

“殿下,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外着小雨的天儿也不打伞,快些进来,我给殿下沏茶。”玉璧拉着顾弘川往里走,回头却瞥见跟着顾弘川来的侍卫太监都没有进来,只向四周散开布防,却没一个有进知趣园陪着的意思。

进了二门,丫头婆子们上前见礼,顾弘川摆摆手,玉璧也把手放在身侧挥了挥,丫头婆子们也就没跟着侍候。萧桓和萧桢都上书院去了,萧庆之倒是在书房,玉璧就问了一句:“殿下可是来找庆之,他在书房呢,我引殿下过去吧。”

顾弘川却揉了揉眼睛,眼眶泛着点红地道:“不用了嫂子,我是…心里有些事不知道该和谁说,闷着难受就随意走走,没想就走到这里来了,便想来看看小侄女。”

看着少年郎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玉璧就主动开口问他:“要是殿下不嫌弃,我倒愿意侧耳倾听。”

进了厅堂里坐下,玉璧把炉子打开坐上水,又问了顾弘川喝什么茶。

顾弘川看着玉璧有条不紊地沏茶,手上动作缓缓地,屋子里也安安静静的,除了院子里细微的雨声和几句鸟鸣外,一片静谥舒缓。顾弘川也慢慢的不再那么激动。等玉璧的茶沏好,他接过来道了声谢,才品饮起来。

茶沏到第三道时,顾弘川终于是把话题从茶上转到了他的心事上:“嫂子,有一样人人都想要的宝贝,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要。可是他们非要给我。我从前只想和萧大哥一样,做好学问,习好武艺,将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可是。父皇他,他说太子哥哥不好,非要让我。让我…”

话虽然说不下去了,但顾弘川眼睛直直地看着玉璧,他明白他嫂子已经清楚他的意思了。

“啊…这事儿,要不还是找庆之来跟殿下谈吧,这可是朝中的大事儿,哪有跟我这样的妇道人家谈的。”玉璧这时候感谢自己是个“妇道人家”,她还真不想跟顾弘川谈这种要命的事儿。

不过,老顾家难得有个不爱江山爱自由的。真稀罕。

“嫂子,我知道你是有大智慧的,这事儿跟萧大哥谈不得。我也只能跟你说了。嫂子,年幼时你曾教我们知农事,通民间疾苦。告诉我们百姓想要过怎么样的生活,现在也必然能告诉我该怎么去做。”顾弘川要是能跟萧庆之说,就不会满京城走一圈下来还是到了知趣园,满京城没几个人能听他说心事。等闲的人,他敢说别人都不敢听。

她有大智慧?玉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脚脚,莫明其妙得很,她有个毛线的大智慧:“殿下过奖了,我哪有什么大智慧。唉,也罢,殿下若是没个人可以谈,那我就随意说说,今天不管殿下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咱们都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这回事儿。”

顾弘川闻言连连点头,眼里盈盈的泪光终于收起一点来了:“好,我听嫂子的。”

屋里,叔嫂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玉璧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顾弘川是听到觉得对的就记着,觉得不着调的就只当他嫂子没说过。屋外,萧庆之听了几句后,就转身回了书房,顾弘川一进门,令武就来报过,他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儿,结果只是个迷途的孩子。

但是,听顾弘川这几句话后,萧庆之大约能理解了,为什么遗诏上会有“禅位于嫡后孙顾枢”这样的字眼,原来是顾弘川无心皇位。连这一条,大约都是顾弘川上请淳庆帝加上去的吧,太子那一支扶不起了。在淳庆帝心里,萧瑜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元配,虽不曾为后,但到底是心中元配,元配生的自然是正室嫡出。

只是选的为什么是萧桢,萧庆之心想着:“桓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孙,为什么选的是桢儿。”

“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