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瞧了兄妹一眼,年幼,瘦弱,脏兮兮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洗个澡了,他嫌恶地挥手驱赶着:“走走走!”

小少年咬了咬牙,拉着妹妹的手,不知道第几次失望地转身。

“你想找工作?”

温和清脆的声音在他的面前响起,他抬眸,看到站在店铺门前的少女,一身的粗布裙衩,衣服上还打着不少补丁,但掩不住少女的聪慧,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温和地看着他,眼里有着对他的欣赏,也有着怜惜,让他没来由地就心一暖。他和妹妹被继母赶出家门后,已经在外流浪两天了,没有得吃,没有地方住,他想着找份工作做,只要不饿肚子,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栖身就行,可是他年纪小,就是没有人肯给他工作做,还尝尽了人情的冷暖,从来没有人用如此温和的眼神看过他。

小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相信我,跟我走吧,跟着我,我能让你自己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寒初蓝瞧出这对兄妹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从那双紧紧地交握着的小手可以确定,手指头因为长期的劳作而变得粗糙。这样的人,只要肯付出汗水,必定会有个美好的将来。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在她眼里还是孩子的兄妹俩被人无情地赶出来一次又一次。

虽然夜家现在还是很困难,可她已经有了一条小财路,省吃俭用,她能养活一家人,她想帮助这对兄妹摆脱困境,也算是给自己找两个小帮手。

兄妹俩错愕地望着寒初蓝。

在他们眼里的寒初蓝是和他们一样的穷人,凭什么夸下海口,能让他们解决温饱问题?

039 午后

捕捉到兄妹眼里的错愕,寒初蓝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没有解释。站在她身边的夜千泽凤眸深邃,瞧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兄妹俩相互看一眼,又看向俊美得让他们不敢直视的夜千泽,夜千泽莫测高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马上就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直视夜千泽。

“千泽,给他们先买几个馒头包子吧,我瞧着他们有气无力的样子,应该饿了一段时间。”寒初蓝掏出卖柴赚来的二十文钱,给了几文钱夜千泽,让夜千泽去给兄妹俩买点吃的。

夜千泽接过那几文钱,柔和地叮嘱着寒初蓝:“蓝儿,你在这里等我。”

寒初蓝望一眼卖包子的小摊,距离不过五十米远,夜千泽还怕她撇下他跑了不成?

“公子,我去就行。”

小少年忽然开口,好像不敢让夜千泽替他们买包子似的。夜千泽乐得不用跑腿,想都不想就把那几文钱给了那位小少年。

小少年把妹妹留下,自己小跑到卖包子的小摊面前,买了几个馒头,然后又小跑而回。

他把馒头全都递给寒初蓝,寒初蓝不接,淡淡地说道:“是给你和你妹妹吃的,我今天带的钱不多,无法请你们到馆子里吃一顿,只能先给你们买几个馒头。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找工作。”

“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小少年拿着馒头的手一僵,抬眸望着寒初蓝。寒初蓝睨着他,“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小少年一塞。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夜千泽一眼,然后垂眸,看着捧在手里的几个馒头。寒初蓝浅笑着,从他的手里拿过一只馒头递塞到女孩子的手里,说道:“吃吧,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就跟着,不愿意的话,吃完了馒头,你们可以继续找工作。”

小少年不说话,默默地拿起一只馒头来吃。

女孩子看到他吃了,她才跟着吃起来。

兄妹俩当着寒初蓝和夜千泽的面吃完了一个馒头,小少年抬眸对上寒初蓝温和的大眼,说道:“姐姐,我和妹妹承受了你的恩情,我爹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和妹妹今后就跟着姐姐,不管姐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做。”

寒初蓝眨着大眼,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觉得这个男孩子很聪明,随便就找了一个借口当成台阶下,以报恩的方式成功地跟了她,又能成功地抹掉他当初对寒初蓝的不信任。

这对兄妹姓傅,哥哥叫傅怀真,十四岁,寒初蓝有点不相信他有十四岁了,上下打量了他很多次,最后却只能相信他十四了,穷人的孩子嘛,身子发育不良是正常的。

妹妹叫傅怀云,十二岁。

寒初蓝也有点不相信,她以为妹妹只有十岁,不过一想到自己都十六岁了,还不及十二岁的秀姑高大发育好呢,她便信了妹妹有十二岁。

带着算是捡来的一对兄妹,寒初蓝和夜千泽继续在清水县城里逛着,她买了几斤七八文钱一斤的白面,又买了三十只小鸡,二十足小鸭,夜家门前便是河,很适合养鸭,另外还买了一些粗粮,以及油盐,原先买的油盐都让她的极品娘抢走了。

买好了需要买的东西,一行四人才步行着回张家村去。

回到家的时候,快到中午了。李氏看到儿子媳妇回来了,很开心,当她瞧见了傅氏兄妹的时候,她的眸子微微地闪过了错愕,一闪而逝,又看一眼夜千泽,把寒初蓝拉到一旁去,小声问着:“蓝儿,他们是谁?”

寒初蓝看一眼傅氏兄妹,把自己遇到这对兄妹以及打算收留这对兄妹的事说了出来,李氏轻轻地提醒着:“蓝儿,虽说我们家最近不用饿肚子了,可我们家的生活并没有真正的起色,再说家里地方少,你收留他们,对他们真的好吗?”

寒初蓝坚定地说着:“只要他们不怕出汗,就饿不死他们。娘,一会儿我们把杂物间整理出来,让怀真住着,怀云是女孩子,你带着她一起住,和你也有个伴儿。”

李氏深深地看了寒初蓝一眼,没有反对,用着近似尊敬的口吻说道:“蓝儿,你比娘和泽儿都有主见,你作主吧,娘是没意见的。”说着,转过身去,笑着招呼傅氏兄妹帮忙把寒初蓝买回来的东西拿进杂物间去。

原本是一家三口的小家,添加了傅氏兄妹,一下子就成了五口之家。

午后,寒初蓝去河边不远处的一处竹林里砍了竹子回来,去掉竹叶,把竹子削开,斩断,然后对夜千泽说道:“千泽,你和怀真一起把这些竹子拿去重新制作竹篱笆,要弄得密实一点,我们院子里要养小鸡,空隙太大,小鸡会钻出去的。”

夜千泽嗯了一声,便和怀真一起抱着寒初蓝砍好的竹子走到后院去,开始制作竹篱笆。

怀云帮着忙,不停地把寒初蓝砍好的竹子搬到后院去。

李氏也不愿意闲着,拿着锄头继续除杂草。

一家五口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说上几句话。

夜千泽忙一会儿,就会进屋里去倒一碗水出来,端到寒初蓝的身边,把水递给寒初蓝,温声说着:“蓝儿,天气热,容易口渴,来,喝杯水。”

“谢谢。”

寒初蓝本能地停止手里的动作,从他手里接过水,像水牛喝水那般很快就把一碗水灌进肚里去。耳边总会响起夜千泽温柔的声音:“喝慢一点,别呛着。”

寒初蓝冲他笑笑,把喝得底朝天的碗递还给他,又开始忙她的。

隔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夜千泽又会这样做。

怀真兄妹总想替代他给寒初蓝倒水,好像那种事儿不是夜千泽该做的似的,夜千泽投给他们一记凌厉的眼神,他们就什么都不敢说,默默地做着他们的事儿,放任夜千泽隔半个时辰就关心地给小媳妇端茶递水的,生怕会渴着小媳妇儿。

寒初蓝忙得晕头转向的,夜家院子大,需要砍不少竹子才能把院子重新围起来,她不停地砍竹,削掉竹枝,竹叶,给竹子开肠破肚,她还想着编织一个竹笼子,当成小鸡们的窝。她更想抽空编织粪箕,既可以挑粪用,还可以拿到河里去捉鱼,她小时候就是拿着粪箕到河里捉鱼的,虽然捉不到多少,不过在她没有鱼网,又想不到什么法子捉鱼的情况下,她只能用这个最没用的法子,要是能弄到一些鱼饵放进粪箕里,那些鱼儿主动游进来,她迅速将粪箕一提…因为太忙,心思太多,寒初蓝压根儿没有留意到自家相公对她的体贴入微,以及傅氏兄妹对她家相公无形中的一种尊敬。

040 你动她试试!

“泽儿,你今天还没有去后山。”

在夜千泽不知道第几次给寒初蓝倒水的时候,李氏放下手里的锄头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提醒着。

夜千泽嗯了一声。

“娘,我知道了。”

李氏从夜千泽的手里接过的碗,拿回屋里去。

夜千泽扭身看向还在忙着的寒初蓝,清秀的小脸上,因为忙碌而染上红晕,额上全是汗水。他心疼地走到她的身边,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替寒初蓝拭汗。寒初蓝看他一眼,冲他温温地笑了笑,然后放下手里的刀,也替夜千泽拭了拭汗。

“娘让你去后山砍柴。”寒初蓝问着,李氏的话说得很轻,她还是听到了。

夜千泽嗯了一声,有点期待地看着她,他喜欢和她一起去砍柴。

看透他的心思,寒初蓝看看刚砍回来的竹子,再看看还没有完全围好的院子,然后把视线定在怀真的身上,怀真兄妹年纪都不大,不过做事很快,既是穷苦出身,应该也会砍柴的,毕竟没有几个人像她的相公这般,出身农家还种不好庄稼。“千泽,你带着怀真一起到后山去砍柴吧。”相对于自家男人的能力,她更愿意相信才被她收留的怀真。

夜千泽微微地抽了抽脸,知道她这样安排的目的。

“砍一担好一点的柴,明天我再挑到清水县去换二十文钱。”

“好。”

夜千泽是有点失落,失落寒初蓝这一次没有跟着他一起去后山,不过他还是点头应允。

“小心点,别让野兽伤了怀真。”寒初蓝提醒着。

“蓝儿,你不担心野兽会伤了我吗?”夜千泽灼灼地看着她。

瞟他一眼,寒初蓝弯下腰去捡拿起刀子,淡淡地说着:“你又不是现在才去后山砍柴,你都说过了,后山的野兽稍有点灵性的都和你相熟,我还担心你干嘛?”

夜千泽顿时就垮下了一张俊脸。

在寒初蓝的安排下,夜千泽和怀真到后山去砍柴,寒初蓝和怀云继续着手头上的事情,因为千泽要到后山去,李氏不再锄草,帮着怀云一起编制竹篱笆,院落里的杂草都被除得七七八八了,再忙半天的时间,就能除完了杂草,翻松泥土种菜。

夜千泽带着怀真往后山走去,走过木桥的时候,怀真看到河里有很多鱼,忍不住叫道:“公子,河里有很多鱼。”

夜千泽顿住脚步,盯着河里自由自在畅游的河鱼,嘴角微弯,扯出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来,眼神温柔带着宠溺,说道:“蓝儿每次走过这道桥,都会盯着河里的鱼,她心里一定在想着如何把河里这些小东西捞起来扔进锅里煮了。”

他想知道他的小媳妇儿会如何捉鱼?

他期待着她的大展身手。

浅浅地再笑了笑,夜千泽迈步,低淡地说道:“走吧。”

“砍柴回来我做个叉子叉鱼。”怀真像是自言自语。

“在蓝儿面前,你别用叉子叉鱼。”夜千泽像是淡淡地提醒,实际带着警告。

河鱼那么小,谁的眼力那么好,动作那么快,能用叉子把鱼叉上来?

“是。”

怀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跟着夜千泽走过了木桥,走进后山去。

两个人没有在山脚下停留,而是直往山腹中钻去。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高大的树木以及杂草淹没,在山脚下看,谁都看不到有人爬到了半山腰上去。

树上的鸟儿不停地鸣叫着,有些婉转动听,有些刺耳嘈杂,更夹杂着各种野兽的嗷叫声,听在耳里,那叫做一个惊心动魄。

冷不防,一道带着黄色的影子从上方猛地扑来。

“猛儿!”夜千泽低喝一声,那扑过来的兽影在他的脚前止住了脚步,仰起虎头,嗷嗷两声。

怀真上前拍拍猛儿的老虎头,笑着:“你怎么来了。”

猛儿再嗷嗷两声,很亲热地磨蹭着怀真的手。

倏地,一把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从茂密的山林里飞出来,直往夜千泽的身上飞刺而来。夜千泽面不改色,在长剑飞到他的面前时,他的身子一侧,出手如电,瞬间就攫住了长剑的剑把。怀真正想说什么,夜千泽握着长剑,如同鬼魅一般,闪进了山林深处。

不久,山林里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怀真带着猛儿赶紧往传来厮杀的山林跑去。

等怀真赶到的时候,打架的两个人已经停止了打架,其中有一个人的长剑被另一个人的长剑挑飞,落插在地面上,剑身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地面上全是干柴,一根湿的枝丫都没有。

潇洒地收剑,夜千泽把长剑朝对面的那个家伙扔去,吩咐着怀真:“捡柴,估计有两担,明天可以换四十文钱。”

“什么时候你沦为樵夫了?”

对面的那个家伙接住了夜千泽扔过来的长剑,眼里有着几分的赞赏,夜千泽的剑法已经超越他这个当师父的,不知道他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樵夫怎么了?我现在还是贫农呢。”夜千泽没好气地应着,自己主动去捡拾刚才和师尊交手时,被他用长剑砍下来的干柴。

那道人影一顿,想说什么,到最后却是问着:“那个水嫩嫩的小丫头呢?你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我还真想咬她几口嫩肉呢。”

音落,夜千泽闪到他的面前,他捡在手里的一根柴被他当成了利器,非常不客气地架在那道人影的脖子上,他俊美的脸上一片阴寒,凤眸闪烁着凌厉的眼神,冷冷地警告着:“蓝儿是我的媳妇儿,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人影冷笑着:“泽儿,你真当她是你的媳妇儿了?你别忘了你是…我就是瞧上她的嫩肉了,就是想吃几口,天天吃兽肉,吃厌了,我就想吃几口新鲜的人肉。”

“蓝儿是我的媳妇儿,就是我的媳妇儿!永远都是!你要是真动她,我会把你的皮都扒了!”

人影哇哇大叫,“我是你师尊!”

“教我,护我,都是你的责任!爷心情好,你是师尊,爷心情不好,你闪一边去!”夜千泽冷冽地说着。寒初蓝是他的妻子,他不允许任何人动她一根头发!

自称是夜千泽师尊的男人,被夜千泽驳得哑口无言,好半响才说道:“好,我不吃她,那,你今天晚上跟我睡。”说着,师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色色地瞧着夜千泽那张俊美的脸,只差没有流口水了。他想睡了这个小子,想了很长时间了。

夜千泽转身就走,抛回一句话:“你要是敢的话,尽管来我家里陪我一起睡!”

041 说起身世(上)

师尊嘴硬地说道:“我怎么不敢?”

怀真瞟了师尊一眼,就连猛儿都朝师尊低低地嗷了两声,好像在讽刺师尊在夸大海口似的。师尊被怀真那一瞟以及猛儿两声低嗷整得一张脸隐隐地红了起来,赶紧转移了话题:“泽儿,你的小媳妇儿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有没有察觉?”

夜千泽一边去捡柴,一边答着:“反正她就是我的媳妇儿。”

师尊也走过来,靠在一棵枝丫茂盛的树身上,严肃地说道:“泽儿,不管怎样,你都要小心一点,万一…”

“不会!她变的仅是灵魂。”

夜千泽知道师尊指的是什么,他肯定地打断了师尊的话。

“人不变,灵魂怎么会变?掉到河里捞起来就能换掉一个灵魂吗?”夜千泽在山下的一举一动,看来师尊都很清楚。

夜千泽抿唇不语,捡柴的动作更加的迅速。

他也弄不清楚这件事。蓝儿掉到河里,被人发现的时候捞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他和娘亲守了她一宿,等到隔天蓝儿就自行醒转,醒来后,一直不说话,只用冷冷的眼神打量着他和娘以及周围的环境,虽然她不说话,但她还像以前那样,依旧很能干,甚至比以前更加的聪慧。

其实他感觉到蓝儿和以前的蓝儿在性格上有了一些的出入,他对她也有着防备,但经过相处,他对她的防备慢慢消除,并不知不觉地受到她的吸引,直到颜氏登门逼他休妻,他才惊觉短短的数天,他已经认可了蓝儿是他妻子的事实。

他不想说,在娶寒初蓝为妻时,是因为他年纪大了,需要一个名份上的妻子,更因为这个穷家需要一个能干的女主人。如果蓝儿没有发生变化的话,将来他回到那个家去,蓝儿的妻子身份必定得不到承认…如今,他认定了蓝儿就是他的妻,不管时势怎么变,不管他身份怎么变,她都是他的妻,唯一的妻!

“泽儿,你决定了吗?”

夜千泽的反应以及他的话,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师尊,他认定了寒初蓝!

夜千泽重重地点头。

师尊和怀真都脸现担忧之色,不过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师尊走过来,拍了拍夜千泽的肩膀,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时势还没有改变,你就先给自己的路布满了荆棘。”说完之后,师尊唤过猛儿,带着猛儿一闪身,一人一兽便没入了山林之中。

夜千泽脸色沉稳,并没有因为师尊的一句话而改变什么。

怀真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太阳下山了,寒初蓝和怀云总算把院子重新围了起来,环视着崭新的,又比以前要结实很多的竹篱笆,寒初蓝抹了一把汗,颇为满意。

远处有位老爷爷小心地朝夜家走来,他走一几步又回头望一眼身后,似是担心有人跟踪他似的,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瞧见站在院落里的寒初蓝,老爷爷大喜,加快了脚步,可是走得太快了,他脚步一乱,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摔得他低叫一声。

他摔倒的地方刚好是张四家门口,听到动静,四嫂从屋里出来,瞧见摔倒的他,连忙走下屋门口的那几级石台阶,走过来把他挽扶起来。

寒初蓝也被惊动,她一瞧见老爷爷的身影,马上就跑出了院子,飞快地跑到了张四家门前,四嫂关心地问着老爷爷有没有摔倒,老爷爷摇头,并朝四嫂道谢。

“爷爷。”寒初蓝跑到两人的面前,一边从四嫂手里扶过老爷爷,一边向四嫂道谢。

四嫂看看老爷爷,年纪估计不到六十,可是因为长期的劳作,加上食不果腹,看上去已经像七十几岁的老人了。他身上一身破旧的衣裳,面色腊黄,满脸都是皱纹,瘦削的身子弯着,他有点驼背,本就不算很高大的他,因此显得更加的矮小。四嫂再看向寒初蓝,问着:“蓝儿,是你娘家爷爷吗?”

寒初蓝点点头,再次向四嫂道谢。

“你嫁到我们张家村也快一个月了,你娘家人倒是很少见到。”四嫂随口地说了一句,然后又说不用谢,就回屋里去了。想到颜氏夫妻一来就抢粮食,抢东西,虽然四嫂没有亲眼所见,但整个张家村的人都知道了,四嫂在转身回屋里的时候,低低地嘀咕了一声:“那样的娘家人,不来还好一点。”

寒初蓝没有听到四嫂的低低嘀咕声,她扶着寒爷爷往家里走去,嘴里关心地问着:“爷爷,你怎么来了?天都要黑了。”

怀云也走过来帮忙挽扶寒爷爷。刚才寒初蓝忽然跑出院子的动作太猛,可把怀云吓了一大跳。

回到屋里,寒爷爷被初蓝扶在桌前坐下了,李氏很客气地给寒爷爷盛了一碗她刚做好的红薯粥。寒爷爷估计也是饿了,捧着碗,也不怕红薯粥还滚烫的,哧溜哧溜地吃着,很快地就把一碗红薯粥吃了个底朝天。

见此情景,寒初蓝心一紧。

她已经留了口粮给寒家,难道她那个极品养娘还是不给老人家饭吃吗?

“蓝儿,爷爷给你送这个来。”

吃了一碗红薯粥,寒爷爷的精神好了很多,说话也有气有力了,他把自己拿着的那个小包袱递给寒初蓝,说道:“爷爷把这个东西藏了十六年,一直没有拿出来过,不过现在,爷爷要把这个东西还给你了,方便你将来寻找你的亲生爹娘。那个颜氏坏心眼多着,爷爷担心现在不拿出来给你,就没有机会给你了。”

寒初蓝接过包袱,就着桌子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一套初生婴儿的衣裳,做工很细,布料极为上乘,另外还有一顶很漂亮的虎头帽,做工同样很好,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穿的。

“蓝儿,娘去看看泽儿回来了没有。”

李氏忽然说道,然后扯着怀云走出了屋,特意留出空间给寒爷爷说话。

寒初蓝拿起虎头帽反反复复地看着,觉得虎头帽很漂亮。

“蓝儿,这套衣裳以及这顶虎头帽是你当时穿在身上,戴在头上的。”寒爷爷看着反复地看着虎头帽的寒初蓝,轻轻地说道。

提起往事,寒爷爷慢慢地沉入了回忆当中…

042 说起身世(下)

寒初蓝拿着虎头帽看着寒爷爷,寒爷爷陷入了回忆当中,她便默默地在寒爷爷的对面坐下。寒爷爷的声音飘缈带着几分的低沉,说道:“十六年前,我和你奶奶还年轻,什么事都能做,我们还在邻县也就是杨县做个小本买卖,家里不像现在这般的贫苦。那个时候你爹和颜氏成亲一年了,颜氏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村里的人暗地里都在议论,说颜氏不能生养。”

寒初蓝抿了抿唇,女人呀,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科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里,一旦嫁了人,婚后一年要是肚里没有动静,都会引来无数人的“关怀”。颜氏成亲一年后没有生养,在这个封建的年代里,更容易招来三姑六婆的指指点点。

看向寒初蓝,寒爷爷继续说道:“你爹娘不堪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便跟着我们到了杨县一起做小本买卖,在杨县暂住下来,决定怀了孩子再回村子里去。你爹娘来了,我和你奶奶便只管进货。有一天,我记得那时是秋天了,天气很好,天色蔚蓝蔚蓝的,我们到外地进货,出了杨县走了大半天,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时,忽然看到有一个人骑着马朝我们狂奔而来,那人穿的是将领铠甲,瞧到有马狂奔而来,我们本能地站到道的旁边去,想着等马跑过了,我们再走,再加上马背上的人是将领,属于官家人,百姓瞧见了当官的,总是下意识地躲避。”

寒爷爷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寒初蓝起身替他倒来一碗水,让他喝几口水润润喉咙。

端起水,寒爷爷连喝了几大口水,才又接着往下说:“没想到那马快跑到我们面前时,马背上的将领忽然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把我们吓了一大跳。马儿似是有灵性的,主人摔落了,它马上就停了下来,低低地嘶叫着。我定神一看,将领的怀里竟然还绑抱着一个婴孩。摔倒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护着怀里的娃儿,他一摔倒,娃儿受到惊吓,马上就哇哇地哭叫起来。而他却倒地不起,口吐鲜血,他用尽力气艰难地把怀里的婴孩解抱下来,婴孩不停地哭,你奶奶听着揪心,赶紧上前想把他扶起来,他却摇头,我凑近前一看,他的脸色白如纸,似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再细看,才看到他身上到处有伤,鲜血不停地流渗出来,估计是活不下去了。”

寒初蓝脸色沉凝,紧紧地抿着唇。

她不问,也知道将领怀里绑抱着的婴孩便是她了。

不,应该说是她的前身。

“他歉意愧疚地望向婴孩,你奶奶赶紧把婴孩抱起来,他又费力地摸出了些许的银两递给我们,费力地说了句话:保护她,一定要养大她!我们还没有从他手里接过银两,他再吐几口鲜血,人就软下了,到死他的视线都盯着婴孩看。我们也吓坏了,抱着孩子有点不知所措,孩子还在哇哇地哭,是个很漂亮的女婴,身上穿着的衣裳正是这一套,头上还戴着虎头帽。我们对已经身亡的将领说,一定会把娃儿养大成人,他瞪着的眼竟然就合上了。”

寒爷爷停顿下来,看着寒初蓝,有点激动地说道:“蓝儿,你便是那个娃儿。”

“爷爷,那时候在打仗吗?”寒初蓝轻轻地问着,她的表情不像寒爷爷那般的激动,或许她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吧,她显得很理智,抓着将领这个身份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