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老爷踟蹰道:“我以为,还是低调点的好,免得树大招风。”

“这有什么,咱们卖一百两就不招风了?说到香水,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咱们阮氏香水铺?”四老爷反驳道,暗骂老七是个胆小鬼。

“这不一样,如今大康各地天灾不断,西南西北大旱,都好几个月没下雨了,田地龟裂,十米深井打下去都不见一滴水,颗粒无收老百姓苦不堪言,江南又连降大雨,淹了多少良田,且北方异族屡屡进犯,内忧外患,朝廷要拨救济粮,拨军饷,怎奈连年战争,又因平南王造反一案,国库早已空虚,这个时候,就算那些富贵人家买得起二百两,三百两一瓶的香水,为了名声也不敢买,我以为老七说的对,还是低调行事的好,免得惹人眼红,遭人非议。”从不参与生意的阮大老爷突然开口了。

阿语不由对这位大伯父侧目相看,到底是在官场上混了多年的,大局观就是强,而且一针见血。

虽然阮大老爷如今不当官了,但他在阮家兄弟中的威望还是在的,他这么一说,三老爷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那就稍微便宜点,咱们不要一下子涨那么多,涨个二三十两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大家容易接受,而且咱们也能多些收入,就算一天卖掉二十瓶,也能多出五六百两,就能早日还了欠银庄的银子。”八老爷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二三十两算个屁,依我说,一百五十两最少。”四老爷还是觉得亏了:“如果一开始就是这个价,咱们也不用问银庄借钱了,真是的。”

阿语默默腹诽:你什么也没做,伸手白拿还嫌多嫌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掉铜钱眼里去了。

阮大老爷说了要说的话就不再言语,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至于怎么办那就是大家的事情了。

三老爷蹙着眉头,举棋不定,觉得大家说的都有理。

“阿语,你来说说。”三老爷终于想到阿语是香水铺子的大东家。

阿语清了清嗓子:“三伯父的提议是很好,铺子开张之时,阿语跟九叔就是这个意思,等铺子的生意稳定后再提价,可是刚才听了大伯父所言,阿语又觉得大伯父说的也很对。”阿语使出太极推手,现在不比以前,不能再使用强硬的手段,她得低调再低调,谁也不得罪,还得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现在绝对不是提价的好时机。

“朝廷正值内忧外患,咱们阮氏虽已不复往昔,但老祖宗的遗训不能忘,身在庙堂之高,先天下之忧而忧,身在江湖之远,亦不忘百姓疾苦,如果可以,我倒想为灾区捐些粮草。”阿语和声道。

大老爷陡然看向阿语,眼中欣赏之情尽显。

“侄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自己都还欠着一屁股账,还去管什么灾民不灾民?”四老爷白了阿语一眼,神情不忿。

“四伯父,我也知道咱们现在的难处,所以只是随便说说。”阿语笑微微的,一点也不生气,她原也没指望铁公鸡生出菩萨心肠来。

“阿语说的是啊!现在京城有好些商贾都捐了粮钱,如果咱们有这个能力,我是赞成的。”七老爷无不遗憾的说。

“有也不捐,朝廷是怎么对咱们阮家的?他们不仁我们不义。”四老爷一脸不虞。

“老四,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语以后切莫再让我听见。”大老爷沉声喝道。

很好,楼不知不觉的歪了,阿语暗笑。

四老爷在大老爷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就像个漏了气的皮球,慢慢低下头去。

“算了算了,提价的事还是以后再议,先维持原价吧!”三老爷摆摆手,今天的会议白开了。

四老爷回到房里,周氏讨好的端茶递水,满面堆笑,两眼放光:“怎么样怎么样?决定提到什么价?”

四老爷冷哼一声:“一个子没提上去。”

周氏诧异道:“怎么可能?我和大伯母提的时候,她是很赞成的,许氏也觉得应该提价,怎么议了半天,什么结果也没有?”

四老爷嘴角一扯,冷笑道:“被大哥一句话就黄了。”

“大伯父?不能吧!不是都说他不管香水铺子里的事?今儿个怎么又管起来了?”周氏道。

“大哥张口闭口朝廷朝廷,一会儿是西南西北旱灾,一会儿是江南水涝,一会儿又是北方战乱,他还当自己是礼部尚书,忧国忧民,切,真不怕人笑话。”四老爷想到刚才被大哥当众责备,心里恨恨。

周氏也呲之以鼻:“他就是会唱高调,有本事到皇上面前去说,显得他有多忠君爱国,不就是做个小本生意,还跟朝廷扯上了,他还真是能扯,难道你们就没人驳得了他?”

“谁敢驳啊!驳了就成大逆不道了,我驳了一句,大帽子立马扣我头上。”四老爷郁闷的说。

“大伯母还在我面前拍胸脯打包票来着,说她们大房一定会支持。哼!就是说的好听,咱们做生意的,图的啥?不就是银子吗?还装什么清高,有银子不知道赚,就是傻子。”周氏哼哼唧唧一通数落,忽然想起:“阿语又是怎么说的?”

“她?异想天开的丫头片子。”四老爷讥讽道。

“我就知道这丫头不好对付。”周氏想到以前的种种,不由的磨牙,不过她已经学聪明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绝不会跟阿语正面起冲突,这个死丫头精明的很,现在,她得先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人,先把阿语母女架空,让她们在这个家里没有话语权,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得先弄到阿语的配方,不过,这个很有难度,得徐徐图之。

俞氏一直等着阿语回来,今日是只有几位老爷和阿语一起商议,她们这些女眷都没参加,她就怕阿语跟几位叔叔伯伯顶起来。

“阿语,你们今天商议什么?”俞氏问。

阿语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三伯父提出要涨价。”

俞氏思忖道:“我看你四伯母最近窜门子窜的勤快,尤其是跟你大伯母嘀咕的最起劲,纯儿听说,她们一直在说提价的事。”

“我就知道是她们两在蹦跶,今天四伯父就埋怨当初我和九叔把价位定的太低了,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阿语早就猜到是周氏起的头,她那张嘴闲的住才怪。

“那你们商议的结果如何?”俞氏问。

“大伯父和七叔不赞成,八叔是无所谓,我再一搅和,这事就黄了。”阿语笑道。

“你没得罪人吧?”俞氏担心道。

阿语笑笑:“哪能呢!我又不是傻子,我只是顺着大伯父的话展开了说,两边不得罪。”

俞氏放心了:“这就好,毕竟你是晚辈,不能在长辈面前太过强势。”

“我知道的。”阿语抱着娘的手臂撒娇。

“娘,明天咱们去看看师傅吧!”阿语说。

俞氏默然,现在,不太方便了吧!

“娘,自从祖母他们来了,师傅就再没来咱们家,过年的时候我去看师傅,师傅一个人…怪可怜的。”阿语抬头看娘。

俞氏犹豫,想了想:“明天还是你去吧!我做些你师傅爱吃的糕点,你给带去。”

“娘,难道您真打算以后不见师傅了吗?”阿语想到那日看师傅寂寥的身影,大过年的,一个人独自喝闷酒,心里就觉得难受,其实她知道娘心里是有师傅的,可两个人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俞氏心里隐隐作痛,她也很彷徨,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语,娘乏了,你也去休息吧!”俞氏幽幽道。

第204章 一家之言

几位叔叔伯伯来了以后,阿语空闲了很多,每日只管配制香水,其余时间,有大半是泡在钧天坊里,因为家里人一多,嘴就杂,阿语不喜欢听那些八卦,索性躲开了。可她能躲,俞氏却是躲不了。

长房的两位媳妇端的是孝顺,每日晨昏定省,把冯老太太伺候的舒舒服服,妥妥帖帖,这样一来,崔老太太心里就不平衡了,要求自己的两个媳妇也学学人家,周氏有心好好表现,对婆婆是言听计从,照顾的无微不至,俞氏也只得跟着做。

这日请安后,崔老太太不见孙子来,就问:“瑞哥儿呢?”

周氏回道:“瑞哥儿好像伤风了,直囔头疼,我怕他把病气过给您老人家,就没让他过来。”

俞氏一旁笑笑,瑞哥儿这会儿估计正睡的香,阮家的几位哥儿,除了瑞哥儿,其他的个个都十分上进,天不亮就起来读书了。

崔老太太立即关心道:“可曾请了大夫来瞧?”

“老爷已经让人去请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伤风了呢?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你不在的时候,瑞哥跟着我就从没闹过病,这才交给你几日,就生病了。”崔老太太颇为不满。

周氏委屈道:“媳妇已经很用心了,只是…”周氏睨了俞氏一眼,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崔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只是什么?我最厌烦说话吞吞吐吐的。”

周氏道:“只是瑞哥儿现在住的那屋背阴,一天到晚也见不到日头,那屋子走进去都是阴沉沉的,能不生病吗?我本想给瑞哥儿换个房间,可如今这宅子里住了这么多人,实在腾不出了,哎!连勤哥儿的房间都比瑞哥儿的好。”

崔老太太闻言,皱起了眉头:“按说各房早已经分家,就该各住各的,这宅子是咱们二房的,没道理把好房子都让给别人住,自己人却住最差的房,俞氏,这事你怎么说?”

俞氏微微一笑,和言道:“大家都是刚来不久,就算要另寻住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寻得到的。”

周氏说:“我看她们可没有要另寻住处的意思。”

俞氏神色不变:“迟早是要寻的,这事我也正想跟婆婆商量。”

崔老太太道:“说的不错,这事还是早点办的好,要不然他们吃咱们的,住咱们的,咱们可是养不起。”

俞氏暗暗叹气,不出她所料,婆婆和周氏果真打起了宅子的主意。

“婆婆,不仅是她们要另寻住处,咱们也得早些寻房子了。”俞氏温婉的说。

周氏跳起来:“弟妹,你说什么呢?你这是要赶我们走?你可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

崔老太太也不高兴了:“俞氏,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们二房可没有分家。”

好一句咱们是一家人,好一句咱们二房可没有分家,言下之意就是她俞氏的财产就是二房的,俞氏心里冷笑,强作镇定缓缓道:“婆婆,她六伯母,不是我要赶你们走,而是这宅子的租期快到了,我已经问过房东能不能续租,房东说他自己有户亲戚要来京了,得让给自家亲戚住,不能再租给咱们了。”

“这宅子不是你买的吗?”周氏讶然。

俞氏笑道:“她六伯母,我哪来这么多银子买这么大的宅子,京城里的宅子价钱可不低,而且去年分红利的时候,我们那份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我现在手头上也不多了。”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周氏和崔老太太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良久,崔老太太将信将疑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俞氏点点头:“媳妇不敢欺瞒婆婆。”

崔老太太悻悻道:“料你也不敢。”

周氏无比失望,只得退而求其次:“弟妹在京城时日比我们长,人事都比我们熟悉,要不弟妹你再去寻两三进的宅子,咱们一家还是住一块儿,也好有个照应。”

“她六伯母,我帮你们找房子是没问题,不过我和阿语就不搬过去住了。”俞氏道。周氏的算盘她还不清楚,让她去找房子,然后租金什么的都叫她去付,以后再住一块儿,方便吞并她和阿语的产业,她可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俞氏了。

“那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女儿不跟婆婆住一块儿,你想住哪里?别忘了你还是我们阮家的媳妇。”崔老太太拉下脸来道。

“就是,老六已经不在了,你这个做媳妇的就该老实本分的守着婆婆闺女,哪能自己想分开住就分开住,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到时候可别坏了咱们阮家的声誉,弟妹,你这做法可欠妥当。”周氏附和道,就算俞氏现在手头上没什么钱,可阿语手上还有香水铺子百分之四十的份额,到年底分红利,那可是好几万两银子,没得便宜了别人。

俞氏听她们一唱一合的,心里越发敞亮了,笑说道:“婆婆误会了,是这样的,我大哥很快就要赴京任职了,知道我在京中,便说了,到时候让我和阿语都住他府上去。”

劲爆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崔老太太和周氏有点缓不过神来,阿语她舅要赴京任职,要成京官了,那俞氏岂不是有了靠山?她们就没办法控制俞氏了?

周氏先反应过来,咯咯笑道:“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舅老爷赴京担任什么官职?官居几品?”

俞氏莞尔道:“这个我还不清楚。”

周氏热络道:“不管几品也都是京官,不得了啊!弟妹,你可真是好福气,舅老爷府上在哪儿呢?大不大?如果方便的话,你就把我们一并带过去好了,将来瑞哥儿的前程可就仰仗舅老爷了。”

崔老太太听周氏说的不像话,俞氏过去住,哪有把婆婆,兄嫂都带上的道理,别说舅老爷不会同意,她也没这个脸。可是俞氏要真离开了,那就等于鸟儿出笼,以后再想抓就抓不回来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啊…崔老太太想想心肝就疼。

“俞氏,你是个孝顺贤惠的媳妇,虽然你没有给老六留个儿子,可阿语是个争气的孩子…”崔老太太开始绕弯。

俞氏静静的望着婆婆,听她给她戴高帽,她嫁入阮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婆婆说她好话,只因她大哥高升了,这赞美之词太虚了点。

“按理,只有被婆家驱逐的媳妇才会回娘家,可我对你对阿语是一万个满意,我也理解你大哥与你多年未见,想要住在一起叙叙兄妹之情,这无可厚非,但你若是在你大哥家长住就不太妥当了,不明就里的人还道你犯了什么错,或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太霸道恶毒容不下你这个媳妇,这个罪名我可是担当不起。”崔老太太长篇大论终于绕到了主题上。

周氏这才转过弯来,咯咯笑道:“看我,一高兴就犯糊涂,还是婆婆说的对,弟妹啊!反正舅老爷以后就在京中了,你和阿语要是想舅老爷回去窜个门子也方便的很,至于住到舅老爷家,可真是陷婆婆与不义了。”

俞氏就知道她们会阻挠,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一切等大哥来了再做商议,便道:“这事还得等我大哥来了再定,我大哥若是一定要我住过去,我也是很为难的。”

俞氏走后,周氏和崔老太太又嘀咕良久,两人商量着,俞氏和阿语真要离开,除非让出香水铺子的份额,或者让阿语把香水配方交出来。

元香一直在等俞氏,见俞氏回来,就急急迎了上去:“六嫂…”

俞氏见元香脸色苍白,神情焦急,忙拉了她进屋说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俞氏问。

元香两只手不停的搓揉着,犹犹豫豫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俞氏急了:“你倒是说啊!”

“我…我那个…已经迟了好几天了。”元香说着,下巴都快埋到领子里去了。

俞氏眼睛一亮,喜道:“真的?迟了几日?”

“过年这阵子忙,我也没留意,今早起来就觉得恶心,吐出来的尽是清水,我仔细一想,大概都过了快二十多天了。”元香弱弱的说。

俞氏忙拉了她坐下,欢喜道:“八成是有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待会儿我还是陪你去看看大夫。”

元香忐忑着:“要真有了怎么办?”

俞氏失笑:“有了就生呗!你和老九成亲都一年多了,也该有了。”

“可是…可是,超哥儿越哥儿都还小,文清又这么忙,我这不是给他添乱吗?”元香扭捏着,年前文清还跟她说起孩子的事,当时她就说再等等,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元香有种食言的不安。

“什么添乱,老九若是知道你有喜了,还不知得多高兴,超哥儿和越哥儿都是懂事的,有芷珊照顾着不会有问题的,至于你,也不用担心,凡事有我呢!”俞氏宽慰她。

元香心里才渐渐宽了,抚着肚子,一股柔柔的暖意涌了上来,其实她也很想要个孩子的。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了,我现在就陪你去看大夫,等大夫确诊了,再做计较。”俞氏兴奋的去叫纯儿备马车。

第205章 舅舅来了

经过大夫确诊,元香真的怀上了,阮家又要添丁,算得上是大喜事一桩,冯老太太带头给元香送了贺礼,众人纷纷前来祝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元香怕阮文清分心,不让派人通知他,反正保定那边的事再有个把月就完成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瞬就到了四月,期盼已久的舅舅俞若谦终于到了京城,领了工部郎中,从六品通判到五品郎中算是进了一级。

俞若谦刚领了官印,安顿好家人,就派人寻到了阮氏香水铺,小五立马来给阿语报信。俞氏激动莫名,六年未见大哥,此时听得大哥就在京城,近在咫尺,哪里还坐的住,忙带上阿语就去了大哥家。

对这位舅舅,阿语几乎没什么印象,可舅舅毕竟是娘在这个世上除她之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所以阿语还是充满了期待,希望这位舅舅是个靠谱的,能为娘做主,帮娘谋一个幸福的未来。

因为赴京任职一事来的突然,所以俞若谦并不曾在京城置办产业,就派了手下的管事先来京城找间宅子,有合适的就买下,没合适的暂时租住,然买宅子不是说买就买得到的,既要合心意,又要价格适中,没那么容易,最后,只好租了一处三进的宅子先住下,那管事也不晓得老爷的亲妹子在京城,因此一直没跟俞氏联系上。

坐在俞府的花厅里,俞氏既兴奋又忐忑,双手不住的揉着帕子,阿语看在眼里,笑道:“娘,帕子都快被你揉破了。”

俞氏嗔了她一眼,边将帕子放在膝上撸平整,说:“娘和你大舅好些年没见了。”

“了解,娘还是先喝口茶,定定神。”阿语笑嘻嘻的说。

“妹子…”厅外有人急声喊道。

俞氏噌的站了起来,站的急,险些弄翻了茶盏。

阿语寻声望去,只见一高瘦的中年男子疾步走进花厅。

“哥…”俞氏忙迎了上去,距离三步,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神情激动的打量着对方,瞬间,眼里便都有了湿意。

“妹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俞若谦率先打破沉寂。

“哥…”俞氏哽咽着,多少年的委屈、思念顷刻间化作泪水,哗的淌了下来。

“妹子,莫哭,哥回来了,以后凡事有哥呢!”俞若谦轻拍俞氏的手,安慰着,自己也是眼睛酸涩,极力隐忍着才不至于失态。

“老爷…”一个团团圆脸,一脸和气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跟阿语年纪相仿的少女,和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年。

俞若谦回头:“夫人,快来见见若莲。”

俞氏盈盈施礼:“若莲见过嫂子。”

妇人抢步上前,虚扶一把,和声道:“小姑切莫多礼,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老爷在滇城可是常常记挂小姑,若不是路途遥远,事务繁忙,我和老爷早就要来看小姑了。”妇人说着,忽的想起身后还有两个孩子,当即笑道:“蓉儿,枫儿,快来见过姑母。”

俞氏几乎不敢认:“这是枫儿和蓉儿?我都认不出来了,当年分别时,枫儿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长的跟他爹一般高了,真好,真好…”

“可不是,这一晃都六年过去了,孩子都大了,我们可都老了。”妇人感慨道。

“舅母可一点也不老,看着比我娘还年轻好几岁呢!”阿语笑嘻嘻的凑了上去。

妇人闻言惊讶的看着阿语:“这…这可是阿语?”

阿语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阿语见过舅舅,舅母,表哥,表妹。”

俞若谦见阿语出落的亭亭玉立,眉清目秀,落落大方,盈盈含笑的样子,跟他那过世的妹夫竟有七分神似,他与妹夫阮文彦不仅是亲戚关系,更是挚友,所以,他远赴滇城,妹夫带了妹子从青州赶来与他道别,当时还道,有机会去滇城看他,没曾想,那一面竟是永别。俞若谦心中哀痛,看着阿语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疼惜,颤声道:“阿语,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你。”

阿语乖巧的站在舅舅面前,感受到舅舅那亲切的、疼爱的目光,阿语不禁对这位舅舅心生亲近之意。

一家人见过面后,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坐下说话。

“文彦去后,阿语就病了,这一病就是三年,那三年真是难熬啊!要不是舍不得阿语,我真想跟文彦去了…”俞氏唏嘘着:“幸亏老天有眼,阿语终于好了,我的日子才又有了盼头,后来受平南王造反一事牵连,阮家被抄,亏得我和阿语当时不在阮家,才躲过了一劫。”

俞若谦感叹道:“我在滇城听闻平南王反了,就很担心你们,派了人去安阳打听你们的下落,无果而返。”

“老爷那些日子愁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大圈,直到后来收到小姑的来信,才安心,可惜当时滇城也不平静,要不然就把你们接到滇城来了。”舅母插了一句。

俞氏含泪点点头,又把后来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俞若谦不胜唏嘘,夫人也陪着掉眼泪。

“好在阿语出息,帮阮家弄了个香水铺子,总算是苦尽甘来。”

“可真是苦了你们了。”舅母拭泪说道。

俞若谦听得阿语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奔波,更是心疼,说:“妹子,以后你就住在大哥家,有大哥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你和阿语的。”

阿语没想到舅舅这么快就直奔主题,她忙去看舅母的神色。舅舅是至亲,可舅母跟她没有血缘关系,这事如果舅母不乐意,她和娘住过来,岂不是给他们夫妻惹麻烦。

但见舅母不假思索道:“正是正是,小姑,你和阿语就住过来吧!我在京城也没什么熟识的人,阿语和蓉儿年纪相仿,你们来了,这家也能热闹些。”

俞氏犹豫着:“我也想和哥哥嫂嫂多聚聚,可是…我婆婆。”

看舅母这么爽快,一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阿语就放心了,看来舅舅,舅母都是好人,其实舅舅家她们也不会长住,不过可以趁这个机会摆脱贪得无厌的崔老太婆和讨厌的周氏,最最重要的是,娘和师傅的事,怕只有舅舅出面才能成。

“怎么?你婆婆不同意?”舅母问道。

俞氏不知该如何开口,背后说婆婆坏话总是不好的。

“舅舅,我祖母她肯定不会答应的,祖母总以为我爹给我和我娘留下了多少宝贝,在我娘没有交出这些宝贝之前,祖母是不会放我娘走的,舅舅,您也知道,我爹为官清廉,哪有什么宝贝财物,爹走后,仅有的族田早就被祖母和四伯母谋了去,她们还跟个吸血鬼似地,不依不饶,这些年,我娘可是受了不少委屈,要不是长房祖母可怜我们,多有维护,只怕我娘早就被她虐待死了。”阿语直言道。

“阿语!”俞氏低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