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是早就想好要绑架自己了。所谓谈判,不过是场作戏。

饶自己千算万算,还是忘了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整个灵州官员都被他拖下水了。

看这月牙湖广阔湖面,除了他们两条船,竟是没有其他船只靠近。自己原以为在光天化日之下,柴荣必不敢动手用强,如今看来,却是她失策了。

念福脑中急转,想着脱身之策时。湖面上忽地传来异动。

在离他们不远,渔民安放在那里,用以堆积水草的木筏忽地裂开,如小山高的水草后面,驶出二十多艘轻快小艇。艇上站满了手执弓弩的士兵,迅速把柴荣团团围住。

直到最后的一艘小艇驶出,看那船头立着的一位俊美公子,念福忽觉眼窝微热,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欧阳康却半眼也不看她,只面沉似水的望着柴荣,道出二字。“不能。”

这句话,显然是回答柴荣之前那句。

柴荣瞳仁一缩,不知为何,首先注意到的,却是欧阳康身上那件和念福显然出自同一匹料子的秋香色长衫,还有石绿色的裤子。仔细看。二人衣裳上的纹饰都是相互呼应。

心中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羡慕和妒忌,他定了定神,忽地笑了,“真想不到,郡主你千挑万选的夫婿竟是这样薄情。此时,你可曾后悔?”

念福没有说话,只听欧阳康淡淡道,“你方才说,他要杀了罗小言,你会为罗小言报仇。若今日你命丧于此,我会让他替你偿命,然后,下去陪你。”

柴荣笑不出来了。

这两口子是疯子还是傻子?怎么一个比一个绝情,一个比一个狠心?

“欧阳康,你真的敢杀我么?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欧阳康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我只知道,你要动我媳妇一根头发,我就要你偿命。你有多厉害,你们柴家有多么了不得,下去跟阎王老子说。你如果想拿我媳妇威胁我放手灵州茶税一事,还不如想想要怎么填起这个空档。或许我还能在回京之后,在皇上面前替灵州官员美言几句。”

柴荣从来不知道,原来欧阳康还有这样的好口才。他要存心气起人来,真是能把人气得吐血!

不过,他确实捏住了柴荣的七寸。

再怎样的英雄豪杰,无一例外的,怕死。要是连命都没了,柴家那些宏图伟业,谁去完成?

看欧阳康一脸的决绝,柴荣毫不怀疑,他要真敢对念福怎样,这小白脸真能跟他玩命!他有再多的武林高手又怎样?只要有一枝箭射准了,自己的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忍了几忍,柴荣劝自己咽下这口气,“既然驸马有这番美意,怎不早说?害得咱们在这儿大动干戈的,也不怕吓着郡主。”

他重笑得云淡风清,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他一个眼色,那些拿刀抵着念福的黑衣死士们便同时收了刀,转身跃回他的船上,只是依然摆出防守之姿。

念福松了口气,玉葱玉椒上前扶她,念福摇头示意不用,望柴荣道,“你走可以,把罗小言还来!”

第507章 恶人

柴荣看看岿然不动,明显是支持妻子的欧阳康,唇边忽勾起抹浅笑,“二位不会以为我来赴约,就这么点小手段吧?”

他忽地抬手一扬,手下便射出一枚冲天炮,未过片刻,就见仙源镇中,沐家所居的客栈方向也有一枚冲天炮飞向半空炸响。

这不可能是巧合。

柴荣难得坦诚了一回,“真要鱼死网破,大家都落不着好,还是就这样吧,告辞。”

念福再看欧阳康一眼,没了法子。

只是在柴荣快到岸时,手下忽地发现一事,“糟了,那孩子呢?”

早关起的舱板下,哪里还有罗小言的踪影?只有一截被刀子割断的绳索,提醒是有人蓄意营救。

柴荣今日连番受挫,恨恨的一脚就踹在那手下腿上,“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留你何用?”

手下不敢反抗,柴荣等泄了火,又开始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欧阳康这个架式,怕是茶税一事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那么他也必须想个妥善之策才行。

对了,银子!欧阳康不说要他想法填起茶税亏空么?那他给他银子就是!

柴荣也不知想到什么,竟是越想越得意,脸上又露出那抹招牌笑意。

客栈。

回来已经有些时候了,可欧阳康半字都没有跟念福说过。

他生气了。

念福知道,今天的事。欧阳康确实有生气的理由。

那时候,要不是他的及时出现,只怕自己已经给柴荣绑走了。可是,他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吧?

就是杀人犯还允许喊个冤呢,他这样不理不睬的打冷战,算什么意思?

蕙娘看出女儿女婿闹别扭了,“这是怎么了?”

沐劭勤把她拦下了,“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你把我的行李打点好了么?”

蕙娘瞬间被他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依依不舍的道。“真要我们先走啊?”

沐劭勤温和笑了笑,跟哄女儿似的口气,“乖,听话。我们要做正经事呢。带着你们倒没什么。可带着这些丫鬟婆子怎么能行?”

这话避重就轻。很得蕙娘的心。

不是她拖累了相公,而是那些丫鬟婆子。身为主母,带她们离开也是自己的责任。所以蕙娘虽然不舍,但也给沐劭勤说服,同意和女儿先走了。

“你的行李我都打点好了,这边是衣裳,那边是药材,你到时记得让女婿给你弄。”蕙娘说着,忽又发起愁来,“你说那孩子晚上睡觉不老实,可要不是他在跟前服侍,旁人我哪里放心?”

咳咳,欧阳康可不知道,当初为了把蕙娘哄回来,老丈人可是在丈母娘面前,捏造了他的一点小谣言。

沐劭勤一脸自如的道,“你要不放心,我让他在门外侍候就是,近前再加个小厮也就是了。”

蕙娘听得点头,“要不,跟女婿说,让墨云过来服侍吧。那孩子最实诚了,又忠厚老实,从前服侍祝师父,他也是极称赞的。”

沐劭勤一笑,“你安排就是。”

不过既说起要走,蕙娘未免又叹了口气,抱怨起女儿女婿来,“这都要走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闹脾气,真是没长大!”

沐劭勤暗自摇头,却顺着她的话道,“那你就去劝劝女儿吧。”

“好咧。”蕙娘眼睛一亮,顿时扔下相公走了。

沐劭勤心中微有醋意,女生外向,向的可不仅仅是相公。

儿女才是眼前的冤,前世的债,一点不好就心心念念着,这当娘的,可比当人媳妇的要尽心多了。

只是蕙娘满心牵挂的跑去,却给念福又赶了回来。

“我们没事,娘你就别瞎操心了。”

蕙娘急道,“什么没事?两人都不说话了,明显不对劲,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虽是一片好意,可念福本就心情不好,听得越加心烦,“娘,我都这么大了,这些事您让我自己来处理行不行?又不是小孩儿打架,要人来评个是非黑白,你能不能也给我点自由?”

蕙娘气结,“合着我这还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行行行,我给你那啥油?管你是啥,你自己去过吧,过不来,也别找我哭!”

她气呼呼的走了,剩下念福心情更糟。

本来没什么事的,怎么如今弄得反倒真象有事了?

她的心里也未免怨上欧阳康了,要是他肯好好听自己解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于是,等到欧阳康不知忙啥忙回来了,想找媳妇认真谈谈今日之事,却吃了个闭门羹。

“明儿就要走了,我想早点休息。”

欧阳康心里顿时也怄上气了。

不谈就不谈,谁稀罕!赌气连床也不回,竟是在外间就歇下了。你不是要好好歇着么?让你一人睡大床!

其实欧阳康不是不明白念福独自去见柴荣的用心,可当他看到柴荣拿刀架在念福脖子上的时候,那一刻的担心与焦急,谁能明白?

退一步来说,他若疏忽了这条消息,没亲自带着那么些人提前跑去埋伏,如果念福出了事,便是不死,给柴荣绑架了,那现在的情况谁敢想象?

所以欧阳康生气了,他也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生气。

他生气不是要对念福发脾气,他是要通过此事让念福深刻反省。

以后超出你能力范围内的事别干,过分阴险狡诈的人别去招惹。就是你不惹人家,人家惹上你了,赶紧回来跟你男人说,别自己一个人傻乎乎的跑去。弄出事来可没有后悔药吃的。

可眼下看看,自家媳妇拒不认错不说,还对他发起了脾气,实在是岂有此理!

欧阳康睡前还决定这次无论如何绝不会轻易原谅念福,可等他一觉起来,瞧着媳妇不施粉黛,明显没睡好,无精打采的小可怜样儿时,顿时心口一闷,昨天那火气已经下去一大半了。

想想要不还是原谅她算了。自己可是男人。又是君子,应该胸襟广阔一点,别那么小鸡肚肠的斤斤计较。所以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先开个口。把话说开算了。

未料此时童朝仪忽地匆匆来报。“郡马。您快出来一下。”

欧阳康顿时脸色变了,童朝仪是十几岁就跟着高显出来打江山的老人了,现如今已三十多岁。可办事更加老练周全,否则高显也不会把舅舅一家交给他护卫。

若不是十万火急,童朝仪怎么也不会一大早的闯到他们房间来,这必定是出了大事。

欧阳康跟他出来,“到底怎么了?”

童朝仪附耳上前说了几句,欧阳康眸光一沉,愣了足有五六秒的时间才咬牙道,“好一招以毒攻毒!”

可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可童朝仪却觉得这四个字形容得太贴切了,当然欧阳康的毒是好毒,那伙人出的是坏毒。

再转头看念福一眼,欧阳康知道没时间去谈心了,只能交待一声,“童大人,麻烦你护送王妃和郡主一程,我先去料理此事。”

童朝仪点头,忙让人跟了他出去,自护卫着念福母女离开。

这又是怎么了?

念福心里象按着个闷葫芦,想问又不好问,心里未免也有些后悔。

欧阳康再怎么跟她发脾气,也是关心她才会如此。说来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昨天真就危险了。好容易平安度过一劫了,两人不说拍手相庆,起码也别闹别扭啊,这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么?

那个柴荣,他还抓了罗小言呢,二人不商议着怎么办正事,反倒为了那点子小别扭闹不痛快,有意义么?

念福其实早想好了,只要欧阳康过来跟她打声招呼,她就跟人认错和解。可眼下却是来不及了,车已备好,要送她们母女上路了。

想了想,念福把首饰盒里一只镂空核桃玉吊坠的耳环拿了出来,让人交给欧阳康。这才依依不舍的跟老爹告别,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等妻女离开,沐劭勤脸色一正,问童朝仪,“到底怎么了?”

童朝仪不敢隐瞒,“是仙源县的知县,一早使人来说,这些年的茶税有亏空,他不敢擅专,让郡马爷去对账。”

沐劭勤神色一紧,“莫非他有银子补足这亏空?”否则哪个官员敢说这个话?

童朝仪道,“正是如此,是以郡马才立即赶去了。王爷,您说万一他们真的把亏空补足,咱们怎么办?”

之前虽是要查他们的亏空,可这样痛快的给银子,确实也让人不安。

不往复杂里说,光是给来这些银子,要怎么拖回京城去?就靠自己手下那几百个侍卫,这千里迢迢的,童朝仪可不敢打这个包票。

沐劭勤端坐在那儿,思忖一时,叹道,“只怕这仙源县才只是开个头,用不了多久,其他的茶乡都要闻风而动了。”

会吗?童朝仪瞪大眼睛,“那能换银票的吗?”

沐劭勤循声睨他一眼,“若他们全倾注了官锭送来,如何送去换银票?况且这灵州地界,有哪家钱庄会接这样的生意?”

不幸被沐劭勤言中了。

当天下午,就有周边县市来报,愿意补足历年积欠的税银。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因为前朝历来如此,所以就算新朝始立,大家怕让茶农们感到不安,只好因循守旧,想廉正也廉正不起来。不过大家都还是很清廉的,对皇上也很忠心,这些税银并没有私吞,全拿去造福本地百姓了。

眼下大家愿意把亏空的税银补上,还请平王翁婿你们高抬贵手,不要毁了仙源山茶叶的名声,也放过千千万万的灵州茶农吧。

见过会倒打一耙的,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平王翁婿瞬间,成恶人了。

第508章 这帮子混球

灵州刺史府衙。

一匹快马奔至角门处,还不及停稳,来人就甩镫跳下,满头大汗的往里冲。角门的衙役刚想大骂,可一看他亮出的腰牌,立即点头哈腰赔上笑脸。

那人气都没喘匀,也不说话,只往前一指,便有人会意的把他往书房带去。

到了门前,才回禀一句,“人来了。”

里面立即就道,“快传!”

那人进去,捧出一封信,师爷手疾眼快的接过,往灵州刺史张苍面前一递,等他看完,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师爷见状把来人打发下去歇息,笑着恭维,“大人这回可放心了?卑职早就说过,大人吉人天相,命带富贵,区区小事,不足为惧。”

张苍笑着把信递给他,“这回真亏得柴荣,居然想出这样的计策。眼下十七个茶乡,二十万两白银都送到仙源乡去了。本官倒要看看,平王和他的好女婿到底要怎么收下这份大礼。”

师爷看了信后,也自笑道,“他们也是小心,还全铸成了五十两一锭的官银。就靠他们剩下那一百多号人,就算再加上马,一个人光是扛,就得扛上千两的银子。从那里到京城,千里迢迢,别说遇着点意外,就是让他们顺顺当当的走,也不怕把腰闪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苍眼露得意,面上却重又端起为官者的老成持重,“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京城可一直没有消息,说皇上允了平王和欧阳康来查茶税一事。眼下之事,不过是平王偶然动了兴致,和乡人斗了一回茶,他人金贵,看不起乡下东西,说几句难听话也是有的。而各乡的百姓不愿毁了灵州茶叶的名声,主动补齐了茶税。求平王高抬贵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师爷会意的接过话道,“到时说清楚了,不过是误会一场,也就相安无事了。只是往后皇上再想派谁出来。还请多斟酌斟酌。大人,那要不要卑职先草拟一封奏折,到时让贺相往上递一递?”

张苍跟笑眯了眼的老狐狸似的,“措词小心些,别伤了皇上颜面,点到为止。”

师爷知是允了,忙去耍笔杆子,而张苍也起身往内宅而去。

担惊受怕了好些天,今儿终于能放心去听听小曲了。

阿鹂唱得虽好,毕竟来了好几年。失了新意,倒是柴荣新送来的那对孩子,可人得很,亟需调教,得好生调教。

至于仙源县的烂摊子。就等着平王翁婿去头疼吧。

近日,仙源县多了一道奇景。

扒上县衙不高的墙头,就能看到院子里堆得整整齐齐,摞得方方正正的一院子银子。

五十两一锭,横成排,竖成列,极是好数。稍懂些算术的人都算出来了,大概有二十余万两。如果准确一点来说,是二十四万三千八百五十两,一共有四千八百七十七块。

童朝仪要疯了。

才看到围墙边又冒出一个人头,顿时厉声道,“下去!”

原本后面还有一句更威风的。敢觊觎官银者格杀勿论!可这些天话说多了,嗓子早就哑了,既吼不出气势,百姓也不怕,只能省了。直接拿明晃晃的刀指过去。

其实那百姓也就看一眼稀奇而已,吐吐舌头,下去了。

童朝仪铁青着脸一转头,就见当地县衙的差役们从对面窗户里,幸灾乐祸的悄悄看着他和他和兄弟们,然后齐齐转头装死。

童朝仪恨得牙关几乎咬出血来。

这帮子混球!

说税银已上交就不关他们的事,半点干系也不肯担。要不是欧阳康据理力争,连县衙的露天院子也不肯借他们存放。到时这么大笔银子,他们该怎么办?

自收银子的那天起,童朝仪和一百多个兄弟都没睡个囫囵觉了。个个神经紧绷,风声鹤唳,听到一点动静都瞪起眼睛跟蛤蟆似的。

看看这一个二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童朝仪心疼,可更加愤怒!

明明就是该给皇上的银子,这帮兔崽子非但不交,还这样拿来膈应人。等到回了京城,看他怎么向皇上告状!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回到京城。

再看一眼身后那四千八百多个大银锭子,童朝仪从未这样痛恨过钱太多。这么多的银子,到底要怎么带回去?

同样的问题,更加沉重的压在欧阳康和沐劭勤的心头。

童朝仪有多少天没睡好觉,这对翁婿俩也是如此。

要是蕙娘和念福此时回来,就会发现,她们的相公,就这短短的几天工夫,已经惊人的瘦了一大圈。更加惊人的是表情,跟亲生父子似的,同样的愁眉不展,恼火得茶饭不思。

到底没跟念福母女碰上的小邹大夫,瞅一眼二人嘴边急得打起的燎泡,叹了口气,去安排午饭了。眼下人少事多,他这个大夫还得身兼半个管家之责。

童朝仪那边干的是体力活,需要体力,必须吃白米馒头加足够的肉,还得上点膘的,干活才有劲。

平王翁婿俩干的虽是脑力活,却也一样辛苦,但如今却只能喝粥,再搁点绿豆,好败败火。

唉,这大秋天的,本不该吃这个,于养生不利。可现如今,谁还有本事跟嘉善郡主似的,折腾出又好吃又跟时气搭配的菜式?

可墨云听说要给他家主子吃绿豆粥,不干了。

“我们少爷顶不爱吃那个,绿豆汤还行,粥不喜欢。再说王爷的身子虚,从前郡主只给他发绿豆芽吃,也不吃那个的。”

小邹大夫无力的望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墨云想了想,“鱼片粥行么?王爷和大少爷都爱吃的。”

小邹大人一根手指指着他,“你要会做,我没意见。只要不是发性的鱼,都可以。不过记得把刺挑干净,你们家两个主子估计现在都不会挑刺了。”

墨云有点为难,现在大家都忙,谁有工夫挑刺?就是客栈的伙计也有自己的事干。不可能帮忙来挑鱼刺。不过再一想,他有主意了。问过当地一种两寸来长的小鱼可以,墨云去忙活了。

小邹大夫摇着头走开,回房却也开始忧国忧民起来。那么大笔银子。到底该怎么办?

欧阳康这几天,想这个问题想得头发都一把一把的掉。

能想的办法他跟老丈人几乎都想过了,可没一个现实的。

请求皇上援助?来去太费工夫。

去外省调兵来押送?出京时皇上只给了尚方宝剑,可没给虎符。再说调动兵马风险太大,要是为这二十万两银子又闹出事来,更不好收场。

干脆租了马车自行上路?呵呵,不好意思,整个仙源县周边都没人愿接他们的生意。风险太大,谁都怕打劫啊!

欧阳康倒是想过,皇上不是允许他贪污了吗?他干脆把这笔银子拉回怀安老家去!回头回了京城。拿自家的贵重之物抵给皇上就是。

可这主意才出口,就得到了老丈人一个淡淡的眼神。然后,欧阳康也觉得自己蠢透了。

且不说皇上会不会同意这主意,就算是同意了,二十万两银子拉回怀安。这是让全怀安的老百姓都睡不着觉么?万一招来些响马强盗什么的,他日后还要不要见江东父老的?

怎么办?

欧阳康只觉真有些江郎才尽了。

当然,还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让老丈人把话收回,他把银子原封不动退回去。表示一切全都是误会,大家还是好朋友,你们继续种茶做生意。我们继续回京做王爷郡马,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谁都不用烦恼了。

相信这也是柴荣,还有灵州上下官员的心声。

可欧阳康就是死,也不会选这条路!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说灵州官员的贪污受贿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天他明查暗访的结果是什么?

老实本分的茶农们除了按照皇上的规定照章纳税,还得缴纳大量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而真正赚钱的是大茶商和官员们。

什么截留的税银拿来造福百姓了?明明全是造福了他们自己。

这帮子人,就象是依附在茶田上的蚂蟥一样,既吸了皇上的血。还在吸老百姓的血。

看看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聚集起二十万两银子?看这些银子倾注在一起时还留有些各家不同的标记,当然不可能是柴荣的,那么,会是谁的?

就是这些大茶商,包括底下一些中低层官吏们的。

随随便便就能凑出这么一笔巨款,可想而知这条线的利益有多丰厚。

亏他们还有脸说是补足了税款,欧阳康根本不用看那些污七八糟的账本,稍稍打听一下每年的产量,就能估算出,这二十万两银子连一年税银都没补足。

这个银子要收吗?

他当然要收!

好不容易从这些人身上挤出来的血,当然要归之国库,用之于民。可到底要怎么带走呢?

“王爷,少爷,吃饭吧。”墨云端粥上来了。

鱼肉全部去了骨刺,斩得软糜,搁点香油,洒上切得细细的菜叶子和少许盐、胡椒粉调味,半点不腥,还很是鲜香。

这手艺是得知念福她们要走时,墨云临时跟姚诗意学的,虽然比不了她那么好,倒也做得有模有样。然后配上一张煎得喷香酥软的千层饼,切成小三角模样,和几样小菜端上来,就很不错了。

“看不出,墨云你挺厉害的嘛。”小邹大夫也被请来了,分了一份粥饼,他吃了赞道,“那些小鱼你是怎么挑的刺?”

墨云憨厚的道,“很简单啊,我抓了一把铜钱去外头找那些婶子大娘们,一个人挑太费劲,可架不住人多,一人两三条,一下就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