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神色一紧,“那——你们供了些什么菜?”

苏澄心中一顿,随即轻松道,“不过是几个家常小菜,都是自家做的,也没什么特别。”

听他语气,平国公的神色也微妙的变了变,忽也随意笑道,“说到正宗家常小菜,倒是有些年头没吃到过了,家里的厨子总是什么都做得格外精细。好则是好,可惜失了那份纯朴之意。什么时候方便,能请先生家的厨子来我家做几道小菜么?”

苏澄微微皱眉,“那厨子因儿子要娶媳妇,已经回乡下过年去了,还不知上不上京呢。”

平国公哦了一声,似是不甚在意,又跟他说起那些词曲之事,便让他走了。

出门时苏澄颇有些纳闷,看不透这位平国公问得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可不管他是何意,他都不会把沐姐儿的事情告诉他。

平国公一家是皇亲国戚,自然不怕那个流言。但念福不一样,绍勤已经不在了,她又没个至亲护持,万一真有些什么说头谁能护着她?平国公再好,也不是她亲爹,能避嫌还是避点嫌吧。又不指望仗着他家要荣华富贵,何必攀附上去?

苏澄心思一定,施施然走了,可平国公却在府中独自沉吟。

里仁坊,破园。

天还黑着,东方高高挂着的启明星明亮晶莹,静谧的照着这人世间,还未曾醒来的早晨。

“起床了!起床了!”

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有人拍响了隔壁的房门。烛火落在他的身后,勾勒出青年修长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

使劲往温暖的被窝里拱了拱,念福很想把自己缩成一枚蛋,却无奈还是阻止不了那入耳魔音。那家伙要不要这么准时的?就是多睡一会儿又怎样?

“姐儿,该起了。再不起来,大少爷说他就要进来了。”柳儿捧着烘得暖暖的衣裳上前,抿嘴忍笑。

有见过这样叫人起床的吗?除了喊,还得带上威胁的。这样的戏码,这些天来,天天在家里重复上演。

“不起来!你跟他说,他不是君子吗?君子不能乱闯姑娘家的闺房!”一肚子起床气的念福越发裹着被子把自己包得象个蚕蛹。

“可姑娘家也不能说话不算话!”欧阳康站在屏风外头,理直气壮道,“你不答应了你师父每天早上要去学厨的么?怎么老是赖床?”

“我就爱赖床,怎么了?”被子里的女孩满心委屈,这么冷的天。她又不是高三生,为什么还要起早贪黑的吃苦受罪?再说天天去那位师父家,也没教她什么呀?问他就说时候不到。故意卖弄高深莫测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好了好了,别使性子了。既然都醒了,就快点起来吧,祝师傅肯定在等着了。”

“我不要!”

还企图垂死挣扎的沐姐儿到底在欧阳大少一声令下。由两个小丫头硬生生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嘤嘤,真是一入祝门深似海,从此懒觉是路人。原以为祝四霖让她跑两天是报自己失约的一箭之仇,没想到人家说跑步能增强体质,对操纵火会很有帮助。所以要天天跑,月月跑,年年跑,坚持不间断最好。

她申请换在晚上也不被允许,因为祝四霖说什么早上适合吐故纳新,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之气。啊呸!封建迷信不可取。她又不是要修炼狐狸精。她就不吸收精华,就不吸收精华!

“好啦,跑都跑上了。你还不高兴有什么用?”

欧阳大少跟在旁边直摇头,他这个陪练的都没抱怨,那丫头有啥可不满的?

她就是不满了,你管我?看她跑得呼哧呼哧。没空说话也要扔过来的大白眼,欧阳大少识趣的不吭声了,跟着跑吧。

不过他这么多年早起读书,早养成了习惯,也不觉得怎样辛苦,反倒是这样陪跑了几天,除了最初的浑身酸痛之外。竟觉出几分神清气爽来。

就是饭量开始见长,每回送了念福再去苏先生家蹭饭,总是不够吃,害得先生总是唠叨被他吃穷了。

当谁不知道么?无非是变相提醒他应该孝敬了。

等到如意居那条破巷门口时,欧阳康就说了,“你今天忙完,回去记得做些糕点。苏先生要了,他还得分给寄生哥一些,你这回给他多弄些,省得他啰嗦。”

念福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没顺过气来呢,见还要她分派任务,顿时不高兴的撅起小嘴。可还没等她抗议,欧阳康伸手,在她右眼角轻轻一抹。

“怎么洗脸也不仔细些?连眼屎都没洗干净?”

呃?有吗?再往人家手上瞧一眼,可不是么?一粒眼屎正沾在人家白皙如玉的手上。

“好了,我先走了,别拉长个脸了。人家好歹是你师傅呢,忙完了早点回去。”当罪证确凿的展现过了,欧阳康浑不在意的掏出帕子揩去,从跟在后面的紫霄身上取下一只大筐放下,翻身上马,走了。

怔怔的瞧着他的背影,念福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

她刚才不应该觉得羞愧吗?不应该觉得不好意思吗?为什么竟是无知无觉的任由一个青年男子伸手抹去她的眼屎?

她的节操呢?她的女孩子的娇羞呢?

一定是起得太早的缘故,把它们都掉在家里了。

可女孩蓦地又想起一句话,当你在对方面前连做打嗝放屁等羞耻之事,都觉得无所谓的时候,就可以结婚了。

呸呸呸!她还没恋爱过吧,怎么就结婚了?

不对不对,她什么时候要跟那小子恋爱了?找个这样比自己还漂亮还容易招桃花的男朋友,会很操心很容易老的呐!

“人影都没了,你还看什么?就这么舍不得?”忽地,后脑勺被人敲了一记。

不作他想,念福转过头来怨念,“师父你就别敲了,很容易把人敲傻的!”

“已经够傻的了,再敲也没事。”祝四霖淡定的转过身来,边往里走边抱怨,“还不快进来做饭?想饿死我呀!”

太平盛世的,要是连厨子都能饿死倒是新闻了!暗暗吐着槽的苦命徒弟到底是去做饭了。对了,她刚才忘了说了,她才没有舍不得那家伙呢,她只是一下子想事情想出神了。

可祝四霖听了她的解释,反而那样看着她的眼神是为什么?

“是不是在想成亲的事情?”

错,是结婚。

又错。

好吧,彪悍的人生其实不需要解释…

第170章 家风【粉红120+】

虽然那个又漂亮又容易招桃花的小子很让人吐槽,但某些事情办得还算靠谱。

比如他给家里多预备下的铁皮火炉眼下就帮了念福大忙,在给祝四霖装上之后,念福每天早上过来,都有热水可以做事,下厨就没那么辛苦。

等奉命长驻在这里的墨云收拾好被褥,打扫好房间,她煮的早饭也正好出锅了。热气腾腾的三碗肉沫炸酱面,配上一碟炒青菜和酸萝卜,那滋味,谁吃谁知道。

吃了饭,墨云去收拾碗筷,念福把紫霄背来的大筐子拿出来了。

“师傅您尝尝,我又改了一回的汤底还行么?”

是的,在解决了煮饭的问题之后,念福决定重新开张了。

当然,因为天冷,不好再象第一次那样露天敞着,念福便画了一个简易的大棚,命人打制。反正关公子给破园拖来了那么多的工匠和材料,不利用白不利用。

这东西并不难,那些工匠一看就明白了,很快就给她弄了出来,拖到院中一摆,非常实用。虽然不能完全的遮风挡雨,起码坐在里面不冷了。

在里面摆上十几张小方桌,大概可以供四五十人同时用餐,这也是念福目前能支持的最大客流量了。毕竟,就算工匠们帮她设计出了新式保温柜,但那么多份煲仔饭都要念福一人盯着,还得不断更新的,再多她可不一定能兼顾了。

可眼下麻烦的是,念福想做麻辣烫用来涮菜的汤底祝四霖一直不通过,又不肯告诉她原因。只让她回去再试,弄得念福头疼不已。

包括今天,再度尝了尝她精心调配的汤底,祝四霖还是不肯点头,不过总算是多说了几句,“你这味道全仗着各种香料,也只好拿去哄哄那些外行。一时的新鲜可以。可要让人吃了一回还想二回,总惦记着却是不行的。”

念福很无语。她那麻辣烫最便宜的才卖一文钱,难道还能指望她丢下十几只鸡去煲汤底?

“师父,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这汤底到底要怎么配?”

祝四霖莫测高深的挑一挑眉,“既然做不到真材实料,那就得在配料上下功夫。我要是告诉你了,哪里还有你自己的味道?要知道我们祝家和其他门派最大的区别,就是从来不象那些门派一样,只注重一道菜一种做法的流传。师父要教给你的是一种理念。至于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急着想赚钱,你又不是没饭吃。反正不是还有那姓欧阳的小子么?你慌个什么劲?”

不愿意说就直说。干嘛扯三拉四的?念福不悦的嘟囔,“他有钱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祝四霖瞟了她一眼,“真没关系?”

“当然没有!”

“那好。让他借我一百两银子花花。”

“干嘛?”

祝四霖睨她一眼,“你不说他的钱跟你没关系么?我愿意借了不还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被彻底打败了。

念福噎得脸发青,背着大筐回家去。

啊啊啊,到底什么才是她自己的味道啊?能不能让墨云把那老头灌醉,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

满肚子怨念的念福回了家,放下东西,打算做点心。心情实在太恶劣了。非得做点甜食来犒劳自己不可。她才不是记得欧阳康的话,要替他孝敬先生呢!

可做什么好呢?

忽地瞧见来喜她们几个小丫头拿刚从门口买的麦芽糖请她吃,好吧,念福决定做道太阳饼。

这个饼跟老婆饼很接近,但老婆饼的馅料要用老冬瓜来炒冬茸馅,相比起来,太阳饼就简单得多。

用麦芽糖猪油面粉和水先和一份水油皮,再用猪油和面粉做一份油酥,用一份水油皮包一份油酥,做成酥皮,然后再包一份用麦芽糖和炒熟的花生仁做成的馅料,再洒些芝麻仁压扁,这太阳饼的生胚就算做好了。

不过念福想多点变化,就按照老婆饼的做法,将一部分太阳饼面上划个口,再刷上一层蛋液。等到两样饼烤出来,都很受欢迎。

一样给苏澄包了四十个,足足八十个,也懒得等欧阳康回来了,就将新鲜出炉的饼打发人送了去。念福一手捏一只饼啃着,正享受那香甜掉渣的愉悦,忽地发现点不对劲了。

她家旺财呢?

那小狼崽子最馋,怎么今儿闻着香也不见动静?

旺财并没有失踪多久。

喊了没几声,一只灰扑扑的小毛团就屁颠屁颠的从草丛里钻回来了。它最近长大了些,毛也换了好多,是一种更接受雪样的白,很漂亮,但也很不经脏。

念福瞧见它那脏样就直皱眉,“你不搁家里头好生呆着,又上哪儿野去了?瞧这脏的,你是非要天天洗澡是不是?”

嗷呜,一听到洗澡二字,小狼崽子立刻目露恐惧之色,连连后退。

“不想湿身,就别乱跑!听到没有?”骂归骂,可念福还是拿了两只烤好的小饼放它专用小盆里,“只许吃两个,多了晚上又不吃饭了。”

小毛团两眼发光的欢呼一声,扑上去三两下就把巴掌点大的小饼吞了。还舔舔嘴巴,很有些意犹未尽。

念福瞧着好笑,“好了,饼也给你吃了,进屋玩去。不洗澡,也得让人给你擦擦这一身的灰,小心招虫子,天天吸你的血,吃你的肉。到时,又得要高爷爷开药给你打虫子。”

如果说洗澡在旺财的狼生字典里排在不受欢迎的第一位,那高爷爷绝对能跟它并列。

小毛团老实了,进屋了,却有些不安的转来转去。

念福陪它玩了一会儿,还得去研究她的“味道”,便交待旺财,“想出去玩也可以,但不能跑远,尤其不准偷吃的出去了。那是食物,这世上还有好多人吃不上饭呢,不是可以拿来玩的玩具,知不知道?知道就不许拿了啊。”

再三交待一番后,念福打算去忙她的了。

可管厨房的章大嫂忽地把她一拉,走开几步,又绕到墙根处躲着。就见小毛团探头探脑的从屋子溜出来,立即蹿去厨房,身手敏捷的三两下就跳上案板,叼了块太阳饼,便往窗外跑去。

章大嫂捂嘴直笑,显然这情形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念福气急,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把企图逃窜的小狼崽子抱在怀里。

提着它的耳朵就开始骂,“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怎么回事?刚跟你说了你还犯!我今天要不好好收拾下你,你就不知道什么是这个家的家风!”

等到欧阳康回来的时候,就听说旺财被收拾了。

“又偷吃的呢,给关在后面鸡笼里了。不给水也不给吃的,沐姐儿发了话,谁也不许去瞧。”

那得赶紧去瞧一眼,欧阳大少连水都来不及喝就跑去后院了。就见小东西可怜巴巴的给关在狭小的鸡笼里,一见他来,顿时从喉头发出呜呜的哀鸣,还拿那小爪子扒着鸡笼的缝隙,那一副咫尺天涯的小模样看得欧阳大少顿时就各种心酸了。

却不想,刚去找着沐姐儿,人家就甩了一句,“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替那小狼崽子求情!这回,我非要灭了它这个坏习惯不可!”

“偷东西确实不对,你管教也是应该的。不过,它不是还小么?要不,先放它出来,我好生跟它说说。”欧阳大少赔着笑脸,跟闯祸的孩子家长似的跟在念福后面赔罪。

念福忙活半天了,还是没找出她的味道,此刻更加没好气的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你又不是没说过,它听得懂么?管教就是要从小时候抓起,现在就知道偷吃的,等它长大那还了得?这小混蛋就不能跟它讲道理,非得好好饿它两顿,它才知道食物的珍贵呢!”

欧阳康挠头了,这可怎么办?

钟山瞧着忍俊不禁,心说这还是个狼崽子,要是家里养个孩子那岂不更让人头疼?算了,这种关系到家风的大问题他这个做管家的就不便去掺合了,只管向欧阳康汇报家务进度。

天越来越冷了,得抓紧时间,在腊月之前将修缮房屋的各项事宜全部完工才好。

关耀祖带来的那票人很给力,已经将苏澄要求的那片庭院雏形整出来了。

那边设计的是个游乐待客区,因临着水,就要求搭一个戏台,再建个亭子和水榭,将来再移植些花木,能用来待客听曲钓鱼下棋就行。反正这破园子现成的地基都在,这时代又不流行那种苏州式的精致园林,只要材料人手足够,做起来是很快的。

只是那边的进度一起来,就显得他跟那帮子好友分派的任务进度明显落后了,直到现在还没动静,岂不让人着急?尤其那边属生活区,要讲究细节和精致得多。此时再不抓紧,过年可怎么办?

“那我明天去问问先生。”

总不能光吃东西不干活吧?催,必须要厚着脸皮催。

正商量着家计,忽地听说有个古董商人求见。

欧阳康很是纳闷,京城的古董行他完全没逛过,家里虽有只小熊砚滴,可也没出手的意思,这人来是干嘛的?旺财含泪挥爪求粉红,伦家不是**,不要被关鸡笼,给点粉红起码让伦家可以在里面打纸牌嘛~

第171章 来,亲一个

让那古董商人进来,欧阳康还没开口问话,那人先自笑道,“小的是奉命来给公子府上修园子的,不知要何等样式,几时要,只管把图纸交给小人就是。还有一应家私用具,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请罗列出来,如果没有,那小的就自己看着办了。”

好…好大手笔!欧阳康还没回过味来,可钟山却是代欧阳康答应了,“那就麻烦裘老板了。”

裘老板乍一看钟山,还没认出他是谁来,可多看两眼,却是喜上眉梢,一揖到底,“既然庄…管事的在此,日后还请方便的时候容小人登门求教。”

唔,欧阳康猜出几分了。

庄御史是古董行家,钟山必然也不会差,至于这古董商为何会心甘情愿出大笔银子替他修宅子,只怕是有什么要求于苏澄和他那几位好友的。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

眼下太平盛世,古董行当当然看涨。有时一个行家的几句话,就是几千两银子的差别。那么裘老板的这份礼,欧阳大少收得心安理得。只是有些自惭形秽,要是自己也会鉴定古董多好?眼下连自家的下人都不如,真受打击。

钟山瞧出他心事,忙道,“大爷何必妄自菲薄?就凭您跟着苏先生学那装裱手艺,日后还不怕有人捧着大把银子求您?”

欧阳康不解。

钟山侃侃而谈,“您学的这门手艺用在书画装裱上只是最次,一些古董书画要揭裱,可不就得请到苏先生这样的高手?而老书画多半会有毁损,这就还得修复,若是修复得好,一副原本不起眼的旧书画可能瞬间就价值千金了。还有些高手。在揭画的时候截一半留一半,再修补完整,这岂不就从一张画变成两张?更有甚者,能从一张画上拓下两到三张来,这又该价值几何?”

欧阳康听得目瞪口呆。他前儿刚试着装裱出一副画,心里得意,可苏澄却笑话他道。“你这才学到哪里就沾沾自喜了?先说好,我可是收徒弟,不收装裱匠的,你要是将来沉迷于此,可别怪为师对你手下无情。”

当时欧阳康还觉得奇怪,他就算是学会装裱,也不至于沉迷于此吧。可眼下听钟山这番话。沉迷也是有理由的。

巨额财富面前。谁不动心?

不行。不行!欧阳大少忽地警醒,家里已经有一个成天钻钱眼子里,想着发财做生意的了,他可不能再这样了。

对了,还有旺财!

天都黑了,想起那个可怜的小东西饿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欧阳家长坐不住了。把修屋事宜交给钟山。他偷摸去厨房捞出半只肥鸡,悄无声息的往后院鸡笼处摸去。

可还没走近,忽地瞧见有个小小的黑影从围墙后头的荒原里躲躲藏藏的摸过来,欧阳康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嚷起来,可仔细一看,他纳闷了。

那不是个小孩儿么?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么这么晚跑他们家来了?是不是迷路了?

好心的欧阳大少怕吓着人家孩子,想走近些再问个究竟。

可忽地瞧见有人先他一步到了鸡笼跟前,正指着那小东西骂,“别以为我给你送吃的来就是原谅了你,偷东西是不能被原谅的!你今晚就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别想着进屋烤火去。喏,别说我不管你,有这床被子给你挡着风,你也冷不到哪里去了。记得要在这里深刻反省,知不知道?”

欧阳康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起,他家沐姐儿,就是这么嘴硬心软。

等给旺财收拾妥当,女孩这才离开。走到半道,忽地给欧阳康捂嘴劫住。念福吓了一大跳,待扭头看清是他,顿时就打了一拐子过去。

欧阳康忍痛皱眉把她拉低,躲在矮墙后头,指了指那个小孩的方位,念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的伸手摸摸欧阳大少的胸口,吐舌表示歉意,忽地又想,他不声不响吓自己一跳,干嘛要跟她道歉?于是沐姐儿又骄傲的仰起下巴,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女人,真是善变!欧阳康横她一眼,两个家长一起并排蹲着看戏。

就见那小孩看看左右无人,猫着腰慢慢走到鸡笼旁边,揭开了棉被,又伸手打开笼栓,把旺财放了出来。

小狼崽子似是跟他挺熟了,很亲热的舔了舔他的手,然后转身跑开,工夫不大,又从厨房里叼着一只晚饭剩下的馒头蹿了出来。

那小孩从它口中接过馒头,摸摸它的头,把馒头掰开,自己拿一半,另一半拿去喂它。可旺财才被念福喂饱,拱了拱小孩的手,示意它不吃,可那小孩却只吃了半个,把另半个馒头收进了怀里。

念福看得大为惊讶,小狼崽子他们已经喂了许久,基本摸清这小东西的脾气了。它虽然不怎么咬人,但并不是很好亲近的。除了两个正牌家长还有小时候照顾过它的墨云,它几乎从不对旁人假以辞色。关耀祖已经拿吃食诱惑它很多回了,旺财都是东西照吃,却从没舔过关公子的手。它怎么就悄悄叛变了?还跟个小孩子这么亲近?

小孩子吃完,意思要走了,旺财很聪明的钻回鸡笼里,示意男孩把它锁上。

这吃里爬外的小败家子,还学会耍心眼了!

念福想冲出去揍狼了,却给欧阳康拉住了。

你想干嘛?

才一转头,却不妨欧阳康迎上来似是想说些什么,两人正好撞了个脸对脸。

于是,念福就觉得自己的唇擦到某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时间,似乎就一瞬间这么静止下来,连心也不会跳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念福的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对面的那双唇,那可——真漂亮。

身为男人,欧阳康有着一张形状极美的唇。不算大,可也不小。下唇比下唇略厚,仔细看,还颇有几分肉嘟嘟的味道,此刻正因愕然而象初绽的花瓣一样微微张开着。让人很想就这么亲下去。

仿佛被不受控制的小恶魔蛊惑一般,念福这么想着,真的就这么做了。微微的往前探着头。轻轻撅起了唇。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把脸烧得滚烫,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怦怦直响。她甚至听到脑子里还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喊,停下来,快停下来!

可她就象是中了邪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因为对面那张唇看起来实在是太漂亮太可口了,亲上去的滋味应该也很不坏吧?

可是,当她即将触碰到那张唇时。对面的人却是猛地往后一退。让开大半个身子。摔倒在地。

哗啦一声,是身下的小石子被蹭动时发出的声响,象是轻快的嘲笑,嘲笑这两人的一个大胆,一个没用。

念福脑子里错乱的弦被瞬间矫正了,再瞪大眼睛看着摔倒在地,还拼命忍痛不敢吭声的男人。脑子里嗡地一声巨响,全身似被火烧!

天啊,她在干什么?

看欧阳康摔倒在地,使劲咬着下唇,通红着脸又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窘迫样儿,分明象极了既想躲避侵犯,又不敢认真反抗的良家妇男!

念福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了,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又或者是旺财体内潜藏的恶劣因子感染到她了。

对,全是小狼崽子的错!

要不是它犯错,自己就不会黑灯瞎火的跑来给它送吃的,也就不会遇到欧阳康,更加不会发生这些丢脸的事!

“你…你回去叫人,我去追那小孩!”

明显的,被色狼欺负了的良家妇男也很不好过,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跟逃似的就去追那个小孩了。

呜呜,旺财终于发现主人的存在了,还很兴奋的以为是来放它出去的,在鸡笼里欢快的摇起了尾巴。

可是两位主人,一位看也不看,就从它身边跑开。一位象是煮熟的大虾,热气腾腾的杀到它跟前,咬牙切齿指着它骂,“你!你这回闯大祸了!等我回来收拾你!”

可我干什么了?小狼崽子很是无辜的瘪了嘴,不就是又去偷了个馒头么,不要这么生气嘛!

本来念福都已经打算好死也不要和那个良家妇男再相见的,可是当找到钟山,点齐人手之后,她还是跺了跺脚,跟着队伍出去了。

也不知道那小孩子是不是小妖怪变的,万一把那小子收了可怎么办?还是自己去看一眼比较放心。

可事实见到的结果,却让念福惊呆了。

被他们封起来的山洞,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生着一堆不大的火,火堆旁边围坐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大的可能十四五岁,小的才三四岁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他们没一个人的脚上穿着鞋子,也没有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是合身的,不是小手小脚全都露在外面,就是拖着过大的破衣烂衫,任那污秽不堪的头发乱糟糟的蓬成一团。

毫无疑问,这是一群小乞丐。

可这样一群小乞丐,怎么会藏在他们家里?还是藏在这个为人谈之色变的阴森山洞里?

第172章 招贼利器

眼看被人发现,这群小乞儿有些惊慌,却不至于太过失措,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又似是面对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只是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们。原本应该天真无邪的眼睛里,却如垂垂老矣的老人般,透着尝遍人世艰辛的麻木与苍凉。

有个似乎是领头的大孩子站了起来,用那粗嘎的变声期的嗓子说,“我们走!”

这话是对念福他们说的,也是对那帮小孩子说的。所有的孩子都听话的站了起来,有个年纪比较小,似乎还在生病的小孩颇有些舍不得那堆温暖的火。一手牵着个大孩子的手,一面留恋的看着那堆火,伸出已经生出冻疮的小手过去,又最后烤了烤刚刚得到的半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