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顿时抚着胸口,红着眼眶道“到底还是她知道心疼我。”

老嬷嬷忙又劝道“可是老奴多嘴了,好好的怎么招下太太的眼泪来?这样大喜的事,您可千万别如此。我们太太就是跟您交好,才会这么说。”

“我哪里不知道呢?等我家定好地方,必亲自上门去谢过你家太太。到时也请你们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一起出来逛逛,彼此热闹。”

“不必客气,自然会来。”

又闲话一些,老嬷嬷告退离开,等到中午欧阳锦上衙门回来,果然喜气洋洋的告诉谭氏“皇榜已经送到,刚刚张贴出来了,庄儿确实是中了。”

(啊啊,亲们太给力了,一下子就加到80了,可是忙着码字差点都忘了加更了。那啥,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还不小心把锅烧糊了…)

第97章 余波

欧阳锦颇为得意的告诉谭氏,“这回庄儿中的是第一百七十三名,虽然不是太靠前,但也没有掉得太后。皇上已经下旨,八月中秋那日要请这三百才子赴宫中领宴。那老张家的侄儿这回也是走狗屎运中了,他家没什么亲戚,说是后日就要请客。咱们也得抓紧点时间,要不中秋之前搞不好都排不上了。或者到时来的人少了,咱们不就亏了?”

这个问题上谭氏倒是跟他保持了高度统一,忙也说起,“今日陆家使人来送了份厚厚的礼不说,还愿意帮咱们出几个厨子。你是知道的,他们家的人可不轻易出来,还多有女儿家,我想着莫若这回干脆就大方些,把那庆云楼包下来算了,又清静景色又好,后面还临着江,这时节看着水,眼睛也敞亮。”

欧阳锦连连点头,“这是应该花的,不能小气。那戏班子呢?”

谭氏笑容一顿,不过很快道,“要说想请好的戏班子,拼着多花几个钱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却想着,若是包下了庆云楼,这笔开销就很不少了,还有马上预备庄儿入宫的衣物佩饰,老爷过节的新衣,委实是有些吃不消。莫若老爷来拿个主意,看是怎样?”

欧阳锦心里一盘算,谭氏这话不算诳他,想想到底放弃了,“戏班子寻常就寻常点吧,不过总得有几个特色的节目,不能显得太寒碜了。”

谭氏松一口气,“这个我却也有想过,到时找几个耍百戏的,弄些新奇节目,想来人也爱看。老爷不如早些去把宴客名单定了,好发请柬。”

欧阳锦点了点头,去忙活他的了。

可没曾想,欧阳康找来了。翻来覆去,他还是那句话,“我想回去。”

欧阳锦颇有些不耐烦的道,“好好的怎么总要回去?可是因为这回考试没赶上在置气?那我可以告诉你,听风声说剩下的那些考生,朝廷只怕还有进一步安排,兴许你还能有第二次机会也不一定。”

可欧阳康却失了兴趣,“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时已入秋,再耽搁一冬就过去了,祖母…”

欧阳锦眉头皱得更深,“你别成天祖母祖母的,又不是没长大的孩子,还离不得你祖母么?听我的,就安心呆着,听为父安排就是。对了,我上回问你,可会什么乐器?”

欧阳康见完全是鸡同鸭讲,只得如实道,“在乡下也曾跟学过几年琴。”

欧阳锦顿时露出喜色,“那便好,我这儿有张琴,你先拿去练练,到你弟弟摆酒那天,少不得要你出来献艺。”

什么?欧阳康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让他当众弹琴哗众取宠?他是戏子吗?

可欧阳锦却不管这么多,塞了张琴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院子,念福又凑了上来,“大少爷——”

“别叫了,我心情不好!”欧阳康把琴往桌上一扔,闷闷的进屋了。

念福瞅瞅,又跟了上去,“谁惹你了?”

欧阳大少坐在那儿,只觉胸闷气短,到底还是憋得难受,于是说了,“他让我在二弟摆酒那天出来弹琴!”

念福噗哧笑了,“那要不要我去敲个锣?你看是不是这样。”她清清嗓子,忽地摆出个江湖卖艺的把式,学着某只红人憋了一口方言一本正经道,“在下沐小福,怀安人氏。为了寻亲和大少爷来到贵宝地,不料爹没找到,我们又生了场大病,差点送掉小命!身上的钱,全部用完,只好斗胆献丑,让大少爷弹首小曲给大家听听。希望今日前来的老爷少爷,姑娘大婶,发发慈悲,打赏几个,让我们筹到回乡的路费。各位的大恩大德,我们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欧阳大少绷了半天,到底没绷住的破功笑了,“成天就知道装神弄鬼,没个正经!”

“哪有?”念福深觉冤枉,“我这不才把你逗笑么?这叫心理大夫,最难当的。其实当众弹琴也没什么,好比许多小姐聚一块儿,也要比拼才艺的,难道也都成戏子了?”

欧阳康疑惑看她,“你从哪里知道这些?大妹妹告诉你的?”

全是从小说电视剧里看来的好吧。“不管这些了,我跟你说件正经事,你觉得我去摆个粉丝摊子怎么样?”

那日考查夜市,让念福很是震惊。

她不过是卖了一回烤肉,立即就有人开始效仿了。虽然做得没有她好,但人家也烤得似模似样,关键是便宜。一下子就吸引了一些没吃过的顾客,把这生意做起来了。

这其中,就包括徐大婶。

那天在夜市上碰到她,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可念福却想得很通。就象你卖了包子,难道全天下就只准卖馒头么?不可能的。有模仿不可怕,只要你能做出特色来,还是能吸引人。

只不过她对烧烤却没了多大兴趣,一个是没了阮大虎和郑三哥,切肉串签子的太麻烦,再一个也是烧烤油烟太大了,念福可不想那么早就被熏成黄脸婆。

“眼下入秋,正是吃鸭子时候。我们不弄鸭子,只买鸭血回来,做个鸭血酸菜粉丝煲,热乎乎的汤汤水水,成本不高味道又好,你觉怎样?”

“好!”门外,应得痛快的是欧阳大小姐。

可看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再闻闻她身上的味道,不止念福,连欧阳康也觉得颇有几分逃难的味道。

“你这是怎么搞的?”

欧阳慕兰嘿嘿赔笑,“没事没事,就是去厨房学做菜,出了点小状况而已。哥,我晚上就在你这儿吃饭啊,正好沐姐儿,你再给我讲讲那个粉丝煲是什么东西。”

真的是小状况吗?深表怀疑啊!

入夜时分,南市的夜市依旧繁华似火。

尤其皇上带往西山避暑的大批官宦贵族已经陆续回城,京城更是热闹三分,可又有些不一样了。

添香书院里,一个公子哥把刚吃到嘴里的烤肉呸地吐出来,拍桌子叫来了老鸨刘妈妈,“你这做的是什么呀?别以为爷的钱是好糊弄的,这完全不是那日吃到的味儿!”

刘妈妈涂着厚厚脂粉的老脸抖了抖,兀自强嘴,“怎么会不对味儿?这整条街上,就是我们家带着做起的烤肉串,不信您去问,看我可有扯谎。”

“我又没说不是你家。可我也是来吃过的,明明比这个好吃多了,你说实说吧,是不是换了厨子?”

刘妈妈支支吾吾的道,“哪有啊?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调料,兴许是肉换了,所以爷吃得不习惯吧?不过那样的野味岂是天天有的?”

“少在这儿扯由头!”公子哥眼珠子一瞪,“让头先的那个厨子再烤了来,否则把这退回去,爷不要了!”

刘妈**得无法,连连给那旁边服侍的姐儿使眼角。可姐儿才堆起笑,却被那公子哥一把推开,“滚,少来这一套。又不是什么天香国色,要不是看在你这儿烤肉还不错的份上,谁愿意来捧场?既是没有好烤肉,爷也不稀罕!”

看他径直站起,一文钱不付就走人,刘妈妈是想拦也不敢拦,想骂也没底气,正纠结着,又一个姐儿哭丧着脸进来,“妈妈,冯公子刚才也不高兴的走了。说咱们烤的肉味道不对,您到底是快点想想办法呀!”

管账房的*公似是唯恐天下不乱,也过来抱怨,“这几日烤的肉基本都卖不动,退的客人越来越多,要是再这么赔下去,大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刘妈妈焦头烂额,发狠似的一跺脚,“把烤肉全都撤下,拿盐腌起来搁明儿吃。另去几个人,给我把徐大婶找来!”

旁边两位刚走进来的客人望着这一幕,停下了脚步。

前头一人颇为尴尬的道,“听说这里的烤肉不错,还想请您来试试,却不知竟是这样,让您扫兴了。”

后面那人个子不算太高,比前面这位起码矮了一个头,但胜在气度沉稳,让人第一眼虽不会注意到他,可最后留意的一定是他。

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有你这份心思,吃什么都是好的。想着从前咱们在锦州一役时,连油盐也没有,从山林里打了几只兔子,就着村中破酒坊里掏出的半缸残酒,不也吃得痛快,喝得痛快?”

前面那人听着也笑了,似是又明白了什么,“若公子有兴致,那咱们何不去寻那打兔子的人?他现就在宜人坊,离这也不太远。既是来到他的地盘,很该让他请咱们喝酒吃肉才对!”

“也好。”

见二人连坐也不坐就转身离开,旁边本想迎上前招呼的姐儿心中更是哀怨,她虽不是一线红牌,可也不到人老色衰的地步,想想那日卖烤肉时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再对比下今天这样冷冷清清,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想及此,她倒是有些理解那些嫖客的心思了,既在这儿吃到最好的,你再换些寻常货色,又有谁接受得了?

一辈子穷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一个穷人突然暴富,让他尝到了阔气的滋味后,再让他过回从前的日子,那样才真正的要人命。

姐儿决定,也去找刘妈妈哭诉了,不管多贵,还是把那天烤肉的师傅请回来吧。否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第98章 夜邀

欧阳府。

灯光下,谭氏还算清秀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半晌没有说话。

赵嬷嬷思忖半晌,还是轻言细语的出声了,“太太,您就别生气了,大小姐也是一番好意…”

啪,谭氏一巴掌拍在桌上,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发了出来,“她这样还叫好意?她差点就没烧了厨房!我已经不指望她能干什么让我舒心的事了,可她怎么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闯了祸还不出来认错,居然躲到那个野种的屋子里去了。她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姓什么的?”

赵嬷嬷心中无奈,那个野种可也是姓欧阳的,论起身份来,还应该是这府里子女中最尊贵的才对。可这样的话她能说么?只能把祸水往外人身上推,“您自个儿养的大姐儿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性子么?最易给人鼓动的。若不是多了一个爱在厨房捣鼓的,大小姐也不至于给勾引成这样。”

说得没错!谭氏此时已经忘记了那人的吃食还救了儿子的前程,反而把女儿的莽撞推到她的身上,“真是讨厌极了!乡下来的野丫头,半点规矩没有,偏又赶不走,眼下还不知老爷要把那个野种留到什么时候,还把庄儿的新房都霸占了!”

一桩桩的新仇旧恨,令得谭氏怒火中烧。

赵嬷嬷想了想,欧阳康不好直接得罪,但那个沐姐儿却是不怕的。再怎样也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大少爷又能维护她多少?

于是便献了一策,“太太也不需烦恼,那丫头既是外人,寻个错处让她呆不下去也就是了。”

可那错处要怎么寻?

赵嬷嬷一笑,“这个就让奴婢去做吧。”

正待细问,忽地听到负责监视欧阳康的小厮来报,“那水龙队的公孙将军使人来请大少爷和沐姐儿出去了。”

谭氏一愣,“他来请大少爷做甚么?”

这个小厮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还说不让带下人,派了两个兵来接的。”

谭氏心头的阴影又重了三分。

比起女儿差点烧了厨房,还是欧阳康的动向更值得警惕。他来京城才几日,怎么就跟公孙弘勾结上了?这么晚了还请他出去,难道他们之前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谭氏越想越不安,不免到欧阳锦面前去上眼药了。

“那日起火之事老爷不觉得奇怪么?怎么火才起来,那公孙弘就来了?而且之前的火怎么扑都不灭,可水龙队的人一来,火就灭了,这会不会…”

她故意隐住不说,心想欧阳锦怎么也应该把欧阳康跟公孙弘往不好的方面想一想,没想到欧阳锦想是想了,却得出一个跟她完全不同的看法。

“看来,这回庄儿的酒宴,我应该给定国公府也下张帖子了。”

看他又开始算计,谭氏噎得无语,他怎么就会想到如何巴结权贵?

转过身,她又去找到欧阳庄,“你这个哥哥,怕是不能小看的。”

欧阳庄却跟他爹又不一样,“娘,如果我真有个得力的大哥,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他的生母已经不在了,您就是他的嫡母。趁他还没成亲,对他好些,日后不也是一个助力?横竖我现在已经通过考试,前程有望,若是大哥也能谋一份前程,将来于我,不正好守望相助?”

谭氏跟亲生儿子不必客气,顿时就开骂了,“你怎么这么天真?这就象是一个锅里的饭,你让他盛了,你自己不就少了?这个家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了,我为什么要让这份家业白便宜个外人?”

欧阳庄却也有些不悦了,“娘,我知道你这些年为这个家精打细算,操了不少心,可如果没有爹,光凭你一人,又怎么攒出家业来?大哥是爹的儿子,他就应该也有一份。”

谭氏气得快无语了,“那行。我不跟你说别的,只告诉你,你大哥方才给公孙弘请去了。你该知道他家吧?你在京城这么多年,有没有办法跟那家搭上关系?可你这个好大哥来了才几天,他怎么就能给人请去做客了?这些年咱们家是怎么对他的,你自己看在眼里。你觉得要是你被这样对待了,还能心平气和的拉扯你的弟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谭氏怒气冲冲的走了,欧阳庄的心却到底还是给她的这番话扰乱了。

是啊,如果自己换作欧阳康的处境,给丢在乡下备受冷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翻身,他会大度的原谅隔了层肚皮的兄弟?

欧阳家的人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把事情想复杂了。如果现在有个人肯去问下已经躲回自己房间的欧阳大小姐,那她一定会大咧咧的告诉他们,“是公孙将军要请沐姐儿去做菜,大哥不放心,才跟着一起去的。”

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

依旧是水龙队的小院,依旧是水龙队的厨房,念福再次挽起袖子,认命的开始烤肉。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一个和公孙弘同样高大,却比他显得憨厚正经得多的青年赔笑着跟欧阳康解释,“实在是出去吃饭没找到好地方,所以才临时起意过来的。兄台要是不嫌弃,也过来喝两杯吧。”

我跟你有什么好喝的?欧阳康没好气的暗自翻个白眼,还以为公孙弘这么急着请念福来做菜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只是几个狐朋狗友的小酌。

正想说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可念福却代他答应了,“好啊,不过我们大少爷不怎么会喝酒,你们可不许欺负他。要是你们敢欺负他,我就做很难吃的烤肉给你们!”

青年笑了,“不敢。欧阳兄,请吧。”

欧阳康还想推辞,却接收到念福的眼神暗号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别矫情了,去吧!

要是从前的欧阳康还未必当回事,可是在京城遭受诸多挫折的欧阳大少却学乖了许多,想想便收拾心情,跟人出去了。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青年爽快一笑,“我姓段,在家排行老七,你叫我段七就行了。公孙在我们这拨人里排行老幺,至于那一位,你叫他一声公子就行。”

欧阳康不是笨人,知道此人不想说实话,也就不去胡乱打听。不过能让公孙弘这样的浪子都称呼公子的人,应该不是凡品吧?

沐小厨娘也是这样想法,所以今天的肉要好好烤,说不定还能得个大点的打赏,正好作启动资金。怀抱着伟大梦想,沐小厨娘开始努力了。

月牙弯弯,星光淡淡。

院子里没有点灯,也不太看清各人的样貌。这样最好,欧阳康也不必担心自己一张脸总被人盯着看了。

只是他虽来了,却一直插不上话,因为那位公子和公孙弘段七一直在说些他们从前行军打仗之事。不过欧阳大少既然肯来,自然也是放下了身段,于是认真听他们讲话,倒也津津有味。

“我来晚了,自罚酒一坛!”忽地又一青年过来,高冠芒鞋,衣袖飘飘,作道士打扮。此时正好踏月而来,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范。

看位置不够,欧阳康忙起身相让,又让小兵添了一张凳子,在旁边坐下。

夜色昏暗,那人也没太过留意欧阳康,上前就把酒坛拍开,开始筛酒。

段七深吸口气,“真是好酒,莫非是通济坊小杜家的?不过他家一到黄昏就不卖酒了,你这是从何得来?”

“你这狗鼻子还真灵。他家不卖了,我不会提前买了存着么?”

欧阳康离着近,已经注意到坛口上沾着的一点红纸了。不过他只是目光闪了闪,却没多嘴。

反倒是那位公子笑道,“你就别装了,这样一整坛子酒,怕是人家送你爹的贺礼,给你偷来的吧?”

这位道士笑了,“到底是公子,果然好眼力。不过我冒了这么大风险偷来,你们喝了可别声张,否则回头我若挨了板子,必得来找你们!”

那公子笑着摇头,“不是我好眼力,我只是看到欧阳公子神情有异,所以诈你一诈,没想到却是真的。”

欧阳康不意话题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忙急中生智指着那坛口也说笑起来,“也不是我好眼力,我只是看到这儿的红纸屑神情有异,所以才有些诧异。”

众人默了默,忽地一起爆笑起来。

“贺老六啊贺老六,亏你还号称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留下这么大个破绽,你也好意思往外端?”

贺六摸摸鼻子,“没想到贫道一世英名,今日竟毁于这点纸屑。大意,真是大意!来,欧阳公子,既然这纸屑独独向你道屈,那就请你代他饮了这杯酒吧!”

欧阳康笑着随和接过,尝了一口,却不想这酒闻着没什么味儿,可入口却是辛辣之极,待要喷了,却觉失礼,只得强忍着那份烧灼生生忍下,可这一咽下,却又品出这酒回味的甘甜淳美来。不禁赞道,“果然好酒!”

贺六挑一挑大拇指赞道,“这酒有个浑名,叫辣死人不偿命。头一回喝的人多半会直接喷了,看不出你柔柔弱弱,骨子里倒刚强。你哪家的?”

说及此,欧阳康知道,这些人总算是正眼看他一回了。

第99章 嫁给我吧

不用欧阳康自己开口,一直沉默着的公孙弘替他做了个介绍。

那为首的公子忽地问道,“这回皇榜上的三百才子里我记得也有个姓欧阳的,那是你兄长?”

欧阳康心中一痛,面上却淡淡道,“那是舍弟。因我上京来得迟了,故此没赶上此次大比,眼下正准备回乡下去继续侍奉祖母呢。”

那公子却笑,“错过一次怕什么?陛下正准备扩建国子监,你大可以留下再去考一次,若是选拔出来,日后还是有机会的。便是你家祖母,想来也会原谅你的。”

欧阳康眼睛一亮,待要再打听下详情,那公子却又和那些人扯起了别的话题。欧阳大少忽地警醒,人家能提点到这里,已经算是不错了,自己可不能贪心,于是也就不再啰嗦。

不多时小兵送了烤好的各式肉串还有豆干茄子出来,吃得这些个人人满嘴流油,一坛子酒喝个謦尽,最后竟是弹剑而歌。

歌声豪迈,隐隐带着金戈铁马之气,不知不觉,连一院子的小兵也听住了,有些还远远的跟着他们唱合。

欧阳康羡慕的看着他们,倒是念福烤完东西出来,递了他一碗小米汤。

“你羡慕人家,可没见人家当中的老幺都比你大了好几岁?年轻就是本钱,好好努力,将来你也会有一帮子朋友,陪你一起唱歌的。”

会吗?欧阳康有些不太自信。

他自小在乡间长大,生命里除了祖母还有三叔舅舅两家人,当真与外界没什么交往,更没有什么朋友。说真的,他在某些时候还真的不太会和人相处。

可身边的女孩鼓励他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你诚心待人,不拿别人当傻子,你将来也会交到许多朋友的。”

欧阳康有点心动了,看着眼前这几人的模样,他的心里就象是被播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萌动着小小的渴望。渴望着能有一帮这样的朋友,渴望着有一个属于男人的天地。

就算是唱到最后,会跟贺六一样大哭,会跟公孙弘一样仰天长啸,那也是属于男人的真性情吧?

二更将至的时候,这群人就很自觉的散场了。

那公子对欧阳康笑笑,又对念福笑笑,“沐姐儿,你烤的东西真的很好吃。”

然后,他就和贺六段七一起走了。

沐小厨娘等人家出了门,才突然想起来,她的打赏呢?打赏,打赏,打赏!呜呜…

“我送你们回去吧。”公孙弘虽然也喝了不少,但目光依旧明亮,不见醉态。

“反正离得不远,不如走走吧。”

欧阳康也看出来了,这位公孙将军有心事,还是很重的心事。要不然,刚才那些人来的时候,不会尽拣从前的光辉岁月,兄弟情深的事说。他虽然单纯,却也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团队在召唤离群的伙伴。可这位公孙将军不是听说背景很牛吗?那他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都看出来了,念福当然也看出来了。不过她没有欧阳大少的好奇心,只顾默默数着步子。九十八、九十九。再来一次,一、二、三…

呃,刚才烤肉的时候,沐小厨娘也边烤也喂了自己不少,有点撑着了。不消化消化,怕晚上睡不着。

清冷的长街,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快至欧阳家的时候,公孙弘突然出声了,“今晚的事,你们不要跟人说了。就是欧阳大人,也一样。”

欧阳康会意的点头,“我省得的。”

至于念福,却是促狭一笑,“我留着回去讲给我乡下姥姥姥爷听,告诉他们我在京城见到大人物了!”

公孙弘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却又认真说了句,“谢谢你今晚肯来帮忙,我原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所以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吧?”念福扮个鬼脸,笑得甜美之极。

许是夜色太撩人,许是酒劲现在才发作出来。公孙弘忽觉心中一动,想也不想就问,“你订亲没有?”

欧阳大少蓦地警惕起来,他想干嘛?

却听念福重重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订过,可又被人退了。”

公孙弘的目光亮了两分,“那我娶你吧。”

欧阳大少下巴掉地下了,是他听错了么?还是他走错了时空?怎么这人居然就当街求起了亲?还当着他的面,这可绝对不行!

“为什么?”念福没有半点娇羞,反而有点诧异。

公孙弘想也不想的道,“你饭做得很好吃,笑得也很可爱。娶回家,应该是个不错的媳妇。”

“我也这么觉得。”念福大言不惭的点头。

“那你是同意了?”公孙弘不愧是当过兵的,雷厉风行,“把你乡下地址报来,我这就让人去提亲。”

“等等!”

欧阳大少受不了了,这完全当他是空气吗?清咳了两声,他一脸便秘表情的看向公孙弘,“公孙将军,你喝多了。”然后瞪一眼念福,“别胡闹!”

念福一脸无辜,“胡闹的是他,不是我。”

公孙弘却道,“我是认真的。”

在欧阳康想说话时,念福却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不过就因为你认真我才不要。”

“为什么?”公孙弘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受伤。

念福撇了撇嘴,扳着指头数给他听,“你说喜欢我会做饭,可这个需求一个好厨子就能满足你。然后说我笑得可爱,我敢打赌,你现在去南市,会有大把的姐儿对你笑得比我更可爱。”

然后她两手一摊,大言不惭的道,“你的需求太低,我的配置太高,咱们不兼容。”

公孙弘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欧阳康怕他怪罪,忙又嗔了念福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呀!公孙将军,她小孩子家,口没遮拦的,你别见怪。”可心里的欢喜却难以描述。

公孙弘复又笑笑,“是我唐突了…”

忽地欧阳家的角门开了,欧阳锦亲自迎出来,满面春风,“公孙将军,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公孙弘笑容一顿,“不了,告辞。”

欧阳锦还想开口的话一下子就给噎了回去,忙将一张帖子塞欧阳康手上,“快,给人送去!”

欧阳康尴尬之极,倒是公孙弘主动停下脚步,“何事?”

欧阳锦忙又赔笑上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那二儿子得中皇榜,家里要摆几桌酒热闹热闹,想请定国公府上赏光,也来坐坐。”

公孙弘从欧阳康手中抽走请帖,“行,那我知道了。”

欧阳锦喜出望外,“多谢多谢!到时就恭请赏光了。”

公孙弘未置可否的大步走了,欧阳锦回头再看儿子一眼,忽地觉得念福有点多余,“你先回房休息,你跟我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