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勾玉很讶异海柔灵的决定,显然没想到这位公子对赵太师如此情深意重,深思之下赵勾玉回想方才的打斗部分,似乎海柔灵的武功不在蓝凰之下,于是只好忐忑不安的转身就走。

  

  这一转身不要紧,光想着快溜的赵勾玉没想到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重重的撞在了这堵肉墙之上,这肉墙的味道很是熟悉,边想边退开一步,揉了揉充血的鼻子,这一抬头,就对上了上官叔叔寒冰似的扑克脸。

  

  赵勾玉很想上去熊抱上官叔叔,可是此刻上官叔叔手里那放寒光的银针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她不得不老老实实跑到他身后,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扮乖乖女。

  

  “你就是那个蓝凰?”上官无尘单手负在身后,挑眉斜睨着一身黑衣的蓝凰,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杀气。

  

  由于上官叔叔的气势实在是过于强大,蓝凰被他那冷冷的眼神一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剑,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是。”

  

  后面的‘又如何’这三个字到底是没说出口。

  

  赵勾玉在上官无尘身后比了个十字架,心中默念,愿主保佑他们吧阿门。

  

  上官无尘不理会赵勾玉莫名其妙的动作,只不过嘴角一翘,没有笑意的笑了笑,转眼间白光一闪,蓝凰便浑身上下布满了银针。

  

  蓝凰一动也不能动,唯有一双眼睛恐惧的看着上官无尘,见在上官无尘那里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好紧张的望向赵勾玉,赵勾玉心中一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太师在作祟,居然想放过这小子。

  

  “……”犹豫半晌,实在躲不过蓝凰那绝望而又真挚(?)的眼神,赵勾玉低头瞄着自己在地上刨坑的脚尖,结结巴巴的道,“呃……上官叔叔,就算他劫持了你亲爱的小玉,但是你也不用把人家扎成刺猬吧……多……”

  

  迅速抬头瞄了一眼满脸阴郁的上官无尘,赵勾玉目光一凛,改口恶狠狠地说,“多浪费啊!”

  

  上官无尘面色稍缓,半天才冷哼一声道,“只扎一半显不出我手法的精妙。”

  

  这真是典型的上官式回答啊,赵勾玉满脸黑线的侧立在一边暗自叹息,两手往后一背,官大的袍袖遮住了白嫩嫩的小手儿,典型的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蓝凰彻底绝望了。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针……”上官无尘说到这顿了一下,斜眼看向赵勾玉,赵勾玉立刻领会,接口道,“叫六脉神剑如何?”

  

  上官无尘皱眉。

  

  “弹指神通?”

  

  上官无尘眯眼。

  

  “……抓奶龙爪手?”

  

  上官无尘愠怒。

  

  “冰魄银针!”

  

  上官无尘满意的转过头去看着蓝凰,“这冰魄银针上啐了剧毒,一针入骨便可让人痛个七七四十九天再七窍流血万虫腐蚀而死,你很勇敢,我特地用了……”

  

  再一次皱眉看向赵勾玉,赵勾玉哭笑不得的看着上官无尘,上官叔叔啊,那么多针我哪数的过来啊,您自己带了多少银针您自己不知道啊?

  

  上官无尘扁扁嘴不满的转过头,“我特地用了很多根。”

  

  赵勾玉暗自点头,果然是无尘公子啊,真是会随机应变,其实如果有时间的话她倒是可以为上官无尘说出一个更加合适的词来--若干。

  

  “一个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野男人,竟然敢威胁本宫?”蓝凰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此时此刻他正以十分口胡的大字型立在原地,且浑身扎满了银针。

  

  上官无尘冷笑一声,“其实我不想杀你,只是你这样活着没有意义,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就凭你刚刚那句话,足够你死一百次了。”

  

  赵勾玉有些忧伤的看向蓝凰,为他的不识好歹表示深刻的惋惜,蓝凰见着以前对自己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赵太师竟然充满怜悯的看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赵勾玉,你忘了你是如何和我说的了?你不是说这一辈子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会背叛我的吗!?”说着说着,蓝凰竟然眼眶湿润,落下了泪来。

  

  没有人知道,在他听闻赵勾玉即日将被问斩的时候,心里揪的有多难受,只是从小到大的信念,怎么可能这样就更改呢?他和哥哥是双胞胎,哥哥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与哥哥长相一模一样的自己却被雪藏起来,就连自己最后的幸福也不能够自己选择。

  

  因为这一张和蓝凤一模一样的脸,他被迫在哥哥与宁王大婚之夜从后门抬进了宁王府,成了宁王府里一名卑微的侍君。

  

  仅仅是因为这张脸而已,仅仅是因为皇家出身的宁王不允许和自己王君长相一样的人成为别人的夫侍,于是,他便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他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谋划了那么久,终于有了那么一个机会,又怎么能轻易放手?

  

  这一刻,蓝凰从未有过的绝望,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了就可以得到一切,却不知,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即便你千方百计得到了,也不会长久。

  

  心中悲戚,蓝凰闭上了眼,一声不响的等待上官无尘结束他的生命。

  

  赵勾玉看着这样的蓝凰,轻轻叹了口气,扯了扯上官无尘的袖子,沉下脸摇了摇头,“算了吧……毕竟……”毕竟赵太师与他,也算是相爱一场……

  

  上官无尘皱眉看着赵勾玉很久,半晌才不紧不慢的转头望向海柔灵,海柔灵惨淡的立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看见上官无尘望着自己,竟然怔愣在了原地。

  

  文而不酸,卓尔不群,静而不弱,他美的倾国倾城……丹凤剑眉,朱唇皓齿,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指攥着银针,清秀的面容含着三分寒意七分杀意,英气逼人,又流露出男子应有的几许妩媚,冷静睿智,可也不失人情。

  

  这样的男人,真真是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难怪,难怪赵勾玉会如此绝情的撇下自己,难怪即便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无法得到赵勾玉的真心,海柔灵凄然一笑,转身丢了手里的剑扬长而去。

  

  19离家出走

  

  出乎意料的,上官无尘并没有追他,反而眯起眼睛对赵勾玉冷哼一声,狠道,“想好了回府里怎么解释,本事不大桃花债倒是一堆!”

  

  赵勾玉浑身一抖,绝望的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转身摇摇晃晃的朝着太师府的方向走,走了一半忽然停住,颤着声音问,“我……不用上朝去了吧?”

  

  上官无尘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冷道,“自会有人去给你解释一番。”说到这若有所指的睨了蓝凰一眼,抬手间便收回了所有银针,蓝凰颓然倒地,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官无尘,只听上官无尘哼了一声接着道,“是也不是?”

  

  蓝凰不敢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若让我知道你失言,就不是扎成刺猬这般简单了。”

  

  蓝凰垂着头,却还是沉重的点了点。

  

  上官无尘这才满意的转身,一阵风似的刮走了,赵勾玉愣愣的望了一眼前方转眼间消失不见的影子,她寻思着,回去一定得让上官叔叔教教她武功,就算不教她武功,也教教她轻功,这样以后不能像萧峰那样以一敌百,最起码也能像段誉那样逃跑一流不是。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要如何和上官叔叔解释一下这些烂桃花……赵勾玉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莫说那些美人她都没上过,若是上了还好,背这个黑锅心理还平衡一点,可是如今什么都没做却要给赵太师当替死鬼,赵勾玉心里说不出的痒兮兮的。

  

  不公平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女人,为毛人家那么多相好的,她却就这么一个,虽说长得顶一百个了,可是这也太彪悍了……看看人家赵太师的相好……

  

  除了蓝凰之外,哪个不是温温柔柔的小夫子?

  

  神啊,救救我吧!

  

  回到府里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官无尘坐在椅子上,端着杯茶睇着茶叶,面无表情道。

  

  赵勾玉立在上官无尘面前,摸了摸鼻子老实回答,“是啊,不是第一次了,那上官叔叔你说,该怎么罚?”

  

  “哼。”上官无尘冷哼一声,重重地将茶杯摔在桌子上,却并未激起一点水渍,“你又不是我的人,就算你要了自个儿的命,也与我无关。”

  

  赵勾玉再一次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淡然道,“好,那我自尽了。”

  

  说完,掏出袖子里的小匕首就要往手腕上划,眨眼间一枚暗器飞来,仔细一看赫然是上官无尘的茶杯盖子,而赵勾玉手里的匕首,此刻已斜斜并且深深的插在了柱子上。

  

  赵勾玉在心里嘘了一声,果然是押对了,在上官叔叔这里要主动争取到惩罚才会得到赦免,果然啊,扑克脸都是如此的闷骚。

  

  “……上官啊,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真的,你别生气了好不?”赵勾玉屁颠屁颠的跑了上去,扯着上官无尘的袖子摇啊摇。

  

  上官无尘皱眉抽回自己的胳膊,“胡闹!”

  

  话是这么说,面色却毫不迟疑的缓和下来,不过还是佯怒道,“你保证便不会有了?先是一个水之痕,如今又蹦出两个来,你倒说说,你还有哪个是我不知道的?”

  

  这样下去,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思去报仇,全被这丫头给搅和了!

  

  知道上官无尘是真怒了,赵勾玉正了正脸色,淡然道,“你放心,绝对没有了,我对月亮发誓。”

  

  瞥了一眼外边挂的高高的太阳,上官无尘冷哼一声,“对什么起誓都好,就是不要对月亮,它其身不正,每隔十天就变一个样儿。”

  

  赵勾玉无奈的掀了掀嘴角,“那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上官无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叹了口气,望着远方轻声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想不到这把年纪了,竟还会做这些小家子的事情。”

  

  赵勾玉听着他话里的深意,心里一动,紧紧拉住了他的手,“你不老,一点都不老。”

  

  赵勾玉说的很认真,上官无尘先是看了看被她紧握着的手,又看了看她郑重的眼神,终于笑开了,但上官无尘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赵勾玉心里不舒服了。

  

  “也罢,你毕竟年纪还小,没甚心计,也是我逼得太急了。”说完这话上官无尘站了起来,而随着他的起立,大堂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十个女子。

  

  赵勾玉呆呆的看着以浮花和浪蕊为首的这十名黑衣女子,她们的袖口皆绣着金线压引线的朱雀翎,手中宝剑剑鞘上也刻着三个铁画银钩的小字--妄命城。

  

  赵勾玉看看这十个人,又看向浮花和浪蕊,她一点都不打算去看上官无尘的脸色,她完全不奢望可以从那张千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浮花还好,淡淡然然的对赵勾玉略一颌首,浪蕊就干脆不搭理赵勾玉了。

  

  赵勾玉火了,这算怎么回事?这个太师府到底是谁的府邸?拉了一帮人进来不告诉她一声也就算了,现在她看见了又完全不做解释,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赵勾玉这个人虽然大度、嫌麻烦,但是一旦触及到底线就相当强硬了,心里不是滋味,她转过头眯眼睨着上官无尘,“不知上官公子这是何意?”

  

  上官无尘被赵勾玉突然的转变弄得难得愣了一下,不过仅仅是一瞬便恢复了,“我正要与你说的,这是妄命城的十名城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由她们来替我打理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随和可亲,显得对晚辈爱护有加,不过他也不用摆什么架子,他站在那里就有足够的气势让人从心底里敬畏。

  

  他仿佛是这个世界上独立出来的那么一个人,只是个看客,不屑与尘世为伍,飘逸,脱俗,但同时他对尘世似乎也很慷慨,如果需要,把他的命拿去都可以。

  

  就比如说现在,曾经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却一心一意想着报仇,这就是差别,他现在所要做的所追求的只有这么一件事罢了,为了这报仇,何止是命,倾尽天下恐怕也是在所不惜。

  

  数十年在黑暗中惶惶不可终日,那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赵勾玉理解,所以赵勾玉转身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不反对,也不允许,但是她终究是留下了一句

  

  话,在出门时她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话——

  

  “这几日我有些事,你自己安排吧,我就不回来了。”

  

  这样地方不是她的家,以前还好,最起码有个府邸的样子,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特务机构?地下组织?

  

  莫不说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就算是不暴露,依着何千攻和女帝那种恨不得比别人多生出几个脑子算计人的种群,早晚都会查到她头上来。

  

  她不是怕自己被牵连,只不过是对于他这种大张旗鼓完全不顾自己感受的做法很生气罢了,说生气也谈不上,被忽略的太彻底了,没脾气的人也被折腾出脾气了。

  

  何况赵勾玉只是脾气好,但不是没有,她是心眼少,但是不缺!

  

  一个人背着手面无表情的在街上走,此时正值晌午,街上人很多,左右边摊位的小贩们都在吆喝拉客,完全没有逛过这种街市的赵勾玉却也无心赏析,满脑子混乱却又抓不出一条主线的想着有的没的,不仔细看路的结果就是--

  

  撞到人了。

  

  赵勾玉“嘶”了一声,低头瞥了一眼肩膀,这一看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官服竟然没换,穿着红色的一品朝服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游,想必她还是本朝第一人吧?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只是着急去……”

  

  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即便经过刚才那么一撞,手里的药也没有散掉,赵勾玉皱眉揉着肩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说完话转身便要离开,可她刚迈一步路就被一句阴阳怪气的冷哼给顿住了脚步。

  

  “哼,什么东西都能当官,一个吃软饭的有什么了不起,撞了人不赔银子就罢了,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赵勾玉心里正有气没处撒呢,这边有人往枪口上撞她可是求之不得,既然都说她不是个好人,都说她是个吃软饭的,她就把这个名头坐实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