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的脸毁了,他这样的有朝一日也就永远的没了,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念福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存在,就象她无法允许别人砍了她的双手。

“我去请御医。爷爷,他就交给你了。”

高老大夫信她,所以根本不问她要怎么做,只慎重点了点头,“放心,他交给我,保证命是在的。不过你要请御医一定得快,这种烫伤,越早用好药就越容易康复。时间一长,那可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念福紧攥的指节发白,“天黑以前。无论如何我都会请到御医!”

钟山站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念福断然拒绝了,“家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还要你操心。怎样也要安排人给欧阳家报个信,还有,明天的生意肯定做不了,还得去市集跟大伙儿道歉…”

忽地,一直呆在角落,沉默不语的罗小言走了出来,轻轻拉拉念福的衣袖,小手指了指他自己。

“你?”

念福不放心。要说那些涮锅的汤菜或是叉烧,她都有配好的底料。可以放心的交给其他人打理,但是煮饭却太难了。罗小言毕竟还小,会太辛苦的。

可罗小言却不肯放弃,在小孩子单纯的认知里,只有赚到钱才可以让这个家里的人都吃上饭。尤其欧阳康生病了,生病是要花很多钱的。他想帮忙,他想努力的尽他自己的一份力。

所以他想了想。又伸手在自己下巴做了个摸胡子的动作。念福明白了,这是让她去请祝四霖来帮忙。可这也不太合适,祝四霖又不是自由之身,年纪又大,身体又不太好,麻烦师父,念福真是于心不忍。

正在此时,陆滢来了,“不如让我来帮忙吧。沐姐儿你的生意刚开张,就这么断掉太可惜了。”

念福有点意外,她怎么又过来了?

陆滢眼圈微红,似是也才哭过,上前拿出一瓶药油,“这是我家秘制的伤药,虽比不上宫中的,但是对烫伤也有奇效,你们不如给他试试。”

才想道谢,兰姑在外头看到她来,又挣扎着冲到了过来。不过有下人拦着,只能站在门口,泪眼汪汪的道,“陆姑娘,你家也是宫里的人。能不能帮我们大少爷请个御医来?我给你跪下,给你跪下磕头好么?”

陆滢心里真是难过,其实她方才回了家,已经想到要动用关系去请御医了。可家里人听说欧阳康是被瑞安县主所伤之后,全都不同意淌这趟浑水。陆滢争不过家里人,只好带着伤药过来,聊表一点心意。眼下兰姑这样求她,实在是让她既羞愧又难受。论理欧阳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理当报答,可是…

陆滢再好强,毕竟也不能不顾及家里人感受,所以只能妥协了。

念福再瞧她一眼,隐隐猜出几分,却并无半分责备之意,反而很诚恳的道了声谢谢,命人把兰姑送回房去,又跟她简单交待了自己要做的生意,主要是煮好那个煲仔饭,她就要出门了。

陆滢再看她一眼,要去请御医,起码应该换身干净衣服,梳个头吧?可念福偏偏什么也不做,只回房准备了下,又把钟山叫去私下说了些话,就把紫霄唤来,翻身上马,就这么孤身一人出去了。

陆滢虽然心中疑惑,却又不好问,只去厨房又看了看念福要做的生意,心里有数之后,她也回去做准备了。

念福出了门,直奔一个去处。

紫霄似是知道主人急迫的心情,都不用快马加鞭,也飞快的把念福驮到目的地。到得人家家门口,她抬头看一眼那红漆金字的匾额,眼角勾起一抹最森冷的寒意。

这世上,从没有人能在无故毁了别人的梦想和希望后,还拍拍屁股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走开。

欧阳康既然是因为这里的人才受的伤,那她就要为他在这里把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从前,欧阳康曾经教过她,“人毁你一粟,你就要夺他十斗!”

眼下,既然有人敢来毁她好不容易才肯交出心来的那颖粟,她就要让这个人也尝尝同样的痛苦!

第189章 报信

端坐马上,念福左右瞟了一眼。

很好,钟山办事很利落,平国公府的门前,已经聚集着十几个闲汉了,有些人是真的闲,而有几个人的右手上却缠着青布带子。

这本是百姓干粗活时常做的一种劳动保护,尤其眼下还是冬天,所以更不起眼。可念福心里却有了底,就这么衣衫陈旧,鬓发凌乱的来到国公府门前,当着门房诧异的目光,在人家还没出口喝斥驱逐时,翻身落马,然后——

直挺挺的跪在了人家门前!

跪得容易实在是个好东西,虽然底下是冰凉的地板,可念福的膝盖却没有觉得太疼。不过接下来的举动,却要吃点苦头了。

想想欧阳康身上的伤,再想想那锅开水泼在他身上时的感受,念福毫不犹豫的就重重磕下了响头,额上顿时红肿一片。

在那门房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女孩凄厉的喊,“瑞安县主!我们知错了,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大少爷吧!你毁了他的容,难道还要他的命吗?他到底有哪里得罪了你?瑞安县主,求求你跟我们说个明白,我们也知道错在哪里呀!”

哗!

短短的几句话,潜藏的信息是丰富的。

一个县主为什么要毁人家大少爷的容?又为什么要他的命?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这当中又是怎样的曲折离奇?

真是太好奇了!

八卦永远是最吸引人的东西,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八卦,总能引起人们的无限猜想。

念福在这里一嚷嚷,顿时附近的老百姓就被吸引来了。没注意到的也没关系,有右手缠着青布条的闲汉在街头巷尾八卦。

“听说没?平国公府前来了个小丫头,哭着喊着求那个县主,要给她家大少爷治病呢。哪个县主?京城最著名的乞儿县主啊!要不要过去看看热闹?反正又不收钱。”

短短一会儿,国公府门前就聚集了上百人。门房一看不好,佯怒着要拿棍子赶人。

可女孩顿时往地上一趴,“那大爷就打死我吧!打死了我。也好过眼睁睁看我家大少爷受苦。”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当着这么多人面,门房哪里真敢打人?要是念福反抗,他还能装模作样打几样,人家都这样趴下了,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赶紧飞奔着回里头报信!

归仁坊,欧阳府。

欧阳锦今天回家时的心情还是颇为舒爽的,临下衙门前,刚刚从宫中抄传出最新一份邸报,正是国子监博士苏澄的那封奏折。以两起平民与贵人冲撞事件为案例。痛斥时弊,字字见血。看得一众官员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佩服人家,写得真是好啊!

至于欧阳锦,也觉得大为解恨。象他们这些中下层官员经常无故受上司刁难,说来不跟那平民冲撞贵人一样么?哼,上回中秋节那烤羊肉事件,明明不是他的错,可直到现在还扣着他的俸禄呢。想起就窝火。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藏在心里,然后把这份邸报抄了一份回来,准备今晚好好的教育下几个儿子。当然,尤为重要的是要把大儿子请回来。他这个大儿子可是苏澄先生的高徒呢,欧阳大人此时不嫌人家是断袖,反觉与有荣焉。

二门的丫鬟就见老爷迈着小方步,哼着小曲儿,笑眯眯的进了门,就知他今日心情极好。忙去通知了谭氏讨好。

谭氏一笑,跟来走动的娘家嫂子齐氏道,“那一会儿嫂子自己跟我们老爷说一声,断无不允的。”

谭齐氏听得忙忙点头。

要说谭家不算高门大户,但自从出了位平国公夫人之后,水涨船高的也靠近中流了。谭夫人是谭家大伯的长女,可惜父亲已经亡故,兄弟也都凋零,反倒是谭氏父兄沾了不少光,皆谋得不错的差事。从前,只有谭氏求回娘家要好处的份,可今日嫂子齐氏来探她,却是有事要求到他们府上。

“也不算是什么正经大事,就是听说大公子和状元郎交好,想请他去帮忙求一张画儿,年下好给我娘家老子祝寿。当然,我们也不敢求跟镇远侯府那样精致东西,让状元郎随便画一张就好,或是没空,提几个字也行。”

欧阳锦一听,顿时得意了。

齐氏娘家的老爹可是司农监下的寺丞,知道管什么么?管全国粮仓耕种,并官员发送俸禄之事,不仅官比他大上两级,还实在是个肥差。

从前欧阳锦找机会跟人家套近乎都套不上,眼下却要求到他的头上来,那他还不好生摆下谱?

那齐氏乖觉,见他神色顿时将那不要钱的奉承话整筐整筐的往外倒,欧阳锦给奉承得欢喜不已,脱口就应承下来了,“这有何难?去把大少爷请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是!”

听他应下,齐氏喜不自胜,忙忙道谢,欧阳锦又有些暗悔,啥好处没要到,怎么就答应了?

直到齐氏会意的表示,必将重谢,欧阳锦心里才算好过点。正准备再把大儿子的老师也拿出来显摆显摆,忽地就听下人们报,“大少爷那儿来人了。”

“哟,我们父子这可是心有灵犀啊!”欧阳锦话音未落,却见谭氏派过去的一个小管事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咱们大少爷被烫成重伤了!”

什么?欧阳锦霍地站起,“烫到什么地方了?可有伤及脸面?”

那样一个标致的儿子,可不能毁容啊!毁了容就没了色相,又不能当官,那还能有什么用?

“就是烫到脸了,还伤得很不轻呢!”

欧阳锦一屁股坐下,满脑子只想着,完了完了,毁容了,破相了,这个儿子算是彻底没用了!

还是谭氏本着一份慈善之心,多问了句,“怎么好好的就烫了?请了大夫没?还能治么?”

对啊,还有大夫!欧阳锦又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甭管花多少钱,给他治!”只要治得好,迟早还是会赚回来的!

管事苦着脸道,“请了大夫,说是命能保住,但要是不想留疤,就得去请御医,沐姐儿已经去想办法了。”

什么?欧阳锦又一屁股坐下了。请御医?这怎么可能嘛!就算是去请了苏澄,也未必能求到御医来给欧阳康诊治,这个儿子。还是废了。

齐氏眼下还有求于人,觉得也应该表下关心。便问道,“听说那城西的吴大夫还挺厉害的,要不把他请来看下吧?”

吴大夫是厉害,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吴一刀。一个说他下刀利落,治疗各种外伤都很拿手,再一个是他的诊金奇贵,寻常人断不敢去寻他。

欧阳锦心中飞快打着算盘。要不要破笔财请他来给儿子看看?可要是花了钱也治不好怎么办?这钱不是白打水漂了?忽地,他想起了一事,“到底是哪个混蛋烫的他?咱们找他去!”

冤有头,债有主,让这个行凶伤人者来赔钱!就凭他儿子那长相,不赔个三五千两银子绝不能跟他罢休!

可管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彻底傻眼了。

“是瑞安县主伤的大少爷!就在大街上拿开水烫的!”

什么?

这下连谭氏和齐氏也齐齐坐不住了,瑞安县主那可是她们家的仰仗,谭夫人的女儿,不管这女儿是不是亲生的。总算是她们家亲戚,如果欧阳锦要去找她,那岂不是找平国公府,找谭夫人的麻烦?

那管事跟欧阳康相处的时间不短,对这位虽然严厉,但心地和善的大少爷还是极有好感,见有欧阳锦之前那话,便道,“老爷,要不您去求求平国公吧,他们家兴许还能请来御医救救大少爷,否则大少爷这年纪轻轻的,将来可怎么办?”

管事说着,都忍不住抬袖抹起了眼泪。那么好的大少爷,那么好的一张脸,怎么就无端端给人这样毁了呢?

房间奇异的静默了片刻,忽地欧阳锦三度站了起来,却是劈手打了这管事一耳光,“混帐!老爷做事还用你来教吗?都是你们这些不中用的,没有服侍好大少爷,还有脸回来哭?给我滚出去!”

他抬起一脚,将这管事踹翻在地,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齐氏看得担心不已,“妹夫不会是…”一时冲动去找平国公府的麻烦吧?

可谭氏却是更了解自己丈夫的,示意她稍安勿动。

果然,很快就听下人回报,“老爷回书房了。”

齐氏松了口气,却也觉得不好意思多呆,只是提点了谭氏一句,“那画儿事小,要不要都无所谓,可平国公府却是万万不可去找麻烦的。都是亲戚,可不能这么不给人家脸面。回头我跟那边姑奶奶说说,给你们大少爷多送些银子也就算了。”

谭氏听得心里怪不好受的,给几两银子就让人白吃这个亏,换你家孩子,你干不干?

她当然没那么喜欢欧阳康,可这些时在欧阳庄的影响下,她对欧阳康的敌意却是少多了。况且人家自己争气啊,除了一份月钱,什么都不要她操心。上回摆酒,还给她送来那样一桌上好席面撑面子。说实话,谭氏也想跟欧阳康好好相处,虽说做不到多么贴心,但起码你敬我一尺,我也还你一尺,互不吃亏呗。

可是,眼下伤欧阳康的是瑞安县主,要替他讨回公道,势必触动平国公府的利益。而触动了平国公府,对自家有什么好处?

所以谭氏就算是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点头答应了嫂子,把她送出门了。随后拿了二十两银子,叫那个无辜被打的管事送回去,先给欧阳康看病。

管事很伤心,甚至都想把怀里的银子摔回去。谁家孩子被伤成那样,家里人连个去看一眼的都没有?只给些银子打发了事?

他们家大少爷,实在是太可怜了!除了沐姐儿,又有谁是真心替他奔走?只希望沐姐儿真有法子请到御医才好。否则大少爷可怎么办?

第190章 怎么办

管事抹着泪,抱着银子呜呜的往回跑。他只是一个下人,他做不了许多,起码回去能帮一点是一点。

可在大门口,却撞到欧阳庄了。

“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

管事不想多说,“二少爷您自己去问夫人吧,我还急着赶回去呢。”

他匆匆跑了,欧阳庄纳闷的进了屋,等谭氏遮遮掩掩把事情说了,欧阳庄顿时跳了起来,火冒三丈,“娘,你们怎么能这样?那是大哥呀!他也姓欧阳,他也是咱们家的人呀!就这样被人烫了,你就给人家二十两银子打发了?你以为那是叫花子吗?”

谭氏给他骂得又羞又恼,忿然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得罪了你姨母于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你凭什么想进工部就进工部,那还是你姨母帮了忙的?你嫌我不管事,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爹?问他都做了些什么?”

欧阳庄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青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谭氏又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道,“你要嫌我给的钱少,再多拿些去就是。可是你哥那伤,是有钱就能解决的事么?没听人家说么?要请御医,可咱们家哪来的这个本事?”

欧阳庄攥紧双拳,重重的一跺脚,扭头就往外走。

谭氏忙追着问,“你去哪儿?”

欧阳庄在院中负气道,“我去破园!银子帮不上忙,总得有个人去守着吧?那也是欧阳家的人呢!就这么丢在那里不闻不问,那也是个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房舍窄小,他又故意说得这么大声,全家人没有听不到的,当然也包括了书房中的欧阳锦。

“兔崽子,反了天了!”一把举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但他到底是没有走出这间房。又在屋子来回转了几个圈,反而揉着太阳穴歪在榻上,哼哼唧唧的叫起了头疼。

你就作吧!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谭氏闻报。连看都懒得去看,只是郁闷,怎么好端端的会发生这种事?

怀安。

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画像底下,老太太正跪在静静的檀香里,低眉敛目转动着手中的腕珠念着经,隐有愁容。

忽地,老太太眉头一皱,那串腕珠的绳子突然断裂开来,念珠随即滚了一地。

老太太吃了一惊,本能的伸手往地上一扶。却不料扶到一颗念珠上,随着珠子滑动。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差点撞上旁边的桌角。

还是贺嬷嬷见机得快,赶紧上去挡了一下,“老太太,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样了?”

“还好还好,也不是很疼。就是磕了一下。”

“赶紧拿药油来!”看她强忍着痛苦的表情,老太太急得直嚷,“快给我瞧瞧,不行就去请大夫。都一把年纪了,可得仔细些!”

贺嬷嬷却不顾自己,依旧先把老太太搀扶起来,“还说我呢,您也先坐下吧。”

很快药油拿来,贺嬷嬷解开厚重冬衣一看。确实伤得不重,有个铜钱大的青痕,旁的没事。

老太太总算放了心。可是再看那散落一地的念珠,却沉沉的叹了口气。

贺嬷嬷扶她进了里屋,又体贴的让小丫头端上热茶,同她都坐下,方缓缓问,“您这是怎么了?又惦记大少爷了?”

老太太愁眉紧锁,“我也不知怎么了,刚才突然一下子心象被人扯了下似的,一恍神那念珠就断了。我总觉得不是个好兆头,怕是康儿要出事啊!”

“不会的,有沐姐儿呢。大小姐不也说了么,太太也派了下人去服侍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老太太揪着胸口的衣襟,怎么都觉得浑身不得劲。

贺嬷嬷想想,“要不去把二小姐叫来问问?她年纪小,说话不会有那么多讲究。”

老太太点头,“记着悄悄儿的,别惊动了人。”

贺嬷嬷出去不多时,把欧阳慕梅带进来了。

小姑娘甜笑着,进门就扑进老太太怀里,“祖母是不是想我了?”

“正是呢。”老太太堆起慈爱笑容,把她揽在怀里,委婉的问,“梅儿,来给祖母讲讲京城的事好么?”

欧阳慕梅再抬头看她一眼,纯真的大眼睛里忽地露出几分不加掩饰的狡黠表情,“祖母是不是想问大哥哥的事情?”

老太太一怔,谁教她的?

小慕梅看一眼屋子里,见除了贺嬷嬷并没有旁人,才放心的低声道,“上京之前,姨娘教过我,说要是哪天祖母得闲,问我大哥哥的事,就让我跟您说实话。”

老太太心一沉,“那是你大哥哥有什么不好?”

“好不好的,我也不懂,姨娘只让我把大哥哥去到京城后的事情如实讲给祖母听就是了。”

“那你快说!”

“大哥哥是七月里来的,来的时候就他跟沐姐儿两人,听说遇上了洪水,行李都丢光了,弄得跟花子似的。可在大门口时,下人们却不让他进屋。祖母您可别生气,在大哥哥来京城之前,我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我有个大哥哥,连姨娘也不知道…”

没两个时辰,三爷欧阳钰和三太太吕氏突然被老太太召集过来,宣布了她的一个决定。

“我要上京。”

“什么?”二人吓了一跳,“这样天寒地冻的,娘怎么要上京?”

老太太轻哼一声,“我才让人去打听了,这样天寒地冻的,那施家三口走民道的还早已上了京了呢!咱家还可以走官道,怎么就上不得京?我现在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已经决定了。回头我会请族中长老过来说一声,是我自己一定要去的。万一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扔在半道上。也绝不是你们不孝,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两个丫头都跟我走,有她们带来的这些人,我这儿再添几个家丁就是。”

“那能带我去么?祖母,也带我去吧!”欧阳庆蹦了出来,却被吕氏掐着脖子扯了回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是他们的儿子,由他们决定。老太太不再多言,只让人准备去了。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乡下装聋作哑,唯一所求的不过是给她可怜的大孙子谋份象样的前程。原以为那个孽子不看旁的,光看这么些年自己和孩子都没找过他半分麻烦的份上,必会顾念几分情面。没想到那个孽子竟是如此的狼心狗肺!这样对待自己嫡出的亲子,还配得起为人父母么?

既然如此,那她还客气什么?上京去!就算她管教不了那个孽子,也绝不能让他来任意挫磨她一手带大的大孙子!

京城,平国公府。

瑞安县主快气疯了,“居然有人敢来咱们家门口闹事?那怎不把她拖出去即刻打死!还来回我做什么?难道养着你们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下人们哆嗦着不敢答。

那不是要她们去踩死一只蚂蚁,那是要她们去杀人,谁有这个胆子?她们又不是县主,真闹出人命来谁为她们撑腰?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出去?

瑞安确实不敢出去。

把人伤得那样重,是她也没想到的。看着欧阳康惨叫着倒下去时,她起初还有些隐隐的快感,可等到陆滢指着她,说她杀了人时,瑞安开始怕了。

欧阳康确实地位不如她,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被她打死了,还是亲手打死的,回头要是别人问起来,她该怎么说?

欧阳康又不是翠桃,当初翠桃死在大街上时,她虽然惊了下,却没有半分害怕。因为动手的不是她,叫翠桃冲撞队伍的也不是她。翠桃是自己找死,还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就是死了,也怪不得她。

可欧阳康不是。

欧阳康是她找上门去的,又说了那些诬赖他的话,被驳回后自己才出手伤人的,怎么想,她都没道理。她虽然是很想把他弄死,但她并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这些麻烦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瑞安咬着指甲,又紧张又害怕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为什么欧阳康不能跟翠桃一样,是个没爹没娘的乞儿?除了自己这个曾经最好的姐妹,她死了,甚至不会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可欧阳康出了事,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那个该死的丫头难道就不怕得罪平国公府吗?她怎么这么大胆的就跑来了?

还有这些下人,也真是没用!任她在门口那样胡说,对自己的名声可有多不好?

再往左右看一眼,瑞安恨恨的道,“你们都是死的吗?难道就不知道忠心护主?就是不敢去打死那丫头,把她舌头割了不行吗?”

“我看你们谁敢去!”谭夫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了,“瑞安,你看看你惹的好事!眼下人家都找上门了,你不想着怎么善后,还在这里出馊主意,你是不是想把全家人都害死你才满意?”

”对!”瑞安负气耍起了无赖,”我就是惹事了,那又怎样?你们要不管,我也不管。我就不信那丫头还能冲进家门来杀了我!"谭夫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可为了自家声名,她却不得不来管这桩烂事。

第191章 终于来了【粉红260+】

“我也懒得跟你讲道理了,现只告诉你二条路。一,我现在就去把这件事告诉你爹,让他决定怎么办!二,你自己出去,不管花多少钱,把那丫头立刻打发走!”

瑞安听到谭夫人说起后一条时,心中一动。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还可以拿钱解决?她现在很有钱啊,而那个欧阳康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他的丫头自然更穷。给她几两银子,把事解决不就完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有用钱摆不平的事?

想及此,瑞安不慌了。不慌之余,她甚至有闲心惦记起别的事,“那你保证这件事不告诉我爹么?”

嘁!谭夫人连白眼都懒得奉送了,还以为她开了窍,到底是个乞丐胚子,目光短浅!

“我可是疯了么?没事跟你爹说这些让他不痛快的事干嘛?你今儿走运,他正好不在家,可你要不能在他回来之前处理好这件事,那我可帮不了你了。”

早说嘛!知道沐劭勤不在,瑞安顿时胆气大壮。

说真的,自上回祭拜之事后,她一直有些怕这个瞎眼的爹。尤其当他每回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时,瑞安总是没来由的一阵阵心虚。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一定又会教训自己的吧?真是想起来就令人头痛。还是赶在他发现之前,赶快把事情处理掉!

随手从妆台上抓起一只钱袋,瑞安威风八面的带着人往外走了。

卢妈妈扶着揉着太阳穴的谭夫人,有些担心,“夫人,咱们真的不管么?到底这是国公府惹出来的事,要是不管…只怕也不大好吧?”

谭夫人吸了口气才闭目叹道,“怎能不管?我方才是被那丫头气糊涂了才会这么说的。你赶紧追上去吧,先把外头那丫头弄进府里来才是正经。对了,方才娘家嫂子已经打发人跟我报了个信。这事欧阳家不会出首的,那丫头不过是个外姓人。把她打发掉也就没事了。”

卢妈妈点头。立即小跑着追了出去。

等谭夫人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从前的凌厉,“上上下下都给我把嘴巴闭紧点,谁要是敢泄露给国公爷知道,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是。下人们噤若寒蝉的应着,可谭夫人却知,事情闹得这样大,恐怕瞒是瞒不住了。只能回头再想想办法,替那丫头圆这个谎才好。否则的话,一个大姑娘当街烫伤无辜之人。还差点弄出人命,这事要传扬开来。连她都得给连累得让人戳脊梁骨!

这里一片兵荒马乱,而在离破园不远的升平坊里,却是一片不受打扰,如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只有箫声悠悠,余韵绕梁。

一曲毕,沐劭勤放下唇边一支老旧的青竹簘。抚摩着温润的箫身低叹道,“许多年不曾吹奏,都生疏了。要是哥哥听到,必是又要笑我糟蹋好东西了吧?”

淡淡追忆的惆怅后,他收了箫,吩咐下人,“进宫吧。答应了寿宁那小丫头的事,总得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