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的是当的,当的并不代表何千攻话里的意思她就得接受。

  

  “……何厂公。”赵勾玉放下了酒杯,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早一点告辞比较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点醉了,府中还有事,改日定亲自做东招待厂公大人。”

  

  “咱们是同级,你非要厂公厂公的唤我,是一定要与我拉开距离不可了,是么?”何千攻忽然扯住了紫衣少年的后领,像丢猫儿一样丢了出去。

  

  赵勾玉这才来得及看一眼那紫衣少年,竟是长的和蓝凰有七分相似,怪不得以前的赵太师会喜欢了,看来何千攻所言非虚。

  

  22待字闺中

  

  见赵勾玉盯着那紫衣少年看,何千攻扑哧一声笑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她半真半假的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瞧见了你的凤凰儿了?小玉,你要我说多少次,不要再生没用的念想了,宁王这个人可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和善的。”

  

  赵勾玉连连点头,“是,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方才何厂公提了,我若再不看一言,岂不显得太不识抬举了,何厂公莫要误会。”

  

  何千攻听了赵勾玉的话敛起了笑意,她拿起桌面上的一根筷子,用筷子敲击盘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一直到水之痕回来才停止。

  

  “水大人姗姗来迟,咱家盼的眼睛都蓝了。”何千攻单手支着头,双腿交叠,眯缝着双眼看着水之痕。

  

  水之痕换的恰好就是换了一身蓝衣,他并未去看盯着他的何千攻,而是瞥了赵勾玉一眼,“赵太师,好看么?”

  

  赵勾玉微笑着说,“水大人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这是实话,水之痕长得特别标准,瓜子脸,杏核眼,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如今穿上这水蓝色的袍衫,玉带加身,说不出的俊朗潇洒,而他的眉宇间又带着三分旁人没有的随意和不羁,整个人一派写意,直教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至少,赵勾玉在何千攻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赞叹,不过,何千攻似乎很避讳这一点,那些惊艳在她眼中一闪而逝,很快便被掩饰的无影无踪,饶是水之痕,怕也是看不出半分,赵勾玉不动声色,低头微笑饮酒。

  

  原来,何千攻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究竟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还有待考证。

  

  水之痕听着赵勾玉的话,俊颊浮出点点笑花,“你喜欢就好。”也不枉他辛辛苦苦的打扮一番。

  

  先前何千攻并未告诉他赵勾玉也会来,她只说请自己吃酒祝贺他拿了比武大赛的状元,虽然不想来,但是想到何千攻在朝中的身份和影响力,他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

  

  只不过没想到她竟然有办法把赵勾玉给拉了来,早就听说她和赵勾玉关系不一般了,却一直没有证实的机会,这下他还真是不得不相信了。

  

  若是赵勾玉知道水之痕这么想,肯定会狠狠地骂一顿何千攻这个腹黑,这何止是一箭三雕,简直是一箭N雕!

  

  既误导了水之痕,又暗示了赵勾玉些有的没的,而她自己又可以见到想要见到的人还不需要丢份儿,相反的水之痕这次怕是还要支她个人情,以后还起来,估计有够难的。

  

  赵勾玉叹息着拿起酒杯自动自发的往嘴里灌,醉了吧,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太麻烦了,这人活得太累了,满脑子都是花花肠子,难怪头发都白了。

  

  果然是找不着对手和急白的。

  

  少忧酒楼里的三人各怀心事的喝酒吃饭,刚刚步出酒楼上了马车离去的人却在谈论他们。

  

  “王爷,我们不准备准备吗?何千攻似乎已经开始行动了,虽说这赵勾玉没做过什么威胁到咱们的事儿,但是能安安稳稳做到今天太师这个位置,背地里支持她的人,定不是小角色。”

  

  说这话的人是宁王府的管家木离,说白了就是龙宁的狗腿儿,专门出谋划策的,起个好点的名号的话那就是师爷。

  

  龙宁垂着眼把玩着手上的祖母绿扳指,抬起来眯眼看看缝隙,又吹了吹,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急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她们斗去吧,本王倒想看看,究竟是何千攻的雾大,还是她赵勾玉的水深。”

  

  木离点头,“还是王爷想得长远,咱们坐山观虎斗,独收渔翁之利……”

  

  龙宁含笑淡淡瞥了她一眼,“前些日子废了个蓝凤,这步棋却并非本王所愿,现在只剩下一个蓝凰可以利用了,莫要亏了他,他若有什么想要的,你尽量满足他,蓝靖把持丞相之位也很久了,也快该歇歇了。”

  

  木离笑的花枝烂颤的,“是,属下明白,王爷您放心吧,属下早就安排好了,不过属下查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了便是。”龙宁不在意的白了她一眼,翻身靠在马车的软垫里闭眼假寐。

  

  木离知道她在听,便低声道,“属下查到,那日赵太师和王……前王君的事,似乎有蹊跷。”

  

  龙宁猛地睁开双眼,“哦?你确定?”

  

  木离点头,“属下确定,据属下所知,那日赵太师是被人灌了药关在那里的,而蓝凤……”压低声音,木离俯身贴近龙宁,“似乎和现王君有关系。”

  

  龙宁使劲眨了一下眼,嘴角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木离只道她一向不喜欢人善做主张,心里想着这蓝凰的好日子怕是也到头了,没有人知道,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宁王却实际上是一个阴狠无情以玩弄人的性命为乐的人,若是谁得罪了她或是惹了她的不满,那下场绝对比惹了皇帝要惨。

  

  “倒是有几分意思。”龙宁抚了抚自己垂在肩侧的发丝,笑的意味不明,“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个心思,倒是不知,他要的是人,还是权了。”

  

  木离不解,“王爷的意思是……”

  

  “若他要的是人……也就罢了。”龙宁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懒洋洋的舒了口气,“若要的是权,坐到这个位置风光一阵,本王待他也不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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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太多酒的直接结果就是何千攻借故先行离开后,赵勾玉步履蹒跚下楼,一下子撞在了酒楼老板身上,这才有了小二将她搀扶出来。

  

  靠着酒楼门栏杆,赵勾玉嘴里嘀嘀咕咕的歪着往前走,一会走一个问号,一会走一个感叹号,这会走了个句话,走完还傻了吧唧的蹦了一下,拍手叫好,“成功!”

  

  路过的韩江月见到这幅画面,有些忍俊不禁,还没见过有人喝醉了这么耍宝的。

  

  赵勾玉听见笑声望了过来,一眼就认准了美人扑了上去,不仅如此,她甚至做了前世今世都不敢的事情,调戏美男!

  

  只见赵勾玉单手扣着韩江月的下巴,整个人窝在他的膝盖上,因为是轮椅,所以她也不觉得费力,“小美人,来,给大爷笑一个!”

  

  大爷?韩江月倒也不恼,只不过对于一个女子自称大爷感到莫名其妙罢了,这个时代重女轻男十分严重,作为一名女子自然是应该骄傲无比的,可赵勾玉竟然自称大爷,他笑,是完全有理由的。

  

  “嘿嘿,笑了,乖,来,大爷也给你笑一个。”赵勾玉疯言疯语完了,还真的笑了一个,笑完了就吧唧一下子在韩江月侧脸上亲了一下。

  

  韩江月呆呆的看着赵勾玉,迅速伸手捂住了被亲的位置,精致的绯色布满俊脸,惹得赵勾玉口水连连。

  

  醉酒的赵勾玉自然不会有理智,但是清醒着的人就不一样了,一直死赖在韩江月身上的女人忽然被一把拉了下去,而拉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绵蓉。

  

  “好啊,我还寻思着传言有误呢,原来你真是个色胚子,居然打主意打到我们家少爷头上来了,你好的很啊!”绵蓉气的手指发抖,举起来就是一耳光。

  

  赵勾玉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幸好已经很晚了,街上没有人,不然这要是给人看见了还得了?

  

  不过,赵勾玉活了两辈子就没被人打过一下,如今还是被男人给打了,酒劲一上来,赵勾玉二话不说回了绵蓉一巴掌。

  

  “草,老娘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啊你!”赵勾玉瞪大眼睛看着被她扇倒在地的绵蓉,冷风吹过,她身子一抖,意识清醒了一些。

  

  “你……你你……”

  

  绵蓉瘫坐在地上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不你了,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引回了韩江月的神智,他瞥了一眼绵蓉,又看了看呆呆望着自己手掌的赵勾玉,嘴角依旧噙着笑,他笑的耐人寻味,赵勾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虽然心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面对一脸圣母样的韩江月,她还是结结巴巴把道歉的话说了出来。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绵蓉哭得更厉害了。

  

  韩江月咳了两声,沉声道,“很晚了,绵蓉你回去歇着吧,莫要多想,眼睛上点药,不然白日给客人见了不好。”

  

  绵蓉的哭声随着韩江月的话音一起停止,他其实不想离开,但是他从未违抗过韩江月的命令,所以只好咬着下唇横了赵勾玉一眼就跑了。

  

  赵勾玉站在原地扶着墙吐了口气,说实话她脑子里现在乱得要死,谁是谁都分不清,只能从长相分辨,偏偏现在还是晚上,要不是韩江月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估计也是想不起来他是谁的。

  

  韩江月坐在轮椅上细细打量着赵勾玉,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墨发扎着马尾,白皙的瓜子脸上带着些醉酒后的红晕,她虽然喝多了,但是身上的气味却特别好闻,不像许其他人醉酒后那般恶心难闻,她身上是种很复杂的味道,有酒香味也有烟草味,这让韩江月稍稍有些疑惑。

  

  酒味很正常,但是烟草味却不知是何时着上的,肯定不会是熏香,没人会去熏这个味道,当然了,韩江月不会知道,那烟草味是上官无尘身上的,赵勾玉整天和他腻在一起,睡觉吃饭都不离开,不粘上味道才怪。

  

  这是换了新衣,若非如此,她身上的味道还会更浓一些。

  

  这边韩江月还在津津有味的思索,那边赵勾玉已经昏迷不醒了,她歪歪的靠在墙壁上,虽然没打呼噜,但是睡相极不雅观,韩江月垂目思考了一会儿,吹了个口哨,身后立刻闪出白日里推着他的那名女子。

  

  “将她带进去,小心伺候着。”

  

  “是,少爷。”

  

  那女子按韩江月的吩咐将赵勾玉放在了绿绮坊的内阁里,这是平日里他小憩的地方。其实他方才出去本是打算离开了,若不是碰到赵勾玉,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睡着了。

  

  借着烛火打量那人出色的睡颜,睡梦中的赵勾玉脸上挂着没有防备的淡淡笑容,眉宇间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觉,韩江月总算看出了这个女子到底哪里特别,会让他过目不忘。

  

  安全感。

  

  她的模样特别给人安全感,不是长得彪悍粗壮的女人才会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赵勾玉的眉峰很淡,眉心偏细偏高,浅浅的,像柳叶儿一样的点缀在那里,而她的眼睫毛又长又黑,可是却很稀薄,大大的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睁开,很容易给人一种宽广,温柔的感觉,让人觉得她很睿智,很亲厚。

  

  韩江月就这么看着,深夜里一个待字闺中的男子坐在熟睡的女子身边,两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并非因为赵勾玉睡着了,而是他真的不在乎。

  

  他不是那种拘泥礼节的人,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若非如此,就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导致这一辈子只能以轮椅代步,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火光下,韩江月星眸璀璨,闪着坚定地光芒,他手腕抬起,伸进被子里,握住了赵勾玉在被子下面放着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摸一摸她的手,如他所想,她的手柔软,小巧。

  

  她是一位太师,真是想不到,韩江月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像,真的不像,她长得太斯文了,清秀有余,怎么看都不像是官场中的佼佼者。

  

  他听说过几一些关于赵勾玉的传闻,虽然都是些不好的,但是他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相信她会真像表面上那样无所事事,人不可貌相,赵勾玉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在意着什么,没人知道。

  

  23春风一度

  

  是啊,这个问题甚至连赵勾玉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连做梦也都梦见那个男人呢?

  

  上官无尘从头到尾只把她当解开咒语的踏板,一旦离开了水晶棺,他便脱离了她的手掌心,换他来操纵她。她不笨,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凭借自己那点本事就可以逃出大牢。那实在太巧合了,她刚好逃出去,就刚好遇见了他。

  

  她一直拒绝去想这些,却在醉酒后反反复复的思考,她其实没有睡着,她只不过是在想,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赵太师为什么会在牢中自杀,自杀之前又为什么要一直念着咒语将她的魂魄招过来,这其实不是很难的问题,无非就是上官无尘的人所为,再详细一点也许就是沧笙干的。

  

  但这又有些说不通,上官无尘似乎并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赵勾玉,他住在太师府里,和她做×,对她除了没有男女之情以外也不算太坏,但她就是认定了他,虽然他只当她是帮手、孩子甚至工具,她却在从古墓里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就已经满心将他视为自己人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自己呢?

  

  这个问题上官无尘也在思考,他曾经被何飞花下过药,身体比一般人都要敏感的多,稍一撩拨就欲*火*难*耐,赵勾玉的忽然离开让他找不到发泄口,只好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等到了半夜三更才神采奕奕的推开门,叫沧笙准备热水,说是要沐浴。

  

  虽说他苏醒了,但是何飞花的咒语还是在的,他离不开赵勾玉,他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既然第一次给了她,一生便也是她了。

  

  其实若非一次房事解决不了问题,上官无尘也许会在一次结束后就杀了她,可天意如此,他也没办法,他既然不能杀她,就只能承认她。

  

  但是显然,他所想的承认并非是承认他们的男女关系,他见她喜欢唤他叔叔,这辈分也还算可以,他便允了她,可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不高兴。

  

  今天的事情的确是他不对,没有事先和她商量就将妄命城的人叫了过来,不过他也是看她对这些没什么心思,不想她参与进来罢了,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甩手就走,上官无尘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相当的大,所以他便让她走,她的家在这,他不信她不回来。

  

  但是人回来终究是会回来,回来之后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那就说不准了。赵勾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她惊讶的同时立刻睁开眼睛,对上韩江月出神的盯视,两人皆是一呆。

  

  韩江月想收回手,却被赵勾玉反握住。赵勾玉酒劲没消,浑身热的难耐,而心里又烦躁,现在这冰凉的小手贴着她让她舒服多了。

  

  于是,赵勾玉一把将韩江月从轮椅上扯了下来,两个人以面对面的姿势躺在床上,一个要闪一个不让闪,谁也不让着谁。

  

  “赵太师,请你放手。”

  

  韩江月真是好脾气,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吟吟的和自己说话,虽然笑的有点僵硬,但是那也是好看的,美人嘛,笑起来总是好看的。

  

  赵勾玉看着韩江月俊秀的面容,眼前仿若有另一张脸将其缓缓重叠,她低低呢喃,“无尘……”

  

  韩江月身子一僵,他没想到,天下间还会有女人抱着自己的时候想着别人的,他虽然腿残,但仍旧自信,并且有自信的资本,任何女人见了他都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本朝以女子为尊,男人的数量比女人多出十几倍,每十个人里面都没有一个女人,所以女人显得尤为尊贵。而在这样的比重之下,重女轻男就越来越严重,但即便如此,韩江月若想嫁人,必有女子愿以正夫之位厚待。

  

  也不全是因为他的才貌,更是因为他的家世。他是绿绮坊的老板,这只不过是个小身份而已,他还是今上的亲侄子,也就是说,皇帝是他的亲姑姑,而宁王龙宁还有肃王龙逍都是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