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给弟弟挑个可心的人,你也挑个上档次的,挑个这样不干不净的女孩儿,还加封诰命,什么眼光啊!

回去的马车里,念福也不说话,只瞅着蕙娘笑。

蕙娘给她笑得微恼,戳了一指头过去,“你这丫头,是傻了么?”

念福不答,只顾把脑袋往蕙娘怀里拱。

蕙娘推不开这牛皮糖一样的女儿,把她揽在怀里叹道,“你真当娘是傻的?从前娘不愿意,也不太敢出来走动,是怕做错事,给你爹,给你姑母丢脸。可我就是再夹着尾巴做人,你姑母也就那样了。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蕙娘说得忿忿起来,“她给我添堵,我也给她添点堵。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这世上的人都不讲道理!”

念福一挑大拇指,由衷赞同。

人际交往,是每个圈子的必修课。不管你是乡下村妇,还是贵族王妃,总得交几个朋友,经常出来走动走动,说些家长里短,才能争取支持,把握舆论导向。

要是蕙娘还跟从前似的老闷在家里,只怕人人都以为阮菡雁给沐劭勤做妾是委屈了她,是太后看着蕙娘狗肉上不得阵席,才不得不出手干预。可如今把话说破,众人心中又会怎样想呢?

要知道阮菡雁最早可是要给廖廷尉当填房的,甭管这门婚事有多不适合,可一旦这个女孩子不止想办法摆脱这门婚事,还妄图攀上别的高枝了,那她的形象都要被大打折扣。

至于得罪廖家,也是必然的结果。

“好了,起来!别跟没长骨头似的,总腻歪在娘的身上。”蕙娘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心情也好了许多,把念福推起来,让她看车外的热闹。

“天渐渐热了,你有空也挑几身新衣料做几件漂亮衣裳,走出去让人瞧着也精神些。”

“好。”念福顿时要拖着她下车,“那咱们娘俩一起做,穿得一样漂亮,跟姐妹花似的,羡慕死旁人!”

“没大没小!谁跟你是姐妹啊?”蕙娘虽是笑骂着,可也到底给念福揉搓下车来,一起进了绸缎庄,挑选衣料,也不带回家了,直接就在这里订制。

普通的百姓们总是顽强而坚韧的,在经历了京城那样的大乱之后,不出数日,诸行诸业又渐渐恢复了热闹。街市上伙计们卖力的吆喝着,生机勃发,让人听着都觉得有了干劲。

母女俩挑完新衣裳,高高兴兴的要结账回家,却听说她们的帐已经有人结了。

念福莫名转头,就见柴荣在对面的酒楼中,站起身来,冲她和蕙娘微笑着,遥遥行了一礼。

蕙娘顿时沉了脸,对那掌柜的道,“你要不收我们的钱,那这衣裳我们就不要了。”

念福也是这个意思,柴荣是善男信女么?今日收他一块布,指不定明日要来讨还多少东西。

这种人,惹不起沾不得,最好一辈子不要打交道。

可似是猜到她们心意,柴荣走了过来,从容恭顺,“见过王妃、郡主。些许衣料,不值几何,冒昧相赠,非是故意讨好,而是知道施老爹的寿诞将至,替施瑞一家送回来的寿礼。”

他的目光往旁边微一示意,那掌柜的忙道,“这位大爷刚刚还订了四套衣裳。两套老人家的,一套少年的,还有一套说是给位大爷的。”

蕙娘冷着脸挡着女儿道,“就算我哥哥一家给柴大爷干活,只怕一年也挣不出这样的几套衣裳吧?”

柴荣一笑,“要是王妃恼了,那便只收下二位老人家和施贵的可好?毕竟也是他们的爹娘和儿子,我这做东家代他们送件衣裳,不为过吧?”

看他这样爽快就不再强求,蕙娘倒有几分意外。脸色也和缓些许,“那我就代他们谢过公子了。”

“王妃娘娘客气了。”柴荣使个眼色,后面一个小厮送进来一个蓝布包袱,很是朴实无华。

柴荣当着她们的面打开,就见里面却是怀安镇的一些土仪。并不值钱,可远离故乡的京城,看着格外亲切。

“前些时刚好有人去你们家乡那边跑生意,我便让人带了这些东西回来。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想着你们可能是会喜欢就让人带来了。要是你们觉得过意不去,看值多少银子,给我就行。”

这话说得倒让人不好拒绝了,念福看娘想收这份礼,便过去道了声谢,想着回头给他送份礼来,也算是扯平了。

可柴荣却趁着这机会,将一直笼在袖子里的东西在她眼前摊开。

念福心头猛地一跳,再看柴荣,却是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迅速又合起掌心,转身告辞了。

第439章 家事

柴荣走了,念福也回家了。不过一路上,她都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心事,让专心翻看那些土仪的蕙娘没有察觉。

才进了家门,蕙娘想说把爹娘请来,给二老看看家乡土产,却见二老和沐劭勤都在厅中陪客。

沐劭勤今天没跟着去韩家,确实是身子不舒服,请了邹元亮来瞧。但溪也跟着来了,并提起一事。

“孙大夫说来京城有一时,如今也想回家了。咱们正好商量着把瑞安的婚事办了,再看看有什么要带回老家的。念福你回头去趟破园,也跟老太太说一声吧。”

谈婚论嫁是大人们的事,念福听了姥爷的解释,乖巧的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其实孙溪上京,原本是想做几年太医再回乡的,可这回的战乱真是把他吓坏了。

看着做太医无限风光,可一旦出什么事,说杀就杀,根本没地方讲道理。孙溪这才明白,为什么爷爷虽然同意自己上京,却不大赞成他留下。他原以为,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不愁没人倚重,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想想在老家宣城做大夫,虽不如当太医这么有名声有地位,却是受人敬重,简直是一呼百喏,可在京城伺候贵人,那是成天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生怕行差踏错。

是以他在收到家中来信,让他把瑞安送回去完婚时,再也抑制不住思乡之情,决意一同归去。

给瑞安准备一份嫁妆容易,让人操心的倒是准备回乡的礼物。

以平王府如今的权势地位。好东西虽是数不胜数,但要分送给从前交好的老邻居们,让大家既觉得贴心喜庆,又不会有被银子砸到的不适。那还是要认真操下心的。

不过这些事全由施老爹他们主持,念福只管去破园,告诉了老太太一声,准备给欧阳家的书信和礼物。

因给欧阳庆订了婚事,老太太正想打发人回去说一声,有孙溪代劳。倒是便宜了。

至于要带回去的礼物,老太太生怕念福太大方,特意嘱咐她别送了,要送顶多只送些京城土仪便好。

“你们又没有成家,很不必那么客气。老三两口子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很没那个必要。”

念福知道老太太是心疼她,要说三房欧阳钰两口子也实在没啥意思,念福就是再有钱,也不会去装那个阔气。

不过崔琳崔珩倒是两个可人疼的好孩子。还有那位黄县丞的夫人,曾在路上帮了施家大忙,念福倒是想认真打点些礼物,给他们送去。

才在这边商议着,忽地有苏澄那边伺候的小厮慌慌张张跑来报信,“郡主老太太。你们快去看看吧,苏家来人了,跟先生吵得好厉害,连杜爷都挨打了!”

老太太腿脚慢,忙对念福道,“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念福提着裙子就跑,离着院门还有段距离,就听见里面在吵嚷。

“…从前管不了你,如今可由不得你的性子胡来。给我把人抬走!”

“苏沛,我把俸禄给你,也算是尽到苏家子孙的责任了吧?你放开我,放开他!”

“畜生,谁要你的臭钱?成天跟这起子没廉耻的东西混在一块儿。弄到如今这地步,你还不知悔改么?回去之后,你就老老实实跟我成亲。连腿也没了,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苏沛,你别太过分!”

“我就过分又怎样?”

响亮的巴掌声后,是苏澄愈加愤怒的声音,“你打我就是,你打他做什么?”

“我就打他了,他勾引我弟弟,我凭什么打不得?”

念福一口气踹开院门,闯了进去,“住手!”

院中一个中年人的巴掌高高举起,眼看就又要落到杜川已经印有巴掌印的脸上时,堪堪停住了。

他与苏澄生得有五六分相似,但年纪就大上一些。已经有些发福,肚子凸出,少了苏澄的风流潇洒,却多了几分沉稳持重。

而苏澄狼狈之极的摔在地上,满身的土,衣裳有好些地方都给撕破了,而念福给他做的轮椅倒在一旁,也不知坏了没有。旁边,站着不少面生的家丁,带着绳索棍棒,还有一乘软兜。

念福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火冒三丈,冲着旁边想帮忙又不敢的自家下人们吼,“你们都是死人吗?眼看着主子给人这样欺负也不动的?还不快把人给我扶起来!”

自家的下人们一听,忙如梦初醒般,上前七手八脚的把苏澄扶了起来。

可那中年人却也吩咐道,“你们还不快把三爷抬到轿子上?”

他对着念福一抱拳,“不好意思,让姑娘见笑了。区区家事,还是让我来料理吧。告辞!”

“慢着!”念福挡在跟前,冷着脸道,“这是我的家,苏先生是我的长辈,这位大爷要在这里料理家事,怎么也不问过主人的意思?”

念福这一发话,下人们再也顾不得得罪苏家亲戚了,团团把苏澄围住,和苏家家丁对峙起来。

苏沛早猜出念福身份了,他原想速战速决,不料这丫头竟是铁了心的要护着苏澄,只得忍气道,“不好意思,忘了通禀一声,我是苏澄长兄,现是来接他回家的,还请郡主行个方便吧。”

“我不走!”苏澄重坐回轮椅上,忿然道,“当年爹把我赶出家门,说只要我还跟男人混在一处,就一辈子不许我进家门。眼下我还是陋习难改,你又何必硬把我带回去,违背爹的誓言?”

“你!”苏沛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爹是真的赶你走吗?他还不是恨铁不成钢?你要是好端端的也就罢了,可你瞧瞧。如今弄成什么样了?我带你回去,让你成亲,是想害你吗?那不是想让你有个后,将来身边有人伺候?你指望旁人。能指望得住吗?”

“那也是我的事!”

“怎么就指望不了?”念福几乎是同时,和苏澄一起吼了起来,“先生将来有我伺候,一辈子都是!”

苏沛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郡主的好意我们苏家心领了。可您又不是他亲生的孩儿,自有爹娘需要孝敬,他这个残废,还是由我们自己家人来伺候吧。”

“不用!我谢谢你的好意。”苏澄抿着唇,倔强而冷硬的道,“反正你今日来接过我,兄弟一场的情份已经尽到了,是我自己不识好歹,不愿跟你回去,将来若有什么。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苏沛给气得直哆嗦,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是亲生的,等你老了,谁管你呀?你能指望他吗?”他伸手将杜川一指,“难道他不会老的?况且你这个样子。又能指望他伺候你几年?”

一直没有出声的杜川静静道,“我活着一天,就伺候他一天。”

念福也气得不轻,可为了苏澄的脸面,强忍着怒火上前道,“苏大伯父,要按你这么说,不是亲生的就都靠不住,那就是亲生的,谁又能保得住个个孝顺?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真摊上个不孝的,又当如何?”

苏沛给他二人气得无语,此时终于赶过来的老太太,颤微微的道,“苏大爷。你担心苏先生的心,大家都明白。可不管怎么担心,有些事总不能强按着牛头喝水的不是?你莫嫌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孙子是苏先生的徒弟,那也是个苦孩子,没爹没娘的。我心里早记挂着一事,原想等到日后再交待,如今既然你在,那就索性说开来吧。”

她微喘了口气,拉着念福道,“这个是我孙子定下的媳妇,我这个做祖母的今儿就在这里作个主,等你们成了亲,就得跟苏先生一块儿过活,拿他当亲爹,孝敬伺候他一辈子。你们可做得到吗?”

念福用力点头,“苏先生于我们有再造之恩,要是不孝,那活该被天打雷劈!”

老太太宽慰的笑了,又望着苏沛道,“要是苏大爷还不放心,等他们日后有了儿子,就给一个姓苏,记在苏先生的名下,这样可好?”

苏澄一顿,苏沛也哽住了。

老太太这话可太有诚意了,世人最重子嗣,自己家的儿子,又不是养不活,哪有随随便便给人的?哪怕还是住在一起,可名分一定,那就大不一样了。

苏家能养出苏澄这么个人物,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不过就算这样的家庭,要找一个好姑娘嫁给苏澄这样名声在外,又双腿残疾的断袖,说到底,也是有些缺德的。

族中过继也不见得有合适的人选,最关键苏澄这个断袖的名声,谁愿意把好好的儿子过继给他,万一跟着他走歪了怎么办?

可如今有了老太太这话,倒不失为个好的解决办法。

苏沛的脸色终于和缓了三分,“老太太这话,当真?”

老太太抖着手,把自己腕子上一只戴了几十年的碧玉镯摘了下来,“就以这个为凭。日后等孩子大了,看什么时候方便,大爷把他接去,认真定个名份。”

君子如玉,拿玉为凭,是最诚恳的承诺。

苏沛犹豫着,想接这个根玉镯,可苏澄冷不丁的道,“不行!欧阳康不过是我的学生,又不是欠了我什么大恩大德,他的儿子,凭什么给我?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就算成了残废,照样有钱有俸禄,这辈子还怕没有人伺候吗?”

“钱归钱,人归人。先生不觉得欠了我们,可我们却觉得欠了先生的。”念福从老太太手里接下那根玉簪,递给苏沛,“就以此为据了。”

第440章 他回不来了

苏沛再看念福一眼,却不伸手接那玉镯,只瞪了苏澄一眼,颇有些气闷的道,“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等你将来后悔了,记得你还姓苏就是!”

他一甩袖子,气鼓鼓的带着人走了。

就算这位大哥脾气不大好,可实在是个好人。或许他们苏家兄弟,就是这么个相爱相杀的节奏?

念福决定不生苏沛的气了,转而想问下苏澄有没有受伤,好拿药来医治。杜川不用问,脸上那么大个巴掌印,欧阳康从前那个御用美容霜是必须要的。

可苏澄却对杜川道,“你走吧。正好今日我也把话说开,你我之间又没名没份,很没必要守着我这么个废人过下去。”

念福微怔,先生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刚想张嘴说话,却听杜川道,“好。”

只一个字,他已经进屋去收拾行李了。

念福傻在当场了,刚刚当着苏沛的面,杜川不还说愿意一辈子照顾苏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虽然是苏澄自己提出来的,可看着人那么干净利落的走掉,他的脸也有些黑。

再看二人一眼,老太太对念福丢个眼色,“你去送送杜先生,这边我再找几个人来伺候先生吧。”

苏澄不置可否的推着轮椅扭头就走,念福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

苏大先生明显是在闹别扭,而杜川想把他晾一晾。

想想也很好理解,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残了。在接受事实之余,难免会意志消沉,感到自卑,紧接着就是自我否定。对身边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愿意面对。想把人赶走,那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念福可不信苏澄离了杜川还能好端端的活下去,都被人伺候了那么多年,两人早象磨合已久的齿轮一样卡死了,眼下抽掉一个。你让另一个怎么动?

等出了门,杜川不让念福送,“你也回去吧,他就拜托你们了。”

念福一惊,怎么听杜川这意思,竟是真要离开?

杜川苦笑,“他赶我走,是有些在气头上,可他那么个骄傲惯了的人,要他天天面对着我。总会让他想起自己的残缺,这样下去,就是别人不说,他也会把自己给逼疯的。倒不如我暂时离开,你们也想法子给他找点事做,让他重新打起精神来。这比什么药都管用。”

他看了念福一眼,有句话想说,到底没说。

要是欧阳康在,跟念福早些成亲,生个孩子,说不定能让苏澄打起精神来。

从前苏大先生背地里时常遗憾遇到欧阳大少太晚了些,学武不成,只能练个皮毛。而他的至高理想,是打造一个能青出于蓝,文武双才的接班人。

从前每每说及此。苏澄总会说等到他们有了孩子,要如何调教,可如今欧阳康还不知何日是归期,这种话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

杜川走了,念福心事重重的上了回家的马车。她倒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跟人商量。可那件事实在太过关系重大,因着沐劭勤身子不好,让她连亲爹都不敢说,难道要告诉苏澄,让他跟着一起想想法子?

“停车,去西市。”忽地,念福在车上下了决心,有些事情躲不过,就干脆去面对吧。看看情况如何,再决定要不要跟寻人帮忙。

如意居。

柴荣亲自把念福迎了进来,过来奉茶的还是施瑞一家。

三人都在猪肘子的喂养下长得白胖许多,尤其是高氏,连原本刻薄的脸颊也丰满起来,看着顺眼许多。不过更顺眼的是他们的神态,再没有从前的暴戾粗野,象是一家受惊过度的兔子,老老实实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连半个眼神都不敢随意乱抛。

念福并不怜悯,恶人还须恶人磨。不是所有的春风都能化雨,有些人就得让人欺着压着,才能学乖。

这是他们一家应得的教训,反正等到一年之期满了,他们也就自由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念福还得谢谢柴荣的这番调教。

等人退下,念福径直开口了,“罗小言呢?”

之前,柴荣悄悄拿给她看的是块黄底绿菊的翡翠,所以念福才会那么震惊,并在瞬间想到,那时跟踪欧阳康的只怕是柴荣的人。

而后来癞皮陈,还有当铺掌柜的失踪多半也跟他脱不了关系,那么,他就极有可能探听到了罗小言的身世,并绑架了他。

柴荣轻轻一笑,伸手给念福倒了杯酒,“我以为,郡主过来,是找我谈些更重要的事情,却不想只是为了个小毛孩子,真是令人难过。”

念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柴荣,老这么装着有意思么?这么喜欢演戏,怎么不去唱戏?”

柴荣抬眼看了她一会儿, “好,那就不装了。”

他忽地轻笑,一抬手自己把那杯酒喝了,然后把酒杯一摔,将横在两人面前的桌子掀开,探手把念福抓到身前,欺身而上,竟是想要轻薄于她!

眼看那带着酒味的小胡子就要贴上自己的唇,念福吓坏了,本能的在指尖燃起火焰,往二人面前一扫。

总算柴荣见机得快,察觉到不对就迅速退开,可饶是如此,他也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伸手一摸,唇上的小胡子已给烧去半边。

“莫非,这也是天遣?”柴荣有些意外,也带了些玩味的笑容。念福没有吓退他,他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强势而炽热,就象是择中猎物的狼。

念福有些惊着了,这个男人,他究竟知道多少?

她有些后悔,刚刚对柴荣用了自己的秘技,此时也不好辩解,只能亮一亮套在小臂上的镯子,企图混淆视听。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袖子里藏了暗器,只要你再对我无礼,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柴荣嗤笑起来,重新坐回念福对面,“行了,你也坐下吧,咱们都别装了,好好谈谈吧。祝四霖是藏得够深的,如果不是你帮我把他挖出来,只怕我一辈子都会以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烧火老头,而不是曾经大名鼎鼎的祝氏菜系的传人。”

他掸掸衣襟,又笑了笑,“要查出这件事,可费了老鼻子的劲了,花了不知多少钱,才打听到原来祝氏有一门控火的绝技,还曾给人当作妖人看待。唔…不如让我来猜猜,他能看上你,并收你为徒,也是因为你能随时随地能放火?”

念福心头一跳,这个柴荣,好生厉害!

“每个师门都有每个师门的秘密,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就算你跟外头人说了,也不见得我和我师父就会被当作妖人。”

柴荣认真看着她,“知道我看上你什么了么?就是你这个不管出了什么事,还能理直气壮不承认的无赖劲儿。接下来,我要是说你在你家发生火灾前后判若两人,无师自通学会那么些厨艺大有可疑,你也是不会承认的,对吧?”

“柴大公子既然知道,那还问个什么?”念福听得暗自心惊,可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丢个嘲讽的小白眼,“再说,您确定看上的是我的无赖,而不是我的郡主身份?”

柴荣再度笑了,“你还真是知我甚深。确实,你若不是嘉善郡主,不是平王府的独生爱女,你就是再会放火,再会做菜,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可你既是皇上宠信的嘉善郡主,又是平王府的独生爱女,还又会放火,又会做菜,我就想要娶你了。”

念福脸一沉,“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柴荣挑了挑眉,嚣张的道,“不过是未婚夫,又不是丈夫,就算是丈夫,可若是我真的想要,便是娶个寡妇又能怎样?”

念福的拳不觉攥紧了,“柴荣,你到底想利用我干嘛?痛快点,给句话吧。”

可柴荣却好整以暇的摇了摇头,“你既不是我媳妇,又没为我生儿育女,死心塌地,那么重要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念福暗暗告诫自己保持冷静,“那你抓了罗小言要干什么?”

柴荣从袖中掏出那块黄底绿菊的玉佩把玩着,“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们家藏着一个前朝皇子想干什么?可别说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要是那样的话,我只好去找个听得懂的人说说了。比如,你家表哥?”

念福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罗小言不过是个孩子,他什么也不懂,连话也不会说,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柴荣一脸无辜,“我做什么了?我那时不是看着四处大乱,才顺手好心的救了他么?这些天还给他吃好的,喝好的,安排了丫鬟小子服侍着他,怎么在郡主眼中,竟是不放过他了?”

念福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起身,“你要是不肯说那就算了,只当我白来了一趟。”

“站住。”柴荣终于收起那副装模作样的表情,说出自己的目的,“心甘情愿嫁给我,或者被迫嫁给我,你选一样吧。”

念福哈地一声笑了,“你以为抓了罗小言,就可以威胁我嫁给你了吗?我虽好心救人,可也没想过把自己搭出去。你想娶我?下辈子吧!”

她转身便往外走,只听柴荣在身后悠悠道,“如果你的未婚夫,他回不来了呢?”

念福猛地转身,眼睛瞪得象要吃人一般,“你什么意思?”

第441章 小心眼

柴荣什么也不肯说了,只如猫捉老鼠般笃定笑道,“过些天,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郡主不妨还是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吧。我保证,欧阳康能做到的,我统统都能做到,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念福挑衅的嗤笑,“那恐怕你得去重新投个胎,从骨子里改起了。”

柴荣脸色一冷,念福拂袖,扭头就走。

平王府。

书房的门刚关上,蕙娘便追来了。

略带生气的道,“你们父女俩又想瞒着我说什么?我就是个外人,家里有什么事都不能告诉我的是不是?”

念福一哽,再看一眼老爹的神色,过去把门关上,拉着老妈在椅上坐下,说话了。

“柴荣抓了罗小言,逼我嫁给他,还说欧阳康回不来了。小言他很有可能是前朝皇子,也有可能是我们沐家的外孙,我的表弟。”

这短短几句话里的信息量是惊人的,蕙娘愣在那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沐劭勤微一思忖,道,“我这就进宫去,欧阳康真要有什么事,皇上不会不知道。至于小言…”

他有些迟疑,是应该向皇上坦白一切,还是应该装作不在意,无视柴荣的威胁?

“他爹,你先别着急,容我想一想。”蕙娘别的还没弄明白,不过看准了一件事,“那个柴荣,是坚决不能嫁的。有一就有二,他能威胁你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嫁给他就跟嫁给赌棍没什么区别。不过小言既是咱们家的孩子,总不能不管。可要是管了,依你们这意思,是不是会惹皇上不高兴?”

正是如此。

念福道。“皇上虽是明君,可小言的身份实在是太让人忌讳了。尤其是现在。”

如果是从前,念福兴许还敢赌一把,看高显会不会放罗小言一条生路。可刚刚出了晋王的大乱子,皇上为了收拾几个儿子,看看他们的真实反应。一直忍了那么些天才出手,这让念福有些不敢赌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就算他再明君,也不定容得下一颗定时炸弹埋在身边吧?如果那时他要处死罗小言,那她们岂不等于害了他?

蕙娘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那要是咱们不管,姓柴的留着小言能干嘛?”

念福霍然色变,她被柴荣一威胁,尤其是说起欧阳康的安危,害得她整颗心火烧火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罗小言是身份敏感,可柴荣扣着他,也是要冒风险的。一旦她不受他的威胁,柴荣还留着他干什么?他那么辛苦才把罗小言抓到手,难道会这么轻易杀了他?

脑子里灵光一闪,念福失声道。“难道他想造反?”

沐劭勤目光沉了沉,“就算不是造反,也必然跟造反有牵连。若是把小言送到叛军手上,那可是大大的值钱。”

思路转个弯,忽地就豁然开朗了。念福立即想到,“就算咱们现在去跟皇上说出实情,可无凭无据的,让皇上怎么相信?娘说得对,爹,您现在不能进宫。以咱家和皇上的情份。尤其是看在苏先生的份上,要是欧阳康真有什么事,应该是皇上来告诉我们才对。”

蕙娘很是赞成,“至于那个姓柴的,他既想娶咱们闺女。肯定是有目的。咱们不理他,他反而要着急。嗳,丫头,你今天见到小言了吗?”

对啊,还没见到罗小言,凭什么相信柴荣那个满嘴谎话的家伙?如果下回再见,能不能想办法把人引出来,伺机搭救?

念福想到的,沐劭勤也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