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阮菡雁拼命摇着头,“我怎么敢跟王妃娘娘,跟郡主娘娘来抢呢?我不过是想求一个安身之所,只要王妃娘娘肯收留我,我一定听您的话,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您要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

蕙娘再看她一眼,忽地问,“你读过书吧?”

阮菡雁一愣,蕙娘道,“我不要你发誓,你就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写下来,按上手印就行。”

阮菡雁呆了呆,这算什么?

可蕙娘一抬眼,身边丫鬟已经送上笔墨了,“写吧。拣要紧的写上,你以后不会跟我抢相公,也不会抢我女儿的爹,只要我收留了你,你就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不让你干什么,你就不能干什么。”

阮菡雁提着笔,忽地发现蕙娘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一味纯良,这个乡下村妇一旦凌厉起来,似乎也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愚昧,容易对付。

这样的话说说可以,一旦落到纸上,成了白纸黑字,岂不是一辈子的把柄?

 

第436章 有喜有忧

“怎么?不想写?”

看阮菡雁为难,蕙娘忽地挑眉轻笑,那双总是善良温柔的丹凤眼斜斜挑了起来,带着几分泼辣与凌厉,“那也行啊,我这就托人带话给太后娘娘,就说你不愿意听我的话,这样的妾室我也不敢迎进门,就算是拼着给人骂死,我也得把你退回去!”

阮菡雁咬一咬牙,提笔开始写了。心里却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在文字上动些心眼?

可蕙娘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悠悠道,“我虽不识字,可我家里识字的人不少。你要写错一个字,还得重来。最好别耍什么花枪,老老实实写清楚,大家都好。”

阮菡雁目光微闪,到底不敢造次。如蕙娘所言写明白了,签字画押,浑身似脱力般,坐在那儿,竟觉背后出了身冷汗。

蕙娘收了她的亲笔证词,满意的往怀里一揣,“我这就打发人送你回家。”

阮菡雁一惊,“王妃…”

蕙娘轻笑,“你怕什么?我既收了你的东西,当然要接你过门。就算是个妾,该有的规矩总是要有的,要不回头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岂不又要给我找不痛快?”

阮菡雁脸上一烧,讪讪的低了头,可心里却开始有了小小的希翼。只要她进了门,天长日久,不信得不到沐劭勤的半点真心!

仁寿宫。

沐太后还没把礼送到贤妃那儿,就听蕙娘派人来禀,已经向阮家正式提亲了。并且议定下月十二就迎新人入门。

“她这是终于开窍了?”沐太后有些意外。那个泼辣货,怎么不闹了?

康洁蓉奉承道,“这定是知道太后心意,不可违拗。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嗯,沐太后听得很满意,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望她笑道,“你这回陪着哀家也算是出生入死。哀家不会忘了你的。”

康洁蓉心中一喜,忙跪下道谢。

沐太后想了想,下了两道懿旨。

一道是给阮菡雁的,给了她一个七品安人的诰命,算是贵妾进门,让蕙娘不好欺负。

第二道是给康洁蓉的,将她封作乡君,让她还住回平王府去,并命蕙娘和念福给她摆酒庆祝,并说要给她择个佳婿。出家之前,就在平王府里呆着了。

这还真是不遗余力的膈应人啊!

念福只觉窝火,更怕娘心里难受,可蕙娘却是神色如常的领了旨,淡淡道,“你上破园伺候老太太和苏先生去。这些糟心的事有娘就成。”

念福不放心,可翠蓉把她拉开,悄悄告诉她,“王妃心里有数。给阮姨娘安排的住所在那片园子里,好倒是好,可行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呢。至于那位新乡君,横竖宫里也没什么赏赐,不过一个空头衔。瞧王妃这意思,顶多也就管个一日三餐,郡主不去看她。就碍不着眼了。”

唉,老妈也终于成长了,不过念福宁可不要她的这份成长。

没看她如今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娘不开心,爹也开心不起来。然后一家子,还有谁能开心得起来?

至于破园里。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老太太日渐康复,可苏澄醒来后,不出所料的消沉了。

朝廷律法,身体残缺是当不了官的。皇上已经下了恩旨,加金章紫绶,封了苏澄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之职。俸禄是大大提高了,可他也算是仕途尽毁了。

念福让人给他精心打造了个轮椅,又让人把破园的门槛都给锯了,方便苏澄出行。可苏澄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如果杜川不推他出来晒晒太阳,他根本连门都不出,更加不肯见人了。

念福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变着法儿做好吃的给他送去。可每回躲在门缝里瞧着原先那么个骄傲神气之人落得如此下场,她是看一回哭一回。

吴勉也没法子,只能安慰念福,希望时间能慢慢抚平苏澄心中的痛,走出这个阴影。

而除了这些糟心窝子的事,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端午那场大乱,虽然丢了一个罗小言,但欧阳家也拣回一段好姻缘。

当日谭氏回了家,欧阳庄带着欧阳庆和小慕梅去看龙舟,后来遇着大乱,把兄妹三人冲散了。欧阳庄回不了家,只得去投奔未婚妻家,虽受了些伤,倒无大碍。

而小慕梅被人冲散后,吓得哇哇大哭,摔在路中间,差点就被人潮踩死,是小胖子欧阳庆不怕死的冲出去把她拖回来,并死死护着,才算是救了小堂妹一命。

后来可巧遇着兵部侍郎于大人的老母,带着孙儿孙女出来看热闹,顺手就把他们救了。可随后他们的马车遇到有人想趁火打劫,却是小胖子挺身而出,仗着那点三脚猫的拳脚工夫,悍勇无畏的把贼人打跑,护送着他们回了家,并在于府躲过最乱的那些天。

因这一番奇遇,于老太太看上欧阳庆了。

觉得这小胖子实在是太靠谱了,对手足友爱,对恩人仗义,所以主动提出要把自家孙女许配给他。

小胖子还小呢,各种懵然无知。后来是老太太恢复了元气,去实地考察了一番,拍板定下了这门婚事。

于家虽是官高,却也是从乱世草莽之中爬起来的。家里还没树起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太讲究个门当户对,是以于家那闺女养得也很合老太太心意。

虽是比欧阳庆还大两岁,但为人谦和爽朗,能骑马,能舞刀,也能持家理事,颇有几分心眼,想来日后搞定那位欧阳庆那个精明势利的娘绝对不在话下。

况且,在于家的时候,那位于小姐就很喜欢逗弄憨憨的小胖子。于家老太太也是看两个孩子投缘。才提起这桩婚事。

不过亲事定下,众人皆喜,唯独小胖子开始犯愁。他打又打不过那位于姐儿,斗心眼也斗不过她。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欧阳廉妒忌得眼红红,暗恨小胖子不知好歹,并且深悔自己当日偷懒没有同去,虽在家中躲过了大难,却也错失了这样一桩好姻缘。

他看那于家小姐年纪跟自己般配,还鼓捣着伍姨娘去老太太跟前碎碎念。想把这亲事弄到自己头上来,可才提个头儿,就被老太太拍熄了。

“我说这个家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了,一个妾室也能管爷们儿的婚事了,是不是打量着老爷不在,都想翻天了?”

接下来,伍姨娘就被送到乡下去了。并且老太太亲自发了话,在欧阳廉成亲或是考中功名之前,绝不可能接回来。

这就是杀鸡给猴看。

鸡是伍姨娘,那只猴。毫无悬念就是欧阳廉。

老太太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养了欧阳锦这么个儿子,她不能让自己孙子也走上歪路。尤其经此大难,老太太该狠心的时候可半点也含糊了。

不过到底夫妻一场,就算是再不情愿,哪怕是为了儿女的名声,谭氏也得替欧阳锦求情。“老太太,眼下事情也算平定了,能不能求求郡主,把老爷放回来?”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有这个脸你去求,横竖我是没脸的。”

谭氏臊一鼻子灰,再不敢提这事了。

作为带头向晋王投诚的标识人物,欧阳锦自从被抓,就再也没有被放出来过。说来他也是倒霉,也许许多人遇到他当时的处境。都会做一样的软骨头,可谁叫他不幸成了那个代表呢?

是以一直关在大牢里,等待发落。唯一的区别是从这个牢房转到那个牢房,不变的是旁边的狱友,钟山。

“郡主。你是来救我的吗?”

难得在监牢里看到一个熟人,还是有权有势的熟人,欧阳锦大喜过望,扒着牢门眼巴巴的看着念福。

可念福只瞟了他一眼,就走进了对面的牢房。

钟山拖着沉重的镣铐,缓缓的跪下了,“郡主,是我害了苏先生。不要为我求情,我不值得。”

看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样子,念福叹了口气,亲手把他扶了起来,“这不是你的错。这些时,你也遭罪了。”

一直没有流泪的钟山,流泪了。苦难中的温暖,才格外让人动情。

“不过,我救不了你。”念福打开食盒送到他的面前,里面装着几个钟山素日喜爱的小菜和点心,“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点事了。”

钟山用力点着头,悄悄擦去脸上的泪,“这样…已经很好了,多谢郡主。”

念福轻叹一声,从他这里出来,转身往外。

在欧阳锦近乎绝望的时候,忽地狱卒过来,把他的牢门开了。

“走吧,你可真是好命,有郡主替你求情,去外头领八十杖,就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欧阳锦先是一喜,后又一忧,八十杖啊,那是会打出人命的!

“郡主,郡主救命啊!你再求求皇上,免了这刑罚吧!”

人心就是这样不知足。念福不想多留,头也不回的走了。如果不是为了欧阳康,她才不会去向高显求情,用这八十杖换回欧阳锦。

或许欧阳锦有千般错,可他当时的懦弱却实实在在救了苏澄一命。要是当时苏澄再犟下去,还不知会吃怎样的苦头,死得如何惨烈。

况且,欧阳康想要继续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就不可能有一个身为罪臣的爹,就算他已经给过继出去了,但难免不会为人诟病。

所以欧阳锦结结实实挨了八十大板,革职罢官,从此绝迹仕途,却到底保住了一条性命。

至于钟山,就没这么好运了。

第437章 生与死

庄珂逞英雄的代价,是高显下旨,将四散各地的庄家男人全部处斩。

至于钟山,高显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去问问你弟弟,到底谁是幕后主谋,他若肯说实话,你尚且有一线生机。他若不肯说,你们兄弟俩就一起下到黄泉,去见了庄先生再告朕的状吧。”

没有半分遮掩,钟山把皇上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庄珂。然后一言不发,静默着等待他的决定。

“狗皇帝,他,他竟敢如此威胁我?”庄珂此时才生出一丝悔意。

皇权大过天。

在这人世间,只要庄家后人还有名案在册,只要庄家后人还在大梁朝,他们的生死就全捏在高显手上。这不是玩笑,也不可能有什么侥幸。

钟山看着同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弟弟,有怜悯,也有份无奈的悲凉,“皇上眼下还只是下旨,处死当年抄家目录上的那一批人,并没有牵连到他们的子女。如果你再负隅顽抗,皇上说不定就要斩草除根,诛灭九族了。那时你到了黄泉之下,要怎样跟庄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庄珂闭了闭眼,终于张口了,“是…”

忽地,牢房中的灯突然被打灭了。

风声闪过,等到狱卒们厉声吼着,“什么人?”再度把灯点亮时,庄珂已经死了。

一剑封喉。

但在场所有狱卒的刀都是干干净净的,便是把监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多出的凶器。

事情迅速上报到皇上跟前。高显没有震怒,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颇为玩味冷笑两声,命人把钟山提到了跟前。

“你弟弟虽然死了。可朕依然能让你活下去。”

“请陛下吩咐。”钟山不是蠢人,知道这是要用到他了。可为了家族还活着的人,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

高显把当时作为证物的银簪抛到了他的跟前,“查出幕后主谋,朕可饶你不死。”

这根银簪。虽然拿来栽赃了苏澄,但也给高显指明了方向。

指使庄珂刺杀自己的人,一定跟当年那拨在定州追杀他的人有关联!很有可能是草原上的什么人,当然,也跟宫中有所牵连。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一而再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搞出事来。

此人不除,实在是让他寝食难安。

钟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拿起那支银簪,他只有一个请求,“皇上。如果小人幸不辱命,查出了幕后真凶,皇上是否能准许小人回家?”

庄家?高显眼光探询。

钟山伏地拜道,“我欠苏先生的,我要还他。”

高显点了点头,命人带他下去了。

是夜。监狱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死了一些犯人,这其中就包括钟山。

念福听说后,很是难受了一把,亲自带了人去收尸,却只得到一具焦黑得完全看不清面貌的尸体。

因他是带罪之身,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给他做法事,只能让丫鬟们多烧些纸钱经文,准备套干净的衣裳装殓下葬,算是尽到主仆一场的情份。

可柳儿收尸回来。却红着眼睛拿出自己的银首饰悄悄问她,“郡主,我能跟您换一点金子么?不要多,顶小的金锭就好了。我听老人们说,下葬时要有些这样东西镇着。下到黄泉才不被小鬼们小看,兴许钟管家还能投个好胎。”

念福原想说,那就索性拿个大锭的金子去,看有什么讲究,也好多给钟山准备几样。可柳儿怕她不答应,又道,“我原先觉得银子也是可以的,可银子那东西太不经烧了,想来还是真金才不怕火炼,是以才来求郡主的。”

念福微怔,“什么银子?”

柳儿低着头,语带哽咽,“上回,钟管家帮了我,我送了他两双鞋,他后来又送了我块新衣料,我便绣了只荷包给他,用了对小银瓶串口,可方才收殓时,怎么也找不到,想来是烧化了吧。”

念福脸色一顿,瞧柳儿这神色,她和钟山似乎已经有些感情的萌芽。如今生生的被掐断,想来必是伤心的。

可不对呀!真金不怕火炼,纯银也是不怕的。顶多烧黑些,但绝不至于烧没了影。

她忙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那尸首身上确实没有那对小银瓶?”

柳儿吃了一惊,“郡主您怎么这么问?难道…”

念福心念一转,要是钟山真的没死,那他的存在一定是极隐密之事。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还是不要给人无谓的希望了。

于是便道,“是我一时想岔了,既是荷包,那也很有可能是火起时便落在牢里了。你去我匣子里取两只金元宝,要做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柳儿不疑有他,应下走了,可念福却觉出点不对劲来。

幕后主谋还没有查出来,庄珂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死了?还那么巧的在牢房里起了火,这其中会不会有皇上的一番安排?

可这些,不是她能打听的事情。

念福把这些猜想放在了心里头,陪着蕙娘去了德清公主府。

一晃韩偲过世都有二十来天了,京城安定下来,他的丧事才得以操办。

短短数日不见,德清可瘦多了,也显得老成多了。穿一身纯白的重孝,招呼亲朋好友,眉目虽是悲戚,但脊背却强撑着挺得笔直。

“好孩子,可真是苦了你了。”就算是学了那些宫廷礼仪,可蕙娘还是不大会说应酬话。

可德清听见这样朴素的言语,还有毫不做作的眼泪,心头却是又酸又暖,跟着落下泪来。念福没有劝,有些眼泪该流的就让它流。流出来,人心里才能得安宁。

半晌,蕙娘收了泪,“瞧我。一见着你,就只知道哭,正经话一句也没说。走,快带我去给你家驸马上柱香。本来王爷也是要来的,可他前些时逃难也大病了一场,这两日身上又有些不好。我便没要他来。不过等过些天,正日子的时候,他说是必要来的。”

德清忙忙谢过,也问候了几句,带着念福母女来上香。

灵堂里,一个头发近乎全白的妇人呆呆的坐在那儿,眼都不眨的盯着当中那口棺材,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那口棺材抽去了。其实她才四十出头,可眼下看着却如七老八十,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

德清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上前低声道,“婆婆,平王妃和嘉善郡主来了。”

哦。韩母木木的拧过脖子,点了点头,说一声谢谢,又转头去看那口棺材。

念福瞧着难受。不敢多呆,上了香,就挽着德清出来说话了,“你婆婆这样也不是个法子,还是得让人来开解开解才是。”

德清苦笑,“我何尝不知?已经打发人去接姑姐一家上京来的。可婆婆此生唯有相公一个儿子,她年少守寡,一辈子的指望全都搁在相公身上,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蕙娘看一眼她的肚子。“你可瞧过大夫?”

德清明白是问她有没有身孕,黯然摇了摇头。

蕙娘捧着她的手,怜惜的叹道,“你婆婆再苦,毕竟还曾有过希望。可你这么年纪轻轻,下半辈子要怎么过?”

这样的大实话,除了身边的老嬷嬷,再无人对她说。德清一阵心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皇上虽未明言,但德清知道,她这辈子是嫁不了人了。

她跟韩偲虽然成亲以来颇为和睦,到底只做了短短数日夫妻,又不象沐劭勤和蕙娘,曾经有过患难与共的深情,感情再好也有个限度。如今却要她为了份名节守一辈子,这对任何一个仍当妙龄的女子来说,都实在是太残忍了。

“别灰心,慢慢来。”蕙娘忽地悄悄在她耳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还年轻,且等着吧。”

德清赫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还有希望?

蕙娘也不跟她许空头支票,只让念福把给她带来的补品拿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淌柴烧。你还年轻呢,好好保重着身子比什么都要紧。至于将来,我们都会放在心上的。”

有这样一句话,已经胜过无数补品了。

德清也知道,这事不一定能成。可有人这么真心实意的为她打算,这份情义就弥足珍贵了。

从前她也和众人一样,觉得蕙娘就是个乡下妇人,啥也不懂,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嫁给沐劭勤,做了王妃。可如今看来,这位舅奶奶倒是个真正实心眼的好人。从前自己风光时,不见她来,如今自己落难了,倒是她还象个真正长辈的样子,替她操着心。

这么一想,德清就从心眼里对蕙娘亲近不少,本想多聊几句知心话,又有客到了。只得先去招呼着,让蕙娘一定要留下用了饭再走。

既然来了,肯定要把场面给人做足,蕙娘也不慌着回去,就和女儿在这里安心做客。

不一时,又有一拨女客被请进来了。

当中除了关耀祖的老娘,其余的念福也不大认得。她知道自己的位份虽尊,但年纪太小,是以很懂事的站在蕙娘身后,对这帮官夫人们都福了一福,执晚辈礼。

别人尚好,独有一位蓝衣夫人道,“郡主这样客气,我们可受不起,说来贵府就连一个还未入门的妾室都是有品级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体面。不过关夫人,你素来是个不喜妾室的,怎么这回自家亲戚要去给人做妾,也不管管?”

念福心中一沉,这样夹枪带棒,是为的什么?再看蕙娘,到底脸上藏不住心事,有些微微色变。

第438章 添堵

关夫人心中好生羞恼,方才对着平王府和她发难的妇人姓金,是建昌侯家的填房夫人。

在关耀祖跌破众人眼镜的金榜提名后,这位金夫人曾流露出过结亲的意思,想把娘家侄女说给关侯府上。

既做填房,这金氏的出身就不会太高贵。不过要是她家侄女不错,关夫人也不会计较这些。问题那位金家小姐早有婚约在身,只不过随着金氏嫁入侯门,家里人动了毁婚弃约,另攀高枝的心。

关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可既知道,当然不肯结这样的亲。还寻了个机会,狠狠的奚落了金夫人一顿。

没想到这位金夫人就怀恨在心了,今儿正好借题发挥,本想借机挑拔平王府和镇远侯府的嫌隙,没想到她这发挥得太好,连平王府也给得罪了。

而那阮家,说来真跟关夫人沾亲带故,关夫人一时尴尬着不知该怎么说,却是蕙娘开口了。

“若是金夫人羡慕我家的体面,何不去太后跟前也为你家的妾室求上一求?太后娘娘最是热心肠,多半是愿意的。就算你家没值得抬举的妾室,说不定也现给你抬举一个值得的了。”

她这番话,顿时把那位金夫人僵在那里,臊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蕙娘又道,“要说咱们这些做大妇的,谁人真个喜欢小妾?我想那不是你家相公有问题,就是自己脑子有问题。我说句大实话,关夫人你别着恼。你不喜欢妾室。我也不喜欢。就算是你家亲戚,我还是不喜欢。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跟我们王爷一分就是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团圆。恨不得睁眼闭眼都把人拽到跟前。眼下非要加个人进来,谁乐意啊?不过太后娘娘喜欢,那就没法子了。横竖多个人也不过是加双筷子的事,收就收吧。女大不中留,只要她自己不觉得委屈,那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蕙娘这番直白坦率的话带给这帮官夫人的震撼是巨大的。就连念福都忍不住对老妈刮目相看了。

蕙娘的话是不好听,可细细想,却挑不出她的大毛病来。

妒忌是人的天性,但蕙娘却巧妙的歪曲了概念,表示自己的妒忌,是出于和丈夫的恩爱。而且她的这份恩爱还是有前提的,他们分离了整整十五年。就算是有些过分,谁能说什么?

可如今就算是不喜欢,蕙娘却也不因为自己的妒忌就拦着不让人进门,她的妒忌就合乎了礼法。

而最后一句很关键。女大不中留。

是阮菡雁自己哭着喊着要来沐家做小妾,那将来有什么,可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王妃娘娘真是爽快人,这话听得人心里痛快,就算是要被人扣个妒妇的帽子。我也是头一个赞成的。”

众人转头,就见是德清公主又把京兆尹崔公远的夫人带过来了。

方才的话,德清也听到了,气得不轻。

暗恼金夫人不懂事,这是来吊唁,还是闲着没事来磕牙唱堂会的?这在她家得罪了人,岂不是连带着让人对她家印象不好?

她是暗下决心,以后有什么活动都不会再邀请金夫人参加了。就是姐妹那里,她也要去说一说。

众人见崔夫人过来,忙都过来见礼。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她家男人是京城的父母官,谁不敬着三分?

更何况这回大乱,晋王原本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崔公远,可给早留了心眼的崔公远逃脱了。后头京城混战,崔公远可是立下不少功劳。

晋王原本还想对些权贵之家下手。大都被崔公远拦了下来。是以除了皇上,许多人都感念崔家恩情,对崔夫人也更加另眼相待。

有她这样公开的支持蕙娘,就更没人不识趣的唱反调了。

而关夫人听到蕙娘那样一番话,心也放下了一半。她还真怕因为阮菡雁的事情跟平王府交恶,如今捅破了也好,省得提心吊胆,猜来猜去。

于是笑道,“听说那丫头是在京郊养病时,遇到你们家的吧?”

这是有意示好。

不止念福,蕙娘也听出来了那弦外之音,接着便道,“可不是?她头先说她得了痘疮,一直蒙着脸。可后头逃难回来,面纱那么一摘,竟是半点麻子也没落下。啧啧,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呵呵,这话里的意思可深了去了。

众位夫人不答,不过心里头都开始对那位还没进门的阮姨娘有了新的评价。

至于太后么,大家不好议论,可背地里的想法就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