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让绿乔又拿来一瓶露水,说:“你带着,要是觉着不舒服就喝一口,这几日你不可再私自练功,晚上你再来,我帮你运气疗伤。”

阿语点了一回头,别说练功了,她现在走路都快走不动了。

回到外面的时候,公鸡刚打第一声鸣,阿语躺在被窝里,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这番元气大伤,就有点抵不住寒气。

屋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阿语透过纱帐,看见招弟起来穿衣,招弟真是勤快,自从来了阮家,就没有偷懒过一回,是个勤恳又实在的人,应该是像她娘。

阿语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招弟来叫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招弟也不敢擅自就挽了纱帐,而是站在帐外,小声的唤她:“小姐,小姐…天亮了…”

“唔…”阿语半梦半醒的支吾了一声,懒懒的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都快过了。”招弟轻笑道,小姐睡懒觉也是件稀罕事。

阿语顿时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已经这么迟了?”

“是呢!夫人已经用过早点了,本想早点叫小姐起来的,夫人说,小姐昨儿个辛苦了,就不要吵您了,让您多睡一会儿。”招弟说道。

哦…阿语安下心来,说:“我今儿个还真觉得乏,浑身无力。”

招弟一惊,掀了帘子,探身进来:“小姐不舒服吗?”

阿语琢磨着,今天委实是起不来了,还不如就着娘的话,说自己病了,娘要着急她也没办法,顾不上了,阿语便点了点头。

招弟忙不迭的跑了出去,须臾,娘和元香就匆匆赶来过来。

“阿语,哪儿不舒服?”俞氏紧张的摸摸阿语的额头。

阿语勉力一笑:“娘,没什么,可能昨儿个累着了,今天身上酸的很。”

俞氏薄嗔道:“都说了让你别去,你非去不可…”

“娘,我躺会儿就没事了。”阿语打断了娘的唠叨。

俞氏看阿语神情恹恹,也就不忍心再说她的不是,转而跟元香说:“你让李叔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瞧瞧。”

“娘…真的不用了,我歇歇就好,我一想到要看大夫,就更不舒服了。”阿语深感头疼,早知道会是这样。

俞氏认真道:“不舒服就得看大夫,哪能讳疾忌医呢!万一小病拖成大病那还了得?”

元香在一旁附和着:“小姐,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的好,这样,夫人才能安心。”

阿语没辙了,只好由着她们去。

趁着没人的时候,阿语偷偷喝了几口空间露水,提提神,免得待会儿大夫来时看她一脸菜色,乱七八糟的开一大堆药来。

好在,这安文县没有货真价实,医术高明的大夫,说穿了不过是个赤脚医生,纯粹是混饭吃的,阿语怎么说他就怎么诊,只开了些安神养气的补药来。

俞氏听了大夫的话方才安心,让李叔跟着去抓药。

因为阿语不舒服,俞氏就把房里的针黹活搬到阿语房里来做,好方便照看阿语。阿语很愁苦,娘要是提出晚上也要守在这里,她岂不是没机会进空间?

蒋静和东哥儿也来看阿语,两人的神情颇有些自责的样子,毕竟阿语是跟着他们出去的,回来竟是病倒了。

阿语少不得又跟他们说笑几句,以证明自己没什么大碍,心里实在是郁闷,这个样子,她哪能好好休息?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日,到了晚上,阿语果然听见娘在跟元香说:“你去把我的被褥搬过来,今夜我要守着小姐。”

“娘…”阿语急声唤道。

俞氏回头,温婉笑着走了过来:“阿语,叫娘何事?”

“娘,晚上您就别看着我了,老实说,今天你们都在我房里转悠,我被你们转的头晕,想好好休息都不能够,我喜欢安安静静的,有招弟看着我就行了,招弟做事很用心的。”阿语情急之下只好实话实说了。

俞氏闻言很是无措,她尽心尽力的照顾阿语,没想到却是让阿语更加不舒服。

看娘受伤的表情,阿语又于心不忍,便软声道:“娘,我真没什么,大夫都说了,只需好好休息,养养神就可以了。”

俞氏怅然叹了口气:“元香,还是不用搬了。”

是夜,阿语又来到空间,白离已经早早守候。将她带至畅意居,便开始给她运功疗伤,自从走火入魔后,只有白离渡真气给她的时候,整个人才是清爽的,舒服的。

出了一身的汗,再泡一个绿乔专门为她研制的草药浴,泡着温和的泉水,闻着淡淡的药香,看着满室氤氲的雾气,阿语的眼皮不觉的沉重起来,坐在浴桶里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极沉,是沉在梦里无法醒来的那种,梦见很多人挤着她往一个地方涌,她拼命想挤出来,可是怎么也无法摆脱一层又一层的人墙,只好随波逐流,终于大家停止了脚步,耳边尽是喧闹声,却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她昂着头,看见中央一个木头搭的台子上,乌压压的跪绑着一地的人,后脖子上还插了块高高的牌子,上面用朱红笔写着醒目的一个斩字,她定睛想看清楚那些都是什么人,可就是看不清楚。

随着三声鼓响,一片刀光起,霎时血光如雾,一颗人头咕噜咕噜的滚了过来,一直滚到她的脚下,她低头去看,是三伯父,她仓惶的捂住了眼,告诉自己这是梦,不是真的,等她放开捂住眼睛的手,却惊恐的发现,她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围着她的是满地的人头,又长房伯祖母的,三伯母的,还有思萱、思卉、思真的…她们都睁大眼睛死死的瞪着她,死不瞑目的样子,突然间,伯祖母的嘴巴动了,森冷森冷的声音,很是幽怨的说:“阿语,你既知道阮家有难,为何不早告诉伯祖母…”又一个声音说:“七姐,我的头好痛,砍头真的很痛啊…阿语惊的不知是哭还是在叫,不,不是这样的,是五殿下他说,他说阮家不会有事的,如果告诉你们的话,事情会更糟,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阿语抬眼,看见五殿下负手站在淌满鲜血的刑台上,一副得意的样子:“阿语,你真是太天真了…”

阿语悲愤不已,想要冲过去,抓住他问个明白,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

裤脚却是被一个人头死死咬住,阿语又惊又怕,大叫一声,猛的醒了过来。

直愣愣的盯着顶上的云帐,半响都无法从梦境中摆脱出来,那满地的人头和蜿蜒成河的鲜血,太过骇人,不会的,不会的,阮家不会被满门抄斩…阿语按着心口,努力安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

侧过眼,看见白离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坐在罗汉榻上看书,只是此时他的神情并不专注,目光早已越过了几上的书籍,漫无目的的散落在前方的虚空处。

他在想什么?

阿语支起身子,自己坐了起来,身上没有那么痛了,元气好像也恢复了些。呃!她记得她之前在泡药澡的,怎么…

白离虽然怔怔出神,但阿语这边一有动静他还是马上就有了反应,阿语只一眨眼,白离就到了面前。

“阿语,怎么起来了?”

“我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阿语说着,但她觉得自己是这一梦被吓的精神了。

他心不在焉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蓝禾端了米粥进来:“小姐醒啦!正好,我这百合粥刚刚做得,身子虚的人,喝米粥是最好的,容易吸收,这是绿乔说的。”

“蓝禾,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白离淡淡的说了一声,对阿语笑了笑,便步出畅意居。

阿语等他走远了,小声问道:“蓝禾,我身上的衣服…”

蓝禾笑道:“自然是我帮小姐换的,小姐在浴桶里睡着了,叫也叫不醒。”

哦,阿语正要松一口气。

“不过,是白离把小姐抱回来的。”蓝禾不等阿语这口气松下又说道。

呃!阿语一口气顿时梗在了嗓子眼。

白离离开畅意居,来到水潭边,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将头埋在了手掌心,让自己发胀的头脑冷静下来。

没想到阿语是阮家的小姐,大康几朝的名门望族阮家么?难怪她会认识老五,看她梦中哭的那么伤心,那样惊恐害怕的模样,从她的梦呓中,似乎老五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乎阮家如今境况不佳,为什么会这样?阮家在朝中一向声誉极佳,口碑良好,为何会落难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绿乔的药被他做了手脚,本来阿语这次是必死无疑,没想到她的内功心法纯正,已经小有成就,被她支撑着来到空间。他是不能再害她了,绿乔的医术不可小觑,瞒过这一次,未必瞒得了下一次,也正如此,他都不敢让赤炎为阿语疗伤,或许,他该想想别的办法…

阿语在外面躺了两天,在空间里躺了三夜,才恢复过来,这番生病,让阿语对绿乔的猛药讳莫如深,再不敢问她要了,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练功的好,反正已经有了空间露水,那种拔苗助长的事,是不能再干了,血的教训啊!

猴子和赵大在阿语病好之后回来了,猴子说,乌衣卫的人走后,他又使了些银子,买通了一个牢头,答应猴子带人去探监。

这是个好消息,俞氏听了很是激动,大家商议了一下,俞氏还是不能露面,最好让李婶和紫菱前去,一个丫头去看旧主,合情合理。

于是,第二天一早李婶和紫菱做了好些吃食,跟着猴子去了安阳县,进了县城先去制衣坊买了些棉衣,再去大牢探监。三人到傍晚才回来,李婶和紫菱俱是两眼红肿,应是在牢里哭了一场。

俞氏细细问牢里的情形,紫菱又忍不住掉眼泪:“夫人,您是没瞧见大家那凄惨的模样,一个个的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我一时都没认出来谁是谁,那大牢里又阴冷的很,老太太病了,几位夫人小姐的身体也不行了,他们也不给请个大夫瞧瞧,九夫人在进去之前已经有了身孕,这回受难,孩子没了,她撑了几日竟也跟着去了…”

大家听着,不禁唏嘘起来。俞氏边落泪边道:“可怜的九弟妹,就这么去了…”

李婶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长房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亏得夫人和小姐不在,不然就跟着遭罪了,也好,总算是阮家还留有一后,我听着这话,真是心酸呐!”

阿语一阵惭愧,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自私的走掉。

大家又抹了一把泪,俞氏道:“好在现在咱们能进去探监了,别的帮不上忙,隔三差五的送些吃食、棉衣的什么的进去还是能办到的,希望她们能熬过这段,兴许朝廷松了口,会赦了阮家也不一定。”

紫林惆怅道:“我听猴子哥说,就算免了阮家一死,阮家的女眷,或流放,或充入掖庭,更不济的,就要被充为…充为官婢,那也是活受罪啊!”

“不能用银子赎吗?”阿语问了一句。

俞氏摇摇头:“若真如此,倒是难办了。”

晚上,赵大来看阿语,其实是来告辞的:“小姐,我可能要离开安文一段时日,猴子会留下帮你的,等我事情办妥了,再回来。”

阿语已经知道赵大哥和猴子他们都不镖师,和易明一样,应该都是五殿下的手下,他说要去办事,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好在,她们在安文已经安定下来,阮家的事也渐渐的有了眉目,只是,心头的那个结一直折磨着她。

“赵大哥,你能见到五殿下吗?”阿语问。

赵大愣了一愣,说:“见是见不着,不过小姐若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殿下,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可以带话?可是说什么呢?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责问他吗?有什么用呢?阿语思量再三,郑重道:“烦请赵大哥帮我带一句话给他,请他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到这个时候,她还是对他抱有一丝希望,是不是太傻呢?可是,现在除了拜托他,还能拜托谁呢?除了他能救阮家,还有谁能呢?

赵大点点头:“好,小姐的话一定带到。”

赵大当晚就离开了。

东哥儿近来打听到好几户人家要出卖产业,如今是地不值钱,米粮值钱,所以开出大都是跳楼价,阿语选了几处,托蒋静买了下来。

蒋静问起酒坊那边的事该如何处理,阿语想着酿酒的事可以先缓一步,首先得把那片山林开垦出来,如今阮家的佃农们都无活可做,不如叫他们先去那边开垦。

不日,猴子回来说,有好些官兵开拔到安阳、安平、安泰一带了,他打听了一下,是从湖湘过来的官兵。

大家都很是不安,是不是这边也要开战了?

阿语私底下问过猴子,如今朝廷是怎么个局势,平南王是否有胜算?

猴子说,虽然朝廷如今内忧外患,但大康气数未尽。

这样的话已经很明显在说平南王胜算不大。

猴子又说,原本蜀地平西王爷要起兵造反,可是他们还没出蜀地,平西王突然暴毙了。猴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种得意的神情,好像这事是他做下的一样。当然阿语这是不可能的,猴子还没这个本事,但是有一个人是有这本事的…易明。

“是易明做的吗?”阿语随口问了一句。

猴子一副吃惊的表情,不过却没有否认,只是笑笑:“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阿语现在能够理解易明当日为什么选择抛下她了,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在她最彷徨无措的时候,易明的离开,还是让她受伤了,可是,她凭什么要求易明留下呢?易明不是她的属下,也不是她的什么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吧!他不过是奉命来护送她而已。真的没有必要再梗怀什么了。

至于湖湘的官兵来到安阳,猴子说,平南王如今在山东一带跟朝廷的大军激战,朝廷调动湖湘的官兵,是想两面夹击,也是为了切断闽浙一带的叛军的援兵。在安阳开战的话,估计不太可能,也许是想在安阳一带筹备军粮。

阿语暗道,这样一来,米价不是又得涨了?随即一想,别说涨了,恐怕都没得粮食卖了,那些个奸商,囤积了米粮,本想好好赚上一笔,谁料想,朝廷征粮,他们要血本无归了。

猴子所料不错,湖湘的军队果真是来征粮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个米粮店,再就是老百姓家,官府下了征缴令,每家每户,按人头征缴米粮,一人五斗米。

若在平时,这也不算什么,但如今兵荒马乱的,米贵如金的时候,一道征缴令,等于是在要人性命。

阿语想了想,到空间,让青闵给她准备一百担米,又找了个机会,和蒋静一起到安阳县城外转了转,找了一处不起眼的空置的宅子,化名租了下来,让蒋静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把每间房子里都装满了米粮。有这个储物袋,办这事并不麻烦,她只须打开口袋往外倒就是,不多时就是满满一屋子的米。

办好这件事以后,阿语写了一封信,封了漆,让猴子想办法把信送入军营。猴子轻功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信压在了湖湘总兵的桌案上。

过了几天,官府的征缴令撤销了,大军也离开了安阳。

百姓们都很是纳闷,只有那间宅子附近的百姓说,看到有官兵前来搬运粮食,整整搬了大半日,马车装了几十车。大家都觉得奇怪,那间空置的宅子里怎么会藏着那么多粮食?

而且李婶和紫菱再次去探监回来,说官府给请了个大夫,而且,给长房老太太和几位夫人另外安排了几间舒适的牢房。

俞氏听了,心中略觉宽慰,官府突然转变态度,是不是说明阮家的事有转机了?

只有蒋静知道,那间宅子是小姐租下的,而且那天小姐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大半天,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多粮食?蒋静百思不得其解,私下里问阿语:“小姐,您可知道官兵们在咱们租下的那间宅子里搬走了许多粮食?”

阿语不以为然的点点头:“知道啊!”

“可…那里怎么会突然有这么粮食呢?咱们租下的时候里面是空的呀!”蒋静讶异道。

“我怎么知道呢?或许,别人不知道那宅子是咱们租了去,还以为是空的,就拿来囤放粮草了,反正咱们也没损失什么,这事就不用管了。”阿语含糊其辞,打算蒙混过关。

小姐这么说,蒋静自然不好再问,存了疑虑在心中。

阿语知道蒋静的心思,但她现在没办法跟蒋静解释,将来也不能解释,只能是蒙混着。这次她送粮给湖湘的军队,用的是阮家的名义,捐粮给朝廷,希望朝廷能一举歼灭反贼,还天下一个太平。信中的措辞她是斟酌再三,言辞恳切,表达了阮家忠君爱民之心,同时激烈的控诉反贼的谋逆之举,其间,并未有一句为阮家开脱罪名之言,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希望这次冒险能有所收获,看官府的态度,应该是这次捐粮的效果。

白离同样不解阿语的举动,一口气要了那么多粮食,她要做什么?外面闹饥荒了?阮家在安阳,那里可是玉米之乡,就算别的地方都闹饥荒了,安阳也不会的,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有战事了,可就算有战事,阮家自己也拿得出这些粮食,又何必从空间里搬运?不行,这事非得找个机会问问阿语,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但阿语这个人为人谨慎的很,从不在他们面前说外边的事,空间里的规矩又是不能过问,该如何是好呢?

第93章 陪你看海

阿语梦见阮家被抄斩,冤魂怨怪与她,着实让她很不安了好一阵,也不敢跟人探讨,忽然有一天看见白离在看一本大康律法,觉得很惊讶,白离却说,这书是她带进来的,可阿语不太记得自己何时弄了这样一本书进去,既然白离在研究这个律法,阿语便与他探讨探讨,把阮家所犯的罪过随便拉了个倒霉姓氏强按到别人头上,问白离,若按律法当是如何处置。

白离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敲着黄花梨木的桌面,咚咚脆响,闲闲的说:“按律当诛。”

阿语唬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眼巴巴的望着白离:“就没有例外吗?”

他淡淡一笑:“也不是没有例外,其实诛与不诛,全看圣上有没有心放水。”

阿语又把那个倒霉人家如今的情形说了一说。

白离皱眉思索了片刻,说:“照你这么说来,应该是死不了了。”

阿语心花怒放,心想着,大抵梦都是反的吧!没得自己吓唬自己,到时候阮家没事了,她反倒愁苦的未老先衰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外面的事务一应由东哥儿打理,李叔偶尔搭把手,李婶也有了紫菱这个帮手,轻松了许多,而蒋静则成了阿语的好帮手,娘如今只醉心与给牢里的阮家女眷们做衣裳,薄的棉衣,厚的棉衣,从亲近的到不怎么亲近的,一个不落。阿语对此颇有微词,给别人做也就算了,但是给崔老太婆和瑞哥儿做,她就是不痛快。

娘听了只说了一句:“你祖母可是你爹的娘,瑞哥儿还是一个孩子。”

阿语无语,娘爱屋及乌的本事真是令人景仰,怎不见那崔老太婆也爱屋及乌一回,阿语对爹爹小时候是否真正享受到过慈母的关爱深表怀疑。

因着冬日来了,那片山和山下的地开垦出来一时也没什么好果树可以种,在蒋静的建议下,便先在山上种些番薯,一来种番薯比较省心,种下去以后基本不用怎么打理,二来也可将山上的土养的肥一些,来年再种果树。阿语以为此法可行,就让蒋静看着办了。

日子逐渐安定下来,阿语进空间的时间就有了保证,入夜就进空间,每日跟白离学学武功,琴箫合奏一番,时不时的看赤炎和蓝禾斗嘴,偶尔也加油添醋、插科打诨、挑拨是非一把,把空间折腾的鸡飞狗跳、趣意盎然,正应了某句著名的广告语…我的地盘我做主,当霸王的感觉,实在是惬意。

给白离买的那管箫,远不如他原来的那管好。安阳这个地方,除去阮家能淘出些稀世珍宝来,别地还真难找,可惜,如今连阮家也只剩一座空宅子了,她能买到一管十两银子的箫委实不容易,其实那箫只要七两银子的,阿语硬是要给乐器坊的伙计十两银子,这样她就能心安些,弄的伙计目瞪口呆,看她那眼神活像见了个神经病,说来说去都是太有钱的缘故。

好在白离技艺精湛,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一管破箫硬是被他吹出仙乐来,和着她手中的绝世珍品绿绮丝毫不逊色,当真有点琴瑟和鸣的意味。在白离的悉心教导下,她的琴艺也是突飞猛进,当初卫胥卫先生留给她的琴谱已经被她悉数弹遍,反复琢磨,阿语幻想着以后见到卫先生,便来个名曲大串联,要悲就悲,要喜就喜,让他忽而伤春,忽而悲秋,神经错乱为止,每每都想的乐不可支,独自一人拍桌子大笑,然后白离也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瞅着她看,然后过来断断她的脉象,忧心的说:“我总觉得你那走火入魔的病症尚未根治…”

阿语就很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外面的世界太悲催,我若在这里也须时时克制自己,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蓝禾听闻,便很同情的说:“外面的世道果然这般不堪了吗?那小姐也委实太可怜了。”

白离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问蓝禾:“那紫海可成了?”

“什么紫海?”阿语新奇的问,难不成这空间还多了片海?可她最近游遍空间也没见到半滴海水的影子,除了那一汪千古不变的碧潭。

蓝禾神秘兮兮的笑道:“成没成,你何不带小姐去看看?”

于是阿语又眼巴巴的望着白离,白离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阿语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呢?”

阿语欢快的跳将起来:“有啊!兴趣浓厚、迫不及待。”

于是白离带着阿语架了一朵白云去看紫海,后面还跟着一道蓝色烟雾。

青闵他们飞行的时候都是变幻成一缕云烟,但白离变不成白烟,他都是真身飞行,为了便于他带着我周游空间,赤炎花了好些时间收集这空间里七日出现的一回雾气,炼化成一朵白云,捻个决,便可腾空飞行,这白云就存放在阿语的钱袋子里,如今,不需别人来迎接她,她自己也能驾云飞行,在云上飘然若仙,真真体会到了什么才叫腾云驾雾。只可惜,这朵白云在外面是毫无用处,萎成一朵棉花,怎么看怎么不起眼。

架云向西,白离立在云端一直牵着她的手。阿语很是纠结,因为白离牵她的手,只是因为怕她掉下去,因为她确实曾从云端下栽下去过,可是谁没有过闪失呢?人走了几十年的路都还得摔跟头,老驾驶员也难免会磕磕碰碰,她一新手,刚学会操纵白云,摔个一两回,就算四五六七回也是不过分的,可是白离就不这么想了。初时她也争辩过,说以后不用牵着她了,她已经学会了,白离很不屑的瞅着她,说:“我可不想你把大家辛辛苦苦种的花草砸坏了。”

阿语气的想说,难道我摔坏了就没关系吗?上回她是压坏了绿乔好些草药,可人家绿乔只关心她有没有摔伤。

白离不等她责问的话出口,又道:“最关键是你若是摔坏了,怎生了得?”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莫测,隐约的有种东西在其间氤氲着,涌动着。

阿语莫名的一阵脸红,从此再不抗议,但是,被他这样牵着,心里总是不怎么爽快,觉得自己在人家心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叫人不放心的孩子。

西边,她已经来过无数次,直抵西方尽头的银山,她也去过好几回,说她俗也好,说她俗不可耐也罢,坐在金山银山上俯瞰苍茫大地的感觉,别人是无有机会体验的,重要的是,屁股下的金山银山都属于她,那是何等的畅意,简直畅快淋漓。

“白离,紫海在哪呢?我都快望到银山了,怎还不见紫海半点影子?”阿语极目远望,很怀疑的问道。

白离捻了决,白云停止不前,他回头一笑,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一缕斜斜的飘在他唇边,乌黑的眼,乌黑的发,白皙如玉的肌肤,色泽温润的唇,他的眼风斜斜的瞟过来,含了淡淡的笑意,这样的白离,俊逸如仙,着实的令人赏心悦目,阿语看的目不转睛,几乎忘了紫海那回事。

“到了。”他轻道,他伸手一挥,宽大的袖袍风中猎猎,原来眼前所见的景色如同一幅帘幕被拉开,转瞬,入眼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原来此地被他们施了障眼法。

果真是紫海,紫色的海洋,一望无际的紫海,或深或浅的紫在风中,层层浪涌,连绵不绝,蔚为壮观,有薰衣草的芳香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多了就能形成壮丽景象,令人惊心动魄,阿语望着这一片花海,肾上腺素就不受控制的分泌的过头了,导致心跳怦怦,遥想当年看琼瑶阿姨的《一帘幽梦》就对那大到让人迷路的古堡和那仿佛无边无际的薰衣草花海十分羡慕,曾经在心底暗暗想过,等将来工作了,赚了钱,一定要去一趟普罗旺斯,也在花海里奔跑一回,对这个宏伟目标那是相当的期待,自从来到这,有了这个空间,她也曾经想过要弄上这样一片花海,怎奈一直俗事缠身,无暇去做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今日乍一眼看到这样壮观的景象,让她怎能不激动。

第一念头,冲进花海里,发足狂奔,双手向上,面孔朝天,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一舒胸臆,念一首能酸倒人牙齿的诗,什么此景只应天上有,啊!花的海洋,幸福的海洋…然,这个念头马上被掐灭与无形,因为胸无点墨,文采太拙,贻笑大方。

然后又想,该对白离和蓝禾感激涕零的表达一番谢意,谢谢他们能这么揣摩她的心思,而且揣摩的这般透彻…然,又觉太做作。

最终,她只是催动白云,悠悠的飘在紫海上空,静静地望着紫色的海浪翻涌。

“喜欢吗?”他在耳边轻轻的问。

阿语轻轻的点头:“很喜欢。”

“你们是何时种了这片薰衣草?”阿语问。

“早就种下了,上回小姐要出远门时,正是此花第一次开放,小姐错过了一回,这是第二季了。”蓝禾现了身飘在白离身侧。

原来那时他们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就是指这片紫海,那时,白离就这么上心了吗?阿语偷偷的睨了白离一眼,正好白离的眼风扫过来,撞了个正。

退缩显得心中有鬼,阿语索性大方一笑:“白离,这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淡然一笑,仿佛在说,只要你喜欢。

被人重视着,阿语心中十分受用。

“还不止呢!白离,快把你研制的宝贝拿出来吧!”蓝禾笑嘻嘻催促道。

阿语的好奇心又成功的被勾了起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