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动作利落得几乎让拓奈奈看见了武林高手。而他接下去的大吼大叫又让拓奈奈几乎觉得自己看见了咆哮马的前世。

“不要多虑!我怎么可能不要多虑!我是身居宫中,可是,我不是傻子!我不是不知道现在世上已经变成了什么,我不是张开眼睛就知道看美人,张开嘴巴就知道吃喝的昏君,我是……”汉灵帝那微胖的身体在春风中不停的蹦跳着,步履实在是灵活。这让拓奈奈有些折服。没有想到这样一样养尊处优地皇帝还能如此?

她抿住了嘴唇,想把自己所有地抗议都憋死在肚子里。他本来就是一个睁开眼睛就知道看美人。张开嘴巴就知道吃喝的昏君,事实就是如此,还有什么抵赖地?不过,这也只是自己想想罢了,她保持着嘴角的抹疏远的笑容,看着汉灵帝那如同跳梁小丑一样的垂死挣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汉灵帝跳了一阵子,闹了一阵子,见拓奈奈还是无动于衷,忽然冲到了她的面前,瞪大了血红的双眼盯着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不过吧,这个家伙不会想不通直接把自己剁了吧。拓奈奈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袖子,悄悄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的不安。

可是,这个男人下一步做的事情却真的是几乎将她给吓死。

只见他双眼一闭,双膝一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拓奈奈的面前。

她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就跟屁股上长了弹簧一样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立刻躲得远远的:“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天人,请你救救我大汉吧!”汉灵帝挺直了脊梁,直直的跪在那里,他的声音嘶哑,语调空洞,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一瞬间就好像是海浪一样将拓奈奈没顶吞噬。

静静的看着跪在不远处的汉灵帝,拓奈奈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中忽然嫌弃了滔天的愤怒。是的,愤怒。她不过是一个凡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都来寻求她的保护?而就连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也要来凑个热闹吗?

不是说皇帝的膝盖只是跪天跪父吗?那么他跪在她面前算怎么一回事?当她是天?要把所有原本属于他的责任转嫁在她的身上吗?世界上怎么会又这样不负责人的男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陛下!”拓奈奈的声音也变得尖利了起来:“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担得起你这一跪!”

“你是天人啊!”汉灵帝看了一眼拓奈奈那愤怒的容颜,然后缓缓的低下了头。

那汉白玉的地板上,忽然落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潮湿。

那潮湿也落在了拓奈奈的心里,挥之不去。

第四十七章亡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古话。

皇帝的眼泪更是不会轻易的流出来,这是惯例。

可是,此时此刻,拓奈奈却没有办法将地上那一滴两滴的潮湿当成天上落下的雨点子,她不得不承认,在看见了那地上的几滴潮湿以后,她的心里变得软弱不堪。

她转过了身子,强迫自己不在去看这个乱世的帝王,亡国的君主。她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如同这一刻这样觉得天人这个称呼是如此莫大的侮辱。这一个王朝的存亡,怎么可能就这样草率的交给了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后世要怎么看她?

红颜祸水?拓奈奈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搞错没有?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酒娘,怎么担得起这样的抬举?她没有倾城倾国的美貌,也没有狐媚惑主的手段,更可恨的是,她甚至连朝堂之上发生了些什么大事都不知道,如何能配得上这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汉灵帝未免将算怕打得太好了一些。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这个皇帝要急匆匆的叫她进宫,又为什么如此和颜悦色的对她嘘寒问暖。原来不过是利用。

他想利用她脱罪,想利用她将自己败光的一个王朝统统推卸在她的身上。试问,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的好事?

“陛下,你觉得天人是什么?”努力的平息着自己胸腔里的愤怒。过了很久,拓奈奈才缓缓地问了出来。她的声音平和,表情冷淡,丝毫都看不出来刚才正被着怒火所包围,仿佛,只是吹过了一阵风,迷了眼睛一样。

“天人,就是天上的神人,可以拯救万民于水火中的神人啊!”汉灵帝的口气有些紧张。有些激动,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迫切,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慌张。

缓缓的转身,侧过了半张脸孔,她细细的看着这个所谓地天子的表情。他的脸上写着惊慌失措,写着惶恐万分,写着不负重释,可是偏偏没有写着一个帝王该有的坚韧。信念和勇敢。如果人死了真的有灵,真的还能在天上俯视自己的子孙,那么她现在倒是很想知道汉武帝看着自己的子孙是这幅熊样,会有如何地敢想?

“可是,陛下。你不就是神吗?”拓奈奈的唇边点缀着笑容,双眼微微一眯。露出了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在天下苍生面前,你才是神啊,只有你能救人于水火,只有你才能掌管他们的死活,现在,你不求自己,为什么要来求我?”

只看得见她半张的脸孔。那半张脸孔上好像是带着一张用最华贵地纸张做成的面具。上面写着宽容,写着微笑,可是,在那面具地下面,没有人可以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没有人可以知道是什么样的挣扎。

留给汉灵帝的,只是这样半张面具。他凝视着拓奈奈乌黑的发。殷红的春。明媚的眸子,修长地脖子和白皙的手指。这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虚伪。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天人!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是神。”汉灵帝听着拓奈奈那平缓得像是流水一样的话从她的唇角流淌了出来,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将他一整个人紧紧地包裹起来,他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的扯着自己地头发,陷入了无边的矛盾中:“天人,我只是一个人,我不是神,我做不到法力无边的事。”

“那,你就觉得我能做到吗?”冷冷的哼了一声,拓奈奈将身体完全的转了过来,还是那张古井不波的笑脸,还是那张冷冷淡淡的表情,只是她的眼睛里那隐隐燃烧的火焰泄露了她心里的愤怒。她的声音微微的提高了一些,虽然只是一点点,可是做够让瘫坐在地上的汉灵帝明白她内心的愤怒。

“你是天人啊,天人还是又什么是做不到的?”汉灵帝紧紧的盯着拓奈奈,目光涣散。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一个人呢?”

随着拓奈奈的这句话出口,伴随而来的是长时间的安静。她咬紧了舌尖,指尖冰冷,她知道,当她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等于已经把自己的性命全部交了出去。就算汉灵帝现在是个落架的凤凰,可是,凤凰还是凤凰,是绝对能弄死一只蚂蚁的。

“我想过。”安静过后,汉灵帝缓缓的开口,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当然是想过你是人,可是,有那么多的不可思议让我不得不又坚信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对历史了如指掌,虽然知道很多这些古人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依然也掩饰不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普通人?”汉灵帝的唇边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他微微的一哼:“可是,你从天而降,不伤毫发,可是,你能轻而易举的收服了张角,全身而退,可是,你能带来天上的琼浆玉液,这些,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并不普通吗?”

“你,如何知道?”拓奈奈心头的火,忽然被一瓢冷水从头到脚的浇了下来,里外都冷得彻骨。

“我还是大汉的天子,不是吗?只要我想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难得住我。”汉灵帝扶着一边的桌子缓缓的站起来,他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沧桑刻骨。

拓奈奈颓然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那不变的笑容瞬间土崩瓦解,她跌坐在一边的花坛边,伸出了手指将额头边的发挂在耳朵后,苦笑起来:“我还以为自己很高明,我还以为自己走出了徐州,就有了真正的自由,可是,我偏偏忘记了,这天下都是你的,我只要还活着,我就没有办法逃开你的视线。”

汉灵帝凝视着拓奈奈唇边的那抹苦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知道,这大汉,真的要亡在我的手中吗?”

第四十八章活在当下

也许是两千年的差距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代沟,拓奈奈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汉亡在汉灵帝的手中有什么值得如此伤心难过的吗?这是所谓的愧对列祖列宗?还是古人那该死的责任感?不介意的撇了撇嘴角,她真的没有办法了解这样的情感。不过,她现在能做的大概只有三缄其口吧,没有人愿意给自己揽麻烦。

“这重要吗?”拓奈奈抬起了眼睛,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汉灵帝,有些冷酷的笑了笑。

“你说呢?”汉灵帝并没有正面回答拓奈奈的问题,只是看着他,他的目光里透着那清冷、疏远还有无法描述的苍凉。

拓奈奈闭紧了嘴角,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想在这个丝毫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上去纠缠,这没有意思。于是,她也站了起来,轻轻的拍了一下裙摆,朝着汉灵帝缓缓的走了过去,最终站立在他的面前,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陛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吗?”

“是的。”汉灵帝也挺直了脊背,面孔上一片的肃穆。仔细看去,他的眉宇间真的有一种让人无法侵犯的威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龙威吧。就算这个皇帝实在是昏庸到极点,就算这个皇帝是个亡国之君,那种被皇权浸淫了十数年岁月的气质,还是会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这真的不重要。”拓奈奈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她怎么可能告诉这个男人,他没有个二年活头了。而汉朝也差不多该说拜拜了,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她再没有眼力见也不可能这么做的。就算是她说了,而汉灵帝也不会定她地罪,那么他要是问,是谁会取而代之,她又该如何回答?

曹操?刘备?孙权?她总不能说未来是连年征战,以后会三足鼎立,会又三个皇帝吧。那汉灵帝现在百分百要杀掉这三个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本来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的三国只怕更没有消停的日子了。

而那个时候,她恐怕就是真正的,实至名归的红颜祸水了。

“怎么可能不重要!这是关系到我的大汉皇室能不能千秋万代的问题!怎么可能不重要!”汉灵帝猛得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碗也动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过了一回才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拓奈奈:“你虽是天人,可也是大汉的子民,怎么可如此的大逆不道?”

“呵呵。大逆不道?”拓奈奈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冷笑出来:“陛下,我若是真的是无所不能神仙,我若真的是大逆不道,只怕现在大汉都已经没有了。”不是拓奈奈活够了。也不是拓奈奈想找死,她今时今刻说这些话。也只是想剑走偏锋,找一条活路罢了。

果然,汉灵帝愣住了,久久以后他才颓然的坐了下来:“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大汉地未来是如何?不会毁在我的手上吧。”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觉得大汉一定会千秋万代的。”拓奈奈的笑容里让人看不出真伪。

“真的如此吗?”

“当然是这样地。”拓奈奈垂下了眼睑,怎么可能不是如此呢?就算到了2009年。中国也依然是汉族人最多啊,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千秋万代的形势呢?所以她这么说,并不算骗人。

“谢谢天人告诉我这些。”汉灵帝自然是不信地,可是,现在的这个形势,他却不能不说不信,如果他说了。这不是昭告天下。就连他这个皇帝都已经放弃了大汉吗?他不能这样做,所以。他只能相信,相信这摇摇欲坠,垂死挣扎的皇朝真的能千秋万代,流芳百世。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拓奈奈,过了好一阵子他的唇边才露出了一抹看似温暖地笑容:“那么,多谢天人今日入宫了。”

拓奈奈只是弯腰行礼,静静的等着汉灵帝的接下去的话。

“你也许久没有回洛阳来了,不如,在洛阳多住些日子吧,如果在太尉的府邸住的不舒服,不如,寡人再为你寻一处舒服的府邸如何?”汉灵帝只是看着拓奈奈,很久以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他地声音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些什么情绪。

而,拓奈奈却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连膝盖都抖了起来,这个皇帝到底是动了杀机吗?他要将自己牢牢地困在京城,是要随时威胁她的生命吗?或者……拓奈奈再也不敢继续的想下去,在这个时候,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她一定要牢牢抓住才行,于是她连忙抬头,微笑着说道:“谢陛下的美意,在这洛阳里,我人生地不熟,如果自己住一大片的府邸,未免实在是太孤单了些。我与太尉也算是故交,而我这次上京除了朝拜圣上外,也是顺便来与太尉叙叙旧,我想太尉不会介意自己的府上多一张嘴巴吃饭的。”

在这个时候,如果拓奈奈要继续自己走下去,那么只有死路一条。虽然董卓也活不了多久,可是,在现在,看来看去,也只有这个人能真正的保护她。

向董卓这个人低头或许有些让人不甘心,可是在生命面前,面子有时候显得一文不值。

“这样也好。”汉灵帝闭上了嘴巴,只是紧紧的看着这个女人,过了很久以后,他才这样缓缓的说着,算是应允了拓奈奈的说法。接着他朝着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的在洛阳呆些日子。”

拓奈奈弯腰,朝着园子外退去,直到走到了快看不见汉灵帝的时候,她才直起了腰身。而汉灵帝那寂寥孤独的身影就坐在一片繁花似锦中间,是那样的颓然。拓奈奈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有时候,未来如何并不重要,能过好今天就好了。”

汉灵帝听见了拓奈奈的话,诧异的抬头看着那个女子,却只看见她乌黑的眸子,其他什么都不见。

第四十九章与我们无关

从未央宫回来的速度很快,拓奈奈觉得自己才刚刚坐进软轿里,只是稍稍的安静下来发了一会子呆就已经来到了未央宫的门口了。她看着从轿子外面伸过来的董卓的手,又再一次的愣住了,直到董卓轻轻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拓姑娘,我们该换马车了。”董卓看着发愣的拓奈奈忍不住嘴角上染上了薄薄的温柔。

拓奈奈看着那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大脑里暂时的陷进了空白,只是她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加快的做出了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放在了董卓的手里,被他紧紧的握住,拉着她朝着停在宫门外面的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坐定以后,那车夫又响亮的吆喝着离开了这座深沉肃穆并且洋溢着死亡气息的宫殿。随着马车那隆隆的声音,拓奈奈不禁抬头去看那越来越远的宫殿,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在那宫殿的上面笼罩着一层厚重的乌云,太阳无论如何都透不过的乌云。就是这层乌云几乎将整个大汉都拖进无尽的深渊里。

董卓始终没有开口问拓奈奈关于汉灵帝与她的谈话内容,这样的举动让拓奈奈有些不了解。她以为董卓会问,会想知道,可是,他却只是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低垂着眼睑,不看任何的人,静静的养神,就好像他们才刚刚去了野游一样的清闲。

本来,她是不该问的,可是,拓奈奈最终没有忍住。她苦笑了一下,她确实只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走过好奇这一关。于是她开口了。她想知道董卓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同样想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尉大人。”拓奈奈紧紧地看着眼前的董卓。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心跳,清晰的叫了一声。

“拓姑娘。”董卓抬头微笑,那笑容里有种胜利地味道,犹如在赤裸裸地向她宣告自己地沉着冷静,以及拓奈奈的失算。“何事?”

看着董卓脸上的自信,拓奈奈嘲讽一样的撇了撇嘴角,很不客气的说:“你一直在等我叫你吧。”

“是。”董卓也不否认,诚实的点点头,可是就是他这样的诚实更加的让人愤怒。

“看来。我是不该叫你的。”拓奈奈紧紧的闭着嘴角,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好看的男人。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话,也许董卓此时此刻已经去阎罗王那里报道了不下一百次了。

“可是,拓姑娘还是叫了我不是吗?”董卓那挺直的脊背微微的弯曲了下来,他调整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继续的看着拓奈奈,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以为你不会叫我,不会对我说些什么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开

“你很好奇陛下跟我说了什么吧。”不屑地笑容就这样一直长在拓奈奈的脸上,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美丽的男人除了一张脸赏心悦目以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人去信赖的。

“不。这个我倒是一点都不好奇。”董卓听见拓奈奈的话。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他笑了笑:“看来拓姑娘这个天人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嘛。”

“什么都知道地话,我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我好像不止一次地说过,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一个人吧,为什么太尉大人到现在还是这样的误解呢?”拓奈奈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曾经以为天人地身份能给自己带来很多的好处,可是,现在看来,这才是所有麻烦的真正的根源,她忘记了,所有的人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好奇和了解的欲望。

董卓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的时间,他甚至没有接拓奈奈的话,只是笑了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陛下想要知道的问题不过是大汉的未来,这个我想我猜得到。我甚至可以猜到拓姑娘跟陛下说了些什么。”“哦?”这倒是让拓奈奈有些好奇了,她抬眼看着董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并不是我这个臣子要去深究的问题。”董卓不在意的摇摇头,转头看着外面的街道。

正午时的洛阳城,人潮依旧很拥挤,丝毫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即将凋敝的王朝。小摊小贩们尽力的吆喝着,店家里依然人来人往,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那些或许真诚,或许虚伪的笑容。这样的一切看起来似乎和两千年后的中国没有太多的区别。

无论王朝如何的更迭,老百姓的日子一样时要过的。

“你看,这些百姓是不是很快乐?”

董卓忽然开口的话,引得拓奈奈也转头看着外面的人潮,微微发愣起来。

“无论明天的日子如何苦难,只要今天能吃饱穿暖,那就是快乐的了。”董卓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皇帝陛下想些什么不是我们能够去左右的。之于这个王朝,陛下就是所有人的父,是我们大汉所有子民都要去仰望的神。神想什么,我们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关心,我们要做的只是活好今天就可以了。”

一个人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一个人的人格也不是一正一反的照片。拓奈奈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董卓实在是认识的太少了,她只是一味的被历史上的描述拘谨住了自己的思维,一直觉得董卓就是一个残忍暴虐的野心家,却从来没有探究过,最初的董卓是什么样子的呢?

“只活好今天就可以了吗?”

“难道不是?”董卓靠在车上,马车带起的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地笑容里有着浅浅的轻佻和不介意:“如果拓姑娘不是这么认为的,我倒是想问问,拓姑娘觉得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地?我不问别人。只问你自己,你觉得呢?”

这看似不起眼地问话,愣是让拓奈奈彻底地呆在了那里,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不得不苦笑的摇头:“你说得没有错。我确实不知道明天的我会如何。就好像昨天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去见了陛下,又……”说到了这里她停住了,不再继续说下去,唇角的苦涩更加浓厚。

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终究又成了另一个囚犯。不,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从她来到这个朝代开始,她就一直是一个囚犯,被囚禁在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囚犯而已。从王允到蔡文姬再到现在的汉灵帝,她的牢头倒是换了不少。想到了这里,她凝视着眼前那正眺望远处的董卓。心里好像是落进了黄连水中,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她下一个牢头呢?

董卓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弄不明白她,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弄懂过一个人,只是眼前地这个女人让他不止一次的迷惑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很疏离。很软弱,这样的情绪让董卓有些失措,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情绪而变得这样的古怪。他的手指动了动,本来想拉住她地手,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动。“想那么多做什么呢?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活着,这就够了不是吗?”

这句话如果从拓奈奈的嘴巴里说出来。那么无可厚非。本来现代人原本就要比这些古人洒脱些。这句话如果从郭嘉的嘴巴里说出来,那么也可以想得通。毕竟,这个郭嘉实在是一个太过不羁的人。可是,这句话偏偏是从董卓的嘴里说了出来,这让拓奈奈有些讶异,有些侧目,有些不明就里。

“现在活着就够了?”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看着董卓的目光也动荡了起来,“这是你地真心话吗?”

“自然是地,不然的话,你看我在什么地方有开玩笑地地方?”董卓并不把拓奈奈的质疑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的看着她,一副宠溺的样子。

“如果……”拓奈奈的脸色微微的一沉,她的胸口里翻腾着一种冲动,她想打掉这张虚伪的笑,想毁灭掉这虚伪的洒脱,于是,她眯起了眼睛,让人再也无法看透她的想法。舔了舔嘴唇的干燥,她冷冷的说:“如果,你三年以后会死,你还能这么想吗?”

拓奈奈的话很有分量。

不光光是因为她的人确实有些神秘,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每个人心中,她的的确确的能预示未来,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定会实现,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的话都会让人不得不去在意的。就算是董卓,就算是郭嘉全都如此。

董卓愣在了那里,看着他的脸,拓奈奈笑的更加有些轻视。果然,话是谁都会说的,不就是活在当下吗?这四个字说出来好生的简单,不过是上下嘴皮的动一动,可是又真的有几个人不去在意呢?

潇洒如郭嘉也不可能不去动容,又何况眼前这个虚伪的董卓。

拓奈奈只是笑,她的眼角下面落下了一滴温暖的潮湿,好像是一片妖艳的红,化成了一整个春天,旋转,盛开,最终凋谢。

就在拓奈奈眼下的这片春天最终开始凋萎的时候,董卓似乎又用另一种的神奇将它浇灌开来。

“那不是更要好好的在现在活着吗?”董卓唇边的笑容实在是灿烂,灿烂到让拓奈奈几乎觉得是一整个春天在一瞬间盛开在她的眼前,她几乎觉得眩晕,深陷,最后一片寂静。

“更要好好的活在现在吗?”拓奈奈若有所思,目光顺着董卓的方向一直看过去,看到更加遥远的远方,在那里有着希望。最后她目光晶亮,双颊酡红,连呼吸也变得有些不平稳了,她尝试着张了几次嘴巴最终才张开,“你说得确实没有错。”

董卓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远处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拓奈奈以为他们又要如此沉静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说道:“大汉的未来如何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和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我们不要再去想这个问题了。”

他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的很,他不是大汉的太尉吗?他不是大汉可以只手遮天的人吗?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说出这样的不负责任的话来?

“为什么?”拓奈奈迷茫的看着董卓,她蠕动了一下嘴角,试图用这样最简单的话问出自己心里最复杂的疑问。不过,随后她又笑了起来,她忘记了,董卓不应该会懂的,就算懂也不会知道她心里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董卓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拓奈奈甚至在那双星辰一样的眼睛里看见了耀眼闪亮的光彩:“因为大汉姓刘。”

多么简单的回答,可是这个答案也是最能让人信服的答案。没错,就是因为大汉姓刘,那么这天下的兴亡,王朝的更迭就与他们都统统没有关系,至少在今天是没有关系的。

马车并没有顺着那条最宽的大道到了中间的地方拐个弯,接着就一直走到董卓的府邸去,而是,沿着那条洛阳城里最宽的大道一直一直的往下走,似乎没有尽头。“我们不回府邸里面去吗?”

“你想回去?”董卓对于她的问题只是报以好奇的回问,他的眉头高高的扬起,一整个人看起来是那样神采飞扬:“我以为,你已经在那死水一样的府邸里呆得腻味了。”

“确实有些腻味了。”怎么可能不腻味呢?那华丽深远的大宅子里好像是一块能将人溺死的湖泊,丝毫不会动弹。它就像是微缩的整个东汉,从它的奢华,从它的迟缓,从它那即将行将就木的腐朽统统微缩了下来。在这样的宅子里面生活,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要和它一样,入土为安。

“我也腻味了。”董卓那轻松的态度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所以……”他侧过了脸孔看着拓奈奈像个孩子一般的笑了起来。

“所以?”这回轮到拓奈奈的眉头扬了起来,她的心里面充满了好奇,所以什么?所以什么?

第五十章纸鸢

“所以,我们不要回去好了。”董卓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伸出了手一把捏住了拓奈奈的手腕,他的掌心温暖,在这料峭的春寒里给她带来了盛世春天的快乐。

董卓对着马夫大喊着:“停下来,快些停下来。”

那赶车的车夫不明就里,不过却很快的将马车停到了路边。等到马车刚刚停稳,董卓就拉着拓奈奈的手跳下了马车,然后一路小跑的穿进了那如潮的人群中,瞬间后被淹没不见。

“太尉大人……”拓奈奈跑得有些跌跌撞撞,在人群中几次差点摔倒,所幸的是董卓拉得非常的紧,不然的话,她现在只怕是要狗啃屎多少次也不知道了。不过,现在没有摔倒不代表以后一会被摔得很难看,这才导致拓奈奈拼命的呼喊着董卓“太尉大人!太尉大人,你停一下……”

不知道谁说过,人一旦获得自由就会变得跟野狗没什么区别,而,这里面包含了男人和女人。可是现在的董卓的动作是叫做获得自由吗?他应该和这个词没有什么关系吧,那为什么跑得跟一条野狗一样欢快呢?

“太尉大人!”拓奈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痛苦过,她原来念书的时候本来最不好的科目就是体育,而体育里最不好的就是长跑,而现在董卓却在带着她做她最不擅长的事情,甚至都没有问问她到底愿意不愿意,而且,这个居然还是障碍长跑,他难道真的以为她是神仙不成?“太尉大人,停一下啊,停一下……我真的跑不动了……”

“拓姑娘,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到了。”董卓只是笑,他的声音灿烂,一点不像是平日里的那个太尉大人,倒是更像一个少年。单纯而天真。

他是兴高采烈了,可是苦了拓奈奈这个体育从来没有及格过的家伙,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被董卓一整个人拖着朝前面跑去。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是知道要往前面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到底撞了多少人,总之等到拓奈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地时候已经出了洛阳城了。

四处张望了一下。拓奈奈尽量的让自己的大脑清楚一点,不要总是向刚才一样一团的浆糊,什么都搞不明白。她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现那洛阳城高高地城墙已经在两人的身后,而自己正和这个叫做董卓的太尉大人站在城外面。来来往往进出城市地人,从他们地身边走过,往来之间还对着他们这穿着华丽的两个人投去了艳慕的目光。更甚至还有不少地女孩子含羞带怯的对着董卓红了面孔。

这是怎么一回事?拓奈奈咽了一口口水,努力的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觉得自己不能任由董卓这么拉着她到处乱走了,她决定要宣布一下自己主权,为自己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权利。于是拓奈奈使劲从董卓的手中将属于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靠!这个家伙的力气可真是够大地,拓奈奈收回来手之后,不停的甩着,看了一看,就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变得有些淤青了。她不禁叹了一口气。算了。她总不能要求一个三国时期的武将能懂得怜香惜玉吧,他又不是罗曼蒂克的法国人。

不过。还算是董卓有良心,他看着拓奈奈收回了手,又不停的甩,就知道是自己用力太大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局促的站在了拓奈奈地面前。他地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歉意,低沉着声音问道:“拓姑娘,是不是我伤着你了?”

这点也不能算是伤了,拓奈奈苦笑着摇头,平复了一下自己地呼吸,然后抬头看着董卓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好奇的问着“伤倒是没有,难道太尉大人以为我是纸做的吗?这么一下子就伤了。”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是一孤儿,什么时候这么娇气过:“倒是太尉大人,你拉着我走得这么着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董卓见拓奈奈这么问,只是微笑,也不说话,就在拓奈奈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忽然看见在远处的天空上有一只漂亮的风筝。而她全部的思绪立刻就被那只风筝吸引住了。董卓也回头,看见了那只风筝后,他唇角的笑意更加灿烂了起来:“看,那边有纸鸢。”

“好漂亮。”拓奈奈禁不住惊呼着,双眼只看见,那只风筝迎着风越飞越高,而它尾巴上那彩色的飘带迎风飘舞着,像是彩蝶一样美丽。

“春天的时候没有纸鸢,那还能叫春天吗?”董卓眯了眯眼睛看着远处的山头,一副孩子般的笑容在脸跳跃,“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到春天的时候,孩子们都去放纸鸢,那个时候如果家里没有一个纸鸢的孩子,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啊,真的啊?”拓奈奈显得有些吃惊:“那个东西很贵吗?”在现代的时候,风筝这个东西实在是有些便宜的过分了,不过,到了春天真正去放风筝的孩子倒是很少了,也不知道这是进步还退步了呢?

“不是必备品。”听着拓奈奈的这个问题,董卓倒是很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认真的回答起这个问题来。

拓奈奈点点头,算是对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彻底的了解了。她很快将话题转开了,指着远处的山头说:“好像不止一个呢,我们过去看看可好?”

董卓怎么可能说不好,他又伸出了手,拉住了拓奈奈的,不过这次他的手用力很温柔,就好像在拉着一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贝,丝毫不舍得用力。他缓缓的跑动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想去的。”

“为什么不去?”这是拓奈奈对于董卓怀疑的有力回答。

第五十一章少年

春天的洛阳郊外看起来其实与2009年的城市郊外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没有那些漫天都是的电线外,所有的地方都出不多。

站在绿草如茵的山头,站在漫天的风筝的下面,拓奈奈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想用那清新的空气,将自己胸腔里所有的废气都挤出去。清风拂面,她张开了双手,让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早春时节里努力的张到了最极限。

这样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以后,她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所以当她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转头对着董卓哈哈大笑起来:“太尉大人,你带我来是来看风筝还是放风筝的呢?”

“这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大大的区别。”在这样温暖的春风里,在这样柔和的阳光下,拓奈奈不自觉的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慵懒了起来:“如果只是看看,我们站在这里就好了,可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季节里,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怎么能只是站在这里呢?这不是会辜负了如此美好的春光吗?这不是会辜负如此温柔的景色吗?”

董卓看着拓奈奈此时此刻的慵懒,有些愣住了,这样的拓奈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或者应该这么说,在他见过的拓奈奈不多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过如此地一面。他凝视着这张别样的容易过了好一阵。才哈哈的笑了起来:“看来,确实是我忽略了这个事情。原本只是想带拓姑娘来看看,却没有想到拓姑娘有这样地好兴致呢!”

“可是。我们似乎没有风筝。”拓奈奈皱了皱眉毛。指出了这个事实。现在他们已经远离了洛阳城,要是再跑回去买风筝实在是有点不实际。

不过,董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兀自沉浸在另一个问题了。他嘴角带着浅浅地笑容,就连眼睛也悄悄的弯了起来,她在说我们,我们。

“你笑些什么?”拓奈奈发现了董卓的浅笑,有些好奇:“你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