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善音还记得此事,“上回平王来说,要送他岳父岳母离开,恍惚就是今日吧?王妃是不是伤心过度,动了胎气?”

沐太后先是一惊,后又一喜。

若果真如此,岂不是天意?老人们常说,七生八死。这是老天爷要留下孩子,绝了那小贱人的性命吧?

“快快快,赶紧着人去看。不!”沐太后想了一想,“哀家要亲自过去!趁着宫门还没落锁,赶紧走。善音。你去皇上那儿说一声,就说哀家着急,先过去了。”

啊?这…这不大好吧?善音心地仁厚,岂不知太后动的什么歪脑筋?有她去平王府上坐镇,只怕平王妃这胎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了。

“太后娘娘,这于礼不合啊。要是皇上不同意怎么办?”她想尽力把太后留住。

可沐太后却不管这些。已经匆匆往外迈步了,“你放心,皇上会同意的。哀家顶多回娘家一夜,没事的?”

她说着话,脚不沾地的就走了。

善音无法,只得一路小跑着去高显那里。实指望能把人留住。没想到高显那里,正好和朝中大臣们在商讨对闵晔的战事,不容打扰。唯一能做主传话的承平不巧今儿刚好病了,在家休养,其余小太监哪敢乱传话?只能让善音去找皇后。

可做儿媳妇的再有权利。这种事情能拦得住婆婆么?善音急得团团转,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平王府里,灯火通明,气氛紧张而又凝滞。但下人们还算训练有素,按着两位太医和稳婆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做着各种准备。

沐太后带人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廊下明亮的灯火处,坐着的念福了。顿时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

念福看她一眼,缓缓起身行礼,“娘要生产,我身为女儿,当然要陪在这里。太后娘娘您身份贵重,才不应该来这污秽之地吧?”

沐太后厌恶的目光扫过她那张酷似蕙娘的脸,“哀家来不来这里,可不由得你说了算,来人呀,送郡主回去!”

念福抬眼,明显又怒又气,“太后娘娘,我娘就要生了,这个时候,您跟我争这些有意义吗?咱们好歹也算是亲戚吧?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在这里共度难关呢?”

沐太后更加轻蔑的一笑,共度难关?你还不配!“你个大肚子,在此处多有不便,走吧。”

后面上来两个宫女,就要拖念福离开了,念福急得大叫,“爹,爹你快来呀!”

沐太后这才想起,对哦,弟弟呢?他如此看中那个女人,怎么不在?

此时就见旁边推开一扇门,欧阳康扶着脸色苍白的老丈人出来了。

沐太后先自吓了一跳,“劭勤,劭勤你怎么了?”

沐劭勤一时说不出话来,欧阳康道,“今日送姥姥姥爷离开,爹也着实伤心了一场,回来娘又出事了,爹急得刚刚晕了过去,才醒。”

沐太后这下真心着了忙,赶紧扶着弟弟坐下,“那还不赶紧送他进去歇着?再让太医过来,好好看看王爷。”

沐劭勤费劲的摆了摆手,无力的道,“让太医,看着蕙娘…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沐太后又急又心疼的瞪了他一眼,忽地有了绝好的借口,“既如此,哀家就在这里替你看着!”

第527章 后悔一辈子

就算是太医,可女人生产也是不能亲自进去看的。

他们只能守在外面,听稳婆不断报出里面的情况,然后加以判断。

无疑,平王妃的情况很不好,叫得连声音都变调了,根本不象她平时说话的声音。

刘太医和谢太医商议良久,一致觉得只能催产了。

可是催产药灌下去,却是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

稳婆慌慌张张出来道,“王妃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啊,两个孩子好象缠在一起了。”

这是双生子生产时最怕出现的状况,现在又没有剖腹产的条件,极容易造成一尸三命。

沐劭勤听得当时脸更白了一层,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沐太后虽然不喜欢蕙娘,可对即将出生的新生命还是很怜惜的。当然前提是,他们不会酷似母亲。

“那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呀。”她顿了顿,理直气壮道,“要是不行,先保孩子要紧!要是生不下来,三个都得死。要是死了她一个,能救活两个孩子,也算是值得了。”

“不行!”念福挺着个大肚子就冲到沐太后的跟前,“保住我娘要紧,爹也说过的。”

沐太后大怒,“这时候,哪有你个小辈说话的份?我不让你们把她送回去么?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走!这里也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呆?我虽是晚辈,却是爹娘的亲生女儿,论起亲疏来,比太后娘娘还近着一层吧。我娘的生死关头,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你们都是死人吗?”沐太后指着左右大骂,“还不快把郡主给我拉出去?”

“你们谁敢动手?万一激得我也动了胎气,还活得了命吗?”

看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皮,真没人敢下手。

沐太后更生气了,“出了什么事。哀家担着,你们是不是不听哀家的命令了?”

姑侄之间,剑拔弩张。

沐劭勤急得数次想上前劝解,却偏偏身子虚弱。使不上力气,“你们,你们就别吵了。”

可气头上的女儿和长姐根本都听不进去。

倒是那稳婆最后道了一句,“郡主,要不您还是先请回吧。这生孩子的地方,本就不该您这孕妇来。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办?”

这一下,沐太后又找着理了,“说不定就是你这丫头跟你弟弟的八字相冲,才害得他们生不下来。你要是再呆下去。到时有个好歹,哀家必要唯你是问!”

念福犹自不服,欧阳康上前劝道,“稳婆说得也有道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会在这里陪着岳父的。”

沐太后听他语意松动,得寸进尺道,“有哀家在此,还要你二人何用?再说是你丈母娘生孩子,你一个女婿呆在这里干什么?来人呀,送郡主和郡马回府。我告诉你们,你们再不听令。回宫之后哀家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宫人无法,只得齐齐在念福和欧阳康面前跪下了,“求郡主开恩,回去吧。”

念福还想说些什么,沐劭勤虚弱的声音传来,“念福。你回去吧。你姑母会想法保住你娘的。长姐,你说是不是?你答应吧,别让孩子走得不安心。”

沐太后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勉强道,“行了。哀家答应,尽力保全她们母子三人,你走吧。”

念福纠结了好一会子,才总算是同意了,只走前还不忘道,“太后娘娘,还请您记得您说的话,这举头三尺有神灵,沐府上下的老祖宗可全看着呢!”

居然抬出先祖来压人?沐太后很想发火,到底不敢。好气的白她一眼,却莫名心虚的不敢接这话,只说,“你少在这儿添乱就好了。”

念福小两口终于走了。

自觉接管平王府的沐太后不客气的吩咐道,“把平王扶到屋里休息,这里有哀家就是。”

“不。”沐劭勤执着的拉着沐太后的衣袖,“长姐,就让我在这里陪着她,陪着我们的孩子。”

沐太后本想拒绝,可看他满脸的哀恳之色,到底不忍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你们全都打点起精神来,要是保住了这一胎,哀家皆有重赏。”

是。满院子的人重重应下,重又忙碌起来。

此时,刘太医和谢太医商量了个法子,又开了一副添了少许麻沸散的药进去,让稳婆给平王妃服下,暂缓她的疼痛,又教了稳婆个法子,让她推拿蕙娘的肚子,把两个孩子分开,只要孩子不缠在一起了,再生就容易了。

稳婆依言照做,折腾了足有一两个多时辰,才出来报喜,“孩子已经分开了,现在可以催产了。”

沐劭勤当即松了口气,情不自禁握起沐太后的手,“长姐,谢谢你,这回蕙娘要是能平安生产,全是你的功劳。”

回握着弟弟冰凉潮湿的手,沐太后的心软了一瞬。可随即,她想起蕙娘的那张脸,又不动声色的给刘谢二人递了个眼色。那二人看到皆是一惊,迟疑片刻,微微低了头,似是领命。

沐太后心中冷笑,低头撇着茶沫。

以刘谢二人的本事,只要稍稍在蕙娘的药里小小的动一下手脚,包管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等到人死,再把她风光大葬,也算得上对得起她替沐家生儿育女的一番功劳了。

催产药熬好,很快端了上来。

眼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被送进产房,沐太后轻轻笑了,一碗药下去,想必孩子会很快的出来。

到时候,她会亲自盯着这两个沐家新生命的长大,一定不会再象念福那样长歪了,给教得粗野无礼,刁钻油滑,根本配不上沐家的门楣!

不过就在此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提着热水送进去的丫鬟忽地将那开水往屋里忙碌的稳婆等下人身上泼去,烫得她们惊声惨叫,俱都跑出房来。

“这是怎么了?”连沐太后也受惊非浅,她可没安排这一出,难不成这生个孩子还闹出刺客了?

沐劭勤也似受了刺激,忽啦一下从凳子上站起,几步就冲到产房门口,“你是谁,这是干什么?”

沐太后还来不及说旁的,赶紧道,“快扶着王爷,小心伤到他!”

可那丫头把内室的门闩上之后,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说不出的凄厉,“王爷,你已经不认得我了么?”

废话。沐劭勤又看不见,他哪知道这人是谁?

倒是沐太后认出来了,惊呼一声,“你,你是阮菡雁?”

扮作丫鬟的阮菡雁变了许多,虽然平王府没有苛待她,衣食丰足,也有下人服侍,可她还是迅速的衰老了,那不是身体的自然衰老,而是心境。

因为过度的用心,让一个原本比念福还小的女孩变得异常成熟,显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态。而那眼神中的疯狂更是如嗜血的兽一般,让人恐惧。

“没想到,太后居然还认得出妾身,实在是让妾身欢喜呢。”娇滴滴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狠厉,让阮菡雁整个人便是沐劭勤看不见,也在脑海中清楚的勾勒出这个女人此时的样子。

“阮菡雁,你是疯了么?谁让你跟哀家这么说话的?”虽然阮菡雁的话语很恭敬,可配合着她那个态度,让沐太后刺眼无比,更有一种威严受到挑战的不悦。

没想到阮菡雁就那么昂然答了,“我是疯了。我要疯,也是被你给逼疯的!”

沐太后厉色道,“你胡说什么?”

阮菡雁冷笑连连,看着沐劭勤的目光中有怨,可看着沐太后时,更多的却是恨。

“我胡说?你扪心自问,我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不是你害的吗?”

她很委屈,却没有了眼泪,满满的都是恨意,“我原本,从来没有想过做平王府的妾室。只想做一个义女就好,到时寻个还不错的人家,嫁作正妻,日子该有多好?是你,是你和姓康的那小贱人一起骗我!你们骗我说嫁给平王会如何如何的好,又设计让我误闯平王的房间,还封我个劳什子的诰命,弄得我就算想离开都不成!”

“我现在也可以让你离开!”说话的是沐劭勤,他急急道,“阮姑娘,有什么话,我们出来好商量,你不要在那里了,蕙娘还要生孩子呢!”

阮菡雁幽怨的看着他,“其实,我也想生孩子,可是,我再也不能够了。因为嫁你,我得罪了家里,母亲在把我送到这府上来时,给我灌了红花…我原先不知道,后来你们回乡时,院里有个仆妇怀了孩子不想要,自己抓了红花来吃,我闻到了那股味道,跟我那天晚上喝的一模一样…”

沐劭勤焦急万分,当即就道,“那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你就是生不出孩子,也能自由自在的做一辈子的财主。”

“不行的。”阮菡雁摇着头道,“你不用骗我了,我受过诰封,又怎能另嫁他人?再说,太后连你的妻子都不肯放过,她会放过我吗?”

沐劭勤上前一步,“那你要心里有恨,冲我来,别害蕙娘和孩子!”

阮菡雁凄然一笑,转头看看屋里床上那个被子底下,腹部高高隆起之人,神情复杂而古怪,“其实,我不想害你妻子和孩子的,可是你看,你的姐姐,太后娘娘把我害成这样惨,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怎么能让她后悔一辈子?”

第528章 双亡

沐太后被气得浑身直哆嗦,这个小贱人,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阮菡雁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慢慢泼到地上。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弥散开来,是女子常用的头油。

沐劭勤心里忽地有个不祥的预感,“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沐太后厉声道,“来人呀,快去把那女人拿下!”

“来不及了。”阮菡雁诡异的一笑,猛地把身边的烛台往地上一推。那火沾了油,迅速烧了起来。

有个侍卫大脚把门踹开,提了桶水,好心往里一泼,却没想到犯了大忌,水把沾了火的油一冲,反而象爆豆一样啪啪四下炸了开来,弄得火势更大了。

阮菡雁应是早存死志,在火场中浑然不惧,反而从怀里掏出更多的头油,一瓶瓶的倒在床幔上,被褥上,拿着烛台四下点火。很快,整间屋子就烧得跟个火洞一般。

“王妃娘娘!救人哪,快救人哪!”王府里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再训练有素的下人此刻也绷不住了,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沐太后再强的威势此刻也消弥于无形了,她雪白着脸,明显吓坏了,“救火,快救火呀!”

而阮菡雁在屋里举着蜡烛,笑得凄厉,“王爷,你看见了吗?对啊,你看不见,那我告诉你,这间房子已经着火了。你的妻子,还有你没出世的孩子,统统都要死了!而这一切,全是拜你的好姐姐所赐!他要恨,就去恨她吧!”

“你闭嘴,闭嘴!”沐太后完全慌了神,气得脑子一阵阵发晕。此时此刻,她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是要置蕙娘于死地的,反而开始害怕起来。要是蕙娘就这么死了,只怕弟弟会恨她一辈子。怨他一辈子吧?

可他,已经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了。

她承受不起,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怨恨。

所以她简直是拼了命般的哑着嗓子嘶吼。“救火呀,快叫水龙队的人来!”

可阮菡雁笑得更加尖锐而得意了,“太后娘娘,您也会知道怕吗?可您在算计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报应?那个姓康的小贱人,听说过得也不好,她算是遭了报应。可是您呢,您有什么报应?”

沐太后手脚冰凉,浑身颤抖得厉害。她已经不敢也不愿去听阮菡雁的话了,一直焦急而惶恐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弟弟。“劭勤,劭勤我…”

她想解释,可舌头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而阮菡雁的声音依旧声声入耳,“当我在这个家里苦苦挣扎。每天对着四面墙,整夜整夜的掉眼泪的时候,您还好端端的坐在宫里,当您的太后娘娘。在您的眼里,我这样的人,就跟一只蚂蚁似的,根本不够资格被您放在心上对不对?可我就是要让您知道。我这样的小蚂蚁也是会咬人的!哈哈哈哈!”

在那样决绝恐怖的笑声里,沐劭勤忽地转头,苍白着脸,对沐太后静静道,“阿姐,你好好保重。要是还顾念着这份姐弟之情。以后,对我的念福好一点。”

他什么意思?沐太后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眼睛猛地睁大了。可在她还没能说出话前,沐劭勤已经当着她的面,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火海!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震撼了整个平王府。沐太后简直是要崩溃了!

“劭勤!”她不顾一切的往里冲,却被宫人死死拉住了。

火海里的阮菡雁同样惊呆了,在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被沐劭勤抓住,一把将她推出了火海。

“无须谢我。我救你,不是因为好心,而是我和我妻子孩子在一起的地方,绝不容许有其他的人出现!”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进了火势最大的床边。

沐太后眼睁睁的看着那熊熊大火吞没了弟弟的身影,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

弟弟死了。

被她害死了。

皇宫。

噩耗传来时,高显才刚刚散了会议,疲惫的刚要休息。

虽然宫门已经落锁,可事涉王爷一家,还有太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迅速报进宫中。

高显当即就震惊了,只听说平王妃已死,平王殉情就道,“怎么会这样?朕不是已经交待过太医,要尽力保住王妃的性命么?”

等那侍卫硬着头皮把事情经过说明,高显无语了。

坐在龙床之上,维持着一只脚还光着的姿势默然良久,只说了一句话,“朕去看看。”

这一夜,谁都没有办法安睡。

夜深人静之时,听着平王府里传来的报丧云板,半个京城都震动了。

平王府里,灯火通明,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嘉善郡主哭得死去活来,被太医强制扎针昏睡了过去。

而欧阳康,这个平王府的女婿,连哭丧的时间都没有,通红着双眼带着下人料理后事。

没有缟素,没有黑幡,甚至连棺材因为早些年间太后忌讳,都没有能预备一副。

他只能带着人把烧得精光的主屋略微清理一下,把岳父岳母的遗体安放到临时搬过来床上盖住。床前摆一张香案,放上香炉,暂时有个供奉的样子。

高显一身素服的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团惨象。

沐太后倒是给救醒了,她也不肯回宫,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欧阳康带着人在她跟前忙碌。

脸色灰败,形容枯槁,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这短短一瞬间,整个人似是苍老了十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高显心中重重叹了口气,轻轻唤了一声,“母后。”

沐太后茫然似未听见,高显只得上前轻拍了她一记,重叫了一声,“母后。”

沐太后的眼珠子总算动了动,僵硬的转过头来。看了高显许久,才似终于把他认出来了。

瞬间完全不顾形象的拉着他的手,号啕大哭,“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

逝者已逝。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高显拍拍母亲的肩头,“小舅舅小舅母既是已经去了,眼下先给他们料理后事要紧。”

他的心里,对母亲也是有几分嗔怪的。要不是她老跟平王妃作对,至于埋下这样的祸根吗?等到天明事情传扬开来,他这个当皇帝要怎么跟天下人解释?

当老妈的硬给弟弟塞小妾,生生把弟媳妇和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弟弟一家全烧死了,这样的老妈,还能当太后吗?

所以高显虽然看着沐太后悲痛欲绝的样子很是可怜。但他还是决绝的从母亲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先去善后了。

欧阳康得了信,赶过来给皇上见礼了。

刚跪下,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委屈得跟见了大人的孩子似的,“臣…臣恭迎…”

高显瞧着心里也不好受,人家一家人本来其乐融融,好端端的啥事也没有,结果半日不到,一家四口全部殒命。媳妇还大着肚子,所有担子全落在他一个半子的身上。这让他怎么承担?

高显微吸口气,咽下喉中哽咽,“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虚礼?朕看你家这样,委实不象个样子。你就只管照看你媳妇吧,朕这就下旨。让宫里来人,把事情给你操办起来。”

欧阳康泣不成声,话都不会说了,“臣替爹娘…还有媳妇,谢过皇上了…”

高显也不见怪。才说要去拜祭一下,有人连滚带爬的从外头冲进来,“欧阳康,欧阳康你们家怎么了?”

欧阳康见着来人,顿时情绪崩溃的放声大哭,“我家爹娘没了,全没了…”

关耀祖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只匆匆套了件外衣,鞋上穿的还是家居的布鞋,头发都没梳,一听到平王府的云板声,他不顾宵禁,骑了匹马就跑出来了。如今看兄弟哭成这样,关公子那眼泪也是瞬间就下来了。

“平王叔婶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眼看他两个抱一块大哭,皇上心里更难受了。索性都不叫欧阳康,自己去房间给舅舅上香。

眼下,守在房间里的是平王府里最老实的阿顺父子,看见是皇上来了,不敢怠慢,一面哭一面揭开被子,给皇上看。

只一眼,高显就转过脸去。

太惨了!

两具尸体全被烧得焦黑,辨不出人形了。尤其那个死了肚子还高高隆起的,看得高显更加心酸不已。

在房间里不敢久呆,只上了柱香,就赶紧退了出来。然后一迭声下令,命宫人拿最好的东西来装裹收殓平王夫妇。

这会子,沐太后倒是回过些神来了。坚持要拿给自己准备的东西装殓弟弟和弟媳妇,并且跟儿子求情,她要呆在这里,给弟弟守灵,等到他发殡。

这样也好,皇上叹了口气,允了。

回头看欧阳康还在那里哭得不能自已,又从宫里打发了一批人来,在王府也给沐太后收拾了一处住所。并且就命刘谢二位太医呆在王府里,重点保护好嘉善郡主。

千万千万不能再让她出事了,否则那真是让天下人有的嚼舌根了。

第529章 比死更可怕

忙活了这一通,皇上回到宫中大半夜都过去了。人也疲倦到了极点,想来明天的早朝是没办法上了,干脆辍朝半日吧。

传旨宫人今晚必须打点好平王府的各项准备工作,明早文武百官来上朝时,通知他们直接去平王府吊唁。然后各回各的衙门,各干各自的活。有要紧事的,等到午饭后,再来上午朝。

又想着欧阳康和关耀祖哭得那个孩子气,怕他们这些年轻人撑不住这样大事,于是又紧急下了一道旨,命金紫光禄大夫苏澄为正使,镇远侯关天骁为副使,协理平王府丧事。

苏澄虽是腿脚不便,可有他在那儿坐镇,再加上关天骁,有这二人撑着场子,应该就稳当了。

可是就在这一夜里,皇上寝宫中发生一件小小的窃案,直到第二天承平来当值,才惊觉发现。

高显大怒,可事情太过干系重大,只能暂且按耐下来,只在暗中查访。可很快查到一个老宫女,却是自缢而亡了。

而这些,群臣并不知情。只看天恩一开,谁不奉承?

虽说皇上让群臣去平王府吊唁的旨意,是留着第二天一早再发,可宫使这一夜在京城奔波,岂会白忙活?到底有些关系深厚的人家先一步收到了消息。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到了第二日群臣上朝之际,除了那些住在京郊的,在京的大半官员都准备了素服和礼金,齐聚宫门前了。

等着圣旨一发,在三省内阁大臣的带领下,齐齐前往平王府吊唁。只急得那些没来得及准备的官员,四处借钱的借钱,借衣服的借衣服。

等着来到平王府门前,看见不亚于皇室亲王规格的祭仪,听说太后还在里头守灵,尤其皇上昨晚还亲来上了香。有些礼金带得薄了的官员,此刻便开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