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泽夹起了一只饺子,忆起当初在摄政王府过年时,寒初蓝给大家包饺子吃,那味道美极了,一下子就让夜沐上了瘾,父子俩还抢着吃呢。

轻轻地咬着饺子,夜千泽轻轻地说道:“咱们不找,就得再等七年。”

“期约未到,就算咱们找了,能找到吗?千泽,等吧,咱们除了等,还是等。”谷主是什么人呀,药王谷又是什么地方呀,他们找到,能进去吗?进去能见到吗?惹怒了那个怪老头,说不定十年后都不允许相见呢。

夜千泽心疼地看着寒初蓝,心疼地说道:“蓝儿,我就是不想你难过,虽然咱们现在有了彤儿,我知道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平安。”他自己也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儿子。

寒初蓝笑了笑,神情温顺:“不过还有七年,眨眼就过去的,这三年来,咱们不是眨眼就过了吗?”看着他明显的黑眼圈,她又心疼地说道:“快吃吧,吃完了,锅里还有,你是个能吃的,我给你煮了一大锅,吃饱了,再睡上一天一夜,养好了精神,休息够了,才能处理事情。任性够了,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责任。我可明说了哈,我只会赚点小钱,那些大事,我就帮不到你了,需要你自己去做。”

夜千泽吃完了一只饺子,又夹起了一只,却是往寒初蓝的嘴里塞来,柔声说道:“蓝儿,你陪着我一起吃。”听着寒初蓝的话,他又道:“你跟着我受了那么多苦,够累的了,我哪舍得再让你劳累?我不会再任性的了。”

“你先吃,锅里还有的。”寒初蓝只吃了一只饺子,就不肯再吃,坚持着要夜千泽自己吃完那碗饺子。

等他吃完了,寒初蓝接过了碗,站起来就想去再给他盛一碗来,夜千泽拉住了她,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碗及托盘,随意地往龙椅旁边的地上一放,再把寒初蓝拉坐回到他的身边,双手缠上了她的腰肢,让她偎在他的怀里,低柔地问着:“蓝儿,我在想一个问题。”

“是登基的问题吗?”

夜千泽亲了亲她的腮边,喜欢她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我不适合当一个皇帝。”夜千泽很清楚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我也不喜欢当皇帝。”走到今天,他都是被逼的,如果轩辕彻,太皇太后及夜无极不那样对他,对他的家人,他也不会造反,就算他手里有先皇祖的遗诏,他就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他也不想要这张龙椅。

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夜,他体会到了至高无上的滋味,不过是一种孤独,一种寂寞。

“但我不知道该由谁来登基。睿儿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如今虽无五国,却还有三国,东辰及大历都是成年的君主,如果我们大星再由幼君即位,极为不利。让睿儿继位,我当摄政王,我怕今日之事再重现。蓝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夜千泽轻柔地扳正了寒初蓝的双肩,柔柔地望着她,想听听她的意见。

东辰在这两三年里帮了他很多,那是因为他的妻是东辰公主,如果不是由他来继位,欧阳烈还会那么安份吗?绝对不可能!玉铃兰都不会答应让夜君睿继位。

他也怕他当摄政王,重蹈父王的后尘,到时候兄弟反目,那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还有大历国也在盯着,上官平给他送来了辎重,并没有马上回国,估计是等着他登基,而大历新帝更是盯紧了帝都的动静,一旦登基的人不是他,大历也会有所动作。大星经历了外战,内战,早就元气大伤,实在不宜再战。

“我知道你不适合当一个皇帝。”寒初蓝也很老实地说着,“你也不是当皇帝的料,你的外表阴柔邪美,内心却纯净,你渴望的不是高高在上,不是大权在握,而是平平淡淡。但如今这个形势,千泽,你是非登基不可的。先不管睿儿登基,你为摄政王,将来会不会重蹈今日之事,我相信睿儿不会那般误会你,他是一路看着你打到今天的,那孩子聪明得很,也被周妃教得很好。但他与你终不是一母所生,由他继位,我父皇怕会不悦,大历国也会不悦。大星是什么局面,你也很清楚。千泽,我不是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只是走到今天,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了,你必须杠起来,也只有你能杠起来。”

东辰会支持夜千泽,都是冲着她这个东辰公主身份,父皇疼她如命,才会支持夜千泽的。

大历国会让上官平给他们运来辎重,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也都是冲着夜千泽是上官紫的亲生儿子。夜君睿很好,与夜千泽是兄弟,可惜不是一母所生。

夜千泽沉默着。

她想到的也是他想到的。

“蓝儿,我登基为帝,会很忙,你会寂寞的。”

寒初蓝笑,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说道:“千泽,你娘子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人吗?国家大事与陪我相比较,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你也别担心我会寂寞,会无聊,我还有彤儿,还要我的生意要打理的。这几年把母妃积聚下来的银两都花了个精光,我总得去赚回来。食福酒楼当初被查封,我也要重新开业,交给星月夫妻去打理。这几年,他们跟着我也是东奔西跑的,吃了不少的苦,如今成了亲,算是有家有室了,让他们打理酒楼,至少安个家。”

夜千泽宠溺地亲了她一口,“蓝儿,谢谢你。”

寒初蓝笑着回亲他一记,“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是夫妻,别说谢谢的话。”

“好。”夜千泽含住她的唇瓣,给她一记深情的吻,直到彼此气喘,才结束这一吻。

“对了,千泽,你要不要去看看太皇太后?”

寒初蓝忽然问道。

夫妻俩被迎进宫后,还不曾去慈庆宫看过太皇太后。

夜千泽沉默着。

良久,他才说道:“蓝儿,你陪我走一趟慈庆宫吧。”

寒初蓝点头。

对太皇太后,他还有心结,当年害死上官紫的人,都死了,只有太皇太后还活着,但太皇太后始终是他的皇祖母,他不可能杀了太皇太后。

夜千泽站起来,寒初蓝问他:“你不先休息?”

把她拉起来,夜千泽又爱怜地戳吻一下她的红唇,哑声说道:“蓝儿,你太小看你的相公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算得了什么。走吧,她应该也在等着咱们去见她的。”

寒初蓝点头,任他拉着她走出了议政大殿。

在殿外等着的玉铃兰他们,看到夜千泽走出了大殿,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想向夜千泽行礼,夜千泽阻止了他们行礼,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准备登基大典吧。”

众人大喜,不约而同地跪下,齐呼:“臣等遵旨。”

他们在殿外等了那么长时间,就是担心夜千泽不愿意登基。

拉着寒初蓝渐行远去,夜千泽轻淡的声音飘回来:“起来吧。”

第一次,可以自由自在,不用担心有横祸飞出来地走在皇宫里,夫妻俩都感慨万千。穿过御花园,不经意看到了惠太妃当年住的宫殿,经过那血腥的一夜,那座宫殿已经变成了宫中禁地,再也没有人打理,更不许人进来,成了一座废宫。

不约而同,夫妻俩都顿住了脚步。

“千泽,我想惠太妃了。”

握紧她的手,夜千泽低低地答着:“我也想她了。蓝儿,咱们进去看看她老人家吧。”寒初蓝点头后,他便拉着寒初蓝走向惠太妃的宫殿。

有宫人路过,见到夫妻俩,吓得赶紧抢上前来叩拜。

皇宫被围困时,宫人一个都没有逃出去,但也没有受到伤害。在元太后自刎之后,慈寿宫有些奴才也跟着自尽而亡,除此之外,再无伤亡。只有夜无极能调动的斗笠杀手,在庄严死后,夜无极重新安排了首领,但亦无法扭转乾坤,在新城一战中,未能救夜无极于危难之中,夜无极也不需要他们救,他打定注意战死的。

如今,斗笠杀手的新首领在宫外待命,等待着新君即位,他们再重新回到皇帝的身边。

夜千泽对斗笠杀手却有着另样的安排,打算取消斗笠杀手这个组织,或者把里面的杀手全都换上自己的暗卫。

“都起来吧。”

夜千泽淡淡地说了一句,看都没有看那些宫人,拉着寒初蓝走进惠太妃的宫中,进去后,忽然又沉声唤着宫人入内,沉声吩咐着:“把惠太妃的宫殿清扫干净,保持着太妃生前的样子,太妃以前的宫人如今何在?都调回这里陪着她老人家。”

那些宫人恭惶地应着。

惠太妃此生最悔的便是成了皇家媳妇,夜千泽答应过了代青,不会把惠太妃的灵骨移回帝都的,准许代青带着惠太妃归隐山田,让惠太妃的灵魂过上她生前渴望的清静平淡生活。

但在宫里,他还是用着他的方式去缅怀着惠太妃。

在惠太妃的宫里呆了一会儿,夫妻俩才去了慈庆宫。

太皇太后老了很多,夜无极的死,她也伤心难过,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孙儿,哪怕夜无极曾经对她无情过。

这个尊贵一生的女人,没有了以往的嚣张,回到慈庆宫后,变得格外的安静,整天足不出户,呆在慈庆宫。

“荣亲王到,荣亲王妃到。”

夜千泽还没有登基,宫里人还是称呼他为荣亲王,这是夜千泽封的王爵。

在屋里坐着的太皇太后微微地抖了抖,手里的一杯热茶差点被她抖落,屋外的奴才们赶紧去迎接夜千泽夫妇,她还坐在桌前不动,慢慢地喝了两口茶后,放下了茶杯,望向屋门口,刚好看到十指紧扣地走进来的夫妻俩。

夫妻俩站在屋门口处,没有再前进,望着太皇太后也没有行礼。

太皇太后坐在桌前也是不动,谁都没有说话。

婆孙俩对望了很长时间,太皇太后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又等了一段时间,她才说道:“哀家想阻止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皇位终是回到你的手里。”

夜千泽慢慢地从衣袖里取出了先皇祖的那道遗诏,用力地掷到了太皇太后面前的桌子上,也不说话。

太皇太后拿起了那道遗诏,展开来看,认出那是自己夫皇的笔迹,看着遗诏里面的内容,她苦笑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哀家不是不想让沐儿继位,哀家就是想着你是大历国的外孙,哀家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指定你为皇太子。”

夜千泽只是淡冷地看着她,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就是因为太皇太后这种思想,才导致他母妃的死,才有他的远走他乡,才有后来的一切一切。

如果不是太皇太后,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先帝就谋夺不了帝位,夜千泽是不知道先帝如何谋夺的帝位,在看到遗诏那一刻,也知道先帝是通过手段登基为帝的,先帝不会登基,夜无极也不会死,他们都不用为了那张龙椅打生打死的。

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皇太后而起。

寒初蓝看看夜千泽,又看向到了现在还是不明白的太皇太后,松开了与夜千泽紧扣着的手指,走向了太皇太后,从太皇太后的手里拿回了那道遗诏,夜千泽登基还需要用到这道遗诏的。

“太皇太后是否愿意听我说几句?”

太皇太后望向寒初蓝,苦笑着:“如今这个天下都是你们夫妻的,你想说什么,哀家这个老太婆还能阻止吗?”

当年以那种手段逼着寒初蓝离开帝都,但寒初蓝还是回来了。

回来后,寒初蓝的身份也会改变,会成为尊贵的皇后,母仪天下!

“太皇太后想不明白皇爷爷为什么非要立千泽为皇太子,甚至布下步步棋,促成千泽成为帝君,初蓝倒是想明白了。”

寒初蓝轻轻地说道,在太皇太后错愕的眼神中,轻轻地解说着:“皇爷爷不过是想让大星与大历永修百年之好,所以皇爷爷疼爱母妃这个儿媳妇,疼爱千泽这个嫡长孙,要传位给父王,要立千泽为皇太子。太皇太后的想法恰恰与皇爷爷背道而驰。太皇太后与皇爷爷做了一辈子的夫妻,皇爷爷又是个那么精明的皇帝,太皇太后以为皇爷爷就愿意把大星拱手送人吗?为什么不往另一方面去想?”

太皇太后浑身一震。

是呀,她与夫皇当了一辈子的夫妻,他又是个精明的皇帝,怎么可能愿意把大星拱手送人呀,她怎么就不信任他,怎么就在暗地里做出那么多拖他后腿的事?

“如果太皇太后没有这样的想法,父王顺利继位,还会有后面这些事发生吗?太皇太后,今天的结局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这种短浅的目光,狭隘的思想,害了你的儿子,害了你的孙儿,也害了大星。”

太皇太后脸色瞬间惨白。

经寒初蓝这样一说,她才顿悟,这一切还真是她一手造成的。

想当年,上官紫还没有和亲的时候,大星与大历也是时常发生战争的,上官紫和亲后,两国才休战,结成了秦晋之好,大星与东辰发生战争的时候,大历还给予过帮助的,欧阳烈布下的大局不仅仅是因为玉铃兰而破坏,还有大历的帮助。后来上官紫死,大历国便蠢蠢欲动,是夜沐致力保持着两国的关系,才拖到了夜千泽成长。

先皇祖就是希望大星与大历国永世修好,至少能保持在百年内不会发生战事,才会立下那道遗诏,不仅仅因为他疼爱夜沐,更多的是为了大星的未来而考虑。

“后来,千泽并非贪恋帝位,你们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他步步紧逼,逼着他一步一步地强大,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千泽都是为了自保,才揭竿而起。遗诏找到了,他都没有在自立为帝,便可以说明千泽并非要帝位。他要的,不过是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和和睦睦的。可他的家,愣是给你们破坏了,让他年纪小小就要远走他乡,吃穷挨苦,只为了活命。”

寒初蓝拿着遗诏走回到夜千泽的身边,心疼地拉起了夜千泽的手,把遗诏放回他的大掌中,再心疼地拉起他另一只手,认真又温柔地与他相握,用她的柔情去抚平他心底的痛。

他站在这里,面对着害死他母妃的皇祖母,什么都不说,可那股痛,还在,她知道。

“千泽,咱们回去吧,彤儿又该哭闹了。”

寒初蓝柔声地说道。

夜千泽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的太皇太后,再侧头看向爱妻,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拉着寒初蓝,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慈庆宫。

身后传来了太皇太后悔恨不已的嚎啕大哭。

寒初蓝暂时住在月华殿。

夜千泽跟着她一起回到了月华殿,星月抱着哭闹着要找娘的夜彤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她自己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肚子还没有明显隆起来,也让小七紧张不已,要不是星月坚持着要跟在寒初蓝的身边,小七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星月。

“哇哇…”

见到爹娘了,夜彤伸出白嫩嫩的双手,哭得更大声,在星月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着,要寒初蓝抱。

“好了,娘回来了,不过是转身一会儿,哭得像杀猪似的,像极了你哥哥。”寒初蓝上前从星月怀里接抱过女儿,嘴里嘀嘀咕咕的。

生了两个孩子,都是这么爱哭。

夜彤三个月前都不怎么哭的,很好带的,现在长大了点,又是和夜璃一个样子。

回到娘亲的怀抱,夜彤立即搂住了娘亲的脖子,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就往娘亲肩上擦去,夜千泽连忙从星月手里接过一条帕子,替女儿拭去了眼泪鼻涕,与寒初蓝一起哄着女儿,同时往屋里走进去。

爹娘回来了,又在娘亲的怀里,夜彤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又手长长的,要夜千泽抱,夜千泽只得把这个宝贝蛋抱过去,亲了两口,逗得宝贝蛋咯咯地笑着。

“星月,彤儿吃过了吗?”

寒初蓝问了一句给夫妻俩送上茶水的星月。

“吃过了,奶娘喂过了。就是久不见夫人,才会哭闹不止的。”星月笑着回答。

生这个孩子时,寒初蓝很忙,虽然也亲自喂奶,但还是请了奶娘,她有空时亦会亲自照料着孩子,让孩子与父母培养出感情,免得只认奶娘不识亲娘。

孩子大都是粘着娘的。

更何况夜彤不过是八个月大的女娃儿。

星月站在一旁,看看夜千泽,瞧见夜千泽的黑眼圈,想说什么又不好说。

“星月,我带着彤儿便是,你下去休息吧,记住你自己也是个当娘的人了,得为孩子着想,要是累着了,小七又得怪我让你受累了。”寒初蓝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着让星月下去,不用再侍候。

星月红了红脸,“他敢这样说夫人,我扒了他的皮。”

寒初蓝呵呵地笑,“星月,你别拿着小七的宠来欺负他,他那是爱你爱得要死,才会由着你,宠着你,包容着你,真打起来,你们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呢。”

杨庭轩对怀云很好,小七对星月很好,欧阳易对夜锦英更是宠在心尖上,她身边有一个到如今依旧宠着她的千泽,她身边的人也跟着她一样,都找到了幸福。

就是怀真至今还没有成亲,她让怀云夫妻给怀真留意一下,替怀真寻一门好亲事。

星月的脸更红了,嗔了寒初蓝一记,就赶紧跑出屋去。

“千泽,回房里休息吧。”寒初蓝望着玩得正欢的父女俩,再一次提醒着夜千泽该去休息了。

“蓝儿,你能陪着我一起吗?”夜千泽柔柔地望着她。

寒初蓝笑了笑,柔顺地点了点头。

夜千泽抱着女儿站起来,又伸手拉起了寒初蓝,夫妻俩并肩走出了主屋,一边逗着女儿,一边沿着长廊走,直到身影没入了一间房里。

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这一觉,是夜千泽这么多年来最为安稳的。

有妻有女陪着他,睡个天昏地暗,他也知足了。

等到夜千泽休息好了,夫妻俩也回了一趟沐亲王府。

那天是除夕。

去学艺的夜君睿兄弟俩都被接了回来。

傍晚,寒初蓝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一家老小围桌而坐,打算吃一顿团圆饭。

夜千泽一旦登基为帝,想再肆无忌惮地围桌而坐,肆无忌惮地吃着饭,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王爷,陈王带着一家子来了。”

李公公走进屋里向夜沐禀报着。

两年前那血腥的一夜,夜沐没有来得及带上李公公,因为太匆忙了,李公公是随同府里的奴才们一起逃出王府的,还有受伤后虽然好转,却身体变得极差,经常大病小病不断的无尘。

在夜千泽携家带小逃亡之时,李公公带着无尘隐姓埋名,提心吊胆地活了两年。

夜千泽被迎回帝都时,他才敢带着无尘回沐王府找夜沐,主仆再相见,都有一种仿若隔世,抱头痛哭了一场。他依旧是夜沐的近侍,无尘却无法再胜任夜沐暗卫的首领了,再说夜沐的暗卫都跟了夜千泽,在这两年的战争中,也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跟夜千泽回京的并不多。

夜沐便让无尘留在王府里养病,不用他再做什么,并让周妃教导两个儿子,以后要把无尘当成父亲一般来孝敬着,给无尘养老送终。

夜沐看向了夜千泽,夜千泽温淡地对李公公说道:“让他们进来吧。”在沐王府落难的时候,陈王虽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倒是没有落井下石。陈王当年也爱上官紫,那一场大火,陈王却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只是隐瞒了真相,当然也算帮凶,就是没有轩辕彻他们那般可恨。

“是。”

李公公得到了夜千泽的应允,连忙到王府外面去把陈王一家老小迎进了沐王府。

陈王妃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扬,静宁更是惶恐不安的,害怕寒初蓝会对她不利。

一家老小进了屋里,便要向夜千泽请安,被夜千泽阻止了。

“三皇伯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年夜饭吧。”

夜千泽淡冷地说了一句。

他淡冷的态度让陈王一家悬着的心更是高高地悬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夜千泽会如何对付他们。

陈王小心地看向了夜沐,夜沐神色也是淡淡的,倒是比夜千泽的淡中带着点点冷要好一些,他说不了话,便用眼神示意陈王一家子坐下。

望着不分男女,围桌而坐的一家子,陈王他们显得很拘谨,这是不合礼数的,哪怕是一家人,他们也要分桌的,不能男女同桌。但人家未来的帝君都不在乎这礼数了,他们也不好强调,便小心地坐了下来。

“昊儿,对不起。”

陈王忽然对夜千泽说了一句,并倒了一杯酒,敬着夜千泽,愧疚地说道:“三皇伯对不起你们,特别是对不起你,你母妃…”

“三皇伯,请叫我千泽,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三皇伯休再提。”夜千泽淡冷地打断了陈王的话,不想让陈王提起自己的母妃,免得勾出他的恨意,本不想对陈王府不利的他,说不定也会为难为难陈王府呢。

陈王妃赶紧扯了陈王一下,陈王讪笑两声,也不敢再说什么。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大家举筷吧,这可是团圆饭,吃饱了,咱们放烟花去,哦,还有一件事,大家记得准备红包哈。”寒初蓝说话了,她俏皮的话打破了餐桌上尴尬的气氛。

陈王妃连忙从自己的袖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了最大的一个给夜彤,夜彤第一次见到荷包这东西睛,拿在手里把玩着,很开心的样子。

陈王也送了一件厚礼给夜彤。

夫妻俩都很清楚,夜彤是夜千泽夫妻的心肝宝贝。

周妃和寒初蓝都让人拿来了准备好的荷包,给了几个小辈,气氛便被调出来,年夜饭才开吃。

晚膳后,陈王还想与夜千泽说什么,夜千泽却拉着寒初蓝,抱着夜彤出去了,说要去放烟花给夜彤看。陈王夫妻对视一眼后,只得留下来陪着夜沐夫妻。

夜沐口不能言,瞟一眼还是悬着一颗心的兄嫂,再看向周妃,周妃明白他的意思,命下人撤了碗筷,换上了茶水点心,周妃替陈王夫妻各倒了一杯茶,却让夫妻俩受宠若惊。

夜千泽还没有登基,文武百官却在准备着登基大典了,他手里又有先皇祖的遗诏,登上帝位便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了。周妃虽不是他的亲母,这两年来陪着夜沐,跟着他们的军队吃苦,担惊受怕的,又把夜沐照顾得很好,已经让他从心里面认可了周妃的身份,周妃将来就算不能被封为太后,也会是太妃之类的,陈王夫妇对周妃也就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平起平坐,顿时有了高低之分。

“王兄,王嫂,都是自家人,别太拘谨,过去的事,都不要提了,免得泽儿真的一怒之下对你们不利。”周妃把夜沐想对兄嫂说的话,代替他说了出来。

夜沐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四人,如今只余下夜沐和陈王了,陈王对上官紫没有直接的加害,最多只能说是知情不报,倒是陈王妃有着间接的伤害,夜沐不想再杀这个兄弟,夜千泽的意思是也不会再深究,就算把所有人都杀光,上官紫都无法复活了。

上官紫肯定也不希望夜千泽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有时候,对仇人的惩罚,不是杀了他们偿命,而是让他们活着,承受着良心的折磨,这比死更痛苦。

夜千泽对陈王夫妇以及太皇太后的惩罚便是如此。

太皇太后经寒初蓝那般一说,悔恨不已,恨不得立即死去,偏偏夜千泽不杀她,让她活着面对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日也悔,夜也悔,备受煎熬。

今晨,宫人就禀报了夜千泽,太皇太后再次搬出了慈庆宫,住到了皇宫里的佛堂里,开始吃斋念佛,身边的奴才也仅带了一位嬷嬷,从此不问世事,用她的余生向老天爷忏悔。

夜千泽知道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等于放任了太皇太后在佛堂里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