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厨房,那负责做饭打杂的婆子瞧见欧阳康,忙把给他留的早饭端了出来。

关耀祖看跟早上招待自己的一样,忙道,“再添一副碗筷。”又接着道,“要不问问你们家那个沐姐儿,可还会做什么特色吃的?要是会酿酒也行啊,我爹也好喝两口的。”

欧阳康先喝了口热乎乎的米汤,把躁动的胃安抚下去,才伸手去拿吃的,可关耀祖比他更快一步的抓起块葱油饼扔到嘴里。这玩意儿越嚼越香,他早上都没吃过瘾就没了。

斜睨他一眼,欧阳康忿忿的抓起个小笼包。“你要买酒,怎不去通济坊的小杜酒坊?我们家可不会。”

成天给他们家的沐姐儿找麻烦,岂不累得慌?

关耀祖也喝了口米汤,又手快的抓了块葱油饼。“小杜酒坊的酒我家倒还有,要不让你家姐儿做几个下酒菜吧?我爹就是个乡下土包子,也没什么特别爱好,就一碟花生米也能打发得了。哦,对了,他还特别爱啃骨头。从前在宫里吃过一个糟鹅掌,总赞那个好。后来我娘和我奶奶都做过给他,他总说比不上人家。”

欧阳康再次争抢失败,对这个厚脸皮也没法子了,“那我回头帮你问问。”

“不能回头。最好就现在!我爹一会儿可就醒了。”

“可她现在在外头忙生意呢。哪有工夫给你做?”

关耀祖顿时道。“那怕什么呀?一会儿吃完了咱们就去找她,说要是耽误了你家生意,该多少我包赔。这总行了吧?”

“这就不是钱的事!”欧阳大少很郁闷,你怎么还抢?

“是是是,是我俗了。欧阳兄,你就帮我这一把吧,回头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行不?”

“哎呀,真是怕了你了!”面对这种无赖,欧阳大少有什么办法?赶紧吃完走人呗。

可是当他下定决心,要去抢那一块葱油饼时,关耀祖连碟子也端了起来。把最后一块葱油饼连同碟子上散落的芝麻一起扫进嘴里,半点都没浪费。

真就这么好吃?欧阳康没好气的转头吩咐,“再上一盘这个饼。”

婆子上前答话,“大少爷,沐姐儿说宿醉过后,脾胃失和,不能多吃,这早餐每人就准备了一份,您要不够就只好喝粥了,就这个还有多的。”

关耀祖立即道,“那把粥再给我来一碗,还有萝卜干,多抓点来。”

他倒是不怕脾胃失和!欧阳大少恨恨的甩两记眼刀过去,只可惜人家只顾吃粥,硬是拿头皮顶回去了。

九十点钟,早已经过了吃早饭的时候,但北市一个小角落的摊位前,还是排着十来人的队。

一个圆脸青衣的姑娘上前的好奇打听,“这家卖什么?怎么还要排队?”

前面一位大哥热心道,“小妹子是第一次来吧,你看那个招牌,人家是卖水晶卷的,特别好吃。眼下人还算少的,等到早上中午你来瞧,那队得排出上百号人去,跟抢似的。”

“既如此,紫姜,那我们也排队尝尝吧。”一个身材高挑,鹅蛋脸,长得很是端庄秀雅的黄衣姑娘说着话,走了过来。

看她身后背着一个小竹篓,里面放了茴香等调料食材,大哥笑问,“你们是哪个大户人家帮厨的使女吧?买这么多东西,得用多久?”

那圆脸姑娘略显骄傲的才想答话,那略年长些的高挑女子就谦虚的笑道,“大哥好眼力。我们正是厨子,所以时常要出来采买食材作料的。”

队伍虽长,但这家厨子动作迅速,几句闲话后,已经轮到他们了。那黄衣女子留意到这家小摊架在大火炉上一个造型奇特,方方正正的奇怪铁笼。笼上有盖,笼中又有六个抽屉,随着一个抽屉抽出,一个黑大高个的伙计动作迅速的舀起一勺白色的米浆均匀刷在抽屉里,又放回去蒸了。

黄衣女子眼中的兴致明显浓了几分,还想走上前去细瞧,一个生着丹凤眼的漂亮女孩拦在了面前,“二位姑娘,要吃什么?”

布衣女子问,“你这里还有几样东西?”

漂亮女孩口齿伶俐的道,“我们这儿有肉末鸡蛋水晶卷,鸡蛋水晶卷,和只放青菜的素水晶卷。肉末的十五文,鸡蛋的十二文,素的只要十文钱,若是想加块油条,就得再加两文。”

“那就试试你家的肉末水晶卷吧,加油条。两份。”

女孩爽脆的冲那伙计喊了一声,就要收钱了,“一共三十四文,谢谢。”

圆脸女孩道,“别人都是吃完再给,你家怎么要先给?”

女孩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家生意太好,经常有客人等不到位置,提着就走。所以都得先付钱的。”

“还能提着走?”黄衣女子有些诧异了,那样烫的东西,怎么提?

女孩也不多说,请她们坐下。就见那边有个丫头已经麻利的取出两张早已裁好,又在开水桶里烫过的干荷叶,摆在盘子上。

不一时,一份水晶卷蒸好了。

伙计把抽屉里的白色米卷用铲刀刮出来,盛在铺了荷叶的盘子上,淋上酱料,交丫头送到客人面前。一并送上的,还有旁边开水桶中煮过的竹筷。

若是有客人要打包带走,就用一张大荷叶包起来,再给两根细长牙签当筷子。就能边走边吃了。一点也不耽误工夫。不过那样就得再多加两文钱。也有好多人自带碗碟来买,就省了这笔费用。

黄衣女子赞叹的点了点头,“想不到他们这样小摊居然也收拾得如此干净。还减少了洗盘子的麻烦,客人吃着又快又省事,难怪这么多人愿意捧场。”

圆脸女孩却不服气的道,“东西好不好,关键看味道。光省事有什么用?”

黄衣女子嗔她一眼,“别人的长处我们应该虚心学习,你闻闻人家这香味,味道应该差不了的。”

圆脸女孩鼓着嘴不说话了,抓了筷子就去吃盘子里的食物,可当她颇有不服的挑起一块里面裹着金黄酥脆的油条。外面还淋着浓浓酱汁的水晶卷时,忽地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黄衣女子拿起筷子尝了尝,眼中的惊讶更加显而易见。

圆脸女孩急道,“她们,她们怎么会?”她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老板,你们是从哪里偷来的这个方子?”

这话吓了众人一跳,众多食客包括集市上的行人全都望了过来。

那丹凤眼的俏丽女孩也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上前道,“姑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方子是我自家的,整个京城你打听打听,除了我家,就南市有一家是我允她做的一样生意。这水晶卷我都做了一个多月了,你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我偷你方子?”

圆脸女孩气愤道,“你还狡辩!这个浆皮明明是我家小姐一年前就做出来的,你到底是从那里偷了来的,快说!”

念福气坏了。

“我说姑娘,看你长得还人模人样的,怎么说话这样恶毒?你们小姐一年前就做出来了,那她在哪里卖过?再说了,就算是她做出来的,可难道不许人家也做出来?你家卖包子,就只许全天下都卖馒头?”

圆脸女孩争不过她,气得端起那碟水晶卷就想往念福身上砸,可刚一抬手,就被那黄衣女子拦住了,“紫姜,不得无礼!”

“可是,小姐!”圆脸女孩气得都快哭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说不出的委屈。

念福也气得不轻,冷脸看着她们。只见那黄衣女子还算有礼道,“对不起,我这小婢心直口快,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可念福无端端受这样冤枉,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到底是心直口快,还是蛮不讲理,大家心里有数!”

“你!”那圆脸女孩是真的气哭了,眼泪往下直掉,“我,我要报官!”

“胡闹!”黄衣女子沉着脸低斥了她一句,转而对念福道,“姑娘,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了。这个浆皮确实是我一年前做出来的,这一点我不用骗你。当然你也说得对,我做得出来,也不能代表别人做不出来。那么,我只想请问一句,教你这个浆皮的人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教我的是度娘,你认得么?念福嗤笑,“你不骗我,难道我就有闲心来骗你?这水晶卷就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怎样?”

“不可能!”那圆脸女孩抹了眼泪又来吵架了,“你如何能跟我们小姐相比?”

嘁!你家小姐很了不起吗?再度上下打量那黄衣女子一眼,念福表示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款的。

唔,太象用来打击人的别人家的小孩了。

第130章 别人家的小孩

有的女孩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有的女孩就必须用美丽。

人皆有爱美之心,但并不包括让一个女孩毫无保留的欣赏另一个美丽的女孩,这就象一个男人永远无法真正欣赏比自己优秀的男人一样。同性相斥是天性,除非性向出了偏差,否则小小的妒忌总是难免的。

尤其那个女孩还在严重挑衅自己赖以为生的事业,再大度的人,也不可能给她好颜色了。

当着黄衣女子的面,念福甩了个大大白眼,呛了那圆脸女孩一句,“你家小姐了不起啊?多个眼睛还是多个鼻子?”

圆脸女孩气得又要哭了,高个女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姑娘,你这话可就过分了吧?”

要是你先不那么过分,我会这么过分吗?念福才想呛她几句,忽地有人出来帮腔了,“难道她这话错了吗?难道姑娘你真的多长了个眼睛还是鼻子?”

男人的声音沉稳而又淡然,象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听不出丝毫的怨气,但就是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让人的火气都跟着收敛起来。

念福转头一瞧,惊喜的目光闪了闪,“是你?”

一身便装的公孙弘依旧是那副痞里痞气的懒散模样,从高高的马上一跃而下,帅气的落到念福的身前,“听水龙队的兄弟们说,你来找过我?”

“是。”

“可是有事?”

念福裂嘴一笑,“没事。已经解决了。”

虽然小凤哥那儿还没传回消息来,但他既然答应了,念福相信他肯定有办法解决。

可公孙弘还是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真的不用了。”念福摇了摇头。她又不是祥林嫂,不想见面就诉苦,给人添堵,反关心起他来,“你怎么有空回来了?这次能待几天?有没有空去我家坐坐?”

公孙弘眼中多了抹暖意,“回来办点事,马上就走。去你家恐怕没时间了,改日吧。要不是有兄弟知道你在这摆摊,我都不一定有空过来。”

念福笑得眉眼弯弯,“那我现在岂不是还挺出名的?让你们兄弟有空多来关照关照我的生意。到时报你的名。我这小本生意虽不能打折。却能给你记份人情的。”

公孙弘给她逗得终于笑了,象是一缕阳光驱散了脸上的阴霾,终于多了几分明朗的意味。

看他们在这儿旁若无人的聊天。几乎当她们不存在,那圆脸女孩忍不住插嘴道,“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们呢,你这浆皮的手艺到底是从哪里偷学来的?”

念福才想答话,公孙弘冷冷的注视着圆脸女孩,气势凌厉的沉声道,“捉奸拿双,捉贼拿赃。你无凭无据,凭什么一再诬赖别人偷了你的东西?你要再这么说,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话音刚落。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手,只听一声响亮的鞭响,一道鞭影几乎是擦着圆脸女孩的侧脸快如闪电的落到地下,那样厚实的黄土都给他叭地打出一道深可及寸的鞭痕。

这要是落到人脸上,那还了得?圆脸女孩惊得浑身一颤,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那黄衣女子似是见过些世面的,见状峨眉一蹙,却毫不畏惧的走上前来,“这位将军,或许我们是出言冒犯了些,但你难道能无故当众动手行凶吗?再说,这毕竟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插进手来,也未必见得光彩!”

如果说她前一句话根本没放在公孙弘的心上,但后一句话却着实把他噎在那儿了。

念福见状,立即出头替他找回场子,“姑娘,你既知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为什么又一再纵容你这小婢出言辱我?若不是有他这一鞭子,你们肯好好跟我说话吗?当时跟我吵架的是你们两个,眼下就算我多一个撑腰的,不也刚好打成平手?哼,凭什么说一套做一套的装清高?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能人,你做出了这浆皮,别人就都做不了?也太没皮没脸了。有本事就拿出来比比,光用张嘴皮子诬赖人,算什么本事?”

黄衣女子气得怔怔无语,半晌才咬牙道,“好,这可是你逼我的!不过——”

她还是竭力隐忍着怒火,问,“请问姑娘,你师承何处,或是你家长辈尊姓高名?我可不是怕了你,只是怕给我家师父找麻烦。所以多问一句,省得日后麻烦!”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念福两手抱胸,小下巴一扬,傲然道,“姑娘我无门无派,自学成才。世代就是乡下卖豆腐的,保管跟你师父八竿子也不认得。如何?”

黄衣女子面沉似水,“既然如此,姑娘,那我只好得罪了。三日之后,我会再来此处向你讨教这浆皮的做法!”

“比就比!”念福爽快应下,“有竞争才有进步嘛,我等着你!”

“那就后会有期!”黄衣女子带着圆脸姑娘,怒气冲冲的走了。

身后念福还在对一众围观食客道,“大家都听得清楚啊,三天后有愿意来的,就来捧场瞧个热闹!”

“什么热闹?”关耀祖跟着欧阳康找来的时候,这场热闹刚刚落幕,只瞧见公孙弘还站在原地。

呃…显然,关公子认得那位著名的洪峰,还颇有些敬畏。当下硬着头皮上前,畏畏缩缩的叫了一声,“哥。”

嗯。公孙弘皱着眉头,从鼻孔里勉强应了一声。跟欧阳康点了点头,对念福道,“要是再有人来找麻烦,就让这小子替你摆平。听到没有?”

后面一声大吼,颇有镇远侯的气势。吓得关公子浑身一哆嗦,差点习惯性的跪了下去,好歹撑着应了一声是,公孙弘翻身上马。走了。

关耀祖这才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来带了三分敬畏看着念福,“你是怎么认得他的?他居然肯这么柔声细气的跟你说话?”

欧阳大少心道,人家婚都求过,还在乎说几句柔声细气的话?

“不过吃过她煮的两顿饭,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关公子可听不得这样直冒酸气的话。要是公孙弘刚才那样给有些人瞧见,非惊掉一地下巴不可!

公孙弘是什么人啊,那是京城年轻一辈中的老大!几乎京城所有权贵之家的男孩子,几乎就没有不受到他荼毒的。

打从一生下来,耳闻目濡的全是那个公孙家的哥哥是多么的少年英雄。文武双全。稍大了些。开始读书识字。就听说这位公孙哥哥已经扛枪带兵,跟着他们老子一起去打江山了。等到天下大定,他们还在家啃老。人家已经混成正儿八经的大将军了。

等到这位公孙哥哥终于醉酒闹事的做起了坏榜样,自家的大人还要眼珠子一瞪,“瞧瞧人家,你要有本事也跟他那样折腾去!老子就是做梦也该笑醒了!”

不能再说了,再说关公子那是一肚子的辛酸泪啊。

就象念福不喜欢那个黄衣女子一样,公孙弘也是压在所有权贵之家年轻男孩子心头的一个噩梦。

别人家的小孩,实在是太讨厌了!

在关耀祖的认知里,公孙弘一向是骄横傲气的,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有这个本钱呢?可他居然会因为两顿饭就对沐姐儿这么客气。那该是多么好吃的两顿饭啊?

关公子的思维诡异的拐了个弯,用力吞了吞口水。怪不得这丫头一大早就敢拿着锅勺对付他们,连著名的洪峰都能收拾得这么服帖,哪里还会怕他们几个?

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欧阳康鄙视的斜他一眼,问起念福,“他怎么来的?”声音闷闷,隐含了几分他自己也没留意到的醋意。

念福把事情一说,欧阳大少顿时大怒,“这是哪家的丫头,居然这样不讲道理?墨云,你当时就没大棒子把人赶走?”

墨云很委屈,“那是女孩子…”又没上升到武斗级别,下不了手啊。

欧阳康恨恨的剜他一眼,你又没读个书,要这么斯文客气做什么?怜香惜玉是对自己人,对外人一律是红粉骷髅,该下黑手时客气个啥?看看左右,这里人多,不好教育,回去再给这小子洗洗脑。

听说错过这样一场热闹,关公子也有几分遗憾,“要我在的话,一定帮你骂得那丫头无地自容!嘿嘿,沐姐儿,你现在心情好点没?要不要我请你去喝两杯消消气?”

越说越不象话了!欧阳大少黑着脸瞪了那狗腿子一眼,把他的来意告知了。

念福其实早不生气了,只不过再看一眼满脸讨好的关公子,她故意拉长着小脸,矫情的道,“这一时之间,怎么做得出来?”

关耀祖再三作揖,只差没叫姑奶奶开开恩了,念福才勉强应了,“要做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需要五十只鸡爪,你送来的迅速,我做得就快。”

没问题!关公子转身就走,可没两步又回过身来,涎着脸问,“那,你还能不能把那个葱油饼也给我多做点?”

念福不耐烦的白他一眼,“你当我是神仙啊,一下子怎做得出这些东西?到底是要哄你爹还是哄你自己,赶紧二选一!”

那还是先哄老爹吧。关公子心有不甘的走了,决定回头再好好拍拍欧阳世兄的马屁,争取要到那些葱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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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谁动了他的爪子

念福要回去烧菜,欧阳康就很自觉的留下来帮忙了,马上要到中午了,又是一波好生意,摊子上没人可不行。

也不跟他客气,念福骑上紫霄,买了些作料就回家了。刚做好准备工夫,关耀祖来了。指挥着下人们吭哧吭哧的抬进一只大筐,里面装着五十只宰杀干净的活鸡。

念福诧异了,“我不是让你买五十只鸡爪么?”难道这么多都要她做?那也太累了。

可关公子豪气干云道,“爪子给我,肉都归你。”

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吃爪子扔鸡,也是一种追求。

“不过沐姐儿,你可快着些,眼看要到日中了,我爹可就快醒了。”

没问题。指挥人把五十对凤爪全都斩下,又一只只的修剪掉利爪,当中切开,洗净后放入葱姜料酒水中略煮几分钟,捞出来沥干水份,下油锅炸。

这边炸制的动静略大,噼里啪啦跟爆豆似的,关公子不敢上前,左右看看,他想起一人了,“欧阳兄呢?”

下人答话,“大少爷在摊子上帮着收钱呢,家里人手少,走不开时大少爷也要去帮忙的。”

还有这事?关耀祖眼珠转转,把那下人召上前来,塞一锭银子,“你给我说说,家里现在有些什么人?要紧的是些什么事?”

这下人不傻,知道这位爷跟欧阳康交好,只怕是想帮忙的,于是也就拣些自己知道的说了。

关耀祖听完琢磨一时。把自家小厮召上前来,低低吩咐了几句,小厮赶紧出去了。这边关耀祖已然闻到香气,忍不住上前往厨房探看。

可还没走两步。忽地只觉脚下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东西还是个活物,转头就咬上关大公子的小腿肚子。

关耀祖吓一跳,赶紧撩起袍子,就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灰团子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手脚并用的挂在他腿上。

唔…看样子它是守厨房的,自己靠得略近了些,得罪小东西了。

不过这小团子还是乳牙期,咬不疼人。于是关耀祖邪恶的蹲下身子,戳了戳它的脑门。“下不下来?不下来。那就跟本少爷走吧。”

见他转身往外。小毛团顿时松了口,一溜烟从他腿上下来,继续蹲在厨房门口。红果果的瞪着他,用行动坚决捍卫自己的领地。

还知道护食了?有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良的关公子饶有兴致的撸袖子上前,想好生欺负欺负这个小东西了。

可蓦地,有人凉凉道,“关少爷,菜已经做好,你不赶紧拿回去么?”

看人家主人不善的眼神,关耀祖讪讪的收回了爪子。就见自己带来的大食盒里已经装上了一大盆金黄油亮的凤爪,闻闻那香味——

啊啊。不行了!

在关公子伸手想抓一个来尝之际,念福啪地一声将食盒盖上了,差点夹到关公子的手指,吓得他一个激灵。

“走好,不送!”

哼,她家的小狼,她能欺负,别人可不行!

可怜的关公子一个没尝到,还受一肚子惊吓,悲悲催催的拎着食盒走了,念福这才施施然从锅里捞出早藏好的一盘凤爪来。她只要关耀祖准备五十个,那多出的来五十个,只好自己笑纳了呗。

闻着香气,旺财急得不行,恨不得往她身上爬了。先塞一只进自己嘴里,念福才把给小吃货的扔进它的专用小饭盆里,戳着它的脑袋训斥,“记住,以后再有敢欺负你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回来叫帮手,千万不能吃亏,知不知道?”

旺财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食盆里,呜呜的应着,也不知是赞东西好吃,还是答应主人,只留一根小尾巴,在屁股后头摇得很欢。

念福仰天长叹,尼玛你说她养个狼容易么?这狼品怎么就这么没下限呢?

再说关大公子拎着大食盒上了自家马车,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把食盒打开条缝,将手偷偷摸摸伸了进去。

他就吃一个,尝一个就好。

吃完一个他又在想,一共五十只鸡呢,有一百个鸡爪,他再吃一个吧,再吃一个也没关系的。

然后,等到关大公子到家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吮了吮手指头,打着饱嗝,拎着食盒大摇大摆的走进饭厅。有这样的美味,还怕搞不定老爹?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吃饱了力气变大了,原先沉重的食盒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饭厅里,全家人都已经就位,正眼巴巴的等着他要带回来的孝敬。

没事儿,一共一百个呢!绝对够吃。

关公子带着几分骄傲把食盒打开,却惊见那大大的菜盆里已经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个凤爪和些汤汁。原先的那满满一盆呢?那一盆都上哪里去了?

关家外头,那收拾马车的小厮很是不解。怎么大少爷坐趟车,车里就多出一堆骨头?不过这骨头闻起来真香,哎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瞧瞧左右无人,快速拣起一块还带点肉丝的鸡爪塞进嘴里,小厮眼睛亮了,连骨头也这么好吃,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饭厅里,关耀祖左右看看,脸色青了又绿,绿了又紫,变幻数回之后,果断吩咐伺候丫鬟,“还不快拿碟子来,一人装两个?”

松软的鸡爪一吮就从骨头上完全脱落,那绵软中略带韧性的口感,那酱香中带着甘甜的回味…

“拿酒来!”关天骁酒兴大发,“再来二十个!”

关老夫人矜持的道,“这东西软绵适口,倒是适合老人家。”

“我也要。”关夫人看着儿子,简直笑得跟朵花似的。“祖儿,你不是要厨房杀了五十只鸡吗?快多拿些来。”

关大公子看着空荡荡的盆子,欲哭无泪。

呜呜,到底是谁。偷了他那么大一盆鸡爪?一定不是他,哦哦,一定不是!

北市一所寻常酒楼房间内。

等候多时的公孙弘终于见到了他要见的人,念福和欧阳康曾经见过的那位贺六依旧一身道袍,匆匆赶至,“你叫我来,可是有事?”

公孙弘什么话也没说,指着桌上的布包,“拿去给他。他的身子弱,寻常大参不能用。这是我在扶南县时。听手下一个士兵说起。他们家乡用这种鸡头参加枸杞子煎水代茶饮,对他那样身子弱的人有益处的。”

贺六微怔了怔,忽地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我只做令我自己心安之事。”公孙弘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等等!”贺六将他叫住,“你就不问,他们何时进京么?”

“他们要来,自然会来。问不问又有何用?”

贺六哽了哽,有件事想想到底还是咽了回去,“那你对自己的事情也漠不关心吗?你该知道,你的年纪也实在是不小了。”

“又是谁要上我家提亲了?”公孙弘没有回头,唇边却勾起一抹浓浓的讥诮,“就连老爷子都拿我没辙。难道还有人能做得了我的主?”

“皇上。”贺六脸上多了一抹凝肃,“若是皇上亲自赐婚呢?让你尚主呢?”

公孙弘终于转过身来,眼神里象是凝着两团火,“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我!”

“从前是不可能,可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贺六轻轻打断了他,但话语里却透着一股认真,“你我都知道,一旦尚主就不能在朝中为官,从前皇上爱惜你是个人材,舍不得让你尚主,可如今你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你让皇上无限期的等下去?就算皇上还对你心怀愧疚,可其他人呢?也在你一次又一次的任性闯祸之后变得淡然了。”

他的眼眸中露出几分伤感,“十三,我们兄弟一场,本来都是过命的交情,可除去当年战死的老四老五和老十一,如今留下的人,还能信得过,说几句真心话又有几个?江山是打下来了,功名利禄我们也都有了,可当年的兄弟情呢,又在哪里?”

公孙弘紧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只听贺六幽幽苦笑,“近来,我爹时常一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从前那些老兄弟们的遗物发呆。他老人家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有隐退的意思了。可如今这格局,他又如何脱得开身?”

再度抬起头来,贺六的眼中多了几分诚恳,“十三,我不想逼你做什么决定。不过身为从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不管咱们从前如何,那都是过去了,如今我们既在高位,想要保住身家性命,家族荣辱就不得不朝前看。眼下天下大定,想要靠征战来建功立业的机会虽有,但并不多。你要是当真心灰意懒,不如尚主,既能远离朝政,也能保家族一世平安。你若是不愿受那约束,我可以去求求爹爹,把我家小妹嫁你。她你也认得,虽是庶出,却是个明理懂事的好姑娘,反正你还有嫡出的兄长在,娶了她虽不能说与你添个多大助力,起码能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总比你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强。况且她的身份又不太高,就是将来有朝一日我爹想拿妹子来制衡与你,恐怕也是不太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