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廉想了想,去寻了欧阳庄,客套一番后便抱怨起来,“那个人一来,就把大哥你的新房都占了,爹也偏心得实在太不象话了。”

欧阳庄却淡淡道,“三弟你又叫错了,我是你二哥,可不是大哥。再说爹也没做错,大哥本是嫡长子,他住家里的一套院子又有何不可?总不过是家里的东西,又分什么你的我的?”

欧阳廉还想说什么,可见欧阳庄已经低头看起了书,他只好识趣的告辞了。

可等他出了门,欧阳庄手上的书却叭地一声摔在了桌上,方才还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到底忍不住的沉了脸。

爹一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这回打的是什么主意?

洗了脸,换了衣裳,欧阳康神清气爽的站在了父亲的书房外头。

真乃绝色。

这是欧阳锦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清他的长子,夏日午后的阳光褪去那份炽热,疏懒的落在欧阳康的身上,越发映得他肤光皎皎,眉目如画。乌黑的长发半垂于肩,犹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但那属于青年的俊朗干净的气息却是扑面而来。

正是绝佳的好时光。

欧阳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那目光就象是在评估一张待售的画。浸yin官场多年,他当然了解那些达官贵人的喜好。娇小可爱的美少年固然受宠,但这样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绝色,却更是那些人眼中的极品,一定会令他们趋之若鹜。

欧阳锦甚至开始遗憾,为什么这是个儿子,而不是个女儿?

如果欧阳康是个女儿身,那他毫不犹豫的会将这个女儿送入皇宫,相信以他的美色赢得圣宠生下一男半女不是难事,那到时,他就可以父凭女贵,一跃成为皇亲国戚。毕竟,有血脉相连的姻亲关系,可比断袖之交要稳固得多。

“老爷,”欧阳锦还沉浸在自己的遗憾里,冷不防对面的儿子静静出声了,“我上京已久,也该回去了。今日正好跟老爷说一声,等打点好行装,过几日就走。”

欧阳锦一怔,“好端端的走什么走?是不是有人怠慢你了?说出来,爹为你作主。”

听得那个爹字,欧阳康只觉耳中一刺,手中的拳不由紧了一紧,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松开,努力调整着呼吸,“并没有什么人怠慢我,只是挂念祖母无人服侍,所以想早些回去。”

欧阳锦浑不在意的道,“那里还有你三叔,怎么叫无人服侍?你且安心留在京城,为父定会给你谋个前程。”

他怎么突然变了?欧阳康虽对这个爹相知不深,但这些天受到的待遇却让他心生警惕。略顿了顿,索性把话说开,“恕孩儿无礼直言,三叔三婶与祖母并不亲近。此次回去,还望老爷能出具一份文书,与三叔把家分了吧。祖母那里,已经没有多少私蓄了,所有产业皆在公中,想断也不是太难。老爷做官辛苦,又是为国尽忠,祖母那儿,由我去侍奉就是。”

欧阳锦还以为他是闹小孩子脾气,可瞧他连分家的话都说得这么清楚,倒不象是个没主意的。不过这样也好,太柔弱的全是绣花枕头,就是博得宠爱也难以持久。那让他先去投谁的所好呢?

“你会做诗么?琴棋书画,可会些什么?”

欧阳康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听欧阳锦又宽容的道,“不会也没关系,请个先生回来学就是。唔,你就以我这书斋为题,先做副对子吧。”

欧阳康懵了,他不是要走么?怎么突然考较起他的学问来?半晌回过神,随口对了一联,“竹送清溪月,松摇古谷风。”

欧阳锦颇为意外的点了点头,“倒还差强人意。不过太过清高孤僻,不够讨人喜欢。回头我送你两本诗词,你倒是学学那些富丽堂皇的诗句,也显得大气有身份。你那院子我已经着人安排了,回头就有人来给你量尺寸做新衣,先生的事倒要再等几日,你就先在那些诗词上多用些心吧。”

看他说完就想打发自己走,欧阳康忍不住道,“老爷,我都准备要走了…”

欧阳锦皱了皱眉,“都说了让你安心住下,怎么还闹?难道你祖母让你入京,不是让你来求个前程的?对了,你祖母有叫你带信来吧?信呢?”

欧阳锦一时愣住,临行前,老太太当然有写信给他。可来了这么些天,欧阳锦哪有一次问过?怎么偏偏就在此时问了?要说祖母信上内容,欧阳锦便是不看也知。无非是让欧阳锦对这个儿子多操点心,别不当回事。可要是从前,欧阳康是十分想让欧阳锦看到这些话了,可现在的他,已经改变主意了好不好?

可到底还是把老太太的书信呈了上去,欧阳锦匆匆看完就笑了,“你看,你祖母都说了要你留在京城,还让为父给你寻门好亲,你怎么又要闹着回去?”

“可祖母那里——”

欧阳锦沉吟一时,“老太太尚在乡下,我们长房没个人去侍奉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不如这样!”他忽地击掌而笑,“就让你三弟和二妹过去,他们年纪小,正好过去承欢膝下。对了,你还没见过他们吧?今晚办个家宴,你也认识一下。”

这也太跳跃了吧?哪有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根本不听别人的话,完全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就算是父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欧阳康瞠目结舌的给他爹打发出来,突然发现,自己想要回去的难度加大了。

怎么办?

想回房找人商量商量,却见自己的行李,连同那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欧阳庄出来解释,“父亲已经给兄长准备好了新房,下人们已经帮忙搬过去了,不如我送兄长过去吧。”

可怜欧阳康来了这些天,真没出过院子,只能劳驾欧阳庄带路。

一路上,欧阳庄还给他大致介绍了下自家宅院。欧阳家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后面甚至还带了个小小的花园。当然,全家最好的院子自然是欧阳锦的主卧,次一等的,就是分给欧阳康的新院子了。

就在东北角上,单独的一个二进院落。小巧安静,门窗桌椅无一不精致新巧,后面甚至还单独开着一扇角门,方便进去。

这样的院子不说比起欧阳康从前在老家的院落,就是比起现在欧阳庄的院落,还要强上三分。只是欧阳大少很是不解,为何这样精巧的崭新院子,会留给自己?

祖母从小教导他,一旦天下掉馅饼,下方必定有陷阱啊!

“少爷你也真是太多心了,既然是老爷安排的,咱们就放心住下呗!”兰姑倒是很高兴的吞下这块馅饼,还特意指着后头一间离角门较近的卧室告诉他,“这是沐姐儿挑的房间。”

对于念福识趣的选了一间离欧阳康卧室较远的房间,兰姑还是很欣慰的。可欧阳康瞧见之后,顿时指了一间让给换过来。

兰姑急了,“这间是给少爷准备的书房,怎么能让她住?”

“她一个女孩子,还是客人,怎好让她住到门口去?”欧阳大少有句话藏在心里没说出来,那样适合作奸犯科,逃跑私溜的地方怎么能给沐姐儿去住?那丫头可贼滑得很,不放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

“对了,沐姐儿呢?”

第89章 留下来好吗

见欧阳康如此关心一个“外人”,兰姑不高兴的嘟囔,“沐姐儿给一个姓徐的婶子请去了。”

徐大婶?她有什么事?可不要又把沐姐儿拐着往南市去吧?欧阳大少想及此坐不住了,抬脚就要出门寻人。

可他才想动,立时有一群下人围上来了,“大少爷要去哪儿?可要马车不?还是让小的去给您牵马?”

欧阳康看着颇为心烦,“不用你们跟着了,我走走就到。”

“那怎么行?快,抬轿子来!你们几个,去把大少爷出门的衣裳汗巾茶水什么都准备着…嗳!大少爷,这还没准备好,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欧阳康随手指了一个小厮,趁他啰嗦的工夫,抬脚出门了。

那小厮努力巴结,“小的名叫来福…”

却见自家大少爷忽地脚步一顿,然后直接瞪过来,“名儿改了,以后叫来寿!”

小厮不知哪儿惹了这位爷,苦着脸道,“来寿已经有人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

“那就来喜!”

小厮更委屈了,“来喜也有了,还是个丫头。”

“那就来…阿来吧。”欧阳大少不想再动脑筋了,反正也叫不了几天。

听出他的不耐烦,小厮弱弱道,“我爹小名就叫阿来。”

欧阳大少无语了,“阿去有人不?要不阿灰、阿土…”

“小的阿去谢大少爷赏名儿。”小厮心中嘤嘤哭泣,阿去也好难听的说。不过阿灰是条狗,阿土…算了,他要真叫这名儿更得被人笑话死了。

等欧阳大少找到徐大婶家,却意外的得知她出门了。

家里只有她儿子,那个**岁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告诉他,“娘说,过一会儿就回来,让我看着家的。”

欧阳大少头上乌云又多了三分,他一个青年男子总不好在单身妇人家久候,只能悻悻的拔脚而归。

阿去不禁在想,难道这小子的娘是个绝色?惹得他们这么漂亮的大少爷还亲自来找?却不知欧阳大少心里毛焦火辣的,那个死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

其实念福就在这条街角不远的小茶寮里,欧阳康刚刚从她身边来回路过了两次。

徐大婶亲自让了一回茶,又要了两小碟茶果,客套完了,才开口说起正经事,“沐姐儿,我今儿请你来,真是有件正经事想跟你商量的。”

她是个爽快人,爽快人说起话来就没那些弯弯道道,奔向主题后她也不含糊,直接就提了,“是这样的,我看你有门好手艺,那日烤肉赚了不少吧?那你想不想留在京城多赚点钱?”

念福一愣,留在京城?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想过,想一想,摇了摇头,“我还有亲人在乡下,不可能的。”

徐大婶却不意外,理解的笑笑,“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如果有办法谁愿意千里迢迢跑到外头来?姐儿你知道我为何要厚着脸皮上京城来么?”

念福当然不知,听她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头一个男人姓方,是邻居家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稍觉人事了,就彼此心中都有了意。横竖两家都穷,也没什么大户人家那些说道。他家割了两斤肉,扯了身红布衣裳,我就带着自家酿的两坛酒,嫁过去了。”

徐大婶反手抚过鬓边的碎发,露出几分追思与怀念,“那时候真是年轻啊,也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只要两个人勤扒苦做,总能挣下份家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谁曾想,老天爷尽是会捉弄人的。我们一家躲过了兵祸,可等到天下太平时,他却给自己的发小给害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喝多了几杯,两人口角起来,结果大牛哥生气的拿酒碗砸了他脑门,就那一下就要了他的性命,也生生毁了两个家。”

她垂下头,眼角的皱纹似又重了三分,“大牛哥是偿命了,可我们要他那条命有什么用?可当时却是不懂,一定闹到衙门,逼得大牛哥伏了法,结果他媳妇当天夜里就投了河,丢下三个娃儿跟着家里亲戚,在乡下那样穷地方,简直跟乞儿差不多。我原本也是不想活的,可看到他家孩子那副鬼样子,就想着,若是我走了,拴儿可怎么办?于是,我不死了。我要找个人,再嫁一回。”

她抹一把眼泪,颇有些赧然的看了念福一眼,“姐儿,你别怪婶子没廉耻,不肯守节。我们家穷,拴儿他爹没了,我若不嫁,家里就得多养活两口人,我若嫁了,好歹还能给拴儿他爷爷奶奶撑些棺材本,你懂么?”

念福懂的,蕙娘曾经私下跟她闲聊过,幸好舅母这把火是眼下才放,也幸好施老爹虽是做的小本买卖,但好歹攒下了几个钱,否则还真不可能养着她们母女这么些年。

象徐大婶这样可以自己作主的还算家里人厚道,要是遇到个不厚道的,娘家婆家还要为了寡妇的归属权厮打起来,因为不管人从哪家嫁出去,都是可以收一注彩礼的。

徐大婶叹了口气,又苦笑着道,“因想拴儿过得好点,我就嫁了徐大人他爹。想着他虽又老又槽,好歹有个做官的儿子,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没曾想,等嫁了才知,原来这徐大人虽是那老头的亲子,却是打小就过继出去的。人家给那正经爹娘教养成了材,怎肯回头认那酒糟老头?日子仍是一样的苦。只是幸好那老头喝过了量,不上一年工夫就死了,我在家里想来想去,还是带着拴儿上京了。”

她收起那些悲苦,目光里有了几分光彩,“真正是上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日子还能过得这般过活。我知道徐大人不会认我这个娘,可我就是故意到他家跟前去闹。闹得徐大人受不了了,只好让人给我租了院子,又送钱送东西来让我消停。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那些卖布卖东西地方,只因我从前也是跟你这么过来的。不过,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靠徐大人一辈子。”

徐大婶带了几分傲气道,“我虽穷,却不是那等好吃懒做之人。只想弄点本钱,自己做点小生意,慢慢攒了够给我拴儿娶媳妇,再置个几亩田地的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她把目光看过来,“沐姐儿,我知道你不放心家里,想回去,可你家乡能有京城好挣钱么?那一晚上你挣了不少吧?若是干上三年五载,攒足银子再回家乡嫁人,或是就在这边寻个合意之人,成个亲再回去,你想想可有多风光?”

不得不说,念福心动了。

就算按她那晚卖烤肉的一半来算,在京城打一晚上的工,也够她在家赚大半年的。当然三年五载有些长了,若是干上一年半载,挣下个几百两银子,不说大富,也能回家当个小富婆了。到时嫁个象样的汉子,不也能慢慢做起一份家业?

直到撞上一人胸膛,念福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你在这里干嘛?”

欧阳大少的脸又黑了三分,“我在这里干嘛?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该在这?倒是你,跑哪儿去了?我这么大个人,一直就站在这里,你还直挺挺的往我身上撞,你这出趟门是给人勾了魂还是怎地?”

念福给他这一通说得不高兴了,“这不是徐大婶找我出去了么?我跟兰姑说过的呀!”

可她委屈,欧阳大少更觉委屈,“说过你就可以走得不见人影?知不知道我上徐大婶家找不着你有多着急?你跟她很熟吗?万一她把你拐了卖了怎么办?就算她不拐卖你,可万一遇上船上那回的事怎么办?”

念福本来极不耐烦的都要发火了,可听到最后一句,想起上次船上的凶险,她忽地就生出几分歉意,放软了态度解释,“我也没走远,就在她家旁边的小茶寮里坐了一会儿。我哪儿知道她会带我出去?要早知道我就肯定要说一声的。”

看她低头,欧阳康忿忿的白了一眼,到底也消了一半的气。至于之前的那一半,在看到人平安无事回来时,已经消掉了。

“你既然记得,以后别再犯就是。要不就着人留个话,也省得让人担心。”

看他拂袖要走,念福这才觉出奇怪来,“这都要吃晚饭了,你还要上哪儿去?”

欧阳大少不大高兴的嘀咕,“去赴家宴。你晚上自己吃吧,你闲着没事,也让兰姑教你怎么裁剪,别成天到处乱跑。”

念福连连摇头,“算了吧,我没那天份。有这工夫,不如琢磨着做点什么挣钱。”

“你说什么?”

“没什么!”念福察觉到说漏了嘴,急忙转移了话题,“你还不走?家宴迟到可不好,快走吧!”

本来都迟到了,也无所谓多迟到一会儿了。

“我可警告你,别动些不该动的歪脑筋!”恶狠狠的扔下一句,欧阳大少盘算着回头一定好生拷问一番,暂且拂袖走了。

可出了院门又不放心,特意嘱咐小厮,“回头跟门上人都说一声,以后没我的许可,不许沐姐儿出门,尤其是院子后头那个角门!”

小厮应下,却又有些好笑,看大少爷紧张沐姐儿的模样,倒象是人家老爹紧张女儿一般。有必要么?

第90章 歪脑筋

好容易把欧阳大少打发走了,念福回头想进屋,可一抬脚,丫头就告诉她走错了。

“大少爷把您的屋子换到这边来了,还拨了奴婢们伺候您。姐儿您现在是想吃饭吗?要不奴婢先去传个话,再服侍您洗把脸,等收拾好了,饭也该来了。”

哈!原来她也有了这样**的待遇?念福被强行换房的小小不悦顿时丢到脑后了,学着小姐范儿,矜持的昂起了下巴,“那就这么办吧。”

快点快点,都来侍候本小姐!

她在屋里自得其乐的时候,欧阳康进了花厅,初步认识了他老爹家的人。

欧阳大人现有一妻三妾,子女四枚。刚好两男两女,可以凑一桌麻将。

当然,年纪最小的欧阳慕梅是不行的。不过她娘袁姨娘倒是可以顶上,这也是几位姨娘当中气质最为出众的一个,双目有华,说不定还认识几个字。

母亲长得好,女儿也歪不到哪里去。别看慕梅才五六岁,是个看着比小表妹崔琳还要矮三分的小丫头片子,但举止大方得体,迈着小短腿上来给他行礼时极有规矩,“给大哥哥请安!”五个字也说得清脆流畅。

这点比起那个叫欧阳廉的三弟可强多了,瞧那一副油滑虚伪的样儿,说实在的,欧阳康觉得简单直白的小胖子欧阳庆都比他讨人喜欢。

他那个娘也是,好似是姓伍的吧,望着已经快四十的人了,偏偏跟年轻女郎一般,穿了件粉红的衫子,越发衬得人老珠黄,不堪入目。尤其旁边还站了一个最年轻标致的紫云姨娘,这一对比,差距就更大了。

欧阳锦不忍再看,把目光挪到地上,却忽地瞧见有双银红色的绣花鞋带着幅藕荷色织银丝水草纹的百褶裙向自己这方向快速移动而来。

“咱们大少爷生得可真是好看,我不依嘛老爷,日后您也要让我生个跟大少爷这么好看的孩子才行!”

欧阳康给这娇嗲的腔调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欧阳锦倒是受用得很。任由目前最受宠的爱妾摇晃着自己的衣袖,故作风流的一笑,“那也得你自己的肚子争气!”

欧阳康能忍,崔氏忍无可忍了,“这还当着孩子的面呢,说这些话也不怕人笑话!”

在欧阳锦沉下脸之前,她又迅速端着笑道,“大少爷,原本今**大妹妹也要回来见见的,可家里热,她给她姨母接去避暑了,过几天才回。”

欧阳锦脸色一缓,不说话了,欧阳锦却有些暗暗稀奇,看来这个继母的娘家很有些不一般啊。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草草结束。

欧阳锦给小妾紫云拖去检验她肚皮是否争气了,欧阳廉想留下来跟主母嫡兄增进下感情,可谭氏明显没这个需求,把他打发走了,独把欧阳庄留下,忿忿怨念。

“亏你还好心要给那个野种银子,可人家转个背就哄了你爹留下。这日后可如何是好?”

欧阳庄倒没有母亲这般惊惶失措,他冷眼旁观,就见今晚只是自己老爹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位兄长可不冷不热,连声父亲母亲都没叫过,一律老爷太太的客气。

所以他给谭氏留下“静观其变”四个字,就挥一挥衣袖走了,只把个谭氏留在云里雾里,以为自家儿子太过单纯老实,不懂得提防人心善变。

可欧阳锦再怎样也毕竟是大家长,他要强行把欧阳康留下谁能阻止得了?谭氏坐卧不安,可怎么也想不出该发什么招,倒是赵嬷嬷给她出了个主意,“不如,去请大小姐回来?”

谭氏不以为然的皱眉,“叫她回来有什么用?老爷又不会听她的。”

赵嬷嬷老成一笑,“老爷是不会听大小姐的,可夫人亲自去接大小姐,不也可以顺便见见姐妹?一家人嘛,说说闲话,聊聊家计艰难都是可以的。”

谭氏眼前亮了。

女孩两眼也放着光,却是凶狠的光,“说!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刚回屋的欧阳大少完全没被她的眼神杀伤,反而挑衅的斜睨,“黑灯瞎火的,你要出去干嘛?”

你管得着吗?眼看威胁没用,念福软了语气,“我也不是做坏事,就是想出去逛逛,看看京城的夜市。”

哼!欧阳康冷笑,一副你那点小心思还逃得出我的法眼的表情,忽地也换了语气,“哎呀,这京城这么大,人家一个女孩子出去逛会害怕啦!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就算没有坏人,可是遇到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人家搞不好心里一慌,就会迷路找不到家了啦!”

太恶劣了!

念福抖着手望着面前捏着嗓子学她说话的欧阳大少,无语凝噎。又不是模仿秀,要不要这么好记性的把她的话背得一字不差?

看她一脸吃瘪的表情,欧阳大少得意的恢复了真声,“大白天的你都这么害怕,这大晚上的还敢出门?趁早歇了这心思吧!往后没我的吩咐,就算白天你也不许随意出门。”

这是剥夺人生自由!念福怒了,“我不住你家了!”她要散伙!

可欧阳大少背着两手,凉凉的看着她的背影,“你以为这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念福还没迈出十步,两个丫鬟已经堵住了去路。

念福愤而转身,“你没权力关着我!”

欧阳大少仰起俊秀的小下巴,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得意,“那你去告我呀!去找你母亲来,找你姥姥姥爷来,看他们怎么说。”

嘤嘤,欧阳康是大坏蛋!他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无赖了?

念福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抹了把脸,又狗腿的挂着八颗牙的灿烂笑容回来了,“大少爷,要喝茶不?要捶腿不?”

欧阳康到底年轻,一张嫩脸绷不住,几不可查的抖了抖,白她一眼,转身坐下,“说,到底想去干什么?是不是徐大婶又约了你去那种地方做买卖?我可告诉你,那种地方去一次就够了,别想二回!”

“放心,放心!”念福想给他端杯茶顺顺毛,可惜欧阳大少又白她一眼,“才倒的,烫!”

念福无法了,左右瞄瞄,想找点献殷勤的东西,到底是欧阳康自己看不下去,从袖中取出柄折扇往桌上一拍。

唰地一下摇开折扇给这位爷扇着小风儿,挥手让丫头们都下去,念福小小声的说话了,“我跟你说啊,徐大婶找我也是一片好心…”

兰姑自欧阳康一进门,侍候完了茶水就去准备洗澡水了。可等她弄完了回来,就见丫头全在屋子外头打蚊子,而湘妃竹帘里,只有沐姐儿和他二个在窃窃私语。

兰姑眉头一皱,心想这沐姐儿怎么越来越不讲究了?还有大少爷也是,那沐姐儿可摇的可是他的折扇,害得他自己都没得用了。

才想进去说说,忽地就听欧阳康在里头霍地将桌子一拍,“不行!说好了回去就得回去,这京城可不比怀安,等到十月就会下雪,眼下不赶紧走,一耽误就是整个冬天走不了了。到时万一做不下地怎么办?喝西北风啊?再说了,又不是没饭吃,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值得吗?”

“你听我说啊…”

“我不听!你赶紧回去睡觉,少动这些歪脑筋。”

欧阳康一面说一面往外赶人,恰好看到兰姑了,顺手就问,“洗澡水准备好了?把她带下去洗洗!”

NND,姐又不是衣服,还要人洗。念福恨恨的一跺脚,去沐浴香汤了。有便宜不占,那是傻蛋!

兰姑还想说什么,可欧阳康却先开了口,“这几天盯紧沐姐儿,别让她乱跑。也教她做做针线,磨磨她的性子。”

然后,走了。

兰姑甚是无语的回了房,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有点失落。

欧阳康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再往后,他会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到那时,恐怕少爷会越来越没时间跟她说话,听她的想法吧?到那时,自己又要怎么办?

不知为何,兰姑突然想起那个又憨又蛮又不会说话又不懂温柔的阮大虎来。

那几天,住在他们家的时候,那个汉子可是从一睁眼起,就围着她打转。那时的她只觉得烦不胜烦,甚至又害怕又恐惧,可现在没了人在身边,为什么又觉得冷清了呢?

第二天一早,欧阳康想去见欧阳锦,早些把要走的事说定,也省得念福出幺蛾子,可欧阳锦却生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咳咳,大夫来把了脉也不太好说,只是嘱咐多休息,然后把药方开了给了家里人看。谭氏不识字,递给了欧阳庄。他倒大方,也为避嫌,拿到欧阳康面前一起参详,可俩人一看,顿时相对无语。

虽说他们也不是太通药理,但看上面的鹿茸等几味温补之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暗骂一句老不修,欧阳庄袖了药方,安排人去抓药。只是回头暗中告诉母亲一声,气得谭氏回头就把紫云关了禁足。

第91章 大小姐

欧阳锦这一病,倒没心思再管别人,他一向颇为惜命,既然病了,那必须好好保养。衙门里差人去告了假,一应家务更是不理。

于是欧阳康请辞不成,倒是等来管家带的裁缝。听说欧阳锦已经挑好了衣料,本着不做白不做的理念,欧阳大少爽快的让人量了身形。

又把兰姑和念福叫了出来,“她们随我上京辛苦,也一人做两身新衣吧。还有一个小厮,拿他旧衣去量,也做两身放着,这份钱我自己出。”

可管家多会来事?“大少爷说笑了,一家人怎么还算两本帐?您放心,丫鬟小厮的衣裳都是有定例的,小的去库房取两匹布给人做了就是。”

“慢着。”欧阳康又把他叫住,目光略有些不太自然的闪了闪,“沐姐儿不是丫鬟,是客。”

管家迟疑一会儿,问,“那是按照小姐的份例做?”这个恐怕得请示谭氏了。

“那倒也不必。”欧阳康从自己那日买的一堆东西里精准无误抽出两块衣料,“拿这个给她做,不要太花哨,简单大方就行。”

这样就好办多了,一点工钱倒是没什么。可等管家把衣料拿出去一看,倒是有些啧啧称奇。倒不是说这衣料有多好,而是这位大少爷也太细心了些,每包衣料里都配好了衣裳裤子裙子,甚至连中衣里衣的衣料都配齐了。

看来这个沐姐儿,在大少爷心目中很不一般啊。管家感慨着,办事去了。

因为欧阳锦这一病,谭氏原本想出门的计划也搁浅了,可没曾想,三日之后,女儿自己回来了。

进门没去见她,没去见爹,而是冲到欧阳庄的院子,去找她哥。

可惜欧阳庄不在,一个同窗过生日,大家相约去给他庆贺生辰了。

欧阳家的大小姐急得不行,“这个节骨眼还过什么生日?快去把他找回来!”

家里小厮顿时飞一般的走了,谭氏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欧阳大小姐颇为不耐的摆摆手,“我跟你说不清!”

谭氏气得眼冒金星,“你是我生的,有什么话跟我说不清?”

欧阳大小姐两手一摊,甚是无辜,“看看看看,我这还没说什么呢,您就又急得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您这样子,我还敢跟您说话吗?”

我这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生下这样一个东西?谭氏咬牙切齿,只觉太阳穴一阵阵发涨,眼前发黑,竟是要晕倒的迹象。

可欧阳大小姐见此情形,不仅不扶,反而立即蹦开三丈远,“这可不关我的事,快着人去请大夫!”

念福正在家里第一百零一次抓耳挠腮想着如何说服欧阳大少,答应她出门,裁缝送衣服来了。

一件橙色织蔷薇花的上衣,配樱红色长裙,一件春水绿的上衣,配湖蓝色有蝴蝶纹的长裙。两套衣服,都没有繁复的花样,也不是特别清亮出挑的颜色,还略有些深沉,但搭配到一块儿,意外的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