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泽不在,她进宫,如同入龙潭虎穴,少帝想杀她,真的轻而易举。而少帝打小便生活在这个皇宫里,皇宫里的人都以他为主,就算惠太妃对她尚可,谁能保证她说出了真相来,惠太妃不会告诉少帝呢?

“以后进宫给太皇太后送汤,不管再遇着谁,都不要再理睬,尽量早点离开,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惠太妃意有所指,又意味深长地提醒着寒初蓝。

“谢谢太妃提醒,初蓝会的了。”

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她都会万分小心的。不把全身的神经竖起来,就不要进宫。

是她的心还不够狠,把所有人的性命都看得平等,也就是她的不够狠,才会遭到算计。

“你呀,真有点像你的母妃,总看不透这世间上的险恶。”惠太妃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寒初蓝没有答话。

吃饱喝足了,她请辞。

“不休息一会儿?”

寒初蓝摇头,“初蓝在宫里耽搁的时间长了点儿,星月会担心的。刚才真的谢谢太妃。”

惠太妃浅笑着站起来,拉着寒初蓝的手,慈爱地叮嘱着,“以后我让我身边的云儿在御花园等着你,当你退出慈庆宫后,她再带你出宫,这样就不会迷路了。”

寒初蓝微微地闪烁着黑眸,惠太妃看出她迷路了?

“傻丫头,太妃在宫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那点儿眼力还是有的。你不愿意对太妃说真话,太妃也不会怪你,在皇宫里,就是不能说真话,往往真话会害死人。”

“谢谢太妃。”

惠太妃点点头,拉着她走出房间,正要唤人送寒初蓝出宫去,寒初蓝忽然轻轻地问着:“太妃,可知道谁叫若安?”

惠太妃微愣一下,问道:“你认识若安吗?还是你经常往楚王府里钻?若安是楚王的贴身近侍。就像李公公是你父王的近侍一般,不过若安是贴身侍卫,李公公这样的才算是贴身近侍。”

寒初蓝笑道:“我是常到楚王府里找兴宁妹妹,经常听到有人说若安的,又不好意思问兴宁妹妹,怕妹妹说我打探她家的事情呢,但又实在是好奇,想着太妃娘娘见多识广,或许知道若安是谁呢。原来是楚王伯父的近侍,怪不得名声那么响亮,整个楚王府的人都知晓他,提到他又一脸崇拜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世外高人呢。”

“不过是小小一名奴才,有什么名声?名声都是主子们的。”惠太妃冷哼着。

寒初蓝笑笑,“也是。”

惠太妃唤来了云儿,吩咐云儿每天要到御花园等着寒初蓝,就算寒初蓝会遇着突发的事情,至少有一个人知道,可以给太妃通风报信。

“云儿,你现在送世子妃出宫去。”

“是。”

叫做云儿的宫女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便朝寒初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寒初蓝向惠太妃告别,才跟云儿离去。

望着远去的寒初蓝,惠太妃眼底有着化不去的心疼。

望春风亭下,楚王夜宸正坐在亭下与少帝博弈,他是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刚好遇着少帝,叔侄俩便在望春风下摆下了棋盘,想着来个一较高下。

轮到少帝了,他是白子,拿着白子,他冥思着该把手中的子往哪个位置上放,才能吃掉夜宸的黑子。夜宸微笑地看着他,也不催促,任他苦思冥想。

一男一女走进凉亭里,分别站在夜宸的左右两边,其中那个男的附身在夜宸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话,夜宸微微地嗯了一声。

少帝抬眸,望着夜宸,问道:“皇叔是不是府里有事?”

夜宸浅笑着:“是有点事儿,臣还是先陪皇上下完这一盘棋再回府吧。”

少帝棋艺不算精,夜宸摆下的棋局,他一时半刻想不出破解的方法来,听到夜宸府里有事,立即抓住当成台阶下,笑道:“皇叔既然府里有事,就先回去吧,朕也要去御书房里看看奏章了,要是摄政皇叔知道朕又在虚度光阴,又得训朕一顿了。”

夜宸笑道:“你摄政皇叔也是为了你好,恨铁成钢嘛,他替你打理朝政那么多年,也累了,皇上要早点成熟起来,才能让摄政皇叔放心地安度晚年。”

少帝冲夜宸眨眨眼,然后在石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夜宸心领神会,浅笑着再站起来,朝少帝施了一礼,说道:“皇上要去看奏章,臣就不打扰皇上了。臣告退。”

少帝挥挥手,夜宸带着他的人退出了望春风。

“可知道若安对皇叔说了什么吗?”

夜无极低沉地问着,亭外亭内的奴才们都没有回答,也不诧异他会有此一问。

“都退下。”

夜无极沉冷地吩咐着,所有奴才赶紧远离望春风,在他们都远离之后,才有一名斗笠男子出现在望春风亭下。

“楚王派若安去暗杀世子妃。”

那名斗笠杀手便是那天晚上在正阳宫出现的,也是杀手中的头儿。

“什么?”

夜无极倏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着:“嫂嫂如何了?”

“沉尸湖底。”

“混帐东西!”夜无极一把推开那人,骂道:“你瞧着了怎么不救她!”他的人匆匆地跑出了望春风,着急的声音还传回来,“舅父回来会把朕的皇宫都拆了。”

跑了几步,他又似一阵风似地刮回来,揪着男子的衣领质问着:“在那个湖?”皇宫里人工湖不少,寒初蓝在哪里遇害了?

都怪他,干嘛要把她扯进选后这趟水?就算他对她有些许的追逐之心,舅父也提醒过了,他的皇后必须从那些美人佳丽中挑选出来,是不可能有她的!她来了,他又不让人送她出宫,皇宫那么大,她肯定会迷路,然后就容易遭到算计暗害,怪不得楚王皇叔今天会进宫来给皇祖母请安,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夜无极心里懊悔不已。

“皇上,她已死,可以当成她失足落水,与皇上无关。”男子淡冷地说道,寒初蓝是夜千泽的妻子,本来就要和夜千泽一起死,现在不过是比夜千泽早死一步。

“就算是死,朕也要把她的尸首找到,教朕如何面对舅父?舅父一再叮嘱朕要保全她…”夜无极第一次尝到了悔恨,第一次尝到了害怕,隐隐中,一颗心也在痛着。

他算计寒初蓝,也会谋害她,可他都没有下狠手,还没决定就此要了寒初蓝的命,在夜千泽还活着之时,他都不会要寒初蓝的命,如今却…

“冷宫附近的那个人工湖。”

男子淡冷地说了一句。

下一刻,夜无极便如风一般刮走了,还把他身边所有人都刮走。

很快地,在靠近冷宫的那个人工湖,也就是寒初蓝遇害的地方,很多侍卫,太监,宫女们驾着小舟,在湖面上拿着长长的竹竿探着湖底,还有很多侍卫被逼着跳下冰冷的湖水里寻尸。一批侍卫冷着了,又换一批侍卫下去。

夜无极站在湖边,神色沉凝,那张稚气未脱的俊脸有着前所未有的冰冷,阴郁的视线紧紧盯着湖面,既盼着找到寒初蓝的尸首,又怕找到寒初蓝的尸首。

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那张笑脸,一想到舅父的痴心不悔,舅父的威胁,夜无极浑身都发冷,快步走来,他就打算跳入湖里去,身边的近侍赶紧拉住他,劝着:“皇上不可,这湖水冰冷,皇上万万不可下湖。只要世子妃是在这湖中,奴才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夜无极没有说寒初蓝为何会在这湖里,大家都以为寒初蓝是失足落水。

知道楚王谋害寒初蓝,夜无极很生气,想马上就拿楚王问罪,可一想到他如今还要与楚王联手逼政,他又只能压下愤怒。楚王会谋害寒初蓝,应该是与兴宁在太皇太后面前失宠有关吧。

兴宁一直得宠于太皇太后膝下,却因为寒初蓝几句话而与太皇太后闹翻,就算兴宁当时不说,回到府里,她不会把经过告诉父王吗?楚王会记恨寒初蓝很正常。

只是,夜无极觉得楚王还是太狠了,怎么能在这宫里对寒初蓝下手呢?

“蓝儿,蓝儿。”

闻听噩讯的夜沐匆匆而来,看到满湖的人都在打捞着寒初蓝的尸体,夜沐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那个儿媳妇那般的聪明,怎么可能会失足落湖?

太皇太后和元太后也赶来了。

太皇太后不相信寒初蓝会失足落湖,再者了这个人工湖靠近了冷宫,也不是寒初蓝出宫的必经之路,寒初蓝怎么会跑到这里失足落湖?太皇太后明白寒初蓝是遭到谋害的,虽觉得寒初蓝死了,她又少了一个眼中钉,但还是有几分的可惜,撇开成见,她是挺欣赏寒初蓝的。

“母后,你就这么容不下蓝儿吗?”看到太皇太后来了,夜沐痛恨地质问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脸一沉,“沐儿,你这是在怀疑母后吗?母后喝了蓝儿送进宫里来的汤水,就让她回去了,谁知道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她出事了,你心里难受,母后理解,母后心里也难受着,可你怎能如此的质疑母后?”

夜沐冷笑着:“除了母后,还有谁敢动我的儿媳妇!”

“你!”

太皇太后气得半死。

“蓝儿没死!”

闻讯匆匆地赶来的惠太妃连行礼都顾不得了,就先嚷出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

夜沐和夜无极齐齐扑到惠太妃的面前,夜沐差点就要失礼地扳住惠太妃的双肩了,他急切地问着:“蓝儿没死?消息是假的?蓝儿现在哪里?”

“蓝儿确实掉进过湖里,不过她没死,就是弄湿了衣服,在我宫中换的衣服呢,我让云儿送她出宫了。至于为什么掉进湖里,蓝儿说湖里有大鱼,她就跳进去捉大鱼。”惠太妃老实又掺了一点善意的谎报言解释着。

听到寒初蓝没事,叔侄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却蹙着眉:“什么湖里有大鱼?就算有大鱼,她堂堂一个世子妃跳进湖里只为了捉鱼,成何体统?还弄出过失足落湖溺亡的消息来,沐儿,你这个儿媳妇该好好地管教管教,别整天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

夜沐不理她,确定寒初蓝真的没事,他立即离开。

一场打捞尸体的闹剧,就此结束。

表面上是消息误传,实际上阴谋藏其中,这宫里头的人都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命令今后谁都不能议论这件事,说是为了维护寒初蓝的面子,维护摄政王府的面子。

“王爷回府!”

夜沐匆匆下马,紧跟着他的李公公连忙扬声,告诉府里的人,夜沐回来了。

周妃迎来,夜沐却越过她,快步地朝长风苑走去。

“王爷…”周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叫住李公公,问道:“李公公,王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般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公公低叹一声,“周妃,一言难尽,奴才先跟王爷去一趟长风苑看过世子妃安好再说吧。”世子妃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哪,没有世子妃亲自去求元缺救他,他早就死了。或者像那几名暗卫一样成了一个废人。

“蓝儿怎么了?蓝儿才从宫里回来呢,什么事都没有。”寒初蓝回来后还来看过她,婆媳俩说了些话,寒初蓝才回长风苑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周妃白着脸急问:“蓝儿在宫里闯祸了?”

李公公安抚着她:“周妃,世子妃没闯祸。奴才先去长风苑,周妃不要胡思乱想。”说着李公公追上夜沐。周妃满心的怀疑,顾不得跟去有可能又会招来夜沐的冷眼,跟着去长风苑。

周妃还没有到长风苑,忽又看到夜沐匆匆折返。

“王爷。”

周妃叫他一声,想问他一句,他却连看都没有看她,还是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视她如空气。饶是被他冷待遇数年了,周妃还是觉得心里难堪。咬了咬下唇,周妃自己去长风苑,倒是李公公有点同情她,叫住了她,“周妃不用去长风苑了,世子妃有事找王爷,已经去王爷的院子里等着王爷了。”

周妃愣了愣,只哦了一声,看着李公公又去追赶夜沐的步伐。

夜沐的松院,她可以去,但无法走进书院,就算她此刻也跟着去松院,也无法得知寒初蓝要和夜沐说些什么。周妃只能隐约地猜到,或许摄政王府的上空要变色了。

松院的书房里,夜沐和寒初蓝这对公媳第一次挤在书房里谈着正事。

寒初蓝对夜沐没有半点的隐瞒,把自己如何被少帝拦下,如何离开正阳宫,又如何迷路遇到人呼救,自己救人反遭其害的事情都说出来,并且说出了若安的名字。

听到若安的名字,夜沐的脸色变得漆黑无比,寒初蓝灼灼地望着他,轻轻地问着:“爹,若安是不是楚王的近身侍卫?”

夜沐点头。

“是他的近身侍卫,深得他的信任。”

他们这些王爷的身边都会有几名心腹近侍的。

“如果是,楚王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因为兴宁吗?”寒初蓝试探地问着夜沐,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低,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夜沐答非所问:“当年父皇与母后最疼爱的便是我,父皇一再地说过他驾崩后,皇位传给我。可我在亲兄弟四人之中,年纪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三位皇兄。父皇偏心于我,已经让三位皇兄心里有芥蒂。我娶了紫儿后,紫儿和亲公主的身份让母后介怀,觉得如果父皇把皇位传于我,那么将来的江山就会落入上官家的后代手里,也就是泽儿。母后开始干涉父皇意欲把帝位传给我,我对帝位没兴趣,我只想与紫儿过着平淡的生活。”

当年事,寒初蓝听过很多次了,虽说次次的版本不尽同,却又有太多的相同之处。由夜沐亲口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夜沐答非所问,是在间接告诉她,楚王对她的杀机起因吗?

“泽儿五岁的时候,父皇不幸驾崩了,他驾崩前留下了一道遗诏,可是遗诏没有宣读,甚至没有出现在文武大臣面前,就那样凭空消失了。那遗诏还是在父皇神智清醒时写下的,父皇告诉过我内容,他驾崩后,让我继承帝位,一定要立泽儿为太子。但后来遗诏不见了,不知道是父皇藏起来了,还是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毁掉了遗诏,等到父皇驾崩后,因为没有遗诏,便以传嫡传长的方式,让大皇兄继承了皇位。我对皇位本就不感兴趣,遗诏不见就不见了吧,皇兄继位对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虽说三位皇兄对父皇母后偏爱于我有点意见,毕竟是亲兄弟,在面对着其他庶兄庶弟时,他们对我还是最疼爱的。只是我没想到,悲剧还是发生了。先帝身体不好,继位不过三年时间就驾崩了,母后曾经当着先帝以及我的面提出,兄终弟及的要求,让先帝把我立为皇太弟,继承大统,哪怕我一再推却,母后依旧坚持着,先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幽幽地说一句‘昊儿是大历国皇外孙’,母后的坚持便崩溃了。”

寒初蓝这一次听出了婆婆上官紫会被烧死的原因了。

“那件事后,先帝对我有点见外,刚好有些事情要处理,先帝就把我派出京了,紫儿担心我遭到暗害,硬是派了代青随我离京,结果那一别便成了永别,再回来,面对的是紫儿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说到这里夜沐低泣起来。

“爹,这么多年来,你是否查到了真相?”

寒初蓝轻轻地问着,这句话也是夜千泽问过的。

夜沐痛苦地点头。

“是他们,我的母后,我的皇兄们,母后是想除掉紫儿母子,这样我的身边就没有别国之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继承皇位,生下纯正血统的皇子皇孙。先帝是利用母后毁掉我的精神支柱,让我更加的对皇位死心绝望,好保存他儿子的帝位。他哪肯把帝位传给我呀,是母后太傻了,误以为没有了紫儿,他就把帝位还给我。其他人,则是得不到紫儿,便看不得我与紫儿幸福…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可能查不到真相!”

“爹既然查到了真相,为什么不替母妃报仇?”

夜沐痛苦地反问寒初蓝一句:“蓝儿,如果是你,你能弑母弑兄只为妻报仇吗?”

寒初蓝顿时无言以对。

凶手都是自己的血亲,教夜沐如何去为妻报仇?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忠孝自古两难全呀,无论取舍哪一边,对那一边都是伤害,最苦的便是夹在中间的。

“那爹也是早知道千泽未死的?”

夜沐点头,“紫儿是不是死了,我无法确定,只能凭着一副与她差不多的尸骨装入棺中,但泽儿是我的骨血,尸首是不是他的,我可以以滴血认亲的方式来确认。”

寒初蓝点头。

父子俩的血能融解为一体,就算是尸骨,滴了血进去,也会被尸骨吸收。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滴了血,血也会流落,不会被融入尸骨里。

“知道泽儿还活着,但我也不能表现出知道,只能一直忍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忍受着妻死子亡的打击,痛不欲生,只希望用自己的隐忍,用自己的痛不欲生换来泽儿的活命。”这十几年来,夜沐才是过得最苦的那个人。

知道是谁害了他的妻儿,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知道儿子还活着,只能放手,假装不知道,让儿子在乡下吃苦挨穷,偷学武功,他隐忍一切,只希望换来儿子的崛起。他知道,只有儿子强大了,才能活下去,才能摆脱这些虎豹豺狼,才能替亡妻复仇。

这么多年来他还愿意呆在皇宫里头处理朝政,最主要是想找到他父皇留下来的遗诏,只是他把御书房和正阳宫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遗诏,或许遗诏被烧毁了吧。可直觉又告诉他,遗诏应该不会被毁,他的父皇都能提前把龙纹令牌主人血换成泽儿的,代表他的父皇能猜到一些事,或者察觉到一些阴谋,遗诏那般重要的东西,父皇没有亲手交给他,或者当年的一批忠直重臣,说明父皇把遗诏藏了起来。

“千泽当年是如何逃出火海的?火势那么大,娘能带着千泽逃出火海,为什么母妃他们逃不出去?”寒初蓝轻轻地问着。

“泽儿的床底下有地道的,李氏知道,应该是带着泽儿从地道中逃走的,地道有两个出口,一个出口在王府的花园里,一个出口直通城外。李氏带着泽儿肯定是先从第一个出口爬出,让她瞧见了不对劲,才会带着泽儿回到地道里从城外的出口离开,自此隐居乡下。”这是夜沐猜测的,也只有这个猜测才合理。

“母妃真的死了吗?”寒初蓝又轻轻地问着。她那个婆婆来自皇宫,深谙皇室的无情,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地被烧死?她没有武功,却能培养出五千名暗卫留给儿子,可见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子,一个如此聪明的女子,就算面临火海,也应该镇定地想着逃命的法子,怎么会等着被大火烧死?夜千泽的床底会有地道,她的床底就不会有地道吗?

想到自己跟着夜千泽刚回王府的那个晚上,在流云院拜祭上官紫的时候,她似是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声。那不是错觉,寒初蓝敢说是真的有人在叹息。再想到自己今天在宫里遇险时,那道细微带着对她怜惜的声音,以及那道莫名出现的火红色身影,红色影子分明是带着她走去惠太妃的宫中,而且那道红色的披风,她现在想起来了,就像夜千泽送给她的红色狐裘披风差不多,而红色狐裘披风是上官紫的遗物。

但如果上官紫未死,她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夜沐被太皇太后逼着再娶?为什么在夜千泽回京后,她也不出现?

“蓝儿,你明白楚王为什么会谋害你了吗?与兴宁无关,那不过是他在走着当年对付爹的路数。”夜沐此时才沉沉地说了一句。

一切都与皇权有关。

“爹这个摄政王位置也坐不稳的了,他是站在少帝那一边的,兄弟之情还不及叔侄之情。可如今爹又不能退下来,一退下来,泽儿就会任人宰割了,在他还没有成为强者时,爹都不能退下来。蓝儿,爹还有太皇太后护着,再怎样,她都还是我的母后,我还是她的儿子,她再怨再失望都会保着我的性命,倒是你,会成为他们首要除掉的对象。蓝儿,千泽爱你,就像爹爱你们母妃一样,没有了你,千泽就会像爹当年一样崩溃。为了千泽,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宫里头,你能不进就尽量不进去。”

寒初蓝重重地点头。

嫁与夜千泽那么长时间了,夜沐第一次与她说这些事,代表夜沐已经把她看成与夜千泽是一体的。

“蓝儿一会儿就把汤的做法写出来,差人送进宫给太皇太后,让她命奴才们照着做法做给她喝,陈王妃的美容汤做法,我也写出来,以高价卖给她。但是,爹,宫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大,随便都能压死我,他们让我进宫,我不能推却,想不再进宫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隐起来。”

夜沐深深地看着她,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寒初蓝把自己想到的法子,低低地说出来,夜沐听后不停地点头。

061 谁在谋害谁?(二更)

寒初蓝是想趁这一次落水而装病,然后让夜沐送她到别庄去休养,再让一个人易容成她到别庄去,她则到食福酒楼和夜锦英一起经营酒楼,先赚钱再说。

“他们肯定会来探视的。”

夜沐虽然不停地点头,算是赞成寒初蓝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提醒那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来的时候,就让他们看到我本人,他们走后,再用替身,反正我还在帝都,也会密切地留意着他们的动向。他们喜欢监视着我们摄政王府,爹,我们也可以以治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也去监视他们,稍有风吹草动,我们也能提前知道,做好迎战的准备。”寒初蓝低声说道,摄政王府经常被人监视着,她是知道的。她就从来没有见过有王府老是被别人当成菜市场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怪这帝都里高手如云。她以为帝都是权力的中心,却没想到帝都这些尊贵的主子们,都是打小习武的,文武双全。

没有进帝都,不知道天有多高,没有进帝都,不知道地有多宽,没有进帝都,就不知道高手有多高。

不管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都集中到了帝都,不愧是一国的中心呀,好坏参半!

“我觉得不管是治理国家,还是管理一个家庭,钱都很重要,没有经济支撑,什么事都成不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事事都少不了钱,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一切都要往钱看。或许文人雅士会觉得我们俗气,可他们那么高尚,还不是要拿钱去买东西,没钱,他们去哪里买书,买文房四宝来装风雅?我对勾心斗角没什么经验,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斗,当然了,别人要和我斗,我也不会退缩。对赚钱,我倒是很有兴趣,爹,在元缺回来之前,就让我先好好地去当一个奸商吧。”

夜沐赞赏地看着她,欣慰地说道:“蓝儿,你比爹,比千泽都看得长远,也很现实。虽然我们都自恃高高在上,好像不用在乎钱是什么东西,但正如你所说,没有钱,就算我们再高贵也没用,人,毕竟是人,不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去当你的奸商吧。其实爹名下也有些庄子铺子的,要不爹都给你打理吧。”

寒初蓝摇头拒绝,“爹,如果让我管着王府里的铺子,别人就会知道我没有生病。再说了,做生意总有坑蒙拐骗利益冲突,打着摄政王府的名义经商,也会容易替爹再添敌人。爹要是信得过周妃,倒是可以把摄政王府名下的铺子交给周妃打理。”

夜沐微微地沉脸,冷哼着:“她是母后的人,母后把她安插到爹身边来当眼线的。”

“周妃爱爹,这是事实,蓝儿看得出来的。”

寒初蓝开始明白夜沐不爱周妃,不仅仅是太皇太后逼他娶的,还因为夜沐怀疑周妃是太皇太后安排到他身边的眼线。

“这么多年来,周妃可有把爹的事情告知太皇太后?”

夜沐抿唇。

他一直给周妃冷待遇,周妃也毫无怨言,对他依旧如初,太皇太后会逼着他与周妃圆房,是太皇太后派人到王府里偷看过,知道他一直不与周妃同房,周妃是不曾去太皇太后面前告过他的状。

“她没有任何的经商能力。”

半响,夜沐才淡冷地说了一句。

寒初蓝在乡下创出的那番事业,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相信寒初蓝,但周妃一直呆在王府里,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写字,或者管教孩子,要不就是给他炖补汤,哪能管理铺子?

“周妃温柔婉约,她就是那种只能被人护着,被人宠着的人。”

夜沐又补充了一句。

“但周妃也有玲珑的一面,这么多年来她能在那些人身边周旋,没有给你添过麻烦,就证明了她不是一个没用的人。她现在在府里也无所事事的,爹不如就让她试着去管理一间铺子,锻炼锻炼她的能力,要是她真有这种能力,再把其他铺子交给她打理,也能替府里增加些收入。”

寒初蓝觉得周妃不是一个没用的人,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去锻炼。

“爹是不是怕她管着铺子了,拿捏王府?”

夜沐脸色微缓,淡淡地说了一句:“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对她那么坏,但她依旧把两个孩子教得很好,两个孩子对我这个当爹的不怨不恨,实属难得。”夜沐对周妃也有点儿矛盾的心理,既怀疑她是母后安排来的眼线,又相信周妃的人品。一般女人被丈夫冷待遇那么多年,都会心生怨言,就会影响到孩子,可周妃没有,她只会传输好的给孩子,不让孩子去恨自己的父亲,怨自己的长兄。

虽说周妃温柔婉约,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她的一颗心却是大海,纳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