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纵马扬鞭,跟着那两个侍卫一起,风驰电掣般冲向了北方。

承平回去复命时,王皇后已经醒来服侍皇上了,听说念福已走,看向高显的目光中略带几分不忍和犹豫,“皇上不是已经有了安排么?为何还要郡主跑这一趟?她一个女孩子,是不是也太危险了?”

第428章 虎落平阳

高显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少有的冷峻,甚至残酷,“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就算是朕的亲生女儿,再危险她也得去跑这一趟。不过,”他语音一转,带了几分他也不明所以的奇异放心,“表妹福泽深厚,必定会逢凶化吉。”

听着这话时,皇后顿时想起念福放火时的情形,目光有瞬间的迷茫。

那时的念福,简直,简直可以说是有如神助!可那样的大火,她到底是怎么放起来的?

更漏,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紧不慢的滴答着,那样一种从容不迫,又单调乏味的声音,逼得人简直就要发疯!

天,一点一点的亮了,宫里的气氛无比凝重。

皇上寝宫的大火早已扑灭,可房间里虽有几具烧焦了的尸体,但谁也不敢确保那里就有皇上。

况且,皇后和嘉善郡主也神秘的失踪了。甚至连嘉善郡主带进宫的两个丫头,也象生了翅膀一样,不见了。

不过这种小人物没人关心,更让人着急的是皇上到底在哪?眼下该怎么办?

晋王焦急的走来走去,双眼已然赤红,人也越发焦躁的象一只随时就要发狂的狮子。

在寝宫找到的尸体和失踪人数是勉强能对得上号的,但谁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还有承平,这个刁滑的老奴才也不见了。甚至,连父皇的玉玺也跟着一起失踪了。打死晋王都不能相信,他爹就这么死了。

可高显要是没死,到底躲到哪儿去了?

他已经亲自查看了高显寝宫的每一块砖。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地道的入口。难道他要把整个宫殿挖地三尺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随着时间的迫近,离上朝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昨夜逼宫的真相会越来越难以掩盖。那么,他要给出所有人一个怎样合理的解释,才能让人信服的拥他为帝?

手底下的谋士也分成了两个阵营,吵得天翻地覆。

激进些的直接就说,“不必再想了。直接宣布皇上驾崩,传位于您。先登基,把名份定下来再说。”

可理智些的就会说,“连个玉玺圣旨都没有,何以堵住攸攸之口?就算是要登基。起码也要再做些准备工作再说。”

“可等到准备好了,就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了么?总是事已做下,骂名已经担了,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登基了再说?”

“问题是你现在登基。天下臣民能服气吗?”

晋王听得心乱如麻。直觉手下全是一群草包,关键时刻没一个能拿出好主意来的!

最后,还是他家大舅子闵业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主意。“皇上驾崩,宫中不是还有太后么?只要太后娘娘承认王爷的正统地位,天下臣民又有什么可说的?”

晋王听了精神为之一振,才要亲自去寻皇祖母来给他主持公道。却有宫人来报,“太后娘娘不见了!”

晋王陡然就火了,“什么叫太后娘娘不见了?这么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的?”

可这是真的,太后宫中什么也没动过,可沐太后就这么神奇的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一位进宫来过节的康姓女孩。

晋王一剑就抹了仁寿宫一位宫女的脖子。“说!太后到底去哪儿了?”

可宫女太监哭成一片,却没一个说得清楚。

晋王咬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爹跑了,后娘也跑了,眼下连祖母也跑路了,如果他再不拿出行动来,那么最后只能越来越被动。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来人呀!全城戒严,击鼓上朝!”

整肃,从宫中开始。

皇子公主后妃们全部给集中了起来,锁到了不同的大殿。然后,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将士们前往权贵重臣们的宅院,用刀枪逼出了犹带睡容,一脸震惊的臣子们。

而此时,一辆辆粪车正如平常一般,带着满满的污秽从宫中,从千家万户出来,送往城郊。

平阳是座古都,京城建好也有几百年了。地盘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相应的每天产生的垃圾与粪便也是越来越多。

从前,京城最早的时候不那么注意粪便垃圾的处理,致使环境越来越差。真真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还是臭烘烘的烂泥。

后来不仅是平民百姓,达官贵人也对此多有意见,于是便渐渐形成了规矩。不管是皇宫,还是百姓,家家户户都不许乱扔垃圾,尤其是粪便等污秽之物。

每日天不亮,都会有粪车来全城收集这些污物,然后拉到城外指定的地方去倒。而这一习俗,就算是战乱年代,除了少数实在是乱得不能出门的日子,都基本坚守了下来。毕竟不管谁当皇帝,都不愿意自己生活在一群垃圾堆里的不是?

宫中都是如此,平王府当然也不例外。

一样有粪车从后门进来,收了马桶中的秽物,又去掏府中公用的茅房。

每日来的都是这些人,蒙着脸戴着手套围裙袖套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就算是天天照面,也不知究竟长得何等模样。

只是谁也没瞧见,今天那收粪的小工,在茅房墙上一个隐蔽的缝隙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暗塞进衣袖,这才走了。

此时在城郊,一辆从宫中驶出宫城的粪车驶到僻静处停下,赶车的汉子道,“你们出来吧。”

车上先是跳下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顾不得满身恶臭,扶着另一个年纪颇大的妇人下来,“姑姑,您慢点。”

同样是宫女打扮的老妇人掩着口鼻,满脸嫌恶,“真是熏死哀…”

“姑姑。”女孩迅速把她打断,“咱们快走吧。”

说着话,她拿出一大锭银子交给那汉子,“多谢大哥了。”

可那汉子接了银子,却又把她们拦住,“等等,还有呢?”

女孩一愣,“还有什么?不是说好了…”

汉子冷笑,“这一锭银子可只管一个人,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很该给个双份?我知道你们从宫中出来,身上必藏了不少好东西,可别逼我动粗。”

“你!”那老妇人怒极,似是想骂,可那女孩却把她拦下,跟那汉子好言道,“我们都是做下等奴才的,根本没钱,否则也不会想着要跑了。要是大哥实在不满意,那只有这个了。”

她解下一只耳环递上,“好歹也给我留一只让我好雇车吧?”

可那汉子却道,“你少装蒜,一对都给我才行!”

女孩无法,将一对耳环全都给了他,那汉子这才满意的离去。

转过身来,老妇人忿然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哀家堂堂的一国太后,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还不如留在宫中,看那小畜生能对我怎么样?”

女孩,也就是康洁蓉劝道,“太后娘娘,晋王连皇上那里都敢下手,谁知他还要做些什么?您这样的万金之体,很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事态平息了再回去不迟。”

沐太后不过抱怨两句,她都跑出来了,不被人欺负还能怎么办?

孙子靠不住,幸好她儿子还是靠得住的。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个心腹,在高显那边出事要离宫的时候,就让人去给老妈送了信,让她赶紧想办法避一避。

闵业想到的,高显早想到了。他不在宫中,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沐太后,她也得赶紧避一避才是。

原本沐太后还想等到天亮,安排一队人妥妥当当的护送自己离开,可康洁蓉却心思机敏得觉得不妥。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肯定是万分紧急,要是带着那么多人反而招人注目,不如干脆就她们两个逃脱。一来可以不引人注目,二来也可以在患难中跟沐太后建立感情。

最终,在忠心耿耿的善音的劝服下,沐太后信了康洁蓉,忍着恶臭,跟她一起躲上粪车,混出宫来。

可眼下要去哪儿,康洁蓉也有瞬间的迷茫。

她原想着出了城随便寻个马车,或是回家,或是躲到某个乡下去。可她忘了,眼下天还没亮,城外根本没有马车。就算有,她们两个穿着宫装的女子上路,一定会惹人怀疑。

怎么办?

还好沐太后活了一把年纪,虽没吃过什么苦,到底也多听说过一些人生经验。

“咱们一会儿寻个农户,就说这身衣裳是捡来的,请人给换身粗布衣裳。然后雇个车,到我弟弟那儿去。他如今也在乡下,离京城不远,就是要避,也该叫上他才是。”

这法子不错,可要找到能借衣裳的农户,就得走路。

看看康洁蓉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身板,沐太后也没了脾气,只得纡尊降贵的迈开双脚,走吧!

而当那个在平王府收粪之人倒了粪车收工之后,却是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熟门熟路的跑去了京城一家有些年头的棺材铺。

从后门摸到人家窗户底下,敲了三长两短共五记,门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把他迎了进去,皱眉道,“怎么连身衣裳也不换?瞧这股味儿!”

那人却急道,“老叔,没时间跟你磨唧了,赶紧把消息送出去吧,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宫里的水还深着呢!”

第429章 危急

清晨的草原,薄雾袅袅,远远观之,优美如画。

可忽地,半空中一只秃鹫唳声嘶叫着,伸展着灰黑色的巨大羽翼,盘旋着落下。顺着它垂涎的目光望过去,就见那片青翠如碧的草地上,竟是一片血腥,仿似一座人间地狱。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人,断臂残肢,刀剑加身,无数双或苍茫或冰冷的眼睛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一只小小的香袋遗落在一株被鲜血染红的马兰花上,石青底子上细细绣着的大雁也分外透出一份黯淡无光。

“少爷!大少爷!”

悲怆的呼唤,从山坡那头传来。一个高高大大,满身狼狈的小厮抹着总也止不住的泪,一路行,一路找。当他看到那只小小的香袋时,顿时眼睛直了。

几乎是飞奔着冲过来,拣起这只沾着血的小香袋,捧到手心,打开瞧见里面是两股不同颜色编在一起的头发时,眼神越发的惶恐与急迫。

哆嗦着翻开旁边的那具尸体,还好,不是熟悉的那张脸。再往旁边找,也不是。

可是他家的大少爷呢,他上哪儿去了?他回去要怎么跟家里交待啊!

小厮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说不尽的伤心与难过。

乞颜族的大帐中,乐昌公主惊惧的瑟缩成一团,满脸的污垢,完全不复平素的骄傲。

忽地,门帘一动,一个矮小但目光锐利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到她面前坐下。

“你别过来,别过来!”乐昌色厉内荏的叫嚷着。越发瑟缩着往角落里躲。

卓日烈微微笑了,“公主不必害怕。你现在已经到了我的庇护之下,我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我不信,你,你快放了我!”乐昌急得语无伦次,拼命叫嚷。“我可是堂堂大梁公主,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的!”

“谁说我要杀你了?”卓日烈看着她的眼睛,象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猎物,“卓格是我的兄弟,就算他不在,我也会代他好好照顾你。哦对了,按照我们草原上的习俗。就算他死了,你也可以嫁给我们这些兄弟叔伯,完全不必担心会守寡。”

“我才不要!”乐昌声嘶力竭的叫着,“我要回去,我还没有和他成亲,我要回大梁去!你要是不让我走,我一定会写信告诉父皇,让他派兵来讨伐你。杀了你!”

卓日烈淡淡笑道,“公主一定是糊涂了,昨天来袭击你们的。明明是草原上那些正跟你们大梁交战的部族,要不是我及时带兵赶到,只怕连公主都要成为他们的俘虏。你不谢过我的救命之恩,怎么还要怪我?”

想起昨晚那样一场根本不在预料中的厮杀,乐昌的心还在颤抖。

卓格跟她说,会做一出戏。假意派人袭击队伍栽赃给大王兄,还让她记住,等到了乞颜部族,就说是亲眼看到是大王子下的令,帮他夺取部族的领导权。

可战斗一开始,就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卓格的伏兵刚拉出来跟公孙弘的队伍交上手,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伙人,开始无情的屠戮,如果不是卓日烈带兵赶至,说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只不过卓日烈救了她就不管其他人了,乐昌心里难免怨恨,“你为什么不去救卓格?”

卓日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着乐昌的目光就象看着一个白痴,“我一直以为卓格是很厉害的,谁知道他会那么没用?这点确实是我失策。”

你!乐昌深觉受辱,可又暗怨卓格没用,居然护她不住。

“大王子,”忽地,门口有人禀报,“外头有个小厮,说是使节欧阳家的下人,非闹着要回去,您看怎么办?”

乐昌连忙道,“我也要回去!”

卓日烈再扫她一眼,道,“如果公主一定要回去的话,我可以派人护送你们离开。不过,总得准备一下是不是?否则再遇上袭击该怎么办呢?”

乐昌一哽,不说话了。

卓日烈一笑,离开。等回到自己的营帐时,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博日勒很快跟过来,道,“除了那个叫欧阳康的使节,公孙弘也失踪了。咱们这回可怎么跟大梁朝交待?闹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卓日烈闷哼一声,颇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这回虽然重挫了卓格,却也给那帮联盟的人捡了便宜。剩下的事,还得麻烦舅舅亲自去大梁朝解释一番,再把那个公主和剩下的人送回去。这样的蠢女人,留在草原也是浪费粮食!”

博日勒点头,又问,“那她的嫁妆怎么办?昨天那样一场大战,可丢了不少,要赔给大粱吗?”

卓日烈嗤笑,“咱们辛辛苦苦救了她的性命,给些嫁妆又怎样?剩下的值钱东西全都收好,做得隐秘些。眼下打仗,咱们还要大梁支援呢,哪有钱给她?顶多寻几块皮子意思意思也就算了。接下来,倒是要集中精神解决草原上的事情才好。”

博日勒嘿嘿一笑,出去忙活了。

至于那位公孙弘和欧阳康的死活,可不在他们的心上,慢慢打听着呗。

马蹄踏破山路,一路飞驰。

跟着念福的两个侍卫暗暗心惊,别看这位郡主是金枝玉叶,真有一股子狠劲,自从上路,除去吃饭喝水,几乎是马不停歇。照这样的走法,估计他们能比皇上要求的更早到达霍将军的军营。

正这样想着,却忽地听到树林里的异响,“郡主小心!”

才开口示警,就听到两边有呼啸风声,破空而至,竟是遭了人的埋伏!

念福猛地一拉马缰,原本在她身侧的侍卫已经冲上前来,挥刀对着左右快如流星,多如蝗虫般的箭矢挥舞过去。

待念福看清地上并没有绊马索陷阱之后,一咬牙,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火光顿时环绕着她的左右,所有的箭矢就算是碰了过来,也迅速被消融殆尽。

而念福马不停歇,继续往前冲。

那些袭击者都呆了,明明看着箭射过去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忽地,有人暴喝一声,“住手!快住手!”

念福隐约听到了,这声音怎么竟有些耳熟?

可她来不及多想,已经提马冲了过去。而两个侍卫也紧随着她,一并冲出了包围圈。同样满心诧异,这怎么就冲出来了?

而那伙埋伏的人在错愕之际,纷纷责问起说话的汉子,“你是怎么回事?将军吩咐我们在去延水关的必经之路上埋伏,遇到求援的人格杀勿论,难道你忘了吗?”

“我没忘!可我不能杀自己的朋友!”那汉子说着话,一把扯下了面巾,赫然竟是五马峰的猎户——郑三。

京城,此时已是一片腥风血雨。

朝堂之上,纵然有晋王的武力胁迫,但这世上总有些不畏生死的忠义之士,敢拿满腔热血,去博一个千古流芳。

更何况,晋王是手握重兵,却还没到掌控整个京城的地步。比如定国公公孙述、镇远侯关天骁的手里都有兵,还有齐王和楚王,手上也掌控着一定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

“难道本王还会骗你们不成?皇上已经驾崩,在大行前亲口命本王继承王位。你们不服,就是抗旨不遵!”

晋王阴鸷的面容扫过一众不服的臣子,心里怄得象火烧。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有什么不好?

论战功,他是诸位皇子之中最大的,论能力,他也觉得自己是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服他?

位列九卿的廷尉廖大人颤微微的站出来道,“王爷说皇上传位于您,圣旨呢?证人呢?”

晋王恨恨的扔出一记眼刀,“本王早就说了,当时有宵小作乱,在陛下寝宫里放火,本王虽接到线报,赶到宫中,却还是迟了一步。父皇根本来不及下圣旨,也根本来不及召唤证人!”

廖廷尉梗着满是老年斑的脸道,“既然如此,就是无凭无据,老臣不服!无论于国于家,从来都是立嫡立长,为何楚王仍在,却会立您?”

晋王的暴脾气勾上来了,不想再跟这老头子废话了,直接拔剑指着廖廷尉道,“廖大人要是不信,尽可以到九泉之下去问下父皇!”

“晋王!”首辅贺宪站出来了,压低了火气道,“若是皇上遇难,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给皇上主持发丧,并捉拿凶手吧?如若不然,岂止是我等不服,就连天下百姓也不会服气。晋王想要继承大统,总得给天下臣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哪有父丧未过,就急着残杀大臣的道理?”

别看他是文臣,可在朝堂之中,他讲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晋王想要顺利登基,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绝对会事半功倍。清除异己那是坐稳江山的事,可眼下,却是不可能。

眼看着大多数臣子站到贺宪身后附议,“我等赞同贺大人所言,请求彻查凶手,为陛下发丧!”

晋王再想一意孤行,也不得不收敛了锋芒。虽然明知这些人是拖延战术,却也得做出妥协。

“好,查就查!”

于是,当欧阳康为了大梁生死未卜,当念福为了京城安危冒死奔波的时候,断然想不到,他们的家,被查抄了。

第430章 来得古怪

破园里,一片狼籍。

“你们究竟是要干什么?没有皇上的圣旨,你们凭什么抄我们的家?”

苏澄愤怒的大吼着,却丝毫无法阻挡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卒。

全家人,包括吴勉一家,还有生着病的老太太都被强行赶了出来,整个园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苏大人,对不住了。眼下这情势,我想您还是安生些的好。”带队前来查抄的闵业假惺惺的拱着手,却敦促着士兵砸开一间又一间的门,破开一个又一个的箱。把他们辛辛苦苦攒的一点家当,毁之殆尽。其间中饱私囊者,不计其数。

苏澄直气得目眦欲裂,“很好!闵业,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咱们国子监的教习也有你这般威风霸气的!我在此祝你一路高升,步步荣华,可千万不要有跌下来的一日。”

闵业到底有几分心虚,“苏大人,今日之事,你可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们家,怎么偏偏招了这样一个祸害!”

钟山早已给人拿去绑上,闻言跪下落泪道,“大人,就算小的家人犯事,到底于主人家是无碍的。要打要杀只拿小的一人足矣,何必牵连无辜?”

闵业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鼻孔冲天冷哼道,“无不无辜可不由你说了算!”

吴勉忍不住帮腔,“闵大人,你这么说,可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你我俱是朝廷命官,岂容这样诬陷?”

闵业不答,只当耳旁风。又等了一会儿。有士卒从楼上欧阳康的小库房内搜出东西来,“大人请看!”

那士卒取出来两样东西。一样是梅寄生送来的翡翠观音,一样是随高显秘密出京时拣回来的银簪。

苏澄一看脸色就变了,心念电转,突然想到,这闵业来得古怪。而这些士兵抄家也抄得古怪,为什么别的不拿,单单把这两样拿出来?

而闵业看清那尊观音后,顿时就冷笑起来,“苏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这观音是前朝宫中禁物,为何到了你的手上?”

梅寄生听到此处,顿时就想上前解释。可杜川一把将他拉住,摇了摇头。

只听苏澄答道,“什么前朝禁物,我可不知。只瞧着这玉色不错,便信手买来了。”

闵业冷笑道,“我就不信,苏大人如此博学多才,会不知前朝宫中有一尊著名的紫玉观音。在当今陛下即位之初。早已下旨,征缴前朝宫廷流失的二十件珍宝,而这尊紫玉观音便位列其中。你可别说自己刚好就忘了。”

苏澄一哽,却听老太太躺在那儿费劲的道,“大…大人,您可能…误会了。这,这尊玉观音,不是…苏先生的。是我,是老妇人上京途中…从个乡下人手上收来的…”

“娘,您是老糊涂了么?可别胡说呀!”欧阳锦急了,他是知道厉害的。那二十件禁物可没一样能碰得,若是查起来,谁都免不了不是。

可老太太疲惫又隐含愤怒的扫了他一眼,艰难而执着的道,“我…我自幼便是信佛之人…从前,家中陪嫁了一尊玉观音,奈何儿孙不肖…逼得老妇人我不得不把玉观音给了他们…上京路上,曾有人向老妇兜售这尊玉观音,我,我便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下…本想私下供奉起来,可苏先生看了不妥,才命我孙子收起。不信的话,不信…”

老太太已经没有力气说下去了,贺嬷嬷深知主子心意,忙歪在另一张软榻上道,“是真的,那银子还是我们家大姑奶奶回乡时孝敬的,老太太一直舍不得花,还是老奴劝她买下的。若是有错,全是老奴的错!”

欧阳锦急了,“你们买什么不好,买这个祸害做什么?闵大人,此事我可全然不知,您可要替我分辩一二啊。”

贺嬷嬷心说,这位老爷也太忒没义气了。老太太都病得那样了,还知道要护着自家人,他倒急着撇清自己,真是连她这个奴才也看不上眼。

闵业追问,“那是在何处,从何人手上购得?”

贺嬷嬷苦笑,“大人您也看到了,老婆子和主子今年都六十多了,记性又差,身子又坏,哪里记得这些事情?只记得那人说是祖传的,便是信了,要早知道有这些问题,就白送我们也不能要啊?”

看这老嬷嬷耍起了无赖,闵业也不好深究。不过他再看苏澄一眼,他把紫玉观音搁下,却是拿起那枝不起眼的珍珠银簪。

拿匕首径直挑开那银簪上的小珍珠,赫然就见一个小小机括,再拿匕首压下,就见银簪弹开,露出中空的内径。

闵业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展开,冷笑着拿到苏澄面前展开,“苏大人,您看这是何物?”

苏澄心里已经有了底,就算看到纸条上写的是大梁朝的军事机密,同样神色不变,反倒笑了笑,“闵大人,这根银簪自我捡回便怎么也参不透其中的秘密,可到了闵大人手里,却跟您的东西一样,这么轻松就打开了。这其中的蹊跷,还请闵大人指教。”

闵业脸色一沉,“苏澄,你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了,有此物作证,足以证明你家与刺客勾结!来人呀,把他们全家所有人都给我押回去!”

“嗳嗳嗳,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呀!”欧阳锦急得大嚷,“我跟他们家没关系,不过是来避难的。那个,我只是欧阳康的大伯,不是他爹,他跟他先生干什么,全都跟我没关系啊!”

欧阳锦的呼号没有搭理,到底是跟整个破园的人一起被带走了。

等闵业回了晋王府,把那两件证物交上,晋王先是一喜。后是一忧。

“就算是有了这些证物,能给那刺客定下罪名。可说他的幕后主谋就是苏澄,这也太扯了吧?他造反能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