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福懒得起来看,只问,“怎么回事?”

很快翠蓉问了来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蛮夷,听前头糕饼铺的伙计吹嘘,说他家糕饼入口即化,如何好吃,可买了又不是那样,非闹着让人重做一个能入口即化的给他。人家都肯退货了,他还是不依,这不是不讲道理吗?”

“多大点事啊?”念福皱眉,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洗个热水澡睡觉,不耐烦在这耽搁,一眼瞥见旁边还有一盒今天做剩下的龙须酥,便道,“拿这个给他,让他让路。”

翠蓉对自家郡主的手艺可是信心十足,亲自拿了那酥下去,果然,一口酥就把那闹事的人摆平了。先让他把人都带开,才把剩下的那盒酥给他,重上马车走了。

而当那盒酥连渣子都被舔干净之后,那主子才无比享受的闭目赞道,“这才是入口即化啊!”

好了,酥吃完了,是不是也可以走了?岂止是那糕饼铺的伙计无奈,那人身边的侍卫也很无奈。

当主子的却突然想起件事来,“这酥是哪里买的?我还要吃!”

精致的小盒子只印了一个闲字,笔法飘逸,气韵悠长。

可问那伙计,伙计都说不知京城哪里有个店叫这个名儿的。连接又在街上问了数人,没一人知道的。

当主子的不干了。胖胖的手指头毫不客气的往侍卫长身上一指,“你,负责去给我查出来!”

侍卫长很无语,他也是初来乍到的好不好,让他上哪儿查去?

主子很不满,“美人美人你找不到,难道连盒糕饼也找不到吗?你要是查不出来,我就把你卖给大梁的人贩子,不带你回去了!”

侍卫长听得眼角青筋直跳,强忍着犯上的冲动。道。“主子。就是要查,也得回了驿馆,找官员来查吧?我看方才那户马车排场甚大,应该不是寻常之人。寻常百姓不知,当官的说不定还知道一些。”

那主子这才点头,“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回去!”

身后的侍卫纷纷对侍卫长挑起大拇指,头儿就头儿,果然厉害。刚才半天还劝不动,头儿一出马,立马就搞定了。

更有人暗表忠心,要是你真给主子卖了,我们也会凑钱把你赎回来的。

侍卫长丝毫没有感动。反而青着脸敲了一堆爆栗。

真以为他们是兄弟情深吗?那是因为没他指路,这帮兔崽子根本就回不去!

来的路上要他们记路,一个二个都装白痴。主子不爽要人劝时,一个二人又装木头。他这个侍卫长当得怎么这么命苦?等这回回去他就告老还乡,他不干了!

贺府。

正房太太日常起居的偏厢前。两个丫头垂首默立,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似是入定一般。

一个穿戴不俗的管事媳妇快步进了院子,瞅这情形,顿时训练有素的把脚步放得极轻,到那门前低低问,“这是谁在?”

丫鬟抬头看着来人,福了一福,悄悄比划了八字,那媳妇不再问了,只蹑手蹑脚的往旁边屋里去坐,可经过那窗前时,屋子里的哭声还是隐隐约约透出来。

“…我把丫鬟带回去,他竟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宁可去乡下另聘一个良家女,也再不敢要相府出来的。这日子,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贺夫人叹了口气,满脸的为难与不忍,“这件事确实是咱们家理亏,你女婿年轻气盛,有怨气也是难免。你且多忍耐忍耐吧,等到将来有了孩儿,慢慢就好了。你这月的月事来了吗?”

贺奉娘哭得两眼肿得跟核桃似的,越发伤心了,“前儿就来了,他…他都有几个月没回房睡了。”

贺夫人微惊,“怎么会这样?”

贺奉娘道,“原先他是有两个通房丫鬟的,可我进门之前都打发掉了。我带去的丫鬟他统统不要,自那日后,一直住在书房里,身边只让小厮服侍…”

梅姨娘念了声佛,“还好,还好,亏他能忍能住,暂时还不怕。你多用用心,别怕削面子,不怕拢络不来人。这男人呀…”

“你懂什么?”贺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就是这样才可怕。人家张家也是名门世家,行事自有分寸。他若是存了心要嫌弃八娘,只怕真要抬举个良妾甚至正经侧室回来,到那时,抢在前头生下长子,你让八娘怎么办?”

梅姨娘慌了神,“夫人,那,那得快去叫老爷来呀!”

没用的东西!贺夫人真是懒得跟她说了,“这件事叫老爷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强押着女婿跟奉娘同房?那这场夫妻才算是做到头了。”

贺奉娘猛地抬脸,眼中带着份悲愤与决绝,“母亲,恕女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他,若是夫君真的一辈子都这样了,我宁愿和离!咱们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下贱人家,他张家再好,却也不是咱们低声下气求来的。就算当初瞒着他是咱们不对,可那也是意外,能怪我么?如今闹得这样,成天甩脸子给谁看啊?说句话就往人心窝子里戳,这样钝刀子割肉,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又失声痛哭了起来,惹得梅姨娘也跟着哭,贺夫人听着心里极是难受。

这个女儿虽不是她亲生,却也是她教养大的。因年纪小,嘴巴甜,惯会做爹娘的开心果,未免多疼几分。如今年纪轻轻却遭这样的罪,贺夫人也是真心替她难过。

“好了好了,八娘你就别哭了,要是实在憋得难受,就在家里歇两日,缓缓再回去。让我跟你爹也再商议商议,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好不好?”

贺奉娘含着泪点头,由梅姨娘扶着出去了。

贺夫人揉着太阳穴,心里是毛焦火辣的难受。真是恨极了那个多嘴把事情告诉张同的人!

要不是那人,女儿女婿会生分成这样?要是事情等到贺奉娘有了身孕再闹出来,倒也不怕了。毕竟占着嫡妻的名份,有了孩子,小夫妻也能缓一缓。可如今连个孩子都没有,要是张同那小子真的存了心…

贺夫人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就算以贺宪的位高权重,可贺奉娘出了这等丑事再嫁,只怕也落不着什么好人家了。

等她神色缓和下来,丫鬟才怯怯回报,“侯勇家的来了。”

贺夫人提起精神,“让她进来。”这是办正经事的媳妇,不能耽误。

那之前在隔壁候着的媳妇赶紧过来了,“夫人,我听您的吩咐,去闲园送了礼,还办了一张金卡。不过依着奴婢看,您还是得抽个空,亲自过去看看才是。”

怎么?

侯勇媳妇道,“那地方真是弄得不错,好就不用奴婢说了,关键是这几日试营业,嘉善郡主和贞顺公主请了好些夫人小姐过去走动,听说,就连不大露面的申老大人家的儿媳妇明儿都要去的。”

贺夫人心动了,那位申老大人并不是本朝的大人,而是前朝的大人。但是为官清正,极有名望,家世也好。只是看着前朝腐化,救亡无路,干脆辞官隐居乡里了。

等到本朝新君初立,也曾再三征召这位老大人出仕,奈何统统被拒。但这位申老大人却不是清高得不通世务,他为保名节是再不肯来,可皇上要任命他的子侄入朝为官,他却没有阻拦。虽不显赫,如今却也有好几个不容忽视的当朝要员。

贺宪知道自己冒得太快,所以一直处心积虑想跟申家这样的老牌世家结上姻亲,打些根基。偏偏他家前头几个子女跟申家不是年龄差距太大,就是早有婚约,一直没有机缘。

而这个申家还有个很奇怪的规矩,那就是长得不好看的坚决不结亲。也不知道申家老祖宗受过什么刺激,反正宁可背着以貌取人的骂声,也一定要挑长得漂亮的媳妇女婿。

这样几代基因改善下来,倒是让申家出了大把的俊男美女。长相平平的,说真的,还不太好意思跟人家结亲。

贺宪看来看去,觉得贺淳长得算是能过关了,又打听到申家长房还有个嫡女,虽是比贺淳小了七八岁,但也可以婚配了。贺家留了心,是以贺淳的婚事一拖再拖,就为了等那女孩长大。

如今算来那女孩差不多也是及笄之龄了,贺夫人就忙活开了。可那女孩儿并不在京城,想打听她的品性为人,非得跟在京城的申夫人搭上关系不可。

可那位申夫人是出了名的冷美人,甚少出来应酬,贺夫人费了很多工夫,也才混个脸熟。想进一步说话,却总是没机会。

眼下听说她居然肯赏脸去赴闲园的约,贺夫人就算是再为贺奉娘的事操心,也得亲自过去走一趟了。

第469章 怎么会是她

事关儿子的终生大事,有一个问题就得先搞清楚。

申夫人究竟是冲谁的面子来的?嘉善郡主还是贞顺公主?

这个侯勇媳妇就不得而知了,贺夫人想了想,觉得郡主的可能性更大。贞顺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没看跟申夫人有什么交情,唯有嘉善郡主,出了名的好人缘,虽不知是怎么搭上的线,但她估计多半是她。

想了想,贺夫人吩咐侯勇媳妇,“你先回去歇歇,等晚上郡主回家了,再去平王府一趟,跟郡主说我明儿也去,请她想法子帮我跟申夫人安排在一处说说话。再让厨房把咱家秘制的白露浆,连方子一起给人送去。”

侯勇媳妇一惊,“那白露浆可是老爷好不容易寻来的方子,咱家厨房压箱底的东西,这就送人了?要不夫人换件首饰什么的吧。”

贺夫人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当嘉善郡主是几件首饰就能打发的吗?平王府还能短得了这个?这送礼就得投其所好,郡主就只爱捣鼓点吃的,听我的,没错。”

等到贺宪下朝回来,贺夫人便把此事告诉了他。

贺宪听得点头,“不过一个调味浆,我也是当年修道时从别的道友处偶然所得,咱们家又不指着那个赚钱,送给郡主倒是个人情。不过你可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给张同的吗?”

贺夫人听得一愣,“老爷查出来了?”

贺宪冷笑,“我早打了招呼,居然还有人敢阳奉阴违,要是不把这个找出来,我这丞相当得还稳当吗?只是没想到啊,查来查去的,你猜我查出谁了?”

听他那语气,贺夫人忽地意会。“莫非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正是。”贺宪隐现怒容,“真是最毒妇人心,她被咱们摆了一道。就去祸害八娘。可怜堂堂的丞相千金,正正经经一个乡君,如今却被她害得家宅不宁,这小妮子倒也真有几分胆量!”

贺夫人赫然色变,“是淞哥儿那个媳妇?她好大的胆子!”

接下来的事情贺宪就不管了,既然这贼在内宅之中,相信夫人可以摆平,他只交待一句,“淞哥儿是个懂事的,你注意不要伤到他的颜面。至于八娘。唉,是我误了她,也罢!”

他咬了咬牙,“待我寻个机会去跟张同谈一谈,他要实在膈应。和离便和离!回头给奉娘寻个远离京城,老实本分的好人家,也未尝过不下去。”

事情闹到这样,就算勉强在一起,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反正没孩子,要分开也没那么多牵挂,贺夫人也是不想看到贺奉娘成天以泪洗面的模样。于是也就不再多劝了。

只是有些事,不必慌着处理,先如常料理完了家事,她会给那小贱人好看!

掌灯后,去平王府的侯勇媳妇回来了,告诉贺夫人。“郡主收了那白露浆,很是高兴,让奴婢转告夫人,明日必会帮忙照应。这里还有一罐郡主亲自做的甜点,叫珍珠甘露。说是请您和老爷尝尝鲜的。”

贺夫人瞧那汤羹别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舀了一碗来尝,里面有奶味,有水果味,还有些珍珠样半透明的小圆子,咬在嘴里q弹无比,很是有趣。

忙添了一碗给贺宪送去,他吃了一口就笑了,“这样的甜点,八娘肯定爱吃,你给她送去,顺便宽宽她的心。”

贺夫人看他心情好转,不免打趣起来,“老爷就是偏心,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那丫头。”

贺宪笑道,“是是是,为夫错了,应该是请夫人和她一起享用才是。”

贺夫人一笑,“我都这把年纪了,晚上甜食吃多了不好,还是给她吧。”

侯勇媳妇却道,“夫人放心,来前郡主特意交待过的,这甜汤糖份不高,大半是兑的蜂蜜,纵是晚上吃了,也不必担心会发福的。奴婢去的时候,瞧见她家几个老人家都吃得很香甜呢。”

嗬,还有这样好事?那贺夫人倒是要好好尝尝了。唤上丫鬟,拎上甜汤,就去找贺奉娘了。

作为家中最娇宠的小女儿,贺奉娘就是出嫁了,她原先的院子还是保留得好好的。贺夫人带着丫鬟行至门外,这边负责打扫的粗使丫鬟忙跟她见礼。

贺夫人摆了摆手,瞧见几个不是这里的丫鬟,问,“这是谁来了?”

丫鬟道,“是淞大奶奶。”

贺夫人一听,顿时勾起一抹冷笑,摆手让下人都别吱声,悄无声息的进了里层,站在闺房外,听里头说话。

“…妹妹你就是太好性子了,才给姑爷欺负成这样。要依我说,索性闹将起来,看他怕不怕丢人。”

“怎么闹?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这一闹,岂不名声更坏?”

“妹妹你这就不懂了吧?他就是吃准了你爱面子,才故意这么冷落你。你要是敢豁出去,他要再不回房,你就说干脆当着全京城把此事撕掳开来,他必然畏惧,到时不就乖乖听话了?”

“这样…不大好吧?万一他也豁出去了不理呢?”

“那怕什么?反正妹妹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歪,到时还有我替你作证呢!”

贺夫人听得心火直冒,一把掀开帘子冲进去,对着康洁蓉一连打了三个大耳刮子。

康洁蓉给打懵了,贺奉娘也吓了一跳,慌得一下站起来,“母亲…”

贺夫人还不解恨,又抬手打了康洁蓉一个耳光,直打得她左半边脸高高肿起,才道,“八娘,你可知道,就是这个小贱人,把你的事情告诉你女婿的!”

贺奉娘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康洁蓉。

她一直对自己很好啊,还总是替她说话,为她着想,怎么会是她?

贺夫人冷着脸盯着康洁蓉,“她方才要你去闹,你真当是什么好心?要是你真那么做了,那才真是把整个贺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万一有人听到风声追查起来,连你爹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张家那样的,纵是一时低头,日后也必想法抹去你这耻辱!”

贺奉娘激灵灵打个冷战,忽地想起曾听出嫁的姐姐说起,夫家有个婶婶就是因为不懂事的,喜欢闹腾,有一天就莫名其妙的突然不见了。说外说是送她去养病了,可事实如何,谁都不敢打听。要是她方才信了康洁蓉的话,跑去一闹,张家的人也这么对她怎么办?

再看向康洁蓉,她象看见毒蛇一般,又退了两步。

康洁蓉心中又慌又急,又怕又恨,她想辩解,可脸上委实疼得厉害,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贺奉娘慢慢回过味来,忽地也冲上去,十指尖尖,对着她就没头没脑的撕打开来。

“我知道了!你这贱人,之前就打着主意要拿我的事威胁我家对不对?爹娘安排你嫁了淞哥,你心里不满,就想害我对不对?”

贺夫人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不算太笨,总算是想明白了。

女子无不珍爱容颜,康洁蓉接连被狠抓了几下,已经见血,也激起狠性,把贺奉娘死命推开。

“对!就是我故意的又怎样?那也是你们家骗婚在先!别说什么误会之类的鬼话了,你们家明明知道我想嫁的是贺淳,却偏偏让我嫁给那个矮锉子,你要怪,就怪你的爹娘!”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贺夫人望着她,笑得极冷,“可你也不想想,你凭什么嫁给我的淳儿?要不是你一开始就存了这样歹毒的念头,我家至于出此下策么?淞儿就算比不上淳儿生得好,却也不算埋没你吧?要不是看在平王府份上,就凭你这乡下丫头,能进得了贺府?原以为你嫁了进来,会老实认命,好好过日子,倒是小瞧你了。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客气了。来人啊!”

“你想干什么?”康洁蓉拼命往后缩去,“你可别乱来啊,你要敢对我怎样,我就把你家的事全抖落出去。你关不住我的,一旦太后娘娘想起我,看你们怎么交待?”

贺夫人嗤笑,根本不搭理她,指挥着粗使婆子把康洁蓉拿住,拿团破布把她的嘴给堵了起来。

然后悠悠道,“春天到了,时气不好,得时疫的人也特别多。要是太后娘娘知道你得了这种病,还想见你吗?当然,咱们贺府有头有脸,一个少奶奶得了时疫也没什么,总会治好的。可怕的就是这位少奶奶从此缠绵病榻,一两年后又得个痨病什么的,那可就难办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咱们贺府一定会好好养着你,一点委屈都不让你受。”

康洁蓉目眦欲裂,却唔唔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任人拖回房去。

贺夫人回身拍拍奉娘,让丫鬟把甜汤奉上,“好好保重自个儿,万事都有我和你爹呢。”

她到底是无福消受这碗甜汤,又去找贺淞商议了。

没想到贺淞早有打算,“这女人心术不正,她若生下嫡子女,日后必定祸害家门。所以我心里倒是有个打算…”

第470章 想吃都没得吃

“娶妻当娶贤,我不在意家世差点,只要人好便可…先收作二房,亦可主事理家,也看看她的品性。等将来孩子大了,需要名份了,正妻亡故,再把侧室扶正,儿女自然就能记入嫡出。到时多少年过去,不论什么事情,也该风平浪静了。”

贺淞说完他的一番打算,贺夫人听得心甚宽慰。

可到底觉得对不起他,先在府上丫鬟里,挑了两个好的给贺淞收房,然后认真留心起他的续娶之事。

至于康洁蓉,从这一晚开始,就“病”倒了。

饮食一律以清淡的清粥小菜为主,汤药却日日必不可少。康洁蓉终于知道,真正的吃苦是个什么滋味了。

平王府。

天色已晚,念福还在厨房里忙活。

幸好平王府财大气粗,就是这个点,郡主一声令下说要五对猪手,立即给她弄来了十只。

洗净氽水后,去臊斩成大块,放了些花生黄豆清水煮至断生,全部捞了起来。用网兜装着,念福亲自将这一兜猪手浸在了屋后潺潺流动的清溪里。

外面再加个细细的铁笼子,并嘱咐守夜的下人仔细看管,别让老鼠什么的爬过来了。就算笼子它们爬不进去,要是留两粒老鼠屎什么的,也够恶心的。

姚诗意不解,“郡主把这猪手泡在水里是做什么?”

念福神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明天早上把它捞出来,我来做。那猪脚汤就明天早上拿来下面线吧,你做可以吗?那个面线的做法我教过你的,还记得不?”

“可以的,我记得。那吃面的配菜准备什么?”

“一大早的要清淡些,这汤已经很淳厚了,你就按照咱们吃凉面的做法配些小菜即可。嗳。对了,我刚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念福看着那些洗净切好的红白萝卜,还有黄瓜菜头等等东西。口水就开始流了。哼着歌儿,把这些材料放进干净坛子里,再搁上糖、茱萸等等配料,唯一美中不足是没有辣椒,摇着头,打开贺府送来的白露浆,深吸一口气。

那酸不溜秋的气味,熏得姚诗意只觉得牙都倒了。偏偏念福享受无比。一气抽了半瓶子下去,把坛子盖好,边上注了水。慎重交给姚诗意,“一定要收好了,明早就捡一碟出来配面线吃。中午和晚上我若没回来,你就给我送到闲园来,我得尝尝这些味道的变化。”

好。姚诗意认真记下。却又疑惑,“这泡菜不都得泡好些天才出味的吗?怎么用了贺府的这个,一天就能得?”

念福冲她眨眨眼,重复扔了句,“到时你就知道了。”

要是告诉这丫头,贺府的白露浆其实就是她遍寻不获的白醋,估计她也理解不了的吧?

有了白醋。她能多做多少好菜啊?

今晚的泡菜,还有浸在溪水里的猪手,到明天就能变成白云猪手啦!

哦哦,土豪的日子就是好,从前她做这道菜,只能拿凉水一遍遍的换了浸。可怎么也做不出那个正宗的颜色和味道,可眼下她家就有片湖,还怕浸水出雪白透亮的猪手吗?

感谢贺夫人,感谢贺大人,更感谢那个提炼出白醋的道士。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她曾经听说过,白醋似乎是在酿酒的过程中,发生再次质变而产生的,那个酿醋的始姐据说还是杜康的儿子。只是后来念福请教了师父和杜川,都表示对此毫无头绪。

念福的化学不好,原以为这辈子跟白醋无缘了了,没想到贺家给了她一个惊喜。就冲着这个,拉拢她跟申夫人,不在话下。

人情往来么?不就是在这么拉拉扯扯中产生的?反正她只提供一个二人会面的机会,能不能发展出奸情,就各凭本事了。

而此时,在京城驿站里,某位国主正在对着他的侍卫长闹脾气。

“你要找不出那个做糕的人,孤就不吃饭。孤,孤我饿死算了!”

侍卫长看看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很不厚道的想,这样的体型饿到死,应该也得比常人多几天吧?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看他走神,国主悲愤了。连绳命都拿来威胁人,也不奏效了吗?

“国主,不是我不打听,而是这个叫做闲的地方没人知道啊。”

“那你就不能去打听打听这个闲字是谁写的?他们汉人不是都会看字辨人么?”

好吧,侍卫长什么也不说的再度出门了。

国主幽怨的看一眼他的背影,吩咐,“给孤上菜!孤说了不吃饭就是不吃饭,我只吃菜。”

走到门口的侍卫长闻听此言,虎躯一震,更加坚定了回去就离职的决心。

春雨沙沙,细细密密的在半空中交织出一张温柔而多情的网。笼着翻飞的燕子,也笼着农人的希望。

仁寿宫。

蕙娘又来请安了,“因念福那孩子弄了个园子,明日一号开业,要去给她捧个场,故此提前一天来瞧瞧太后。这春日时气不好,早晚可得多添件衣裳,小心着凉。”

沐太后瞥她一眼,颇感无趣。

念福做什么她没兴趣,蕙娘让她感觉更无趣。俩宫女送进平王府,竟是连个小水花也没激起半分。蕙娘果真有好好的待人家,还安排在房中伺候了,这让她还能怎么样?关心弟弟每日的床上生活?那也太过分了。

不痛不痒的敷衍两句,沐太后不想跟这么无趣的人浪费口舌,正想打发她回去,寿宁来了。

见着小孙女,沐太后终于有点笑意了,“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寿宁又给蕙娘见了礼,才道,“我昨儿到闲园,得了好些点心,想带来给皇祖母、母后,还有母妃和小弟弟小妹妹尝尝,就跑来了。皇祖母您看,这些点心漂亮吧?”

看她捧着一盒子琳琅满目的点心,一副我很乖,求表扬的样子,沐太后笑了,才想赞上几句,尝尝那点心,蕙娘笑道,“公主不必费心了,太后是不吃我家东西的。皇后、贵妃那儿你小姑姑早送过了,你那十四弟和长乐还小呢,可吃不得这些。”

沐太后脸上笑容一僵,寿宁更加错愕,“皇祖母不吃小姑姑做的点心吗?真的很好吃的。”

蕙娘似笑非笑睨了沐太后一眼,一本正经的道,“太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哪里还在乎这个?公主自己留着吃吧,别让你小姑姑献丑了。”

沐太后嘴角暗自抽了抽,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拿帕子抵在鼻前轻咳了一声,道,“是啊,寿宁你自己拿着吃的,哀家吃惯了宫里的口味,吃不惯外头的东西。”

“这样啊,”寿宁大失所望的捧着盒子走到一旁的凳子上放下,却又不甘心的认真道,“可是小姑姑做得真的好好吃哦,比宫里的好吃多了。您看这个龙须酥,咬一口下去,进到嘴里就化了。”

她一面说,还一面示范性的把那颗盘成雪白小金鱼,点缀了红眼睛模样的漂亮酥点吃了下去,听着那细微的咯嚓声,再看那被咬开的断面层层叠叠,显是酥松绵软之极。

沐太后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强自撑着面皮道,“哀家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

“那这个呢?”寿宁又拿起一块巴掌大的金黄小圆饼,“这个是芝麻葱花小油饼是咸的,可香呢,我昨天一口气吃了一盘子呢。”

这是念福按之前猪油饼的做法的升级版,出人意料的受欢迎。

好多上了年纪的不爱甜的,都爱这个。只是从前那名儿太俗,怕这些太太小姐听到猪油都怕,所以特意改了名。

闻着那股芝麻香气,沐太后有点坐不住了,“好了好了,寿宁你的心意皇祖母知道了,你自己拿回去吃吧,祖母就不留你了。还有平王妃,你也回去吧。”

蕙娘忍笑道,“那臣妾就不打扰了。寿宁,我们走吧。”

可寿宁还想帮忙推销,“可是这里还有桃花糕,吃了脸上能美美的,那个山芋薏仁糕,说是能又能瘦又能白的,还有…”

沐太后听不下去了,转身走了。只有那悄悄滚动的喉结,表示主人的心意。

死丫头,没事做那么多的好吃的干什么?

那一边,蕙娘带着懵懵懂懂的寿宁退下,还格外叮嘱她,“回头千万别让太后瞧见闲园的点心,她不大喜欢你小姑姑,看着那些点心也会生气的。”

哼,谁叫太后从前把她闺女特意做的点心全拿去喂鱼了?合着以为她不知道?她在宫中也是有眼线的。以后想吃,都不给你吃了!

单纯的寿宁信了蕙娘的话,还迅速把消息在后宫散播开来,及至沐太后想去别人那儿蹭一蹭据说“很好吃很好吃”的闲园点心也不得。

还是善音瞧出她那小心思了,故意说自己想吃,打发人悄悄去买,可回来的人却道,“那闲园的点心概不外卖,只有去的会员才能吃到,不是金卡会员还点不了东西,得碰到什么吃什么。”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沐太后气得暗暗诅咒那个破园子快点倒闭,可光是试运营的几天,人家的生意却已经有订到下半年去的了。

第471章 猜对了

闲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