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好像人要睡觉,要喝水一样,韩江月和上官无尘的相遇,每一次都激烈的挑衅和讽刺他,上官无尘不曾当真,也没放在心上过。

  

  这一部分出自他的本性,他对不在乎的人和事很少有费心的,但一部分却是出自韩江月字字句句的真言。

  

  韩江月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这完全戳到了上官无尘的倒刺,让他无法不正视自己所谓“完美”之后的破碎和苍白,让他在面对韩江月咄咄逼人的进攻时根本无话可说。

  

  因为,没人比他更了解,他前方看似一片锦绣的康庄大道,实则是荆棘密布的沼泽。

  

  浮花等人到了短命村的时候,上官无尘的脸已经白的没有颜色了。

  

  她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城主这般狼狈的样子,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震撼好似多年来的信仰坍塌,让她觉得胸中抑郁,有些喘不过起来。

  

  沧笙深锁剑眉,怀中所抱的剑都顾不上,直接扔在一边,上前将上官无尘扶起。

  

  浮花依旧怔在那里,启唇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随着一直在提醒她的浪蕊一声不吭的跟上沧笙扭头就走的背影。

  

  在她还是个小loli的时候,就被父母不止一次的灌输了“城主无所不能”、“城主天下无敌”这类思想,而当她成年之后,城主给她的印象完全就印证了那些话。

  

  所以,理所应当的觉得城主不会受伤,理所应当的觉得城主不会痛,没有凡人所有的感情。他就该那么高高在上的做神仙似的人,就该不懂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就该没有凡人的感情。

  

  城主这样的人,就该是以居高临下的礀态俯视世人的,任何人都不配和他谈笑风生,因为人是没有区别的,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不庸俗的,城主那样的人,是不应该被俗世给污染的。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高傲的上官无尘,冷漠的城主,他的眼神由桀骜不驯变得平静温和,他的眉宇间布满了和赵勾玉如出一辙的郁郁神色,即便是笑,也含着微微的悲。

  

  看过那样一个高贵的人风光无限,如今再观他的潮起潮落,真的不是她矫情。

  

  的确,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感觉,踏歌也有的。

  

  他和浮华有同样的想法,不过他没说出来,因为他是男人,他了解男人的心思,他不会去戳上官无尘痛处。

  

  就这样,四人缄默,不问,也不说,他们沉默的护送上官无尘离开短命村,也并未问他要去哪里。他们都知道的,他定是要去皇宫,因为赵勾玉还在那里,并且危在旦夕。

  

  因为是招待公孙梓珺的宴会,是以有名额的一般都是地位较高的官员,这样一来人数自然不多,所以也就没设在宽敞的宴会大殿,那种地方大则大,却并不精致。

  

  公孙梓珺何许人也?

  

  他可是女尊明朝每个人心目中的大神啊。

  

  所以龙薇很郑重的下了死命令,宴会举办地一定要极其华丽和特别。

  

  因为这四个字,造就了赵勾玉如今的进退两难。

  

  前有公孙靖,后是危楼百余尺,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她有些疑惑,她来这一趟究竟是干嘛的。

  

  她根本就应该留在太师府里等着上官无尘的。

  

  她这算什么?

  

  赶着来送死么?

  

  “赵大人,如果你不过来,那只能我过去了。”

  

  公孙靖根本就不给赵勾玉选择的机会,一步步逼近她,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赵勾玉以为自己会慌乱,可是她出奇的平静。

  

  她望着公孙靖,公孙靖胸有成竹的样子告诉她,公孙梓珺定是给她吃了什么定心丸。

  

  例如,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什么的。

  

  赵勾玉皱起了眉,干脆坐到了栏杆边,她不转头去看阁楼是否真有百尺高,漫天星光下,她一身暗红色绣鹤朝服,面上带着丝平和安静的微笑。

  

  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如此气定神闲,公孙靖开始理解为何上官无尘那种眼高于顶的人会对赵勾玉另眼相看了。

  

  这个时候的赵勾玉,浑身上下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魅力。

  

  是那种成熟女人的魅力,没人能说得准那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就是让你无法挑剔。

  

  就渀佛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

  

  “勾玉,你说,无尘公子能不能好好回来呢?”公孙靖忽然话锋一转,立在原地不走了。

  

  赵勾玉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再一次高高吊起,心情起伏巨大导致她神色有些古怪,“你对他做了什么?!”

  

  见赵勾玉几乎在她说话同时从栏杆座上蹦了起来,公孙靖讶异上官无尘在她心中地位竟如此之重,一个女人太喜欢一个男人绝不是件好事,比如龙宁。

  

  明明是皇位竞争最大几率的获胜者,却被一个蓝凰弄得焦头烂额,不是她公孙靖看不起龙宁,龙宁这人的确手辣,却绝不足够心狠。

  

  相比之下,龙逍更被她青睐。

  

  而且事实也证明,龙逍的确是个心狠又手辣的角色,不然她此刻也不能这般随意的将一个一品大员憋在楼顶死角了。

  

  “我对他做了什么?”公孙靖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笑了一下,接着,她忽然目光一寒,邪气的挑眉,“我能对她对什么?我倒是想对他做什么,可至今还没实质性的做过什么。”

  

  没有实质性的做过,那就是在臆想虚拟的做过。

  

  “贱、人!”赵勾玉咬唇吐出二字,怒火中烧的朝公孙靖冲了上去。

  

  赵勾玉真的还不够冷静。

  

  可是碰到你最爱的人被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yy,是你你也受不了的,虽说赵勾玉已经在女尊国生活的很久,但她骨子里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小女人,那种自己丈夫被狐狸精夺走的痛恨想必没有女人可以忍受。

  

  “想不到你还会武功?”

  

  公孙靖一边躲过赵勾玉生涩的招式,一般略微惊讶的调侃她。

  

  赵勾玉不搭理她,努力的回想上官无尘教给她的路数。

  

  “哼。”公孙靖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你空有一身高强的内力却不会运用,今日就算你我斗到天亮,你也打不赢我的。”

  

  赵勾玉还是不理公孙靖,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前已经花了,心也跳得飞快,她其实已经看不见公孙靖在哪里,只能根据声

  

  音来判断该朝哪个方向攻击。

  

  “啧,你说说你一个小白脸,究竟是有什么特别的,不止糟蹋了一个天下无双的男人,还糟蹋了一身天下无双的内力?”

  

  公孙靖用各种难听的话羞辱赵勾玉,赵勾玉脸色越来越白,她第一次进行这么长时间的实战,莫说赵太师的身子本就娇生惯养,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碰上公孙靖这么个高手也得歇上一歇的。

  

  “谁敢伤我家大人!”

  

  一声惊呼传来,赵勾玉喜出望外,然而这一个分神却换来了公孙靖五层内力的一掌。

  

  赵勾玉背部剧痛,她吃力的捂着胸口,被弹出来的时候撞在后面的石壁上,她觉得她的胸腔都碎掉了。

  

  慕心荷一袭暗紫色锦袍加深,平时花哨的装饰这一刻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惊艳,她依旧舀着那把折扇,只是折扇的外围已经露出了一排闪着寒光的刀。

  

  “……”公孙靖转了个身让开一段位置,待到安全区域,她上下打量慕心荷,“七夜合欢教的?”

  

  慕心荷眯眼,轻佻的扇着扇子,不屑的挑起眉梢,“住大极北的?”

  

  在这个时代,大极北的意思类似于赵勾玉前世的大西北,也就是说,极北之地很荒凉,慕心荷这是在损公孙靖,但是赵勾玉却没功夫去笑话公孙靖,她现在只关心上官无尘的安危。

  

  “年轻人,说话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好,纵使你武功比赵勾玉略高一二,却还不是我的对手。”

  

  “若是再加上贫僧呢?”

  

  公孙靖愕然回首,她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位极其清秀灵动的和尚,此刻,他微笑着望着她,宝相庄严,宛若佛降。

  

  “苔衣…”

  

  赵勾玉欣喜的呢喃一声,苔衣抽空对她调皮的一眨眼,见她未受重伤心里颇有安慰,可赵勾玉却红了眼眶。

  

  70不枉此遭

  

  公孙靖左手握了握拳,但顷刻间却又笑容满面,只听她得意道,“肃王的人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赵勾玉靠着,对这句话没做反应,神色有些恍惚。

  

  慕心荷微一蹙眉,转瞬间便到了她身边,伸手探了探赵勾玉的脉象,慕心荷紧张道,“小玉你怎么样!?”

  

  赵勾玉闭着眼摇了摇头,她现在没力气说话。

  

  “不行了?!”慕心荷惊呼一声,引来了那神秘人的注意。

  

  被公孙靖唤出来的并不知到底是不是龙逍的人,因为这个人若真的是肃王一派,那龙逍也不至于到如今仍孤掌难鸣了。

  

  “何国师?”

  

  公孙靖也微微惊讶,对于何千攻她是极其上心的,这个人的城府有多深不是她可以预料的。不夸张的说一句,这里慕心荷加上苔衣她都可以一驳,但和何千攻单打独斗她却没有把握。不是不武功不如,而是她比起何千攻来,还不够卑鄙。

  

  不过看来连天都助她,何千攻不会和她敌对,只要确定这一点,她就有把握今日将赵勾玉他们三人一网打尽。

  

  “公孙大人有礼,久闻大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何千攻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过来,她看着赵勾玉,神色似笑非笑,探不出真意。

  

  公孙靖心里有些打鼓,莫非她不是来帮自己的?

  

  何千攻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一身蓝色锦袍,半眯着的水眸里含着微微讽刺的笑意,他站在何千攻身边,简直般配的不得了。

  

  这人,是水之痕。

  

  “何国师太客气了,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说这些真是见外了……”

  

  公孙靖说话间就要靠近赵勾玉,水之痕连个招呼都不打,□越过何千攻便至赵勾玉身边,他倾身将她护在身后,轻蔑的睨着公孙靖。

  

  “你!站远点!”

  

  公孙靖一愣,前脚抬起却不得不放下,她没搭理水之痕,而是直接转向何千攻,“何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何千攻苦恼的微抚着额,一脸无可奈何的说,“咱家也不知道水大人的意思……”

  

  “那水大人又是什么意思?”

  

  公孙靖好脾气的回头问水之痕。

  

  水之痕丢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淡淡道,“本官身居从一品,公孙大人区区一个太守罢了,不该先给本官行礼么?”

  

  公孙靖一愣,立刻看向赵勾玉,这个水之痕怎么和赵勾玉一个德性?

  

  赵勾玉有点错愕的微微抬眼,费力的开口道,“……水大人这是?”

  

  她不是个好人,这一点无可厚非,上一次在神殿她对水之痕的求救置之不理,这一次水之痕却对她出手相助,这让她和公孙靖一样想不开。

  

  “怎么公孙大人不预备行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