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林晓妍自己来求,林晓霜也就答应了,可人家不拿她当姐姐,拐着弯儿用父亲来压她,她可就不耐烦了,不动声色地微笑着,“这样也是使得的…”

林崇严面上一喜,站起身来道:“那我去告诉你妹妹一声。”

见他如此迫不急待,林晓霜眉头一皱,看了看背过身去的母亲,抢在林崇严出门前说道:“爹爹先别急,我话还未说完呢。”

林崇严只得回身坐下:“还有什么?”

“本来是使得的,但只有等下次了,”林晓霜惋惜道,“我打听过了,孟家这次请客,原是为了答谢先前上门贺喜的人,三小姐说了,去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太太和嫡出的小姐们,因为人多,庶出的小姐却是一个未请,所以妹妹如果去了,孟家那里虽不好说什么,心下肯定是不乐意的,而且就她一个庶女,在那些嫡出的小姐面前,只怕受什么委屈,五姐姐若不是嫡出,我知道这话也要回绝了她。”

林崇严一听如此,只得罢了,不过交待了林晓霜,以后出门多带着林晓妍。

“你有你娘教,爹是放心了,只是晓妍一直跟在姨娘身边,规矩什么的,还需要多学学,你带着她,也好指点一二。”

林晓霜差点笑了,说到规矩,若不是为着与孟府做生意,向孟言欣打探了一二,再结合上辈子从电视书本里得来的,大概了解一点而已,她哪里比得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林晓妍!如果没有孟家这件事,只怕要倒过来,让她跟着林晓妍学规矩了。

父女俩正说着,外面帘子一动,丫环进来通报,吴姨娘领着七少爷和九小姐过来了。林崇严发了话让人进来,龙凤胎先上前,给父母磕了头,吴姨娘这才过来给三爷三太太请安。

“刚才人多,也插不上话,九小姐和七少爷早就嚷嚷着要过来与姐姐弟弟说话,想着三爷久不见太太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飞樱便未来打扰,这会子想必说得也差不多了,便过来给三爷和太太请安,顺便道声喜,总算是一家团圆了。”吴姨娘笑着说道。

林晓妍则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父亲,林崇严没有原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答允了她能办到,没想到却出了茬子,这会儿觉得有些愧疚,不敢对上小女儿的目光。从出生以来,十年不在他们身边,听了吴氏的哭诉,他本就觉得委屈了吴氏母子,所以见面后,尽可能的在物质上补偿着他们,说起来这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忘记了一点,就是战争持续了十年,京城却早在新帝登基时就安定了,大伯一家早就授了官搬回老宅,吴氏他们跟着老太太过,又能吃得了多少苦,反倒是张氏,一直务农养活一家人,那才叫真苦。

这里说了一会儿话,张氏称乏了,吴姨娘便带着龙凤胎退下,念宗也带着念祖回房了。林崇严跟了出去,张氏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

林晓霜本来也要回房了,走到门边却又倒了回来,她靠着张氏,轻声道:“娘,您别怕,您一点儿都不老,要是您戴上那些首饰,涂上脂粉,什么吴姨娘有姨娘的,全都得靠边儿站。”

“说什么呢!”张氏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思被女儿猜中了,面上一红,习惯性地戳了一下林晓霜的额头,“快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明儿你还要去孟家,得养足了精神才好和那些小姐们打交道。”

看到她眼里的担忧,林晓霜安慰道:“您就放心吧,女儿既然能让孟三小姐另眼相看,可是有着真本事的,不必我去哄那些小姐,保管让她们自动凑上来和我结交。”

看她得意洋洋,张氏“噗”地一声笑了:“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说实话,是你自己不想带晓妍去的吧,借口倒是挑得好。”

“娘…我说的可是实话,你看她今日那个样子,怕是宠坏了的,带出去若是不听话失了规矩,人家笑话的也是咱们。”

张氏点点头,这里西厢传来一阵隐隐的哭声,夹杂着几声劝慰。

张氏摇了摇头:“还真是个任性的。”摘了头上的钗环,催着林晓霜去休息,到了门边就要把门关上。

“娘,你闩了门一会儿爹进不来了。”

“小孩子家,不用你操心,他自有去处。”张氏啐了她一口。

正说着西厢的门开了,林崇严大步走了出来,说道:“霜儿快去歇着吧,别站在风口,小心着凉。”

林晓霜朝张氏吐了吐舌头,转身小跑着进了自己的屋子,关门的时候凑到门缝看了看,林崇严握着张氏的手,一起进了屋,听到对面的门关上,她才回过身,吩咐丫环夏昭打水洗漱,自上床睡了。

闺秀聚集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母李氏亲自派了府里最好的马车送林晓霜姐妹两人过去,秦氏领着女儿过来,喜笑颜开地叮嘱林玉涵要跟好林晓霜,又请林晓霜多照看着她,听得林晓霜直想笑,明明她才是妹妹,要照顾也该是做姐姐的林玉涵照顾她。

林玉涵带了个叫玉笙的小丫环,林晓霜只有夏昭一个丫头,便准备带她去,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有些胆小。

老太太的贴身大丫环闻竹带人捧了送给孟家人的礼盒过来,交到夏昭手里,一样一样地吩咐给她听,夏昭人本来就有些慌,听她说得快,一时懵了,记了几遍也没记住蓝色锦盒的是送给谁,黄缎子装的又是给谁。

“这么点小事都记不住,你平日里是怎么侍侯小姐的?慢慢来,你再说一遍,老太太可嘱咐了,不能拿错。”

闻竹的语气并不含责怪,让林晓霜对这丫头顿时有了一丝好感,她停了与张氏的对话,走过去说道:“姐姐别难为她了,你说给我听,我记得就是。”

闻竹沉吟了一下,建议道:“七小姐不如另带个丫环去吧,夏昭这样子过去,只怕是侍侯不好小姐。”

“那太好了,小姐,奴婢还是在家陪太太做针线吧,让闻竹姐姐陪你去,奴婢是个笨的,没得丢了您的脸。”夏昭闻言欣喜道。

“你呀!”见她一幅扶不起的阿斗模样,林晓霜只好不再难为她,转向闻竹笑道,“我看派谁也没有你明白,不知闻竹姐姐可愿意,若是愿意,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借她老人家一员大将。”

林晓霜不敢拿大,毕竟京城地头她没来过,好多规矩不懂,有个熟悉礼数的丫环在身边随时提点着,也是件好事。

“七小姐不用麻烦了,”闻竹抿嘴一笑,“老太太吩咐过,若是小姐身边缺丫头,只管使唤奴婢们便是,让小丫头回去说一声就是。”

“那正好了,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多谢姐姐了。”林晓霜笑道。

李氏的面色微微变了变,笑着上前:“是大伯母考虑不周,竟忘了给你们派几个使唤的。”一边说,一边吩咐下去,很快便派了两个丫头去西院侍侯,还说人手紧,等过几天再买几个送来。

李氏腹中那点小弯肠子,瞒不过林晓霜,先前她还道老太太不喜张氏,怠慢了也没有什么,多派一个人到西院,便多一份开销,反正西院侍侯的本就有两个丫环了,她也就乐得装晕,却没想到林晓霜会刚来就接到孟家的贴子,老太太一下转了性,对三房的热络起来,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除了闻竹和玉笙,李氏又派了两个婆子跟着,那两个婆子都是府里的老人,一路上给两位小姐讲了一遍世家大族间交往的一些规矩礼仪,等马车停在孟府门前时,林晓霜将以前不清楚的东西了解了个大概。

原以为会在门口看到一片车水马龙,没想到却是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影。

正疑惑间,守门的小厮验过了贴子,便在前头引路,将一马车带着往左边拐了个弯,从敞开的侧门驶了进去,一直驶了大约百米,才停了下来。

林晓霜下了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怪不得门口不见车马,原来全都停在了这个类似停车场的地方,一排排地停得整整齐齐,中间间隔着一定隔离,就算哪辆马车要先走,也不会挪不开位置,乍一看去,足有二十余辆马车。在家里修停车场,孟家这占地不是一般地宽。

这还不算,下了马车,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迎了上来,两人抬一顶小轿,将林晓霜和林玉涵请上了轿,抬着往前走,穿过几道垂花门,转过两道回廊,最后停在一座精致宽敞的院落前面。

林晓霜才下轿,披着宝蓝色镶毛边锦裘的孟言欣便迎了出来:“晓霜妹妹,你可来了,我一直盼着呢!”

“欣姐姐,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林晓霜笑道,在两人通信时起,就改了称呼,姐妹相称。

不光是林玉涵,就连孟家的下人也吃了一惊,家中这位三小姐性子最是怪,便是她亲表妹来了,也不曾亲自出迎,平时也没见她与哪个小姐如此亲近,没想到对林晓霜却是另眼相看。

林晓霜向她介绍了林玉涵,林玉涵正想着如何称呼,孟言欣开口道:“五小姐可去过南临?”

“五姐姐一向跟着二伯在京城居住,最远就去过河间,那是她外祖母家,我和她都是昨日才认识,她哪里到过南临。”林晓霜笑道。

一听如此,孟言欣便对林玉涵失了兴趣,冲她点了点头,拉着林晓霜的手进了屋。林玉涵咬了咬唇,跟在后面进去。

宽大的厅里用屏风隔成两室,火盆里燃烧着精炭,每个角都放了个精美的雕花铜架,中有莲花状的玉钵盛着水,用透明的琉璃罩子罩着,散发着氤氲之气,淡淡的橙香味飘散在空中。

林晓霜眼睛一亮,看向孟言欣:“香薰灯?”

“对啊,我二哥设计的,前些天才做出来,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林晓霜不得不感叹,她不过是提了这么一两句,没想到孟言轲就设计了出来,凑前看了看,原来用的是蜡烛加热,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竟没让烛烟溢出,香味却照样飘散出来。

屏风隔开的另一头,有男人的笑声。

“你不是说今日都是女客,怎么也有男子?”

“还不是我二哥啦,他朋友多,本来人家请的都是女客,让他改期却不听,非得跟着凑热闹,”孟言欣嘟起嘴来,“所以我隔了屏风,免得他们打扰了咱们。”

两人正说着,左边的屏风后转出一人来,正是孟言轲,他今日换了一身装束,锦衣玉带,腰间丝绦垂下,中间是一枚精莹剔透的玉佩。

“二公子!”林晓霜先得他招呼道。

“七小姐来了,”孟言轲含笑道,随即眼光瞟到了林晓霜身后的美人身上,“这位是…”

林玉涵面上的胭脂更浓了,睫毛轻颤着低下了头。

“这是我五姐姐。”林晓霜道,又转向林玉涵,“这是孟二公子。”

“哦!林五小姐,你好!”孟言轲笑得温文尔雅。

“孟二公子好!”林玉涵道了个万福,娇嫩的声音婉如黄莺出谷。

“二哥,去招呼你的客人吧,我和晓霜先进去了。”孟言欣不耐烦了,拉了林晓霜转进右边的屏风后,林玉涵看了孟言轲一眼,抱歉地笑了笑,随后跟了进去。

孟言轲站在门边摇了摇头,也自回转。他原是听到林晓霜的声音才出来,还想听听她对自己设计的这个香薰灯有什么看法,性急的妹妹却不给他半分机会,也罢,总归还有时间。

孟言欣拉着林晓霜落了座,给她介绍了桌旁的女孩子,不是这个大人的女儿,便是那个大人的侄女,听来听去,竟全都是些官家女孩。若不是之前林崇严告诉了她孟家的事,林晓霜定会纳闷,如今却是没有半点诧异,在她看来,孟家就是明朝时候的沈万三,清朝年间的胡雪岩,那可是皇上罩着的啊,再加上又是皇亲,纵然以前是商,以后只怕也不是了。

见孟言欣对林晓霜态度亲热,那些女孩都有些好奇。等孟言欣被孟夫人叫过去交待事情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

“林小姐,不知令尊在何处高就?”问话的女孩儿叫严紫薇,林晓霜记得是个什么严侍郎的千金,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官职也不了解,只知道能收到孟家请贴的,官不会低就是了。

“我父亲今年开恩科才中的举,原先是个教书先生。”林晓霜答道。

一桌的女孩皆讶然,看孟言欣的态度,还以为她是哪个当朝大员的女儿,没想到只是个举人之女。

“那…林小姐可是与孟家有亲?”

林晓霜摇头:“不曾,我只是孟三小姐的朋友。”

话刚说完,便看到几个姑娘面上含了一丝轻笑,转过了脸去,桌上再次响起说话声,姑娘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只冷落了林家两姐妹。

席间唯有一个叫丁宁怡的女孩子冲着林晓霜笑了笑,看样子是个不多话的,侧了头听别人说,她自己却没发言。

“七妹妹,我…我想出去一下。”林玉涵坐不住了,面色苍白地小声说道。

“五姐姐是要净手吗?”林晓霜问道。

“不是,只是有些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那让闻竹陪着你吧。”林晓霜说道。闻竹生事稳妥些,有她跟着,林晓霜也好放心。

林玉涵没有异议,由闻竹扶着出去了。林晓霜知她是受不了这席上的冷落,她却是无所谓,没人找她说话,她还要自在些,自顾自抓了瓜子在嘴里闲磕着,欣赏着歌姬的丝竹声,她开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吴姨娘这里,父亲还态度不明,看大房那边,听说大伯升那个丛五品花了不少银子,只怕这两年也不宽裕,不过是要面子,死撑着场面罢了,如今京城物价贵,比南临的贵了一倍不止,尤其因为有科考,笔墨纸张都涨了价,光是这一笔就要开销不少,父兄还都要应酬,生活必须项可从公中领取,额外的人家是不管的,林家三兄弟手头都手得有庄子店铺什么的,不过林崇严这里一走就是十来年,如今也没多大进项,靠着南临“卖房卖地”的那点儿银子,根本不够开支。

林晓霜自己倒是不愁,只是她要拿出来撑起这个家吗?如果是,又该如何解释银子的来源呢?她不敢让老太太和大房二房的人知道她的本事,如果那样,她的自由就不能保障了,若是进门一家亲还好,偏生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不论是听张氏说的还是她感受到的,那些亲戚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好的就是分家,不过老太太活着一天,这家就不可能分了,她要顾忌着林家的名声,在人前,她还扮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哪怕老二老三不是她生的,她也一幅慈母的模样。

孟言欣回来,向着几位闺秀拍了拍手,笑道:“颜家姐姐来了,和杨家哥哥抢白了几句,两人赌上了,叫我来唤几个有才的,咱们去和他们比一比。”

闻声便有几个闺秀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她拉了林晓霜,要她一起,林晓霜说道:“我一不会作诗二不会行文,琴棋书画更是不懂半分,去了可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五姐姐出去了,我还得在这里等她。”

“走嘛,去凑个热闹,不是还有我么,留个丫环在这里,五小姐来了自然带她过去。”

林晓霜被她拉扯不过,只好跟了去。对这些才子佳人的所谓游戏,林晓霜真真是提不起半分兴趣,还不如在地里摆弄她的花草自在。这就好比看过了最美的花,再看其他花都失了颜色一般,她所闻所见的经典实在是太多,这些小姑娘小弟弟弄得再好,只怕也及不上她记忆中曾有的半分。

即景联句

转到左边屏风后面,那里围着火炉早坐了一干人,别的都是男子,只当中一个着桃红衣衫的女子,年约十七八岁,单凤眼,容长脸,样子不是十分美艳,唇边一丝浅笑,却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这便是孟言欣口中的颜家姐姐了吧,只不知是何方神圣,她身上引人注目的,便是所谓的气质了,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林晓霜想,看来这姑娘是个有才的。

“颜姐姐,我给你找了帮手来了。”孟言欣拽着林晓霜上前,后面跟了其他几个闺秀。

颜可久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目光落在林晓霜身上:“这么小?”

林晓霜知她误会了,忙摆手向身后一指:“不是我,是她们。”

颜可久恍然,淡然一笑。孟言欣为两人作了介绍,林晓霜这才知道面前这位颜家大小姐可是名满京华的才女,大学士颜文庭之女。

“你便是欣儿说的很会摆弄花草的小姑娘?”颜可久微带了一丝惊讶,“我原以为…没想到你比欣儿小了好多。”

林晓霜微微一笑,没有讲话,拉了拉孟言欣的手,两人退后几步,很快几位闺秀上前,围在了颜可久身边。

“你都乱说我些什么?”林晓霜问道。

“没说什么啊,我听你在信中的吩咐,都没告诉别人你会弄胭脂,只是颜家姐姐对我好,她喜欢花,有一次偶然向她提起你也喜欢花,还很会种,没想到她还记得。”孟言欣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林晓霜点了点头,看了看场中一干男女坐定,开始讨论起来,问孟言欣:“你也要参加她们么?先说好,我可不会这些东西,坐你身边看你得了。”

“好好好,知道了,可是若是难着我了,你也记得提点我两句。”

“我都不懂,如何提点你,那我还是坐远点,你找个会的在身边。”

“你不会?”孟言欣撇了撇嘴,“骗骗别人也就罢了,你可骗不了我,若是不会,是谁找我二哥问策论的?这当中的女孩儿们,写几首歪诗也许还行,论到做学问,除了颜家姐姐家传渊源,别的又有几个会的。”

林晓霜睁大眼瞪着她,一脸愕然,没想到孟言轲把这个给他妹妹说了。皱起眉头,她说道:“你可真别指望我,那是我弟弟在学,我怕他小孩子家贪玩学不好被先生责罚,仗着自己记性好,不懂的地方去请教你哥,回家再复述给他听,哪里就懂得了。”

这是实话,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林晓霜就是那只会吟的一个,要让她玩儿原创,那可真是难为了她,乱逮两句,只怕也不是自己想的,都是那些吟过的前人诗篇中的句子。

“好了好了,反正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咱俩在一起,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孟言欣倒是真的喜欢和林晓霜说话。

“美容方子倒是有新的教你,作什么歪诗正诗的,还是你自己来吧。”林晓霜郑重其事地说道。

孟言欣“噗哧”一声笑了。正好这时颜可久向她招手,她便拉着林晓霜坐到了颜可久身边,正好挨着先前问她话的严紫薇。

林晓霜见严紫薇拿眼斜瞪她,自觉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孟言欣身后,没去挤人家。想来在座的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人做介绍,林晓霜却是不认识,青年男子有五个,孟言轲竟然不在,她随意打量了一下,除了一个满脸痘痘的十五六岁的小子,其他的都算得上俊俏。

“你哥怎么没在?”林晓霜悄声问孟言欣。

“他去前边儿迎客了,他朋友多,还没来齐,这几个是先来的。”

这边说了两句,那边着灰色锦袍的男子已经写出了题来,原来是联句,七言排律,限二春韵。

“哎呀,柳公子出的这题,可要难住有些人了。”一个圆脸的姑娘笑着说道,嘴角漾起两个醉人的酒窝,眼角似有若无,看向孟言欣。

孟言欣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幅笑颜,装作无意。回头却对林晓霜耳语道:“这个曾芙,最是讨厌了,专门和我作对。”

林晓霜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别怕,你尽力就是,不过是游戏,最多罚酒时我帮你喝几杯。”

那边柳瓒开了头,写的是“风过梅香飘满亭”。

林晓霜睃了睃,心道这景并没应对,若是在南临,这会子梅花早就开遍了,京城的却还有几个月才到花期。不过座中无人提出异议,便接着这句联了下去。

颜可久接道:众芳谱里早报春。惆怅东君不相顾,

一个叫倪桐的接道:花自无言恨暗生。芳心点点千瓣泪,

该孟言欣了,她本就不擅长联句,再加上有些紧张,一下子卡了壳。

“快说快说,说不得罚酒三杯!”曾芙在一旁笑着举起杯来。

“我想想,容我想想。”孟言欣敲了敲脑袋,侧过了身,不住地向林晓霜使眼色。

林晓霜无语了,还以为这姑娘好歹也能撑个几场,怎么这一上来就落了下风。她咧嘴一笑,安慰道:“慢慢想,别着急。”

“哎呀,三小姐莫不是要请帮手?”曾芙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

孟言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谁说我请帮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哪只耳朵听到了?再说了,事先也没规定不许请帮手,就算我请了又如何?”

“若是请帮手,谁都请,不是难不倒人了么,还怎么罚人?”有人说道。

“就是!”

颜可久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请帮手是不允许的,可咱们也没规定时限,就让孟小姐再好好想想。”

得,林晓霜不用烦了,人家说了,不许请帮手,这么说来,连罚的酒都免了她相帮了,她还真怕孟言欣输多了,自己跟着喝醉呢。

这边孟言欣还在冥思苦想,那里林玉涵在孟家丫环的陪同下过来了。她面上带着一层红晕,想来是在外面被冻的。

“七妹妹,这是做什么呢?”在林晓霜身边坐下,她悄声问道。

“联句,前面的人刚说到花自无言恨暗生和芳心点点千瓣泪,到孟小姐接了,这不正愁呢。”林晓霜道。

林玉涵突然站起,盈盈一拜:“原来各位在联句,我也想加入,不知可否中途加人的?”

颜可久笑道:“哦,这位小姐是…”

林晓霜接口道:“这位是我五姐。”

“哦,也是林小姐,”颜可久点了点头,“既然有兴趣,就一起玩吧。”

林玉涵笑着转向孟言欣:“我这里正好有一句,不如孟小姐让让我,就容我先可好?”

孟言欣知她是为自己解围,正好借机下台,笑道:“那就林小姐先请吧。”

林玉涵道了谢,接道:随雪化作静湖水。半山缺月挂疏桐,

就这么一个个地接了下去,孟言欣得这一缓,也有了句,再接下来时很顺利地过了。林晓霜初时还听一听,后来觉得这游戏挺无聊的,一群姑娘小伙儿,多么阳光的年纪,却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无病呻吟,还不如去陪那群太太听戏,好歹人家唱的是故事,就算听不懂,看那戏子的表情,也有那么几分韵味。

这么想着她便跟孟言欣说了一声,假称要去净手,出了门来,闻竹见她起身,赶紧将斗篷取过来为她披在肩头。

“七小姐要去哪里?”

“屋里闷,在外面走走,”林晓霜说道,“你若想看他们玩,便不用陪我了,我走不远,就在附近。”

“奴婢是小姐的丫头,自然是陪着小姐。”闻竹笑道。

林晓霜点了点头,两人出得门来,慢慢沿着廊下走着,边走边闲聊。林晓霜得知闻竹并非林家的家生子,父母原来都在外面,只是家里太穷,为了给哥哥凑钱娶媳妇,才卖身进府,签的是活契,十年到了就可以放出府,如今还差两年。

“这么说你进府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林晓霜问道。

“奴婢进府那年,正好十岁。”闻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