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亲人。

可能有点傻,但却是念福和蕙娘唯一能回报沐劭勤的方式了。

况且,赵李二位尚宫言行都算合理范围内,蕙娘和念福要是叫苦叫累,不就让沐太后有话可说了?万一她又找借口整些幺蛾子出来怎么办?

母女二人皆是一样不肯认输的性子,所以再苦再累也要撑下去!

一天训练结束,晚上回房休息的时候,沐劭勤看蕙娘累得连端碗拿筷子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心疼得不得了。

可蕙娘却笑,“这有什么呀,可比磨豆腐轻松多了。从前总觉得做个有钱人好,如今真正做了,才知道有钱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嗳,你喂我吃饭吧。”

沐劭勤端起饭碗,眼神却有些黯然和羞愧,“我…看不见。”妻子为他付出这么多,可他却连喂她吃饭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

示意房中服侍的下人出去,蕙娘笑着往他颈窝里蹭了蹭,“你看不见,我看得见啊。我说要吃什么,你给我挟就是。”

“好。”沐劭勤认真的答应了,忽地又笑了,“女儿跟你真象。”都这么喜欢蹭人颈窝。

“我的女儿,当然象我。你是看不见,其实她长得也挺象你的。嘴巴尤其象,简直一模一样。唔,我要吃左边那个鱼饺。你也吃,这个没刺的。”

一口一口的才喂着妻子吃了饭,拿帕子正给她擦嘴,念福也吃完过来请安了。看着老妈有人喂,念福不平衡了。

“爹你偏心,都不喂我。”

蕙娘得意显摆,“那你赶紧也嫁个人啊!”

呃…沐劭勤的脸色有点不大好了,目光闪了闪,“念福你要吃什么,跟爹说。”

可念福已经吃饱了,她对老爹不喜欢欧阳康一直心存疑虑,想找个机会解释。趁着眼下屋里没人,她开口了,“爹,你能说说,为什么不喜欢欧阳康吗?”

蕙娘眨巴眨巴眼,同样看着沐劭勤,“人家有什么不好?长得好看,又会读书又斯文,况且他家从前在咱们那样穷的时候也没嫌弃过念福,还拿了他娘传下来的玉镯来订亲,确实很有诚意了。眼下咱们再反悔,可真有些说不过去。”

沐劭勤放下帕子,目光沉了沉,“蕙娘,你觉得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吗?”

蕙娘摇头,“当然不是。你要真是那种人,怎么会瞧得上我?”

沐劭勤再望向女儿,“念福,你觉得爹会害你吗?”

念福同样摇了摇头,“爹,我想你可能想把我嫁户好人家,可真正的好人家怎么看得上我?就算我学了几日规矩,可就凭这些,怎么可能做得了大户人家的儿媳妇?”

这不是念福妄自菲薄,她又没得公主病,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别看赵尚宫对她要求极严,可那些规矩学得再好,也只是些粗浅的皮毛,真正有内涵的交际应酬,人情往来没有十几年功夫根本不可能摸得着头脑。她就是从现在开始,每天不眠不休的学,没个三五年也绝对成不了气候。可到那时,她都成剩女了,还往哪儿嫁呀?

见女儿问得直白,沐劭勤答得也很直白,“那你觉得,你就做得了欧阳家的儿媳妇?”

念福一愣,只听沐劭勤道,“爹知道,你跟欧阳康一路上京,两人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可你既然知道他家的事,就更应该知道,他爹是个怎样的人吧?”

念福一哽,说起欧阳锦,实在是欧阳康的硬伤。

“还有欧阳锦的夫人,莫忘了她可也是姓谭的。”

蕙娘也愣了,“欧阳康的后娘,跟你那前头女人是一家子?”

沐劭勤瞥了妻子一眼,“那可不是我前头女人,我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但她们的确是堂姐妹,若是念福嫁过去,你想过没有,她要怎么做人?”

蕙娘一时也怔住了。真要如此,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第328章 绝非良配

听说老爹的顾虑,念福努力替男友辩解,“欧阳康告诉过我,可能初嫁过去会受些委屈,但他会带我搬出来住的,毕竟他还有祖母在呢。有她老人家发话,谅他爹也没办法!”

沐劭勤没空计较某人拐了女儿私下议亲的罪过,摇头叹道,“你们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我且问你,他家祖母今年多大岁数,他爹多大岁数?就算老太太能护得了你们一时,能护得住你们一世?欧阳康还是嫡长子,你知不知道一个长子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侍奉亲长,照顾弟妹,哪怕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成了家,也是长子长媳逃不开的责任。

当然,这世上总得有人做长子。若是个好人家,那也没什么。但是,念福你告诉我,一个会把亲生儿子当娈宠送出去攀附权贵的父亲,一个在你出事时就迫不及待跟儿子断绝关系的父亲,值得你去这么孝顺牺牲奉献的吗?”

蕙娘还从不知道这些事情,震惊了,“那欧阳康的爹,竟然这么坏?”

沐劭勤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女儿的方向,“别怪爹去揭人阴私。事关你的终生幸福,爹不能不小心。念福,爹是想让你嫁个好人家,但绝不是让你去世家大族立规矩。你可能不太了解,许多门风清正的世家大族,只要不是嫡长子,有许多次子成了婚就可以分出府来另住。

你已经是郡主了,身份尊贵仅次于公主,就算是小辈,毕竟品级在那儿放着。如果跟某个世家大族中的次子联姻,为了不让他家长辈难堪,必会让你们出来单住。如此一来,你便是当家主母。哪里还需要去向人立什么规矩?况且,要是那样人家,必不会想借着你的势来做什么。如此一来,你的日子岂不比在欧阳家要好过得多?”

念福一哽。只听老爹一字一句道,“念福,记住,这世上什么名声都是假的,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你是爹唯一的女儿,爹就是宁肯背负天下人的骂名,也一定要让你过得幸福。”

略顿了顿。沐劭勤缓缓,但坚决道,“欧阳康再好,可他有那样一个爹。就绝非良配!”

破园。

欧阳大少正整理着他的游记,忽地打了个大大喷嚏。这是谁在念他?欧阳康揉了揉鼻子,忽地笑了,应是他家念福想他了吧?

“少爷少爷!”忽地小厮跑进来道,“魏老板打发人来说。有官府的人把马头村的人都接走了,说是去种地了!”

欧阳康心中一喜,那是西山种植有希望了?唔…这么大的好消息,他是不是可以上平王府去报个信?

可才搁下笔想换衣裳出门,又有人跑进来了。更加激动的拿了封帖子,话都说不清楚,开始结巴了,“平…平平…郡主打发来…”

欧阳康一把将帖子接过,看过之后,张大嘴巴,有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边被拘着读书的欧阳廉悄悄探头一瞧,却是瞬间惊喜了,“平王全家要来做客?大哥,那咱们得赶紧准备起来呀!”

那是必须的!

欧阳大少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时候不长,整个破园都被他搅得鸡飞狗跳了。

“老板,那就谢谢你了。”

从北市一家银楼出来,钟山着实松了口气,终于搞定了兰姑出嫁的首饰,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京城风俗,新娘嫁衣和凤冠会由男方家送来,而女方需要准备的被褥梳妆台还有四季衣物那些都已经采买妥当。剩下的无非是些琐碎小事,就无足轻重了。

“说来还是嘉善郡主从前留下的人情,要不然大过年的,谁家愿意接活,干这件又不算太要紧的差使?”

钟山感慨着,兰姑在一旁继续保持着沉默。

念福打发人给她送了添妆之物,有两匹宫缎、一盒脂粉香料,还有一对银手镯。说实话,兰姑有点小小的失望。

当然,念福给的东西也不是不好,但是并不贵重。兰姑觉得自己并不是想争什么,但以念福今时今日的地位,为什么就不能送好更好,让她更有面子的东西?

钟山瞧出她的心思,不觉暗暗摇头。

或许兰姑对欧阳康有恩,可她对沐姐儿有什么恩情?还多次在背后捅她刀子,沐姐儿如今能大度的送她这些东西已经不错了,换一个人,才懒得理你!

兰姑想不通,他也不想多说,把她送回高老大夫家,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才到破园门前的巷子里,忽地有个陌生小孩跑了过来,“请问,你是钟山钟大爷么?”

钟山一愣,“是,你找我有事?”

那小孩道,“有人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让你到城西的悦来客栈去一趟,找个姓索的大爷,说是有你弟弟的消息。”

钟山心一沉,难道是弟弟出事了?

等他匆匆找到城西,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藏在巷子深处,又小又破的悦来客栈。那客栈老板上了年纪,有些耳背,不过听说他是来找一位姓索的大爷,顿时把他衣袖紧紧抓住,高声嚷道,“你要找他,先把账结了!都欠了我三天的饭钱和房钱了,这大过年的,岂不触人霉头么?”

“这些够不够?”钟山直接甩了他一锭银子,那老头才和缓三分,只仍抓着他嘟囔,“欺负我老头子眼花,也不知从哪儿驮来那么个病得要死的人。我可说清楚,真要有个好歹,赶紧拖到城外义庄里去,可别死在客栈里,给我招晦气!”

钟山应下,才终于扯回衣袖,招手叫个伙计带他进去,在靠近客栈后门的一间下房里,见到一个明显不是中原人的男子,还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庄珂。

揭开被子,看着弟弟胸前裹得极厚,但仍是不住透出鲜血的伤口,钟山脸白了,“他这是怎么了?”

索普道,“要不是实在止不住血,又不能去找大夫,我也不会去找你。庄珂不愿意见你,我们兄弟都知道的。”

钟山怒道,“你们到底带他去做了什么?耽误到这时候才来找我,万一他出什么事怎么办?不行,我要带他去找大夫!”

“那大夫信得过吗?”索普把他拦住,望着他的眼睛,神色有些异样,“他受的是箭伤,那箭头还在伤口里没拔出来。”

钟山一愣,再看弟弟一眼,咬了咬牙,“立即收拾东西,跟我走!”

高老大夫的小院里,兰姑站在门前,好奇的打量着另一边紧闭的房门。

也不知钟山从哪里带了两个人来,把高老大夫请进去之后就锁了门,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这是在干嘛?

当!

随着一声脆响,房间里的三人同时松了口气。一枚沾着脓血的铁箭头从已经溃烂发炎的伤口里取出来扔到一旁的盘子里,高老大夫眯起老花眼瞧了瞧还带着羽林军标记的箭头,摇了摇头。

可才转过头来,一把冰冷雪亮的匕首就抵上了他的脖子,“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立即杀了你全家!”

“索普,不得胡来!”钟山才自出声,高老大夫却慢悠悠道,“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你要是能把我全家的尸骨找出来,就是再杀上一遍,老夫也要感谢你。”

呃…索普给这老大夫噎得说不出话来,讪讪收了刀,弯腰行了个大礼,“对不起,是我冒犯了。要是大夫你能治好我兄弟的伤,你杀我一刀,我也不会反抗的。”

高老大夫嗤笑起来,“你们这些人呀,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到头来还不是要麻烦我们这些大夫?让开让开,别挡着光,他这伤还没弄完呢。”

拿一柄小刀慢吞吞的割去烂肉,挤出脓血,高老大夫把止血的药粉敷上,重新包扎了伤口,将血止住了。

钟山松了口气,“高大夫,我弟弟没事了吧?”

高老大夫却摇了摇头,“伤口是处理完了,可人活不活得过来还得两说。”

“怎么?”钟山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

高老大夫把小刀用烈酒洗净收起,才慢条斯理的道,“他如果在刚受伤就来找我,那就没事。可拖了这么些天,伤口都化脓了,就是处理了伤口,也不一定治得好。瞧他烧成这样,除非你们能找到我这方子上需要的药材。”

索普快给这慢吞吞的老大夫逼疯了,“那你赶紧开呀,我去买!”

穷得连客栈都住不起了,还能买得起这些好药材?高老大夫不屑的白他一眼,转手将药方递给了钟山,“去求求沐姐儿,看能不能弄到,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弟弟。”

钟山一时怔住,只觉左右为难。

他冒着极大风险把弟弟和索普送到高老大夫这里来,就已经感觉很对不起他们了,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去找念福?

庄珂在干什么他虽然没有问过,却知道必定是跟大梁王朝作对之事,否则,他的身上怎么会带着羽林军的箭?如果沐姐儿帮了他,过后却给人追查起来,那岂不是害了她?

但是,如果不去求她,难道要亲眼看着亲弟弟去死吗?

钟山揣着那个药方,跟揣着个定时炸弹似的,心情沉重的回了破园。

可才进门,欧阳康就把他叫去了,“平王府定于初六全家造访,这可是大事,一定马虎不得!”

沐姐儿要来?钟山心中陡然又生出点小小希翼,那到时能不能找她说说?

第329章 你要对我负责的

初六。

是念福全家来破园做客的日子,天还没亮整个破园就忙碌起来了,连欧阳慕兰那小小闺房也不得安宁,“这个花瓶摆在这儿,唔,那个盘子搁在那儿。”

欧阳慕梅的一双大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不解的问,“姐姐你布置这里做什么?大哥哥不是去东边布置了吗?难道不是在那里待客?”

“你知道什么?”欧阳慕兰一副不懂就不要乱说的表情看着妹妹,“虽然沐姐儿做了郡主,到底也是女孩子,这个园子里眼下只有我一个跟她同龄的女孩子,自然是要把她招呼到我的闺房来玩的。这是礼貌,懂不懂?”

慕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她要是来了,我能来玩吗?”

“当然可以,你还能叫吴先生家的青儿一起来。你呀,好好跟青儿做朋友,将来就是你的手帕交了。”

说到手帕,慕梅想起一事了,“那我去大哥哥那里拿个手帕,给郡主装个礼物吧。你看,这是我在青儿那里学打的络子,串了个我们在路上拣的小石头,漂亮吗?”

欧阳慕兰点头,“那你去给我也拿荷包来,我把自己做的香料也送她一份。”

于是,等到念福和一家人过来的时候,就收到慕兰姐妹俩的小礼物了。

“初二你来,我们都回家了,所以也没给你拜年,倒收了你的礼物,真是不好意思。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们亲手做的,帕子和荷包却是从大哥那儿拿的。”

欧阳慕兰总是这样快人快语,并不因为念福身份的改变而有所收敛,可念福就喜欢她这样性格,只是对这些帕子和荷包的出处有些好奇,“你们大哥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才几天啊,外面就有了花花草草?不可能吧。

欧阳慕兰笑道,“难道你忘了?上回大哥跟人出去。被扔了一堆的荷包香袋,本都快忘了,过年时给翻了出来,还一大箱子呢,早知有这么多,我也不用年前赶了那么多荷包了。你要有用,也去拿嘛。”

哦,念福想起来了,不觉莞尔。家里往后要是缺这些东西了,倒是可以让欧阳康再出去蹓跶一圈。估计收下来的一年也够用了。

欧阳廉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凑到郡主跟前说话。自然是想讨好卖乖的,“你们在说什么?”

这声音大了些,一下就把旁人的注意也吸引过去了。

欧阳康有些不悦,才想开口说他几句。忽听念福道,“女孩子家的私房话,哪里是你们男孩子应该打听的?不过听说三公子最近也搬过来读书了,不知读得怎样,年后有什么打算?正好我家表弟也想请个先生,正想来请教苏先生和吴先生呢。”

欧阳廉原本给她说得有些没脸,不料念福自己又把话题转开来,这下又松了口气。

欧阳康很满意他家念福的处理态度,教训得当。又不尖刻,很有大嫂风范嘛。

他正好接过话来,“三弟的学业之事祖母也有跟我提过,我瞧了瞧你的学业,这程度不上不下的。不如去青松书院再读两年为好。”

啊?欧阳廉顿时苦了脸,青松书院是京城一家比较出名的书院,但是条件艰苦,而且管理非常严格,都是贫家子弟去得多,他可不愿去受那个罪。

可还没等他反驳,念福就道,“三公子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大哥为你操心。那我家表弟,大少爷又有什么推荐的么?”

这一唱一合,竟是把事情定下来。欧阳康又道,“施小弟没什么基础,如果不是一定要请私塾回来,不如去安业坊拜在黄老先生门下。他的学问既好,人又耐烦,会的东西也多。象是珠算经济那些寻常人家不教的,他也会教,多有寻常人家童蒙愿意请他。你家若是觉得可以,回头我就带你们上门见见。”

施家二老很是满意,“那就这个先生吧,我们阿贵读书也不是要做官,能识得字,懂些经济算账就好。”

欧阳大少立了点小功,很是得意,之前卖力打听的辛苦也不觉得了。

只是沐劭勤忽地凉飕飕丢了一句过来,“真是有劳欧阳公子费心了。”“

咳咳,他能说为老丈人分忧是他应尽的本份么?

可沐劭勤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道,“蕙娘,你们不是一直想看看破园吗?不如让欧阳公子陪你们去逛逛吧。念福,你该去下厨了吧?”

老丈人把人都支开,是想干嘛?欧阳大少探询的看向念福,却得两下顽皮的眨眼。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说悄悄话,欧阳康只得悻悻的去当导游了。

而那一头,老太太和苏澄已经会意的把沐劭勤另请到一间屋里,开诚布公的谈起儿女亲事。

这回沐劭勤再不跟他们打太极了,如实的跟他们谈了自己对女儿亲事的看法,并非常真诚的告诉他们,“我的女儿离开我整整十六年,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未尽到一天的责任,我心中的愧疚你们能体谅吗?”

苏澄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虽然我没有做过父亲,可阿康就象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一样的着急心疼。不怕你们笑话,如今我走到哪儿心里都是牵肠挂肚的,生怕他有个好歹。”

沐劭勤点头,“就是这样。所以,请你们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私,不管我女儿曾受过谁的恩惠,我都不会拿我女儿的终身幸福跟任何人做任何交换。我要让她幸福,我要她开开心心的过好将来的日子,而不是成天跟人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略顿了顿,他道,“有些话,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我只能说,如果只是为了一份恩义,哪怕念福跟欧阳康有多少感情,我也绝不会让她嫁给他。如果你们可以接受的话,请允许我用其他的方式来弥补,好吗?”

老太太跟苏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老太太先开了口,“王爷,我想您有些事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关于康儿的事情,我们有了新的打算。”

归仁坊,欧阳家。

欧阳锦一早就发觉家里人有些鬼鬼祟祟,主要表现在于,一早随谭氏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丫鬟回来似乎都有些异样的兴奋,在那儿悄悄议论着什么。可他才想靠近,下人们却又散了,只是那样亮晶晶的眼神却很能说明些事情。

这是破园里有什么事?欧阳锦有些后悔今天没去请安。

虽然老太太说要他们每日过去,可她也说了并不强求不是么?于是欧阳锦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去两天,再休息一天。唔…虽然他这休假的频率高了点,可他不是身子不好么?院子里成天让人弄罐中药熬着,等到真有御史要弹赅他,他也能有个说词了。

不过今天论理是应该要去了,可欧阳锦实在是舍不得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所以又放假了。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可他知道,要是自己去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眼珠一转,他把伍姨娘叫来了,“让人去把老三叫回来,今儿我带他去走走门道,看能不能年后也把他送进国子监去。”

上回他举荐这个儿子进国子监,奈何没考上报考的老师,给刷了下来,伍姨娘在他耳根边念叨很久了,可欧阳锦一不愿花钱,二没有门路,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欧阳廉眼下住在破园里,他是个喜欢八卦的,伍姨娘就更不用提,应该能知道点消息吧?

果然,欧阳锦的算盘没打错,听他这么一说,伍姨娘信以为真,顿时急道,“这可怎么办?今日平王去了那里…”

她忽地捂了嘴,糟糕!她怎么说出来了?破园那边可是传出消息,无论如何不能让欧阳锦去搅局的。

可欧阳锦显然已经听清,连眼睛都亮了,“你说什么?平王去了破园?”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他预备马车,他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破园。

中途被游客,主要是知情识趣好丈母娘甩出来的欧阳康蹭到厨房,凑到正做菜的念福身旁,“你爹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念福瞅他一眼,赏一块施家招牌卤豆干过去。

欧阳大少张嘴接了,“你倒是说说嘛!”

可惜念福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真有些不好说。

那天跟老爹促膝长谈了许久,该她说的话,她都说了。眼下事态要怎么发展,只能看欧阳家的诚意了。

沐劭勤说过一句话,念福觉得很对。

结亲不仅是两个人,也是两家人的事情,得双方都拿出诚意来,才能把事情办好。如果只是一方毫无保留的退让与包容,那就是结了亲,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好。所以婚前能尽量争取的利益还是得尽量争取一下,把丑话说在前头,这对双方将来都是保障。

可欧阳大少着急啊,大白天的哼哼唧唧耍起了无赖,“你要不告诉我,我这就去告诉你爹,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你要对我负责的!”

第330章 过继

“嘁!你要敢去说这话,信不信我老爹把你人道毁灭?”念福白了欧阳大少一眼,终于开了口,“你待我的心我是知道的,我待你的心想必你也知道。只是在有些事上,我们做儿女的还是得听大人的意思,你说呢?”

欧阳康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明白过来了。

他家念福的心是向着他的,但于婚事上老丈人还持有保留意见,需要协商。这个没问题,欧阳康就怕老丈人不跟他们谈,眼下沐劭勤已经跟祖母先生坐一块儿去了,他相信祖母和先生应该会给沐劭勤一个满意的交待。

所以欧阳大少也不担心了,反而乐呵呵的问念福,“你那佛跳墙呢?拿给我看看。”

看他这么笃定的态度,念福知道欧阳家肯定拿出了解决办法,同样安心不少。刚指着个大酒坛子要说话,忽地听闻欧阳锦来了。

他怎么来了?

欧阳康顿时迎了出去,就见他爹满面春风,大步流星往里冲,“王爷来了,怎么也没个人跟我说一声,实在是太失礼了!”

欧阳康才想张口,就听身后有人道,“欧阳大人不必客气。”

欧阳锦见沐劭勤亲自开口跟他说话,态度还这么亲切和蔼,更加乐得合不拢嘴了。

也不顾旁边还有下人,就声若洪钟的道,“王爷,要说我那犬子和郡主一路上京,几经磨难,这情份可非比寻常。按理说,早该带着犬子登门拜访,只是恐怕王爷忙着,也不方便,还请不要怪罪。”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他的儿子和沐姐儿交好,虽然不知道他们好到什么程度,欧阳锦却已经判断出,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就算他儿子的身份配不上念福。但只要有这层名声在,就不怕平王府能摆脱掉他家!原先还怕谭夫人倒了,他家没了依仗,可如今平王府全家都到破园来了,这不是又给他一个更粗的大腿么?

沐劭勤听着他的话,也不见动气,只老太太上前淡淡道,“有什么话进屋再说,有这么在外头跟客人粗声大气说话的么?”

呃…欧阳锦没想到老太太也在房间里,进去再一瞧。却是苏澄也在。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了。

然后就听老太太吩咐。“去把吴先生也请过来一趟。正好今日大家都到齐了,就一并把事情说开了吧。”

欧阳锦忽觉得有点不妙,老娘这是要干嘛?

“母亲,今日王爷前来做客。咱们正应该好好招呼才是,您请些外人来做什么?”

老太太却是笑道,“有外人在,说话才方便呢。去,把二爷也请来。”

这话旁人都听不懂,只贺嬷嬷却是明白的。

时候不长,吴勉来了,贺嬷嬷也捧了个布包,珍而重之的捧进来。摆放在香案之上。

老太太微一欠身,跟屋子里的人行了个礼,“请容老身放肆,打扰诸位了。眼下请大家前来,不为旁事。只想了结家中一桩公案。”

她微一示意,贺嬷嬷便打开了那个布包,当那里的东西完全露出来时,欧阳锦一惊,这不是他那早死的二弟欧阳钦的牌位么?老太太怎么带上京了?

“娘,您把二弟的牌位拿出来做什么?”

老太太也不看他,只望向众人,未语泪先流,“我这一生共有三个儿子,老大就在这里,老三在老家,这个老二却是个薄命之人,年纪轻轻便死在战乱之中,也不曾娶妻,更不曾留下半点血脉。每每一想到他这一房后继无人,我这做母亲的总是心如刀绞,彻夜难安。是以,一直想在宗族中寻个子弟过继到他名下,也算是香火有承。”

沐劭勤点头,“老太太思虑得当,这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又道,“我家三儿子,膝下只有二子,长子还未成人,幼子尚不足半岁,自然无法过继。可我这大儿子膝下却有三子,都已快成年。若是过继一子过去,是不是理所应当?”

欧阳锦有些发怔,“娘您要过继一个孩子到二弟名下?”他忽地一想,这似乎也不错,于是抢在老太太之前开了口,“那就把老三过继过去吧,也算对二弟有个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