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微笑看着她:“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她不给?你要了她不给,再来找我说话。”

都这样了,林晓妍也无法,只得站起身来:“那好,我这就找姐姐去。”

林崇严闻言说道:“这时辰你姐姐不在房里,在书房那边待客呢,你别去打扰。”

林晓妍愣了愣,怎么待客父母不出现,反倒是林晓霜出面?

“是哪位客人要劳得姐姐出面?”她好奇地睁着一双大眼,笑看着林崇严。

“是孟家兄妹。”林崇严答道。

“哦,是孟家的哥哥姐姐,那我也该去问个安。”林晓妍一听眼睛更亮了。孟言轲虽说年龄大了些,但可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京城排名第二的最佳黄金单身汉,平日里她接触不到,既然到了家里,怎么也得去见见。

林崇严嘿嘿笑着看向张氏,张氏抿着嘴不说话,林家和孟家,多少算是有点关系,林晓妍这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那就去吧!”张氏应道。

林晓妍高高兴兴地行了礼出来,拉上杏儿就往书房跑去。还没到那里,便听到声声欢笑,她压下心头的激动,轻轻拍了拍胸口,放缓了脚步,以一幅优雅的姿态进了门,屋里大人小孩子,一共七个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正好空了一个位置。

“哎呀,是孟家哥哥和姐姐过来了,我来晚了!”林晓妍笑容满面,冲着孟言轲兄妹俩福了一福,也没等人请她,便转过去,让坐在孟言轲下首的林念堂给她个位置,把林念堂挤了开去,坐在孟家兄妹中间。

林晓霜嘴角抽了抽,吩咐夏昭:“给九小姐摆幅碗筷,看这样子还没吃饭,想必是饿坏了。”对于这种自来熟的厚脸皮,她可没什么办法,不就是一顿饭吗,有外人在,吃也就吃了,反正林念堂也在,就当兄弟姐妹大聚会吧。

说起林念堂,这小子倒是有些心思,等林晓霜把一切都做好了,才发现一直跟着在后院忙碌的他,他穿了一身旧衣混在工匠堆里,害得林晓霜都没发觉。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早上听林念宗说起,到学里请了假才过来的,看到他也为这个家出了不少力,林晓霜也有些高兴,饭菜摆上桌后,叫他换了身衣裳也过来了,在席间他笑着向孟言轲敬酒,言辞得体,并不喧宾夺主,尽好一个陪客的本份,看得出来倒是个会说话做事的。

林晓霜看着席间谈笑正欢的兄弟几个,心想如果一直是这样,其实也不错,不管怎么说,他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林晓妍进来没有叫哥哥,也没有叫她这个姐姐,眼睛只放在孟家兄妹身上,林晓霜倒不是在意她叫不叫自己,只是她做得这么明显,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怎么有规矩。见她不住地讨好孟言欣,偶尔在林念宗与孟言轲的言词之间插嘴几句,林晓霜不觉冷笑,这个妹妹人虽小,心思不小!

换上一幅看戏的表情,她倒要看看孟家兄妹如何应付,却见孟言欣起身招手道:“念祖,来,我和你换个位置。”孟言欣施施然过来,一旁侍侯的丫环赶紧将两人碗筷换过。

林晓妍坐在那边,嘴角一直挂着笑,见孟言欣与林晓霜嘀嘀咕咕说着旁人听不见的悄悄话,只觉得两人是在议论她,顿时那脸上的血色一下涌了上来,握筷的手指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其实她这是冤枉人了,孟言欣和她不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她与林念祖换座位,不过是忽然想起有事要和林晓霜说。

“捶丸?那是什么?蹴鞠我知道。”林晓霜说道。孟言欣找她,是要说比赛的事,林晓霜似乎没心思参加,孟言欣却是兴致很高。

“啊,知道就好,捶丸很简单啦,就是…”孟言欣解释起来,末了央求林晓霜,“去吧去吧,晓霜,咱们一起才好玩啊,你不一定要上场的,反正每个队都要几个替补的,万一主要队员有什么突发状况才上场。你也是四门馆的一份子嘛,总得出点力,这样练习完我们好一起回。”

要说起体力,林晓霜比这些娇小姐是要好上几分,她每天早晚都坚持锻炼的,早上跑步,晚上做有痒运动。蹴鞠就是古代的足球,她大概知道,捶丸她却没听说过,听孟言欣说起,是一项小球运动,她不觉有了一丝兴趣,似乎跟着大家一起锻炼,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赢了的话有什么好处?没好处我可不去。”她问孟言欣。

孟言欣笑着瞪她一眼:“你可真直接,当然有好处啦,赢了也是给咱们四门馆争光,馆里有规定的,考试时可以加分,有好多课程不过的,靠这个就能过关。”

“怎么个加法?是加在一科的成绩里,还是总分?”林晓霜起了兴趣。

“都行,你自己选择,一般都是看到成绩后再找博士说加分,博士们对为馆里做过贡献的,都会高看几分,不会吝啬加分的,有些加了差那么几分才能过关,也会悄悄放过。”

“有多少分?”

“只有夺冠的才能加分,一个第一名,可加十分,”孟言欣道,“为了这加分,我也要拼着夺个名次,一年的比赛不少,若是都能参加得第一,积下来可以过一科了。”

林晓霜噗哧一笑,没想到这国子监这么好玩,蛮重视体育的,运动成绩还能加分啊!这个诱惑挺大的,林晓霜虽然入学时拿过两个第一,但进了学,她并不是最出色的,况且她也有弱项,如果能加分,实在是太好不过。

“你这么想我参加,可我不会,你们组其他成员能够答应吗?”

“就是她们让我来跟你说的,你放心吧,”孟言欣笑道,“大家都很喜欢你呢,都说你运气好,让你进队来沾沾你的好运气!”

林晓霜苦笑,合着人家不是看上了她是个可教之材,而是把她当招财猫了。

林晓妍看着孟言欣与林晓霜的亲密姿态,心中那叫一个恨,就因为占了个嫡出的名份,林晓霜什么都要越过她去,就因为自己是庶出,别人连话懒得和她说一句。她偷眼打量着孟言轲,轻轻咬了咬嘴唇,那个男人看向林晓霜的眼神,和看她的根本不一样,面对着她时是客气有礼,透着几分疏离,对着林晓霜,那个却是温柔而专注。

她在心底冷笑,这个整日往外跑的七姐姐,自己议了亲,还尽使些狐媚手段,把好男人都吸引到她身边去了,真真是讨人嫌。她想方设法地打听出来了,林晓霜议亲的对象就是去年来过家里的那黑小子,人是长得不错,却是个穷乡僻壤出身的,若是她,根本瞧不上,早早定了嫁过去多好,居然还定什么五年之约,不拘着林晓霜,这五年内若是林晓霜反悔找到更好的,他并不阻拦,这简直就是个真正的傻子!

为什么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她明明比林晓霜漂亮,却没有一个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林晓妍有一种疯狂的想法,她不想让林晓霜好过,看着她的笑容就刺眼,她在心里骂她,虚伪、狠毒、无耻、狐媚子…她将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词,都用在了自己的亲姐姐身上。

林晓霜根本没在意她,只顾着和孟言欣说话,给她挟菜,对于不在意的人,她不会分半点心思关注。林晓妍是那种你对她好,也是你该做的,不好就是仇人的那种人,这一点从她们之前算计林晓霜时,她就已经了解清楚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根本不理她,这种人若是对她好了,也就是养了个白眼狼,不值得。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霜加入了四门馆的蹴鞠队与捶丸队,孟言欣手把手地教她,蹴鞠不怎么好学,那球的弹性可不比现代足球,踮球是门技术活儿,林晓霜以前又没踢过足球,学得很累,她没想到孟言欣竟然有一手绝活儿,简直就跟踢毽子似的,球在她的足下,像活了一般,她要它往东就往东,要它往西就往西,看得林晓霜大为佩服。

“你是怎么学会这个的?”林晓霜问道。

“二哥教我的,他从小就是个调皮的,爱玩这个,你别看他一向文质彬彬的,其实骨子里根本是两个样。”

“确实想像不出,我以为孟二哥的性子本是爱静的。”林晓霜笑道,当然,风流无关性格动静。

“对了,还有个事情忘了告诉你,”孟言欣开心地眯着眼,“那天你做的菜都偏辣,是我喜欢的口味,可是你不知道,我二哥从来吃不得辣椒,他却吃了,回家去拉肚子就拉了一夜,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在人前就爱装,明明你都问他要吃什么了,偏生我们这么熟了,他还客气,自个儿倒霉!”

林晓霜闻言摇了摇头:“你真没有同情心,那是你二哥啊,我问你你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做几道不辣的了。”

“没事,他可以不吃啊,谁让他不说!唉,晓霜,我看只要是你做的,黄连二哥也会吃下去,他对我这个妹妹都没这么好,不如…你考虑下我二哥,不是说你那亲事还没成么?若是你做了我嫂嫂,能天天吃你做的饭,开心死我了!”

“那不如叫你二哥娶个厨娘得了!”林晓霜瞥她一眼。

孟言欣嘟着嘴:“你又乱说!其实我是真舍不得你,真想你是我们家的人。”

林晓霜笑了笑:“还有一个办法,你也可以天天吃到我做的菜,你若是答应了,我天天做给你吃。”

“什么办法?”孟言欣欣喜道。

“你做我嫂嫂,我哥比你大三岁,年龄正好,你也看到了,他英俊潇洒,也不比你哥哥差,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出息,不过将来一定是能考取功名的。”林晓霜冲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说道。

“哎呀你这是报复我!”孟言欣红着脸,过来扭林晓霜胳膊,她格格笑着跳开了。心中浮现一点遐思,其实若是孟言欣做她的嫂嫂,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两人关系这么好,只可惜孟家是瞧不上他家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哥哥能中个状元郎,还有这希望。

张氏回京,为的就是林念宗的亲事,结果这都过去一年了,林念宗还是没定下哪家姑娘,高不成,低不就,后来他索性发了话,功名未就,不以成家,林晓霜是支持哥哥这一决定的,婚姻大事非儿戏,她希望林念宗能够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和和美美过一生。

就算没有蔡大虎,就算孟家肯接纳她,林晓霜也不会嫁给孟言轲这样的男人,长得太妖孽的男人,还是个风流的男人,她自问没本事守得住,活了两世的她,最烦的就是勾心斗角,前世恨小三,今世厌小妾,有张氏在这里做例子了,她可不会再往坑里跳。小夫妻同心协力,共度一生,才是她的追求。

捶丸,林晓霜以为会比蹴鞠还难学,没想到一到场地就乐了,这不就是高尔夫球么,前世跟着她那个老板,可没少玩过这东西,古代文化果然博大精深,没想到这会儿都有这东西了,她以前一直以为这是现代社会西方发明的。

虽然有些微的不同,但是总的差不多,在孟言欣讲解了一下要领后,林晓霜活动了一下手脚,打歪了几下后,找到了感觉,不过她没有表现得很惊人,瞄着洞边打,不让球落进去,免得又引起哄动。不过这一来也吸引了不少人,队友们都说她运气好,只差一点点,就能够进洞了。

燕王来信

吴姨娘将管家的权力交了出来,心中并不情愿,还好整理帐目需要时间,她先把分给二房的交了出去,又把西院的钥匙财物清点给了张氏,只是那西郊的田庄,她却留了一手,说是帐还未理好,拖着日子没交。等到林崇严这一日来她屋里时,拐弯抹角地扯了一阵,殷勤侍侯了半天,叫过水后,两人静静躺在床上,这才开口说起了正题。

“三爷,院里的事已经交给了太太,田庄的帐妾身刚做好,您看…”

“做好就交了吧。”林崇严带着鼻音说道。

吴姨娘被噎了一下,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在林崇严胸前画起了圈:“三爷您忘了,太太她可是不识字,咱们院里人少,凭太太的聪明管起来倒也不难,可田庄的进项,样样都要记录,佃农说起来也不少,就怕太太接手,不清楚那些佃农的根底,让人钻了空子。”

林崇严没出声,吴姨娘不依地又叫一声,他说了一声:“睡吧,困了。”将吴姨娘的手拿开,翻过了身去。

吴姨娘愣愣地盯着男人的背影,咬了咬唇,起身吹灭了灯,瞪着帐顶,心中千头万绪,辗转无眠。没分家时,她还能得到老太太的支持,如今分了,老太太的手可插不到这院里来,她必须得为自己和一双儿女打算了。

怨不得她急,因为当年林崇严纳她进门,并未希望她生下子女,就算依老太太立下的规矩来她屋里,也不和她亲近,这种事她又怎么好放到外头去说,难不成告诉别人她连个男人也留不住?若真如此,老太太只怕下一刻就换个人送来了,所以她忍了,因为她是真心喜欢府里这位三爷。她没有一丝怨言,低头伏小,把自己放在了丫环的位置上,甚至在老太太几次针对张氏时,为她遮掩,终于取得了林崇严的信任。她哭着跪在他脚下,只求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侍候,她甚至说不要孩子,她会好好照顾小少爷。正是这样,林崇严才接纳了她,但是也一直给她喝汤药,不让她怀上孩子,只是终于,还是给她钻了空子。

吴姨娘看得出来林崇严对双胞胎的喜欢不下于另外三个,她赌对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种,而且最初的十年,双胞胎没有享受过父爱,另外三个孩子,都是在他身边长大,只有这两个,他们是婴儿时他没有抱过,他们呀呀学语时他没有听到,吴姨娘将儿女幼时的点点滴滴讲给丈夫听,还有她收着的小衣服,成功地让这个心软的男人多了一份愧疚。可是这都不够,吴姨娘不相信张氏会善待她的儿女,正如她的内心里,从来就没有把当初的诺言当真,将张氏的儿女当成自己的疼爱。所以张氏回来,她没有退让,她知道自己和大房二房那几个妾室不同,一是她有老太太支持,老太太不喜欢三太太,二是她有儿子。

凌晨的时候,林崇严醒来,身上一阵燥热,张氏怕他用功太过,最近都在给他进补,补得他精力旺盛,他看了看身边的吴姨娘,翻身就压了上去。

“三爷,三爷,妾身…妾身不舒服。”吴姨娘半睁着双眸,闪躲着,在林崇严身下一阵乱扭,让他更加气血涌动。但他不是那强人所难之辈,闻言放开了手,有些郁闷地平躺在床上。

吴姨娘的眼光闪动了一下,半支着身子,慢慢凑近,糯声说道:“三爷别恼,您就躺着吧,让妾身侍候…”一边说,玉臂一边往下,放在他的腹部,握住了热源。吴姨娘撅着小嘴,顺着他的颈一路往下,细细啃啮,直到含住了他。林崇严全身一颤,一股热流顺着脊椎串到脑部,刹时间一片空白。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当年读书时,同窗中不乏年少风流的少年,去过那秦楼楚馆,偶识滋味,在好友面前炫耀,他也曾红着脸听过,但因为家教甚严,自己也洁身自好,并未出入过那种地方。吴姨娘身子不舒爽,竟然会想到如此为他,他想让她停手,可是又舍不得那种感觉,任由自己沉沦。

释放完毕,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吴姨娘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躲闪着他的目光下床,叫丫环打了热水来,也不让人进屋,自己亲自侍候着给他擦了身。

林崇严讷讷道:“飞樱…”

“三爷,太太等着您吃早饭呢,快些过去吧。”吴姨娘催促道。

林崇严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出了房门,等那边身影消失在门外,吴姨娘摸了摸嘴角,绽颜一笑,目中盛满了光辉。

从这日后,林崇严有几日不曾到吴姨娘房里来,吴姨娘也没表现出异状。

这段时间林晓霜忙着进行比赛练习,她穿的是张氏给她新做的衣裙,被她提出了几点改良意见,广袖改成了箭袖,还自己做了条靴裤,蹴鞠与捶丸时,方便不少,众人见之,纷纷问她是哪里做的,她便告诉了尤大姑,让舒心斋接下了这单生意,那边登记了姓名,她根据各人的样貌性格来设计,每一个的颜色与款式均有不同,好好地赚了这些富家千金一笔。

这天燕王府派了人来,让她到摘星楼,赵管事有事禀报。林晓霜带着夏昭先去了舒心斋,找个借口溜了出来,到了摘星楼,之前接待过她的那位陈小二引了她到一间雅室,奉上茶果,她便坐下来慢慢等那位赵管事。

她没有想到,京中最大的摘星楼竟然也是燕王的私产,怪不得这楼中出入往来尽是王公贵族。虽然这事没有放在明面上,但是皇帝想必是知道的吧,也不知那位老子作何感想。林晓霜暗想着,这位燕王倒有些像清朝那位九阿哥,一样的俊美,一样的冷酷,一样的会赚钱,只是那位的结局可不见好,这位…她不知道!

在她所接触的领域里,并没有传出过太子与其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合,这个国家是武力开国,不过第一代,一切都很平静,原先军权最盛的潞王战事一了,大权一丢,跑去练武去了,现在军权最大当属燕王,但这位怪,有战就上,无战就只忙着做他的生意,看不出来对那最高权力的向往。

赵管事乐呵呵的进来,拱手为礼,称呼她林姑娘,林晓霜赶紧回礼,人家可是王府的红人。

“赵管事找我来,不知何事?”她微笑着问。

“王爷给姑娘带了封信,让亲手交到姑娘手中。”赵管事恭恭敬敬地递上信。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自家的王爷会将产业托给这个小姑娘管,不过那位的吩咐,他不敢不从,在跟着林晓霜查了一遍十六家店铺的帐目后,他不得不佩服王爷的眼光,这姑娘在这方面实在是个天才,不过在他教了一遍后,便将帐目理了个一清二楚,而且其核算速度之快,比青云钱庄的那位金算盘不逊半分,关键是人家还是心算,都不用算盘!

赵管事知道林晓霜是林府的小姐,却什么都装作不知,王爷说过了,只认眼前人就好,林家,不必考虑。

林晓霜微微一愕,很快又释然了,想必是燕王爷不放心,有什么事要嘱咐她。

她正要打开封了口的信封,赵管事微笑着阻止了:“不忙,姑娘慢慢再找地方看信吧,这里还有两本帐目,要请姑娘过目。”

林晓霜只得将信收好,接过赵管事手中的帐本,当场验看起来。她心中有些愤恨,这一个美好的下午,好不容易得个假,又泡汤了!燕王就是那万恶的资本家,她就是那可怜的包身工。

待两本帐目对完,她指出了两出错误,与赵管事探讨明白,余下的事,自然是赵管事去办了。那个临走时,指着桌上一堆物事:“这是王爷带给姑娘的,有些重,我已经吩咐过陈小二,姑娘走时,让他帮你。”

林晓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桌上摆了两个大箱子,她不由得猜测起来,里面会是什么?是燕王知道了她的辛苦,赏她的么?要是金银珠宝就好了。

赵管事出去了,她喝了一口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真傻了,既然是给我,就是我的东西了,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猜个鬼啊!”

她盯着两个箱子看了看,却见箱子是用铁钉钉好的,凭她之力,根本打不开,心头更是好奇了,到底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陈小二进来,笑着招呼道:“林姑娘,可要用饭?小的下去准备。”

林晓霜摆摆手:“不用了,你帮我把这两箱提到舒心斋吧。”

“好咧!”陈小二搓了搓手,上来一把抱住下面的箱子,两箱东西就被他这么抱了起来,从他的动作看,这东西确然不轻。

林晓霜指挥着他搬到了舒心斋,尤大姑指挥着店里的姑娘出来接了手,底下的箱子较重,两个姑娘抬一箱还显吃力,上面的箱子较轻,一个人就能抱起来。

“姑娘这是什么?挺沉的。”尤大姑笑问道。

林晓霜哪里知道是什么,只是笑了笑:“麻烦大姑放在我屋里,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今儿早些打烊吧,我请客,你带姑娘们到摘星楼好好吃一顿。”转头又吩咐陈小二去备下饭菜,舒心斋的姑娘们和尤大姑顿时乐开了花,天天从摘星楼门前过,闻得到饭菜的香味,这楼中的菜她们却是消费不起,东家请客,竟然挑了这么贵的地方,别说几日的辛苦,就是一直这么辛苦下去,也是值得的。

尤大姑问林晓霜:“姑娘不去么?”

林晓霜道:“不去了,你们去吧,我画几个新样子出来就走。”

她让夏昭和大家一起去,夏昭也乐滋滋地去了。林晓霜坐下,找了工具来撬开箱子,里面是一层油纸封得严严的,剥开油纸,又是一层油纸,再剥开来,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竹筐装好的药材,有雪莲,有灵芝,有虫草…她愣了愣,这是燕王给她的?一时间心花怒放,用这些东西抵工钱,却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心情急切地再撬开另一箱,打开包裹的油纸,林晓霜愣住了,石头!怪不得这么重,箱子底,躺着一块形状莫名的大石头。她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像个什么,就是块普通的石头。燕王送块石头给她干嘛?她抓了抓头,莫非是有什么暗喻?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便将箱子盖合上,不管它了,谁知道那位王爷发什么神经!

她铺开纸笔,画起答允过尤大姑的花样子来,直到夏昭吃饱了来接她,这才收了笔,交待了尤大姑几句,便离开了舒心斋。舒心斋的生意好起来后,不是没有出现过仿版的,但是怎么都赶不上这里,因为林晓霜的这些制品,还加了特制的熏香,洗过多次也不会散掉。而且女性卫生用品里,添加了调经舒神的精油配方,可以缓解痛经等症状,大受闺秀们喜欢,并不是那些仿冒者能做到的,而且利用延平郡主等人,舒心斋打出了名气,大家闺秀们都爱往这里跑,她们不在乎银子,在乎的是身份。

前期装修店铺和购置原料的成本早就收回来了,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招待客人的茶具,屋中摆设的桌案,无一不是精品。墙上还挂了一幅孟二的画,落着他的大名,不止一次有人问起这画卖不卖,林晓霜当然不会卖,不过她恶意地想,如果有一天店铺生意不行了,就让孟二卖画,只怕也能够撑起来。

和夏昭回到家,正赶上吃饭。张氏不住地往她碗里挟菜,念叨着她又瘦了。林晓霜暗自嘀咕着,能不瘦吗,整天忙碌。

林晓妍微笑着:“姐姐这是去做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娘可念叨半天了,我听若秋妹妹说,下午四门馆并无课。”

林晓霜头也不抬,慢慢吃了一口张氏挟的菜,直到听林崇严也问起,这才说道:“学里要比赛,练习去了,哥哥弟弟都知道。”

林念宗和林念祖闻言抬起头来,一起点头。

“什么比赛啊?”张氏问她,“要紧么?”

“蹴鞠和捶丸,我都没有学过,欣儿姐姐她们在教我呢。”

“哦,那可是公主贵女们玩的东西,”林崇严笑道,“看来国子监的女子,确实不一般。”

一丝妒意从林晓妍眼中闪过,站在张氏身后布菜的吴姨娘赶紧地挟了一块肉递到林晓妍碗里:“九小姐尝尝,这红烧肉挺好的。”一边说,一边给她使了个眼色。

“谢谢姨娘。”林晓妍收起了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脸上的情绪,笑得阳光灿烂:“姐姐好福气,若是你这福气能分点给妹妹就好了。”

林晓霜淡然一笑:“我是不吝啬的,妹妹只管拿去就是。”低头冷笑,只要你有本事拿得去!既然这里提起来了,林晓霜正好说明,“娘,临近比赛了,练习的时间可能要拖长,我回来会晚一些,你们吃饭就不要等我了,欣儿姐姐这几日要过来和我住一阵子,不好怠慢了她,我想在后院开个小厨房,免得开大灶浪费柴火。”

张氏点了点头:“行,明日我就叫人来打灶。”想开小厨房的念头,女儿早就给她说过了,只是吴姨娘也提出想开,若是开了例,她却不好回绝,既然现在有孟言欣做借口,正好应了。吴姨娘那里她是不会答应的,当年她就是凭着小厨房偷偷解了药性,怀上了孩子,如今若是给她,不知道还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张氏可不放心。

到了晚间脱衣时,摸到了胸口的信封,林晓霜才想起来忘了燕王的信,让丫环退下去,她掌了灯躺在床前,取出信纸来。纸上聊聊数语,让她将这些日子是怎么查帐的,详细说明报给燕王,末了说那些药材随她怎么用,只是制成了药丸,送一份到延平郡王府,燕王还列举了延平郡王和郡王妃有的毛病,并未提到小郡主阿岫,信中还说,送药时不用提他,只说是林晓霜的心意便成。

林晓霜看到这里抽了抽嘴角,拜托,不提他,延平郡王府会让她进去么?这王爷到底在搞什么鬼!信中还提到了那块石头,原来那个不是给她的,只是让她收好了,他回来会来取。林晓霜无奈地看着信,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霸王,他的石头自己放到王府去好了,为什么要放在她这儿?真是莫名其妙!最惨的是她多年不写工作汇报了,这下又逃不脱了。

再往下看,她唇角顿时咧开:兹都尉蔡大虎为押运使,往京城收购军粮,回信可交由其带来。另本王需秋衣两套,现交由你做,布料样式由你定,回信一并交蔡大虎,酬金为摘星楼一年免费食宿,不论人数多寡。事情办好,赵管事过目后自会给你信物。

林晓霜不疑有他,大人物都大手笔,对她来说很优厚的条件,可能对燕王来说不算什么,何况摘星楼本就是他开的。燕王是知道舒心斋的,也看过她做给蔡大虎的那些衣物,虽然其实大部分是张氏的针线,想来他对那针线还满意,这笔生意还挺划算。摘星楼一年免费食宿,她想了想,做两套衣裳,这一年就不用做饭了,天天从摘星楼往家里搬,正好便宜念祖那个小馋猫。

林晓霜摸了摸下巴,摘星楼共十八位大厨,每人拿手菜都是几十上百个,这一年简直可以不用重复,天天换不同的菜色,她拍了拍床,这活儿无论如何都接了!

大虎归来

原野上,草长鹰飞,不知名的野花开遍大地,粉红淡白,黄紫蓝橙,在略显冷峭的风中颤动,送到鼻尖是一阵阵不绝的幽香。

燕王站立在一个小草坡上,遥望着远处,芳草连天,连绵到天际。远处出现一个牧人的身影,挥舞着鞭子,待马儿四下散开吃草,便扯着喉咙唱了起来,声音不算优美,有些嘶哑,但音域宽广,许是天天这么练,传得很远。

祁亮坐在草坡上,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旁边的燕王身上,年轻的燕王身姿挺拔,披着玄色披风,风吹得披风后扬,露出里面银色广袍,胸前绣着一只苍鹰。边关风霜让他的肤色变深了些,那紧抿的嘴角透露出他的刚毅,眸色深沉,越来越难懂。

祁亮想不通燕王为何要让蔡大虎回去,王爷不是对林晓霜有意吗,明知道那两个人有口头婚约,这一去万一…王爷这不是拱手将美人让出吗?好不容易他才看中这么一个,轻易放弃,可不像是他的作风。祁亮有满腹的疑问,可是他不敢问,要是潞王在就好了。他们离京的时候,潞王还在京城,他说过些日子会来边关,可是一直都不见踪影,怕是又被哪个美人勾住了心,舍不得走了。

他扯了一根草含在嘴里嚼了一下,草汁甘甜中带着些微的苦涩,张口吐出来,他听到有牧羊女和起了牧马人的歌声,歌声嘹亮清脆,调子轻快,听得他微微愣神。

“王爷,他们唱的什么?”祁亮听不懂,不代表燕王不懂。燕王是一个好学之人,当年每征战一处,便会先了解当地的语言风俗,并且虚心求教,他有无数的老师,其中两人颇有来头,与大安相领的几个国家的语言,他都有涉猎。这唱歌的人虽是大安人,却是大安的少数民族,常用语恰好与邻国相通。

燕王没有半晌没有说话,在祁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慢慢将歌词翻译了出来。

听罢翻译的歌词,祁亮噗地一笑,咧开满口白牙:“这词…怎么听着似曾相识?是了,想起来了,这不是和我们第一次遇到时那小丫头唱的差不多么?”

“哪里差不多了,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燕王瞥他一眼。

“不都是哥啊妹啊的,就是云啊花啊的,本来就没什么差别。”祁亮嘟囔道。

燕王很诡异地看他一眼,忽然坐在草坡上,身体一倒,双手撑着后脑,仰面看向天空:“山民所唱的歌,大多如此,既然你说差不多,想来还记得,当日你不是偷听了好久吗,时不时也曾听你哼过那么一两句,现在唱给本王听听吧。”

“王爷饶了小的吧,我哪里会唱歌。”祁亮眨巴着眼,无奈地看向身边的人,笑得很是牵强。

“唱!”一声冷喝,不容人拒绝。

“不唱!”回答的声音略有些迟疑。

“扣你一月薪饷。”

“不要啊…”

“两个月!”

“我唱,我唱我唱…”祁亮悲愤地仰头对着天空,猛然扯开了嗓子唱起来,难为他,居然把林晓霜唱的那首天上没有乌云盖全记了下来,只不过有些跑调。

唱完了,祁亮对燕王讪笑道:“王爷,薪饷就不要扣了吧,小的还指望您多给点,好存钱娶媳妇呢。”

“本来想着,你若唱得好,本王就把上次那胡商送的别院赏给你的。”燕王慢吞吞地起身,祁亮的眼睛猛地睁得溜圆,心情激荡地跟着起来,巴结着上前给燕王拍了拍披风上的灰,扯了扯,展平了上面的褶皱。

“就知道王爷是非常体恤下属的…”

祁亮话未说完,被某人打断:“可惜,你唱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燕王拂拂衣袖,施施然而去,留下祁亮呆在后面,张着嘴欲哭无泪。

京城,猫儿胡同,林府。一身戎装,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转身对同伴笑了笑,笑容有些尴尬。

“周大哥,我们去那边吧。”他指了指胡同的另一头。

周醉立于马上,皱眉盯着林府的大门:“怎么?搬家了?”

蔡大虎摸了摸鼻子:“前几天刚分家,门房说,三房另开了院门,咱们绕过去就是。”

周醉笑道:“好,不就两步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