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草猛地抬头,不解的看向说话的人。

赵勾玉掀开眼皮面无表情的俯视了她一眼然后迅速闪开,“还要多谢莎草你的提醒,不过莎草你尽可放心,本官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算本官哪天真的下去了,记住,本官一定会上来找你的。”

笑话,她赵勾玉到了这个地方,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去……)

  

  46等待错过

  

  莎草深深的凝望了赵勾玉很久,直到赵勾玉吩咐她去东厂打探消息才离去,看着莎草的背影,赵勾玉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慕心荷皱眉瞥了赵勾玉一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勾玉心知肚明,却也不起先开口,疾目远观,这将近百年的恩怨情仇,刻骨铭心,不被饶恕的,究竟是等待还是错过?

  

  其实有时候忘却是一种福分,可是有些事如果真的可以忘记,他们的存在便也就没了意义。

  

  万物相生相克,有舍必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赵勾玉没有别的奢望和居心,那个清冷的男人这近百年来的心债还不够么?她只要每个对上官无尘有威胁的人都去死,包括潜在水中的,仅此而已(潜水的不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故事,故事。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故事。

  

  不知道上官无尘的故事里都有谁,但是她的故事,全是他。

  

  “小玉,你……”慕心荷欲言又止的看着赵勾玉,瞧着后者似乎并未动怒,便大着胆子道,“累了吧,歇一歇?”

  

  赵勾玉眨了一下眼,“你累了?”

  

  慕心荷看赵勾玉十分平静,以为她真的没生气,所以长吐了口气,放心的乱侃,“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现在才来问我累不累?折腾一晚上了,刚睡一会就被你拉来,累死了!”

  

  赵勾玉嘴角轻轻一晒,眼神飘忽,“我看不是我不把你当回事,而是……”语气一转,她戏谑中带着冷意的接着说道,“而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教主小玉,你的眼杂就那么尖呢?你想当针眼用不成?这些话慕心荷只敢在心里说,面上仍是献媚的微笑,她并非是怕赵勾玉,也不是天生奴骨,她是敬重赵勾玉,是真真正正的佩服和感激,若非有她,自己早几年就连命都没了。

  

  “什么时候能办点让人兴奋的事啊……”

  

  转移话题,一直是一个很好的手段。

  

  果然。

  

  “那你便去看看莎草,看看她究竟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

  

  “没问题,属下告退!”

  

  慕心荷一个漂亮的旋身,眨眼间便已不见,赵勾玉看了她消失的方向一会,忽觉周围漫起一股熟悉的冷香,她下意识回首,却见上官无尘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上官无尘并不言语,只那么静静地望着她,双拳紧握,一排贝齿咬着下唇。

  

  他,是对完美最好的诠释。

  

  “小玉,我,我伤了韩江月…”

  

  上官无尘语毕,身子颤了一下,缓缓垂下头去,那是一种……极其动人的韵味。

  

  不曾见过的人,决不会懂。

  

  果然是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这就叫差距,别人犯错都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上官无尘犯错就叫人觉得其实,许多事情,并不是就像自己看到的那样的。

  

  那么,她可不可以猜,上官无尘是爱她的,即使她从没看到过他的爱。

  

  可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的,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坚持了,有些人错过了,有些人重逢了,天下每一个人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写各自的故事,他们,又何尝例外?

  

  “他怎么了?”

  

  上官无尘看着赵勾玉,断断续续的说不太清,“…动了胎气…其实…也没什么…”

  

  “我去看看。”

  

  赵勾玉对他点了一下头,抬脚朝门外走去,刚走一步就见上官无尘步履狼狈的挡在了她面前,“没什么的…只是我说你要同我一齐离开京城,他一时惊到而已。”

  

  要不是他身娇肉贵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过这句话上官无尘只会在心里说,在面上表现出来,但嘴里,是绝对不会溜出的。

  

  赵勾玉又点了一下头,神色复杂,直叫人看得难分难解,而上官无尘此刻仍淡淡的注释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说。”

  

  “我…”使劲眨了一下眼,“我与他所说是真,你与我一齐前往一处可好?”

  

  “一齐?”赵勾玉微微错愕,方才不过当他那是敷衍韩江月的借口罢了,这时听他这么认真的说出来,真的让她很惊讶。

  

  “是。”上官无尘微微颌首,他垂手立于原地,俊眼微眯,须眉微张,唇角一抿,冰冷的线条加长开来,又像在思量什么。

  

  “我查到一些关于何飞花的事,想亲自过去探看。”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

  

  “是。”

  

  赵勾玉很想问,为什么?

  

  不过她不会问,他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她就算不愿意也是必须去的,何况她乐意之至,上官无尘肯让她真正插手他的过去,那说明他已经开始接受她了。

  

  这对一个向来冷漠到完全不曾顾忌别人感受的人来说,着实不易。

  

  “好,我和你一起去。”

  

  赵勾玉欣然应允,上官无尘唇角轻扬,淡淡的浮起一丝喜色,但随即转忧,“可韩江月那…”

  

  “他意不在我,无妨,我只需和他说明一番便可。”

  

  “当真?”上官无尘明显不信。

  

  “当真。”赵勾玉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上官无尘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凉薄漠然的眼眸中也现出点点放松来。

  

  赵勾玉看着他,不觉陷入沉思。

  

  有人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江湖,所以人就是江湖,那朝廷呢?江湖恩怨,宫廷斗争,究竟哪个更厉害一些?

  

  她不想要名利和暧昧,她只不过想要和自己所爱在一起,从江湖和朝廷全身而退。

  

  “其实你们都不明白我。”

  

  赵勾玉忽然开口,语气深幽,带着点莫测,带着点怨恨,却也带着点无奈和纵容。

  

  上官无尘呆住,半晌不说话。

  

  “没什么事我去看看江月,顺便告诉他这件事,朝廷里也需要安排一下,你容我准备几日可好?”

  

  上官无尘没反驳,也没答应,但是他转身出门,左拐,消失不见。

  

  赵勾玉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心绪混乱的离开议事厅。

  

  出了门澈丹就跟了上来,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怕主子有什么需要供给不上。

  

  快到东院,赵勾玉忽然问道,“上官他,去哪了?”

  

  “上官公子?”澈丹思索了一会,压低声音说,“大人,上官公子自议事厅出来,便哭了。”

  

  “哭了?”赵勾玉愣住。

  

  “嗯,但接着便离开了,之后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打听打听?”

  

  “不必了。”

  

  赵勾玉挥手制止,这些事本就是随便问问,却不想得到这个消息。

  

  他为什么哭?

  

  她想不明白,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流泪,不知道个性那么倔强冷漠坚硬的一个人,是因为什么才落泪的。

  

  47落花流水

  

  正思索间,赵勾玉人已经到了房门口,房门此刻大开着,屋里只有韩江月一个人,他仿佛未卜先知一样,专程在这里等她。

  

  赵勾玉抿唇犹豫了一会,终是抬脚迈进,回身关了门,这才开始琢磨要如何开口。

  

  淡淡的目光落在轮椅上那个苍白的身影,赵勾玉忍不住晃了一下眼。

  

  阳光透过木质窗格映在韩江月清雅俊秀的脸庞上,也映在他纠结深锁的眉心上,病态纸白的脸色,紧咬着的薄唇,无一不令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严肃和隐忍。

  

  赵勾玉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她不说话,韩江月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的站在那里,谁也不起头,谁也不离开。

  

  韩江月蝶袖下的手一点点的握成拳,然后又迅速的松开,接着再一次握住,重复几次后,他凛冽着寒气的黑眸终于缓缓睨向赵勾玉。

  

  一直都相信会有一个相濡以沫的人共度一生,一直都相信即便先婚也一定可以后爱,正因为有这样的自信和把握,所以才能从容的去等待。

  

  可是当事实摆在面的时候,之前所有忍耐着的痛苦此刻全部决堤——

  

  因为,他的信念开始在事实面前崩溃坍塌,变得不堪一击,因为赵勾玉她来了,她始终选择的都是另一个人,从未变过。

  

  既然心里已经决定了那个人是谁,他还要她来这里做什么?加深自负和错误的痛苦吗?

  

  这条路他究竟还要走多久?一个人的这条路,他还要走多久?

  

  低下头,韩江月黑睫颤抖着,眼皮垂下,遮住他变幻莫测的神情。他轻微的用手抚了一下仍旧平坦的腹部,他知道这是命,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只不过他觉得,估计没有任何时候可以比现在更加孤单了吧。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嘲讽冷漠的声音,“你只想得到,从未想过付出,这就是我会爱上他,而永远不会喜欢你的原因!”

  

  浑身一震,韩江月满额冷汗的靠坐在轮椅上,神情恍惚,纯净清冽的双眸闪烁着一层层抑郁的黯芒。

  

  赵勾玉皱眉,不解他为什么忽然这般失态,可还是很尽责的走到他身边,执住他冰冷颤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中轻柔的安抚。

  

  韩江月愣住了,可并没有说话,也没任何的反应,他听得到有人在为他叹息,感觉得到有人在为他温暖凉薄的双手,可是他却五官凝滞,仿佛毫无所觉。

  

  他其实是知道的,可是他却不想在意,因为那会变成三个人痛苦的开始。

  

  他知道自己也许对赵勾玉有着某种情愫,可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不是落花无意随流水,怎奈流水恋落花。

  

  如果这是在打仗,那么一开始他就输了,不是输给时间,也不是输给距离,而是输给一种莫须有的东西——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