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伸出一根手指头,卢妈妈还以为是一百两,心中一松,却听她道,“先拿一千两来,日后我们一家钱不够了,再过来拿。”

什么?卢妈妈惊呆了,旋即大怒,“你别狮子大开口,一千两,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高氏轻蔑的瞧她一眼,“当然不是叫你拿,而是叫那个平国公夫人拿。她如果还想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出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卢妈妈心里怄得无法可想,她当然知道谭夫人出得起这个钱,但问题是,如果去管她要钱,岂不就是要向她坦白自己的办事不利?依谭夫人的脾气,那还不活剥了自己?

这绝对不可能。

再看咄咄逼人的高氏一眼,卢妈妈突然从心底生出恶念。要是她死了,要是她不在了,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日,自己只找过她说话,而那根作为信物的铜簪也是高氏从施蕙娘那儿偷拿给自己的,只要她不再能说话,这世上又有谁还能指证她?

微微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卢妈妈道,“你这一千两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听见这事有门,高氏心中喜开了花,面上却故作冷色道,“今天就拿给我吧,你们也该看到了,这样的冷天,没有钱这让我们一家子如何度日?”

看她如此急不可耐,卢妈妈心中冷笑,再瞥她一眼,似是极不情愿道,“那就走吧。”

高氏倒是有些惊奇了,“你有?”

卢妈妈冷哼道,“我是没有,可夫人难道就不能放些私房银子在我那儿?不过没有现银,只有银票。”

高氏想想也是,给她一千两银子也驮不动,倒是银票轻便,于是就信了,“那好,你带路。”

卢妈妈唇角勾起一抹狠辣之色,带着她走上另一条道。

平国公府跟皇宫离得不远,自然也跟芙蓉池相近,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天然形成的小小河道。

平日里倒也显眼,可如今下了这么大的雪,估计早就被冻严实了。平常走走倒也没事,可若是不了解那里地形,走至深处极容易一脚踏空,掉下湖中的冰窟窿中。这样冷天,只怕都要不了几句话的工夫,就会没命。

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卢妈妈眼中闪着寒光,这是高氏自己寻死,她是给逼的!

皇宫。

在宫门外等了半天也没寻着机会打听消息的欧阳康只能走了,王粲劝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苏先生做事一向有分寸,皇上也是个明君,眼下是病了无法,等到好了,一定会把苏先生放出来的。”

欧阳康也希望如此,再次谢过王粲,他拿着包袱就打算回去了。

不料走出没几步,竟是遇到了陆滢。带着大队人马,正准备去常国公主那里献菜。

她已经换了宫装打扮,看起来比从前少了几分秀美,却多了几分盛气凌人之势。

欧阳康一时还没留意,倒是陆滢先开口把他叫住了,笑得优雅大方,“欧阳公子,别来无恙啊?”

欧阳康不太喜欢她这样说话的腔调,淡淡道,“多谢关心,我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站住!”陆滢走到他的面前,脸上的笑容有些嘲讽的味道,“听说公孙将军对祝姐儿倒是情有独钟得很,冒着那么大雪也要上破园去表白心意,不知什么时候好事近,要请我们去喝杯喜酒?”

这不是摆明故意说反话,讥讽他家念福配不上公孙弘,还想挑拔自己跟念福的关系?她倒是一箭双雕啊。

欧阳康心里冒火,面上却只故作讶异的道,“也不知道陆姑娘是从哪里听来这样的话,我却是不知,也不好妄言。不过我想公孙将军和祝姐儿都各有父母长辈,他们的婚事自有两家长辈作主。陆姑娘到时想喝杯喜酒倒也不难,那公孙将军我不敢说,但祝姐儿肯定没两年就会完婚的。”

听他说得轻松愉快,半点没有恼怒之意,陆滢老大不爽。

而欧阳康还要坏心眼的在人家伤口上撒上一把盐,“我记得陆姑娘似乎比祝姐儿还大些吧,不过她可没你本事,能入宫供奉。象她那样不长进的,也就只能早些嫁个人,生几个孩子罢了。只怕等到有朝一日陆姑娘完婚时,她家儿女都能学着烧几个小菜,让她也享些儿孙福了呢。”

既入了宫,那就得等到二十五岁以后才能完婚,欧阳大少怎么算,都觉得那时他们家老大绝对可以爬上灶台了。

都说苏澄那是条大毒舌,眼下看他这个徒弟,也快差不多了!听听他这些话,表面上挑不出半点错来,可字字句句都在往陆滢的心窝子里戳。

陆滢气得脸黑了一层,勉强维持着风度道,“那我就等着了。欧阳公子,告辞!”

一时入了翠华宫,可那宫人却不让她上前。陆滢微觉异样,只听厚厚的宫墙内似是传来隐隐争执声。

她心念微动,不动声色站在那儿盘算。看来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啊,那是不是因为公孙弘的缘故呢?又或者可以说,是因为祝姐儿?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这可都是你们咄咄逼人,可怪不得我!

宫墙内。

卫宜年确实是在跟高绣茹吵架,“我就不明白了,那小杜酒坊的酒连你也说好的,怎么一听是祝姐儿酿的,就不要了呢?”

高绣茹恼羞成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里是听说祝姐儿酿的才不要?明明是因为你也说了,这酒并不是杜家酒坊原酿,而是勾兑出来的,拿这种酒糊弄大家,有意思么?”

“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吧?就算上回庆功的酒不是杜家原酿的,可喝过的兄弟们谁不说好?人家有本事把别家的酒勾兑出这样淳美的滋味,那咱们为何不选这样的好酒,反而要去选那些不好的?”

“我哪有说去选不好的?这宫里的御酒难道不让你拿么?”

卫宜年再看她一眼,目光幽深。

第275章 要命

看房间里并没有宫女太监,卫宜年才道,“你也知道这是宫里,你觉得咱们真可以拿这里当你娘家似的,想拿什么就拿吗?上回二皇兄的话言犹在耳,如今皇上还病着,你身为唯一住在宫里成年公主,许多事避嫌都来不及,还好意思去拿什么御酒,找人来做什么菜?”

高绣茹给他说得又是窝火又是憋屈,一把无名之火熊熊烧在心头,忍不住更加生气了,“我找人来做菜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反来怪我多管闲事么?”

卫宜年无奈看她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也不知在那个姓祝的丫头那里喝了什么*汤,一门心思就是想照顾她的生意。从那天到现在,你自己数数,你过她多少好话了?你要真的这么喜欢她,去把她娶来做小啊!”

相骂无好言,高绣茹使起小性子,说的话自然也不那么中听了。

卫宜年气得脸色煞白,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并没有跟妻子继续吵下去,而是转身离开,只是扔下一句话,“宫里这回要放出不少宫女,兄弟们问能不能讨几个做媳妇,我去帮他们张罗这事,晚上就住利仁坊,不回宫里来了。”

高绣茹心中微动,这原是她该想到的事,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她微觉愧意,可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挽留的话,任卫宜年离开了。

宫人不知发生何事,过来回禀陆滢来了,高绣茹本想让人离开,可陆滢却抢先出言道,“前儿见公主嫌那个鹅掌不够味儿,奴婢今儿特意改了改方子。又做了一回,比贡给太后的味道重了好些,公主要不要试一试?”

高绣茹不好意思拒绝了。“那你就搁下吧,不过往后不必来了。驸马的身子好了许多。这么冷的天,也不必你跑来跑去的了。”

陆滢却笑,“就是天冷,多跑跑才暖和,再说能服侍贵人,也是奴婢的服气。若是驸马嫌奴婢这手艺粗鄙,入不得眼。能来给公主献几道小菜也是奴婢的荣幸。今儿奴婢看雪大天冷且又干燥,特意给公主炖了一道养颜滋补汤来,公主要不要试试?”

看她如此善解人意,高绣茹只觉得有气也发不出来了。反而对她极有好感,“谢谢你费心了。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奴婢,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讲究。”

陆滢笑得越发温婉大方,“公主豪爽。可以不拘小节,但奴婢却不能不守这宫里的规矩。”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汤盅拿了出来,陆滢就见那汤色清亮,香味丰盈。倒是十分喜欢,尝了两口,不觉赞道,“这汤真好,有些象鹿肉,却比鹿肉嫩得多。”

陆滢抿嘴一笑,“公主好眼力,一尝就知道了。这些确实是鹿肉,只不过因为大鹿肉性温,男子吃倒是极好,女子却怕有些过火,是以这是用的…”她微顿了下才道,“小鹿的肉而已。”

只是高绣茹不知,这小鹿实在有些小,还是没出生的鹿胎,直接将怀孕的母鹿剖腹取出制成。

可高绣茹听说是小鹿,已经很是怜惜,“算了,以后再不必如此麻烦了。象我们从前行军打仗,再没东西吃,象这些小鹿小兔子都要放过的。否则打光了,来年春天可怎么办?”

陆滢忙道,“公主仁慈,不过这些小鹿都是专门养来食用的,便是跟鸡鸭一样,不需要特别怜悯。”

高绣茹听得才不多说了,只是想起丈夫因为祝姐儿跟她吵架,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便问起来,“那个祝姐儿,你们熟不熟,了不了解?”

陆滢一看有门,说起话来越发小心了,“要说太了解那也不敢,但她的师父跟我师父余总管曾是同门师兄弟,只是她师父后来离了师门,但我师父顾惜旧情,有空时也会走动。不过说来他们那个师门倒也有趣,不管原来姓什么,入门都要改姓的。”

高绣茹顿时皱眉,她出身草莽,最看不得背弃师门之人,顿时追问,“那祝姐儿原先姓什么?她这样背弃家门,家里人也不管的?”

陆滢赔笑道,“说来她跟太后娘娘倒是家门,也是姓沐的。她家爹娘不在京城,她是跟欧阳家的大公子进京的。然后也不知怎地,就搬出来住了。自从拜了师父,就改姓了。她的人缘倒是一向不错,不管是欧阳公子,还是公孙将军,还有那镇远侯家的公子,都跟她好得很呢。”

高绣茹眉头皱得更深了,那姑娘看起来倒也甜美可爱,怎么如此说来,竟是水性杨花一般?四处招蜂惹蝶,还让人对她都这么死心塌地,那是怎样的好手段?

陆滢度其神色,又添油加醋的道,“那个祝姐儿,做生意也是极厉害的,哄得一帮…”

可高绣茹却不耐烦听这些生意经,抬手把她打断,脸色有些冷,“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陆滢不敢造次,低头退下了。

而高绣茹再坐到镜前,想起那个女孩明媚娇艳的脸,心里忽地有些复杂难言。

卫宜年说,那个祝姐儿有几分她从前的影子,那他和公孙弘都喜欢她,是不是因为如此?可要是那个姑娘当真这么有心机有手段,已经不再年轻的她要怎么才能比得过她?

此时,离开皇宫,准备回家的欧阳康,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事情。

他骑在马上,远远的看到高氏了,跟着个中年仆妇模样的人,走向通往芙蓉池的小河道。

拜家中那些小乞儿所赐,欧阳康听说了不少京城林林总总的风俗和隐秘,其中就包这条小河道。所以欧阳康知道,这条路的前方是有冰窟窿的,人要掉下去,可就危险了。可那个领路的妇人似是甚为熟识这里的地形,怎么还把高氏往那儿带?

觉得不对劲的欧阳康一提缰绳,大师兄小心翼翼的加快了脚步。虽然雪停了,但路上仍然不好走,连它的四只蹄子上都绑上了稻草防滑防冻伤,虽然知道欧阳康着急,可眼下的它就象是穿了臃肿老棉袄小孩儿一般,再心急也很难欢乐的蹦跶起来。

可此时,端坐马上的欧阳康却已然看见,那个中年仆妇转身似是要跟高氏说话,却是猛地将她往外一推!

高氏不察,竟是给她推得踉跄几步,倒退着摔倒到了雪堆上,惊叫着,“你在干什么?”

可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屁股底下只得喀喇喇一阵裂冰之声,人已经往下坠去!

生死攸关,高氏爆发了无限的潜能,趁着冰块还没有完全碎开,弹起就想往上冲。她知道,只要再往前扑一步,只要不到两尺的距离,她就能活!

行了!她抓到了,她抓到卢妈妈那只包袱角了!

可卢妈妈动作更快,竟是舍弃了包袱,补上一脚又是狠狠一踹,再度把高氏踹得跌坐冰上。而此时那碎裂的浮块已经承载不起高氏的重量,只觉得屁股一凉,高氏整个人就这么跌进了冰窟窿里。

“卢妈妈!你干什么?”高氏简直是目眦欲裂,可是很快,她就连卢妈妈的回答都听不见了。

当水接触到她*的肌肤,顺着她的脖子灌进去时,高氏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不成?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贪心!”卢妈妈目光阴沉的盯着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拼命挣扎的高氏,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

好了,这个女人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干过的勾当了。

唯一可惜就是损失了给孙子的那套皮衣裳,不过比起解决这个女人来,倒是值得的。

卢妈妈想找根树枝,把自己的包袱再挑回来,省得留下罪证,可下了三日的大雪,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实在是瞧不见,万一等到来人,倒是不好了。

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卢妈妈把头巾戴得更加严实,迅速走开了。

而从另一个方向,欧阳康终于赶到了。

眼看这样的情形,没有二话,欧阳康脱下斗篷和厚重外衣,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

兴许高氏是不好,可她毕竟也是一个人。欧阳康学过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学过见死不救。

况且他总觉得,方才那个妈妈的事情着实有些古怪。

看她衣着,不象是普通人家的仆妇,高氏来京城的时间并不长,她是怎么认识到这样的人?看她跟那仆妇过来,分明二人就是认得的,那仆妇只是趁其不备才将她推进冰窟窿之中。

所以欧阳康决定救人,想来就算念着自己的救命之恩,高氏也会说个究竟吧?况且,他还存了一样心思,念福跟舅舅一家关系不好,只要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恩,日后就算人家说起来,他们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他们家是以德报怨,已经仁至义尽了。

只是欧阳大少算了无数,唯独没算到这河水竟会是如此冰凉。虽然深水区是有恒温的,可水面上却是堆着雪积着冰的,这样的寒冷真是要人命哪!

 

第276章 是个P【粉红440+】

怀安不是江南,却也是个水乡,湖泊河流不少,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几乎没有不会水的。欧阳康虽是大少爷,但也是从小一路长大的。

从前他身边的那个小厮白宣淘气,一到夏天就跑出去玩水。欧阳康年少无知时也顶不住小孩子天性中的诱惑,很是跟他出去过几回,初识水性。

如今想来,倒是应该谢谢他教会了自己这个本事。虽只是狗刨,到底把高氏给刨出来了。只是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在欧阳康抓住她时,出于本能就想反抓过来。

这要给她缠上,二人都没得救了。欧阳康果断游开一点距离,然后抓住高氏的头发,把她提出了水面。

只是要爬上冰面却是不容易了,水中救人本就不易,何况冬天衣物厚重,就算已经脱了外衣,但被水浸湿后仍是无比沉重,在水中时还不觉得,一旦爬出水面,那就跟裹了一层厚重的壳似的,极是艰难。

“救命,救,命…”才一张口,欧阳康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打着哆嗦了,体力消耗太大了,根本喊不出来。

这可怎么办?

紫霄同样着急的在岸边打着响鼻嘶鸣着,却不敢靠得太近。动物本能都很强大,它知道自己重,走过去搞不好要掉下去。可伸长了脖子够了几回,却总是离欧阳康还差一截距离。

“叫…叫人…”欧阳康只觉全身上下热量流失得极其严重,牙齿格格打着架,就快撑不住了。

幸好大师兄聪明,不等他吩咐第二遍,立即掉头跑了,路上瞧见一个挑着两担刚刚抢购到的粮食要回家的壮小伙,问也不问。就把人家衣裳一叼,扯着往这边过来。

那小伙吓了一跳,还以为这马要伤他。顿时叫起救命,又引来几人围观。可当他们被紫霄引到河道边,瞧见冰窟窿上露出的两只脑袋时,大伙儿总算明白了。

快救人!

小伙子立即把扁担抽下,跟着几人一起过去了。

当把欧阳康和高氏终于都从水里拖出来时,且不说高氏,连欧阳康都哆嗦着半字没有发出半声,就彻底冻晕了过去。

这下怎么办?

救人救到底吧。那壮小伙咬咬牙,请个大爷看着他的粮食,和另外个陌生大叔一起,分别背上欧阳康和高氏就要去找医馆。

紫霄却极有灵性的拉拉那小伙子的衣裳。示意他跟自己走。

高老大夫的医馆它去过无数次,跑得极熟的。紫霄知道那个满是药味儿的地方就是治病的,所以把人往那里领绝对错不了。

看这马儿都会找人求助,小伙子挺相信它的水准,很配合的就跟着它一起走了。

等到了高老大夫门前。紫霄一声长嘶,兰姑很欢喜的过来开门,大少爷这是又来探望她了么?

可是门一开,兰姑傻了眼。随即哭得整条巷子都听得见,“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等到念福闻讯赶来的时候,欧阳康已经给灌过药,也换过衣裳了。

看她白着小脸吓得说不出话来,高老大夫慈和的笑笑,“放心放心,没事没事。”

“怎么能说没事?”兰姑还在哭,但已经没力气哭得整条巷子都听得见了,只能哑哑的说,“都开始发烧了,这回的罪可是遭大了。”

她颇有怨念的看念福一眼,小声嘟囔,“要不是为了救你家人,大少爷何至于这样?”

没工夫搭理兰姑的各种小眼神,念福得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并不复杂,高老大夫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着重赞道,“这回紫霄真是立了大功了要不是有它,二人都危险了。”

念福忙问,“那帮忙救人的大哥呢?”自家功臣好说,外人可是一定要好好谢过。

高老大夫年纪大了,说话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告诉她,“那两人没什么大碍,一个说家里有事,在我这里喝过一碗姜汤就走了。我送钱他也不收,要留个姓名他也不肯,只得把你送来的点心给人家。另一个说有东西拉在现场了,我让罗武跟过去…”

话没说完,罗武和那壮小伙一起回来了。

小伙子哭丧着脸道,“这救个人倒是把我家的粮食都救没了,老天怎么也不照应好人?”

现场再没有别人,肯定是他叫看东西的那个大爷拿走的,可他又不认识人家,上哪儿找去?

念福忙道,“你丢了多少粮食,我双倍赔你,好么?”

小伙子吓一跳,没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又衣着朴素的姐儿居然敢说这种话。不过他是个耿直之人,救人也没想赤要什么报答,便道,“不用了。我可整整丢了两担粮,一百多斤呢。眼下粮食贵…”

念福当即叫罗武回去,“给这个大哥装两百斤米,两百斤面,再拿二十斤油来。再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好东西,让章大嫂自己看着多拿些,再寻两个人帮这位大哥送回去。”

小伙子惊着了,“姐儿…你你…”这出手也太阔绰了!他不会是救了什么大家公子哥吧?

念福深深行了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大哥,我们家就在里仁坊的破园。往后你要是有了什么难处,只管来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小伙子愣了愣,“破园?姐儿你是不是姓祝?这个公子是姓欧阳的吧?”

念福也怔住了,“你知道我家?”

“嗳!这京城谁还不知道你家啊?”小伙子拍着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我表姑父的兄弟的姨妹的男人就是在欧阳家当门房的,叫做何老四。早跟我们说起过你们家,听说在你们家当下人可好呢,吃得好住得好还有钱拿,连个小丫头都能自己攒嫁妆了。姐儿,你看我…”他忽地有些忸怩起来,“我能到你们家当个下人么?”

用救命恩人当下人?念福不敢。就是老天不劈了她。欧阳君子估计醒来也要劈了她。

可这个小伙子却好象一门心思就惦记上这个了,“姐儿你要真想报答,就收了我吧…”

这话越说越可怕了。念福才想着说要不资助他些银两做点小买卖什么的。忽地就听门外吵嚷起来。

“你们都害死我娘了,还想怎么说?”

“金枝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留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哪?呜呜呜…”

“娘又没死,姐姐和爹你们都闹什么呢!”

好吧,念福两眼望天,知道是那个极品舅舅一家子来了。

没工夫跟这小伙掰扯,告了个罪,念福打起精神。先去迎战那帮子人了。

“都吵什么吵?再吵就给我全都滚出去!”念福冷着脸先把气势拿了出来,果然成功的让舅舅施瑞先消停了。

只是表姐施秀秀却不是个善茬,素来蛮横不讲理,眼下仗着高氏昏迷。她反倒闹了起来,“怎么着?你害死了人还想抵赖不成?”

念福冷哼一声,“那你就去衙门打官司吧,不送。”

“你!”施秀秀气急,又想上前动手。却被施瑞拦了下来,“刚见面,吵什么吵?”他转头却又对念福道,“一家人,怎么动不动就说要打官司进衙门的话。有意思么?”

“我说过了,我不认得你们。”对付这种人,念福决心也无赖到底了。

可施瑞却道,“要不是一家人,那位欧阳大少爷怎么跟你舅妈一起掉进水里?”

这倒是问题的关键。

念福也搞不懂为什么欧阳康会去救高氏,只道,“谁说他们是一起掉进的水里?刚听到那位救人的大哥可说了,是大少爷去救的人。至于为什么,两人现在都没醒,谁也不能乱说。”

施秀秀却道,“娘今天出门的时候,说了是去拿银子的。她跟大少爷在一起,肯定是找他拿银子啊。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知道了此事,就暗中布局,指使人把我娘推到河里,想害死她的,对不对?”

对这位胡搅蛮缠的表姐,念福表示已经无话可说了,“随你怎么想,你要有证据就来告我,要是没有,我就要走了。”

说话之间,钟山已经带着马车来接欧阳康了。

可施秀秀却扑上前拦着,“怎么?这弄出了人命就想走?休想!”再看施瑞一眼,她急得直嚷嚷,“爹,娘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外面呀对不对?”

施瑞很快就会过意来,他们租住的那个大杂院冷得要命,何不借此机会一起赖进破园去?

女儿做了坏人,他就出来做好人了,“念福啊,你看你舅母病着,住在外面实在是不方便,还是搬回家去,一家人也好有个照应是不是?”

是个p!

跟有些人真心没办法讲道理,念福懒得跟这家子在这里打嘴皮子官司,让下人把他们几个拦住,抬上欧阳康就要回家。

可施秀秀却撂下狠话,“你走啊!你要是敢迈出一步,我回头就把我娘抬到你家门口去!你要是不管,就让我娘活活冻死在你家门口,看世人怎么看你!”

施瑞点头,这法子好,他就不信念福真敢闹出人命来。那到时收了高氏,他们一家不也能进去了?

嘿嘿,想至得意处,他竟然还笑得颇为愉快。全不顾这笑容落到旁人眼中,是如何的令人齿冷。

第277章 善意与失落

念福胸口似是烧着一团火,似是随时都能喷出来!

太无耻了,有这样拿着自己亲娘性命威胁人的吗?施秀秀这样,施瑞也是这样!姥姥姥爷都是多好的人啊,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孙来?真是几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可还没等到念福发火,表弟施贵先发火了,“姐,你太过分了!这可是咱亲娘,你把娘放在表姐家门口任她冻死,你要世人怎么看你?看咱们一家?这样话不要再说了,你们不管,我去找人带娘回家!”

看这孩子还颇有几分正义感,高老大夫出来发话了,“若你们有些不便之处,我倒是可以找几个人帮你们送送。”

施秀秀被弟弟吼得不敢反驳,施瑞一想,有的便宜占总比没有好。再看念福,却见这个外甥女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想来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就偃旗息鼓。由高老大夫出钱,雇了两个人把高氏抬上,送回大杂院了。

幸好高氏身上的钱袋还在,施贵拿着去买了些炭火回来,生起旺旺的火炉,家里倒也不至于太冷。只是施秀秀想着这么好的机会也没能赖上念福,心中很是不甘。

眼下那牛大力因为天寒地冻,也回了自家。她们出入虽是自由了,可这样冷天,就算放她出门,还能蹦跶得个什么呢?

再说那头,给念福厚厚补偿了的壮小伙名叫郭进宝,他带着东西回了家,爹娘见了,虽然欢喜,可问明原由,却又有些不快。当然不是对念福,而是对那个趁乱私拿财物之人。

“怎么能有这样缺德的人?趁着别人救人。他倒是会趁火打劫。不行,就算祝姐儿厚道,可不能这么便宜那老小子!走。再回去打听打听,既看着不象是个外地人。总能打听出来历的。”

郭进宝的老娘也是个泼辣的,穷人家又心疼东西,当即就带着郭进宝又回了案发现场,这问来问去,倒真给他们问到点眉目。

说是附近住了一个钱老汉,平常就以捡破烂为生,偶尔也会小偷小摸。听着郭进宝形容的年龄与身形,颇为象他。郭大妈立即带儿子找上门去,结果正好跟刚回来的钱老汉撞个对脸。

“还我粮食!”郭进宝一眼就把他给认了出来,顿时冲上去把人揪住了。

钱老汉眼看跑不了。只得强词夺理道,“你们别冤枉好人,我是看你们半天不回来,好心把你家粮食收了起来。”

郭大妈冷哼着一脚踹开他家的门,结果就见自家的两包粮食已经被拆开了一包。还煮上了一大锅饭,剩下的堆在一旁,连他家的扁担和筐子都在。

郭进宝气愤道,“你要是好人,收了我家的粮食怎么还煮上饭了?有这么帮忙的吗?”

钱老汉在那儿装可怜。“那…那不是我肚子饿了吗?这雪下的,我都三天没正经吃上饭了。”

郭大妈再瞅瞅他这个空空如也的小破屋子,气得没那么厉害了。让儿子松了手道,“真要是日子艰难,要乡亲们帮帮忙也没什么错的。可你这么不声不响的把东西拿走算是怎么回事?这回算你运气好,就因为你这么一闹,反让我们家遇着贵人了。所以这包开了口的粮食就算是我们替那贵人做做好事,送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