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矜一行沿着一片香花烂漫的石阶,步上了枫叶亭,四周满是枫树,若值秋高气爽之际,周围枫叶转红,那便是一片火海般的艳丽。

枫叶亭地势较高,苏矜她们在下面时看不清亭中景象,如今上来了才知道,不止是蒋贵嫔,还有淑妃,林嫔,初封七品婕妤的秦婉玉和…苏贵嫔,苏蓉。

扫过一眼众人后,心中暗叫:好嘛,跟她有过过节的,可都聚齐了,只不知又有什么大戏要上演了。

苏矜面带微笑给淑妃和苏贵嫔请安,然后才在林嫔和秦婕妤的怒视下,气质优雅的坐在了东下首的位置上,汐容与绿荷与众位娘娘的婢女们一同守在亭外伺候,月如则低眉顺眼的跟在苏矜身后,以便应对突发状况。

只听淑妃率先开口:“曦嫔娘娘禁足多日,神色可越发动人了。”

淑妃虽然看似柔弱,不仅骑术了得,还射的一手好箭,与苏矜校场比试之后,尽管败了,却在心里对苏矜刮目相看了一番。

苏矜知道淑妃性格清冷,一般不愿轻易开口,如今竟与主动开口寒暄,这说明上回比试,并未引起她的不满。

掩唇一笑,苏矜一如既往佯作和善道:“淑妃娘娘过誉,禁足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怎地会神采动人呢,倒是淑妃娘娘与众位娘娘才是人比花娇,越发风韵了。”

秦婉玉听了苏矜的话,不禁发出一声冷哼,正欲开口,却被林嫔从旁按下了,显然对苏矜上回的整治心有戚戚,淑妃听后掩唇微笑,让伺候的婢女给苏矜倒了一杯水,并呈上了两份精致的小点。

苏矜刚吃过午饭,肚子并不觉得饿,但看那小点精致可人,便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立刻惊为天人,点头赞道:

“嗯,这点心冰凉爽滑,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当真是难得。”

秦婉玉撇了撇嘴,终是没忍住,嘲讽道:“哼,少见多怪!不过是几块糕点罢了。”

苏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便干脆埋头大吃起来,一口茶水,一口点心,将盘中小点尽数解决,而淑妃却因秦婉玉的一句话而明显拉下了脸子。

苏矜吃完之后,舔了舔唇,对秦婉玉笑道:

“不愧是江南五味斋的贡品,今日得以尝试,果然美味。”

淑妃听闻苏矜将这小点的由来说了出来,觉得有些意外,倒是秦婉玉还是不服,不顾林嫔阻拦,呈舌道:

“哼,江南五味斋又怎么样?那味道能比得过京城荣宝阁吗?曦嫔娘娘也太好打发了。”

秦婉玉说完这些话之后,淑妃的脸子是彻底拉下来了,苏矜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幸好她之前听人提起,淑妃的母亲便是江南五味斋的小姐,而淑妃在及笄之年以前,都是养在江南外祖家的,对江南五味斋自有一份别样的感情,唉,看来某人又要有麻烦了。

但这些内情,苏矜可不愿意向她提起。

转首看了看苏贵嫔,只见对方虽面有愤色,却咬着牙关不愿与苏矜发作,蒋贵嫔察言观色,不禁问道:

“呵呵,都说自家姐妹情深,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盼望着身边有个至亲姐妹相伴,可瞧着苏贵嫔和曦嫔,亲生姐妹,怎会这般生分呢?”

苏蓉看了一眼蒋贵嫔和淑妃,又深深剜了一眼苏矜,而后忽的站起了身,对淑妃行礼道:

“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先行告退了。”

淑妃有些讶异,但苏蓉既然开口了,她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待苏蓉神色凝重的离开之后,淑妃才向身旁的蒋贵嫔问道:“今日苏贵嫔的神色可觉有些不对?”

蒋贵嫔向来以淑妃马首是瞻,听她这般问,立刻答道:“这个臣妾也不知,只听说,今日一大早,苏贵嫔的父亲,哦,就是苏常荣,苏大人自请入宫,求见苏贵嫔,苏大人离开之后,苏贵嫔的脸色便是那样了。”

苏矜一边听,一边心惊于淑妃的关系网,苏蓉不过进宫数十日,她便已经安插好了内人,可见其势力手段。

原本淑妃还想问些什么,但一件林嫔和秦婉玉皆竖着耳朵在听,便敛下眸子,对蒋贵嫔比了比手,蒋贵嫔立刻止住了声音,淑妃转首对苏矜说道:

“皇上这些日子都宿在养心殿,你这禁足解了,可该去给皇上解解闷子了,要不然敬事房的那班奴才,可就闲得不行了。”

听淑妃提起晏岑,苏矜想冷哼一声表达心中的不满与愤慨,却因有人在场而没有实现。

只听秦婉玉从旁说道:“要谁侍寝,皇上自有定夺,曦嫔娘娘被关禁足,如今借着大赦天下的喜事解禁,可不是皇上心疼你,亲口解的。”

秦婉玉一番不顾身份的言辞着实令林嫔暗自捏了好一把冷汗,一个劲的拽她的袖子,秦婉玉也毫无自觉,苏矜只觉得,这种人能在宫里活到现在也属不易了,看林嫔那焦急中带着满满悔不当初的表情,苏矜就觉得,当时让绿荷托话给哥哥苏瑾,让他在宫外暗中帮着秦家疏通与秦婉玉有婚约的柳家是多么一件正确的事情。

这不,光是担心这个秦婉玉,林嫔就□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来跟她为难。

所以说,后宫中的所有争斗,有百分之二十的原因,是想获得圣宠,而百分之八十的原因,是寂寞!聪明的男人,就不该让自己的女人感到寂寞,因为女人一寂寞,那心思发酵起来可是很恐怖的。

“是啊,秦婕妤说的不错,本宫真该谢谢皇上大赦天下。”不再理会那明显燃不了多久的小油灯,苏矜趁着这个机会,对淑妃问道:

“姐姐可知,皇上因何大赦天下?”

苏矜脑中想着晏岑那厮的脾性,在逐鹿王和苏家权势的内忧外患之下,怎么还会有心情大赦天下?

对这各种理由,她可是好奇极了,迫切的想知道原因。

可是,这毕竟是朝政,后妃不议政的规矩流传数百年,淑妃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有些事情即便知道,她也是不能说的。

对苏矜表示不知后,苏矜也没再多问什么。又随意与她们说了几句话之后,苏矜便也提出了告辞,而林嫔与秦婉玉仍旧坐在亭中,看样子,是想巴上淑妃这棵大树。

苏矜想着秦婉玉的性格,谁沾谁倒霉,暗地里可为淑妃捏了一把冷汗,不过,这些可不是她所能担心的事情了。

第61章《一品皇贵妃》

为了放风筝,一腔热情出山头,却打鸟而归,苏矜的心情可不太好。

一路上看着日头,琢磨着,能不能在日落之前再找个近一些的地方,不求那风筝放得天高海阔,就是随便飞一飞,跑一跑也是好的嘛。

可走过一片回廊,正想从缺口处转弯的时候,却又碰上了一个肯定是消磨她时间的人。

扶着额头,苏矜埋头叹道:“王爷可否别再连累本宫了,这才刚解禁,要再被关进去,我一定会咬你。”

安王身体莼弱,堪堪夏季,却也是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对苏矜的恶言相向并不介意,将折扇合起,负手跟在苏矜身旁前行。

“喂,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苏矜停下脚步,刻意周围看了几眼,确定没有外人之后才对安王抬指说道。

安王一脸无辜:“听得懂啊。”

苏矜凝眉:“那你还跟着?”

安王浅笑安然:“这路不是你的吧。”

苏矜语塞,想不到二十一世纪的搭讪名言会出现在这么个作古的古人口中…想当年,她就是利用这个借口,不知死皮赖脸泡了多少妹妹…

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反驳,苏矜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对汐容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们放快脚步,劝说不行,便想用速度来隔离安王这块狗皮膏药。

岂料安王虽然看起来柔弱,但走起路来却也不含糊,跟着苏矜的步子,边走边说道:

“上回那淫贼,你是怎么处理的?”

苏矜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却听那厮又道:“曦嫔娘娘可想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大赦天下?”

脚步一顿,苏矜终于被这个话题成功吸引,安王有些苦闷的看着苏矜,凉凉说道:“到底是皇上的宠妃,一句话都不愿与我说的,可一听到皇帝,怎地,就愿意听我说了吗?”

对这厮有些类似与过家家的吃醋没兴趣,苏矜扬了扬下巴,对安王说道:

“废什么话,说不说啊?”

安王摇了摇头,这才边走边挑眉说道:

“皇上大赦天下的原因就是…今日早朝之时,逐鹿王爷派人上殿,告了半个月病假。”

“逐鹿王告病假…”苏矜眸子一闪,还是不解:“这跟皇上大赦天下有什么关系?”

安王笑道:“关系就在于,皇上摆明了对逐鹿王生病一事很高兴啊。皇上高兴了,可不就大赦天下了嘛。”

苏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晏岑和晏楼魂这对叔侄不和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境界,以至于双方都不愿在台面上过多的谦让,既然要斗,那就明着斗好了,谁怕谁的感觉。

见苏矜点过头之后便不再说话,安王不禁又问道:

“好了,你还没回答我,昨晚你对淫贼做了什么…才让他在此关键时刻,告假半月?”

苏矜冷哼一声,昨晚她就知晓,安王看出了淫贼的身份,耸了耸肩,说道:“我哪儿是想让他告假半月啊。”

安王:“哦?难道是失手?”

苏矜摇摇手指,对安王摆出一副‘你太天真了’的神情,又道:“我哪儿是存心要让他受伤啊?我是想直接杀了他的。”

“杀了?”安王有些意外。

苏矜点头:“对呀,我让人打断了他一只胳膊,一条腿,然后捆起来扔下了永定池…他能爬出来,绝对是个奇迹。”

安王听着苏矜的话,不禁愣了很久,然后才结结巴巴道:

“你,你是说…你把他…”也许是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度太大,安王激动的有些难以自制:“打断了胳膊和腿,捆起来扔下了永定池?”

苏矜不知安王为何要重复说她的话,咬着下唇,随手摘下一朵垂下枝头的杨花,放在手中把玩,却听安王一边走一边难以置信的叹息: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他,他可是…晏国第一勇士,二十万大军的最高统帅啊…他怎么,怎么会…”

苏矜终于在他们俩之间找到了共鸣,击掌一脸悔恨道:

“对吧。我也觉得他能爬出来很不可思议,怎么会爬出来呢?”要知道,她用的方法可是如今黑社会最流行的了,专业术语为:沉江!

“我果然没有杀人的天分。”

见苏矜表现出一副很惭愧的模样,安王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安王满头黑线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在她脸上发现了新大陆般,目光中多了许多敬佩之意,喃喃自语道:

“怪不得今日苏大人会贸然入宫,怪不得今日朝堂之上,苏党的官员人人自危…怪不得…”

苏矜见安王边说边笑边摇头,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嘛,见梅林将至,便带头加快脚步,对安王说道:

“怪不得什么东西啊。到地方了,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关键是,别再让晏岑看到她与他相见的画面了。因为她可不愿意再次成为他们兄弟俩之间争斗的牺牲品了。

禁足什么的最讨厌了。

可是,当绿荷和月如为她打开冷月殿大门的时候,看到内里景象,苏矜还是不禁愣住了。

龙辇不在,但…张平在。

张平是晏岑身上的膏药,随身而行,如今他出现在冷月殿中,那就说明…苏矜叹了口气。

唉,她直接怀疑晏岑那家伙在她和安身上装了个GPRS定位系统,怎么没回她跟安凑到一起说了几句话之后,都能遇见他呢?

不过这回他人在房里,没有坐在龙辇之上,应该没有看到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受了张平的问安,汐容带着满脸兴奋的绿荷她们转身离开,知晓万事有张平在,估计今晚也用不到她们了,便欢天喜地的弃我而去了。

门打开之后,我先探入脑袋,门厅之内却是没瞧见晏岑的身影,纳闷走入,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个偷儿,可有好些日子没瞧见晏岑,不知道这回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便不敢大意了。

“听说,昨晚你这儿出贼了?”

自屏风后头,晏岑手中拿着一本书,似笑非笑,风神俊逸的出现在我面前,几日不见,这厮竟还是那般俊美,再加上可能今日的心情不错,连带着眉头都是舒展的,整张脸怎么看怎么诱人。

想想也有好几天没沾荤腥了,苏矜不禁咽了下口水,愣了愣之后,才想起来要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弯下的身子被晏岑暧昧捞起,几个转身之后,苏矜便被晏岑拉着坐到了圆桌旁——他的腿上。

“苏儿为何不回答朕的问题?昨晚你这儿出贼了?”

苏矜眨巴着眼睛,对你晏岑的消息掌握很是意外,但他既然问了,就说明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那她就没必要再瞒了,到时候瞒来瞒去,再瞒出祸害来。

“回皇上,是。”

晏岑的火热目光不住在苏矜脸上打转,一只手也不安分的由她的脸颊开始向下抚摩。

“苏儿跟朕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矜在晏岑怀中正经危坐,只觉自己要一边抵御来自身体外部的刺激,还要理清脑中的头绪很是艰难,晏岑的手在她的肩膀流连还不够,竟然干脆拉开了她的前襟,让香肩完□露,湿濡温柔的吻随即落下。

苏矜被他逗弄的□难耐,便下意识闪了闪,就在这闪躲的间隙回答道:

“就是…有人对臣妾不怀好意,昨夜还想对臣妾下药行苟合之事,幸好被臣妾提前发现,惩治了一番。”

她以最简洁的方式,交代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晏岑听后,果然很意外的抬起头,离开了在她肩窝作恶的唇:“你说什么?”

苏矜扭头看了一眼晏岑,勾唇一笑,道:“就是说,有人打皇上女人的主意,企图下药迷|奸,让皇上你戴绿帽子。这罪行,很可恶吧?”

晏岑若有所思的盯着笑嘻嘻的苏矜看了好一会儿,才脸色有些变化,深沉的眸中渐渐浮现出阴狠。

“皇上,你怎么了?”苏矜见他突然变脸,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

晏岑将目光再次落在苏矜脸上,已然失去了刚开始的轻松与调戏,一手抚上苏矜的脸颊,郑重说道:

“没想到他竟对你也…”

苏矜不知道皇帝在说什么,有些奇怪,只觉晏岑的手心有些湿濡,像是溢出了冷汗般,他到底在紧张什么啊?

“朕绝不允许有人想伤害你!绝不!”

晏岑的口吻太过认真,以至于苏矜也不禁收起了调笑,怔怔的看着他,克制良久,还是没有忍住问道:

“为什么?”

心跳动的厉害,这种感觉已然很久未曾遇到,前一回产生这种感觉,是成功与暗恋许久的女孩牵手约会的时候,但那时是情窦初开,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可如今却是为何?她竟然对着晏岑,也有了这种感觉?

晏岑双手大展,将苏矜完全拥在怀中,两人脸颊相接,苏矜只觉自己的心跳动得越来越快,只听晏岑用无比认真的口气说道:

“因为我不允许我喜欢的人,再受到任何伤害!”

第62章《一品皇贵妃》

“因为我不允许我喜欢的人,再受任何伤害!”

晏岑低柔的声音在苏矜耳旁响起,苏矜不自觉的敛下目光,她不是不相信这句话,只是不太相信这个男人。

一个帝王,轻易说出喜欢你这句话,那么他不是想算计你,就是爱惨了你,苏矜试问还没有能够让晏岑这样的男人爱惨的本事,所以,对于他的这句话,虽然心中升起异样的情愫,但还是尽量克制,让自己保持理智。

“怎么,苏儿不相信朕说的话?”

晏岑见苏矜不为动容,疑问道。

苏矜勾唇一笑,从晏岑腿上站起,转身说道:“皇上今日能说喜欢臣妾,那么往后也可以对其他妃子说,帝王的爱总叫人没有…安全感。”

晏岑将苏矜的话反复咀嚼,喃喃道:“安全…感?”

苏矜旋身坐在软榻之上,像个孩子般真诚的看着晏岑,一边晃荡着脚,一边对他解释道:“安全感就是,让你觉得永远不会背叛的感觉。”

晏岑从座位上坐起,往苏矜的方向走去:“朕不懂,你要的安全感,为何一口断定,朕给不了?不会背叛的感觉,朕为何给不了?”

苏矜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晏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久久不动,说道:

“因为你是皇帝。皇帝这个身份,天生就带给人恐惧与紧张,试问在对你权势身份恐惧的时候,有谁会对你产生安全感?”

晏岑没有说话,反复琢磨着苏矜的话,沉默片刻后,才幽幽道:

“如果有机会…朕也不想做这个皇帝。”

苏矜挑眉:“皇上,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不做皇帝,岂不是正对了晏楼魂的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