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子告假时,林晓霜见到了李青岚,这个温和有礼的年轻男子,在编撰《千秋史》的日子里与林晓霜已经变得很熟了,他站在太子身后,林晓霜向太子行过礼,冲他笑了笑,他微笑着点头道:“林小姐来了。”

“李大人也在啊!”林晓霜应着话,眼光在两人脸上划过,眼神清亮,将一黑一白两张俊颜映在了瞳仁中。

李青岚是武将,常在外操练,肤色偏黑,太子居于深宫,加上贵体违和,出入都有步辇,皮肤养得比好多女儿家还白,两人站在一处,李青岚不时低头轻笑应对太子的问话,若不是都着男装,还以为是一对神仙眷侣。

在林晓霜眼中,这两人俨然是对情侣。大安朝并不流行男风,她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那位良媛姐姐林玉涵据传深受太子宠爱,风头还盖过了太子妃,时常侍寝,但肚子就是不见动静,不光是她,太子所有的女人,没一个怀孕的。林玉涵回娘家时,虽然外表光鲜,意气风发,却掩盖不了眉梢眼角的忧郁。大伯母悄悄儿对林晓霜说,观察林玉涵走路的姿势,应该还是处子之身,什么恩宠都是假的。

大伯母此言虽是为了讨好林晓霜,毕竟林晓霜受太子看重,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否则《千秋史》的编撰者中,也不会有她了。但是大伯母的言语不是没有道理,她生过几个孩子,这方面的事情懂得比较多,加上林玉涵那奇怪的神态,让林晓霜信了几分。

然后多次见到李青岚与太子之间的亲密模样,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举止,可那神态,那眼色,那情不自禁的笑,都让她看出了恋人之间才有的默契与温情。所以林晓霜大胆猜测,太子不近女色,原来只为他是断袖,而对象,就是李青岚!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李家这位公子如此优秀,却一直不婚了。

临走时,太子对李青岚说道:“青岚,代我送送林小姐。”李青岚看他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出得门来,林晓霜对他说道:“到此就行,大人不必送了,太子近日似乎咳得更厉害了些,大人在旁还需多劝劝,再忙也不能不顾身体。”

李青岚停下了脚步,苦笑道:“姑娘说的是,也要他肯听我的劝才行,皇上年事已高,近日又…再加上边关战事吃紧,唉!”

“边关战事?”林晓霜迟疑着问道,“不是有成王坐镇,一切都向好了发展么?”

李青岚摇了摇头:“姑娘毕竟是闺阁女子,不涉政事,有些事便是与你说,你也不会明白。”

林晓霜点了点头,李青岚说的,未尝不是事实,正要告辞,却又听他叹了一句:“若是燕王未被削权就好了!”

“为何?”林晓霜大着胆子说道,“燕王兵权被削,对太子来说,不是一桩好事么?”

李青岚说道:“本来是好事,可如今,我倒宁愿燕王仍在,太子他便不用这么操心。”

“我观太子颜色,恐怕他的病还有些麻烦,少操劳一些,确实不是坏事。”林晓霜道。

“也曾听闻姑娘懂得些医理,不如找个机会,替太子看看?”李青岚眼睛一亮,看着林晓霜殷切道。

“御医都看不好的病,我一个粗通医理的小女子,又如何看得好,太子贵体,又岂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碰得的?”林晓霜失笑。

李青岚点了点头,神色黯然,继续跟着林晓霜走,一路送着她出了东宫,竟然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大人请回吧!”林晓霜又说了一次,他才回过神来。

“哦!姑娘慢走!”

林晓霜觉得李青岚的神色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太子的气色,据她观察怕是有大病在身,说不得李青岚是在替爱人担心。

与田司业夫妻告别的过程倒是简单,司业夫人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还将早年其祖父绘制的西境四国图拿给了晓霜,聪明如司业夫人,知道林晓霜此行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最后一站是孟家,孟言欣听完了秋姨娘的传奇故事,很是羡慕了半天,憧憬道:“失散多年的未婚夫妻,都以为对方死了,却还能为对方守身如玉,没想到平日在戏中才能看到的景象,在你面前活生生上演了,晓霜你真是好福气!可惜我娘不许,否则就和你一道去一趟。”

林晓霜失笑:“这叫什么好福气啊!秋姨也算是苦尽甘来,我母亲待她如妹,嘱咐了我此去要好好替她安排好一切,恐怕要待她的婚礼后才能回来了,说不定我回来时,你都出嫁了,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可不要怪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答应我的礼物,可不能赖掉,人不在,礼要到!”孟言欣哈哈笑道。

“那这样好了,等我回来再补,我在外面好好寻寻,说不得要送你一份大礼!“

“好啊好啊!最好是别人都没见过的东西。”孟言欣拍着手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你的礼,最好你能赶回来。”

“我尽量吧,人在外面,总是难以预料。”

“你二人说什么呢?晓霜妹妹,听说你要去甘州?”孟言轲挑帘进入,眉梢轻挑,一脸笑意地看着二人。

“是啊,孟二哥,怎么了?”

“可巧了,我也要去甘州,咱们一道上路吧,也好有个照应。”

“你怎么要去甘州,二哥,都没听你提起?”孟言欣惊讶道。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家里有一批货在甘州出了问题,爹走不开,让我去一趟。”孟言轲笑道。

“那还真是巧了!”林晓霜笑道,“每次我有事,总能遇上孟二哥!”

“可不是!”孟言轲笑道,“可见咱们有缘。”

林晓霜微笑一下,没有言语。这件事还真的是很巧,不管孟言轲出于什么原因去甘州,她的目的却是不能告诉他的,如果她不答应与之同行,反倒让人生疑,这件事得与延平郡王商量一下,看来她只有到了甘州,再想法子与孟言轲分手,与延平郡王派去的人会合。

回去后她带着元浩又去了一趟延平郡王府,和郡王爷商定,她与孟言轲一道前往甘州,郡王的人与元浩先行前去,到了那里,他们再派人与林晓霜联系。

到了甘州就与孟言轲分道,那时候各有各的事,他总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吧!林晓霜心想。

第二天,跟着孟家浩浩荡荡的商队,林晓霜与秋姨向着甘州而去,念祖与二虎骑在马上,身量虽小,看上去却很精神,颇有英姿。张氏与林念宗坐了一辆马车,送到城外才回转,一路上交待林晓霜去到甘州要如何如何,也没避着孟言轲。

孟言轲笑道:“婶婶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晓霜妹子。”

得过林晓霜的嘱咐,张氏回道:“那就多谢你了,路上有你照顾,我也放心,到了甘州,自然亲戚照顾,就不用麻烦你了,若是回程时你还在那边,我让晓霜去寻你。”

孟言轲自然满口答应。

出城二里地,又来了一队人马,孟言轲说是孟家商队的护卫,他们身着盛装,步履稳扎,林晓霜细细观察,却发现这些人很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孟言轲此去,只怕不那么简单,会不会与燕王的失踪有关呢?孟家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林晓霜悄悄嘱咐了二虎,关于蔡大虎的事若是有人问起,半点也不能说出去

与君同车

因为心中担忧,林晓霜催着孟言轲一路急赶,只恨不得日夜兼程。孟言轲问起,她只道秋姨急着见到亲人,对于这点,孟言轲也能理解,所以一切依着林晓霜,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去甘州见的是秋婉茹的亲人,为何当事人眼中的焦虑之色,却不如林晓霜来得浓厚。

越接近甘州,林晓霜的心跳越是急迫,她很怕去得晚了,等到了目的地,得知的是噩耗。蔡二虎一路紧抿着唇,眼中神色亦是坚定中带着深深的担忧,但他在林晓霜面前,依旧如儿时般憨厚地笑着,安慰她不会有事。

路上越来越冷,林晓霜将母亲张氏缝制的衣裳穿在了身上,裹上了厚厚的狐裘,还是抵御不住寒冷。路上她感染了风寒,为了照顾她,孟言轲决定停下来休息几天再走,她自己熬了一大碗姜汤喝下,坚持赶路,看着那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孟言轲心中暗暗心痛。

慢慢的,从林晓霜的言行举止中,他猜出了一点什么,难道是蔡大虎出了什么事?孟言轲想到这一点,不知怎么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那么晓霜就是自由身了,那么,他又有机会了。不过他又有些鄙视自己,暗暗告诫自己这样的想法要不得,但是这个念头像是疯长的杂草,在他的脑海生了根,不断蔓延。

或许因为生病的原因,晓霜夜里多梦,总是情不自禁地惊醒。这次晓霜带在身边的人是夏昭,虽然她已脱了籍,不再是丫环,不过她的未婚夫周醉在军中,既然来了,林晓霜也就将她带来,周醉幸好不在这次失踪的名单中,周大姐的意思,是想弟弟早点成亲,为周家开枝散业,林晓霜想着若是一切都平安,没有什么事的话,这次就让夏昭与周醉在边关完婚,也是一桩好事。

晓霜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时,夏昭就守在她身边。

她感觉到了额上的温热,原来又发烧了,夏昭在用帕子给她擦拭冷汗。

林晓霜一把握住夏昭的手:“孟二哥没有停下来吧?我们是不是一直赶路的?”

“是!小姐你就安心吧,”夏昭心痛地说道,“现在我们是在客栈,孟少爷才来看过你,我看着你这病来得凶险,他也很是担心,要不你就休息两日再走如何?”

林晓霜坐起身,扯下头上的巾岶:“没关系,我这个不过是小病,过个六七天就好了。”因为鼻子有些堵,她说话的声音带着些瓮气,嗓子也发炎了,略微嘶哑,“你倒还记得我教你的,发烧要用温水擦身,不用你了,我自己来,你再给我端点水来。”

夏昭依言而去,很快就端了水进来。林晓霜讶异道:“这么快?这家客栈的服务还挺周到。”

“什么啊!”夏昭说道,“是孟少爷吩咐人烧的,给了不少银子老板才肯干呢,他刚才还在外面,说了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他。”

林晓霜点了点头,轻应一声,接过帕子在盆中搓了两下,拿起想要扭干,手上却没几分力气。

夏昭抢上前来:“还是我来吧,你看你,病得都没半分力气了。”晓霜苦笑一下,只得由她,夏昭一边给她擦身,一边说道:“其实孟少爷对小姐很不错的,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那时他也上府里提亲的,小姐要是当初选了他,如今也不会千里奔波,这么辛苦…”

“夏昭,别说了!”林晓霜打断了她,“若是我现在有个条件更好的给你,你会放弃周醉挑那人吗?”

夏昭红着脸说道:“那可不成,我答应了周大哥的。”

林晓霜浅笑道:“就是啊,人岂能言而无信,我也是答应了他的…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如何能因为有更好的人选,而背弃他呢?而且大虎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和你的周大哥对你一样好!”

夏昭小声道:“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小姐。”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林晓霜笑了笑。

夏昭点点头,很快地为她擦完身,用狐裘裹着,再将火盆中本就红火的炭火拨得更旺了些,才找了套干净的中衣来给林晓霜换上。而后便伏在林晓霜脚边睡下,想是累极,不多时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屋外是一片银白,天窗反射出几分雪影,映得屋里也有着淡淡的光亮,林晓霜睁眼看着帐顶,独自失神。

她在想方才的梦,梦里她和蔡大虎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上奔跑嬉戏,忽然一阵黄沙卷走了蔡大虎,她急急地奔走寻找,看到前方一个年轻男子骑在马上,白马银枪,她追上前去,冲那人伸着手,叫着大虎的名字,对方伸臂将她拉上马,抱在身前坐定,她才发现那不是蔡大虎,而是秦容宣。她正想问他可有见着大虎,秦容宣却严肃道:“抱紧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而后她就看到泛着青光的剑在身前划开一道道圆弧,将冲上来欲抓住他们的敌军杀得片甲不留,那匹马驼着两人飞奔,秦容宣边逃边杀,敌人却越来越多,忽然马惊嘶一声止住了脚步,她一看,前方是一处悬崖,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这么一急,她就醒了。

为什么会梦到秦容宣呢?林晓霜有些愣愣地想着,梦中蔡大虎的面目有些模糊,秦容宣的样子却很清晰,清晰得就好像她看过一场电影。

他会有危险吗?他的功夫比大虎高,又是王爷,身份尊贵,有护卫保护,再如何,所处的境地也比大虎好吧?越想越是心烦,她在静夜之中,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没睡多少时辰,第二日晓霜还是起了个大早,孟言轲来时,她正叫了早饭在吃。

孟言轲笑道:“看样子你的精神好多了。”

“是啊,孟二哥可用过早饭了?”

孟言轲摇摇头:“惦记着你的病,先来看看你,我还想劝劝你,还是歇一晚,好些再赶路吧。”

“不用了,”林晓霜伸手掏出个药方,那是她一早起来时写好的,“你知道我自己也懂些医理,照着这个方子,请你帮我抓三副药,直接熬好了用水囊装着,路上我热热就能喝。”

“这样行吗?”孟言轲怀疑地看着她。

林晓霜肯定地点头:“肯定行!你照做就是。”

他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药方出了门:“那你慢慢吃,我这就去。”

上车的时候,孟言轲让晓霜换了一辆马车,车里铺设了褥子,四周围得严严实实,比她以前坐的那辆暖和多了。一打听,原来是孟言轲花了大价钱,从落脚处的一位富商手中购得,专门给晓霜坐的。

他指着宽阔的车厢说道:“你看,这车板其实是个卧榻,可以睡在上面,旁边设的有护栏,就算马车颠簸,也不会掉下来,而且就算要掉下来,有我呢,你就放心睡吧,这样病好得快些,也不会那么难受。”

生着病坐马车,还真会晕车,林晓霜这一路上可是吐了不知多少次。见孟言轲如此体贴,她也有些感动,感激地瞧他一眼道:“孟二哥,麻烦你了。”

在林晓霜的认知里,男生照顾女生,是很平常的事,很久以前,她的同学、同事都会这么做,当事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私情之类的。这会儿她正是病得可怜的时候,骨子里女孩子的柔弱也就显了出来,对身边能有人保护,只会感到欣慰,也没多想,可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有些不同了。等她和孟言轲进了马车,那些护送的孟家商队的人就挤眉弄眼起来。

夏昭觉得不妥,掀开车帘道:“孟少爷,还是我和小姐坐一辆车吧,我照顾她也方便些。”

“还是我在这里吧,若是车上能坐两个人,姑娘倒也可以上来,前方路上不大太平,若是只你们两个女子坐在车中,我不大放心,姑娘不用担心,我与你家小姐情同兄妹,必会照顾好她。”孟言轲道。

书夏昭闻言有点迟疑,她也曾听说过,往甘州的路上并不太平,时有流寇出没。这辆马车是专门设计了给人睡的,车板与车厢壁抵得很紧,只能够勉强坐得下一个人。

香孟言轲的人品,林晓霜是信得过的,冲夏昭道:“夏昭,就听孟二哥的吧,你和秋姨坐的那辆车上,孟二哥也派了个护卫跟着,你照顾好秋姨,我看她这些日子恐是被我传染了,也有些感染了风寒的样子,我不是熬了几袋药吗,你拿一袋过去,你和她都分着喝一点,预防一下。”

门夏昭接过水囊,说道:“那…孟少爷,我家小姐就拜托您照顾了,我们就跟在后面,有什么事小姐只管叫我。”

第林晓霜点头:“你快去吧,咱们快些走,没准明儿就能够到甘州了。”

囡夏昭离去后,她坐进车厢,身上冷得直打颤,也不跟孟言轲客气了,裹了狐裘就躺在车上,背靠车窗,正好与孟言轲相对。

小孟言轲下车,很快拿了一床厚厚的绒毯过来,盖在晓霜身上,马车也慢慢晃动起来,开始往前行驶。

小“这样更暖和。”他说道。

首“你呢?孟二哥?”晓霜问道。

发“我是男子,又是练武之人,体质比你好太多,我不冷。”孟言轲温言笑道。

“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会武之人。”林晓霜歪着头看了看,笑道。

“哦?为何不像?”孟言轲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她。

“因为练武之人给人的感觉都是五大三粗的,你看起来太过文气,说你是个书生还差不多。”

孟言轲想起了蔡大虎,那不就是个练武之人么?他将双拳一抱,侧靠在车厢上,这个样子顿时让他多了几分英气。

“那你觉得是做个书生好,还是做个武将好?”他想知道在林晓霜的内心里,到底是喜欢书生多一些,还是武夫多一些。

“各有各的好吧,”林晓霜笑道,见孟言轲笑着摇头,似是对回答不满,又添了一句,“不过就我而言,最向往的就是仗剑走天下,阅尽万里山河的日子,所以…你知道答案了!”她冲孟言轲眨了眨眼。

孟言轲被她这个小动作弄得没了脾气,摸了摸鼻子道:“难道你会选择大虎,我算是明白了。这次送你秋姨回家,只怕也是你自己要争取的吧,为的就是想出来逛逛,顺道…也看看他!”

林晓霜俏皮地笑道:“被你猜出来了!你不会笑话我吧?”

孟言轲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会,其实我很佩服你,难得女孩子有你这样的胆色,欣儿别看平日里闹得凶,不过只是嘴上说说,让她学你这样的话,离家三里地她就得哭起来。”

“你这样说,小心我回去告诉欣儿姐姐!”

“我才不怕你告诉她!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孟言轲闭上了眼,似是累了。

林晓霜也不再言语,掀开一道缝,看了看车窗外,二虎与念祖又不坐车,跑出来骑马了,就跟在她的马车边。二虎得了她的告诫,脸上并没流露出半分不妥,该闹一样闹,该笑一样笑,这让晓霜放心不少。

见到外面开始落雪,她冲着二人叫道:“二虎,念祖,别玩了,进马车去吧,当心冻坏了。”

“没事的,姐姐,你不用管我们,好好儿歇着你的,我和二虎哥都壮着呢!我们再骑一会儿,雪大了就钻进马车去。”念祖笑道。

林晓霜招手叫过二虎,二虎低下头,她叮嘱道:“二虎,念祖就累你多看着点,你比他大,比他懂事,别让他惹事。”

她这样说话像是在嘱咐小孩子,明明自己比她还要大!二虎红着脸“嗯”了一声,骑着马跑远了,念祖一甩缰绳,很快追了上去。

林晓霜关上车帘,转头见孟言轲仍旧闭着眼不动,发了一会儿呆,蜷缩着身子睡了下来,靠着枕头,在马车的摇晃中慢慢沉入了梦乡。待她呼吸变得平缓,孟言轲睁开了眼,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眼眸深沉。

就在刚才去抓药的路上,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三千余名大安将士在北岭关惨遭乌苏汗突列的一万大军突袭,大败后退至有西关第一险之称的鹰嘴崖,援军赶至时,除了满地的尸首,崖上却已空无一人,原被封燕王的皇六子及其十八护卫,以及都尉蔡大虎等将士一百一十八人失踪。

98、入成王府

在风雪中又行了两日,林晓霜等人终于来到了甘州,马车直入大将军府,林晓霜先前说到了甘州就各自分道而行,孟言轲却道她病未痊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那亲戚只怕一时也找不着,不如先到大将军府歇一夜,明日再去寻人。

他殷勤相邀,大将军府便是成王府邸,林晓霜思忖着也许能够得到点消息,遂应了,虚弱地笑道:“就怕给孟二哥添麻烦,毕竟咱们人多,而且与成王府非亲非故的…”

“不妨事,成王此人,最是和善,他与我家交好多年,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孟言轲说道。

守门的军士看了孟言轲手中的名贴,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着盔甲的武将迎了出来,抱拳道:“孟公子来了,我家将军等候多时,快快有请!”

林晓霜知道孟家是皇商,军中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们供应,这入冬了,吃的穿的,都需要与孟家打交道,而且孟言轲自己都说了成王与其家是交好,倒也不以为意,遂跟着入了大将军府。

“何都尉,不知大将军可在府中?”孟言轲问道。

“大将军到城头察看巡防去了,不在府内,不过临走时吩咐过在下,若是孟公子来,需要好生招待。”

“都尉不必客气!”孟言轲道。

两人相让着进去,听到此人是官职与蔡大虎相当,林晓霜免不得多看了两眼,那何都尉亦是同时在打量她,还道她是孟言轲的家眷,遂道:“没想到公子还携了家眷前来,府中屋子倒是宽畅,就是没有烧炭火,这会儿安排下去,只怕一时也暖和不起来,不如先去厅上坐一阵子,待收拾好了,再请各位前去休息。”

“有劳都尉。”孟言轲拱手为礼,也没多作解释。

进到厅内,屋里旺旺地烧了几笼火,用的是最精纯的银炭,顿时一投热气扑面而来。孟言轲退后两步,等林晓霜走到跟前,伸手替她解去了外袍,柔声道:“冻坏了吧?此刻有火了,你坐到火边,好好烤暖和。”

林晓霜确实冻得受不了了,点了点头,也不客气,自坐在了最暖和的位置,何都尉笑了笑,朝门外叫了一声,吩咐丫环泡茶,又对林晓霜等人说道:“给几位姑娘泡姜茶吧,喝了可以抗风寒。”

“多谢大人!”林晓霜笑语言谢。

何都尉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咱们大将军府没少占孟家的好,这点小事,应当的。各位车马劳顿,想必也该饿了,不如我这就下去准备饭食?”

这个时候,离晚饭时间还早,他们路上带得有干粮,中午到是吃过,也能撑到晚饭时,但是孟言轲想到林晓霜生病吃不下,饮食清淡,路上又没有好的食材,基本就是咬一口干粮,喝点温水,眼看着这一路行来,人都瘦了一圈,心痛不已,闻言急忙点头:“好的好的,这一路上都急着赶路,我早就饿了,还请都尉早作安排,最好能寻些新鲜蔬菜更好。”

何都尉为难地说道:“孟公子,肉倒是不缺,牛肉羊肉,便是狼肉也有,就是这蔬菜,大雪天的,没地儿找去。”

孟言轲看林晓霜一眼,她虚弱地笑道:“孟二哥,你就不要为难何都尉了,有什么吃什么吧。”

听到她的称呼,何都尉不由得有些迷茫,难道这位不是孟公子的夫人,而是他的妹妹?也不对,哪有称呼自家哥哥还带姓的?看孟公子紧张的样子,应该对这位小姐有情,可若还未嫁,他又如何带着她出行?

孟言轲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愿意解释,任由何都尉误会,也许因为别人把他与林晓霜看作夫妻,心头有着那么一丝怯喜。此时看何都尉起了疑,他只好解释道:“这位是林小姐,乃是我的义妹,她到甘州走亲戚,我送她一路前来,路上染了风寒,想在大将军府寻个大夫看看,军营中应是有军医的,总比外面的大夫强些。”

何都尉恍然:“对对对,这事公子怎不早说,我这就安排人去请军医过来,也好给小姐早些熬药,吃了饭就服下,睡一觉后,保管什么都好了!我们这位方军医,医术还真是不错,咱们军中兄弟有他照护,都很少有人生病。”

“大人,城郊村庄的农户家有晒干了的萝卜条,林小姐既然病了,只怕真是吃不下太过荤腥的东西,要不奴婢去寻些萝卜条来,泡开煮了给小姐吃,也能开开胃口。”一旁沏茶的丫环开口道。

何都尉自然点头,孟言轲听到有萝卜条,也很高兴,拿了一锭金子到那丫环手中,交待道:“还请姑娘多买些。”

丫环傻眼看着金子,瞅了瞅林晓霜,讷讷道:“不过是些萝卜条,虽然蔬菜少,可也不是什么金贵之物,用不着银两,奴婢去找人要点就是,这里的村民都很好说话的。”

“若是人家不愿意,也想留着自己吃呢?姑娘不必推辞,你就拿着吧,就多出点价,不用省,多少都行,若是不够,带了人上门来我再给。”

何都尉看出来,孟言轲这都是为了林晓霜,便让那丫环收下金子,自去买萝卜条了,他自己也下去找厨房的人做菜,只留了沏茶的丫环在一边侍候,还抱歉地对林晓霜笑了笑说道:“我们大将军治军一向严苛,这府中除了这几个粗使丫头,也没半个服侍的人,还请小姐多担待。”

林晓霜回道:“都尉大人客气,有丫环服侍,已是很好了,您自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见孟言轲点头附和,何都尉这才下去了。

林晓霜笑道:“早知道这么麻烦人家,我就不来了。”

孟言轲说道:“那怎么行!我也不放心你前去,总归得军医给你看过了才好。”

“路上我自己开了些药,其实这风寒也就七天左右就能好了,只是路上劳累,难免多拖了几日。”

“你这么掉以轻心,我还真不放心你独自去寻亲了,还是在这府里多住一阵,好了再去吧,秋姨,您说呢?”孟言轲也随着林晓霜,叫秋姨娘秋姨,开始还很让秋姨娘局促了一番,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秋姨娘自然也是担心林晓霜的,天大地大,找什么人她不管,总不能让林晓霜受到半点闪失,那她可真的对不起一直护她的张氏了,闻言点头道:“孟公子说的是,霜儿这都是陪我害的,明日我自去见了我的家人,让她在这里养几日,等我那边安顿了再来接她,也是一样。”

“秋姨…”林晓霜不依地看了秋婉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