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瞧见苏澄,尤其是镇远侯站在那儿相迎。群臣的心里不禁又有些微妙的变化。

原以为这位已经是弃子了,没想到人家还能皇上的重用,在这样的场合出现,那对镇远侯府的斤两就应该重新估是才是。

关天骁就算是武将,也曾混迹官场多年,如何看不出同僚们的心思?只是心中感慨,这辈子原以为生了关耀祖那个小冤家,就是讨债的,却没曾想,今日竟还沾了那个儿子的光了。

各怀心事的奠拜离开。再往后,天光大亮时,京城亲朋权贵,还有女眷们便开始陆续登门了。

有些自觉礼送轻了的,赶紧让夫人补上。最后收到的礼金。就是一个让人非常咋舌的数字了。

不过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听说嘉善郡主悲伤得根本没办法见人,一应守灵之事,皆是郡马代劳。这也很好理解,人家一个快生了的孕妇,经得起这么折腾么?

一夜之间,痛失双亲。谁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幸好还有宫里派来的太医日夜守着,要是寻常人家,搞不好也要跟着去了。

至于另一位沐家仅剩的硕果,太后老人家,大家表示有点不好评价。

要说这件事,毕竟是瞒不住人的。后来平王府为了灭火。还请了水龙队来,自然听到些梗概,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看看沐太后现在的样子,就是御史几番想参,到底还是把折子收了回去。

沐太后原也是奔六的人了。只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四十许人,风韵犹存。可现在再去看她,皱纹满面,白发丛生,竟是十足的老妪模样。

更兼目光呆滞,形容憔悴,好似随时都能倒地不起,一命呜呼,这样的老太太,你还能大义凛然的跳到她跟前去说教一番吗?

虽然姐弟之间,不用服蓑茹素,可弟弟死时给她的震撼实在太过巨大,是以沐太后心里有愧,对自己格外苛刻。

外衣虽只是素服,可内衣却换了麻料的。用的被褥铺盖也去了绣纹,全部换了粗糙的土布。还有她每天的饭食,纯素。

并不是那些精雕细琢的素斋,真的只是最普通的清水煮豆子之类的东西她才肯吃,稍搁了些油,她就不吃了,说是犯恶心。每日大多只喝些稀粥,就些咸菜而已。

这下子,连最挑剔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但对一个已经如此惩罚自己,黄土埋半截的老太后,或许她现在得到的,就已经是最重的惩罚了。

念福始终没去见她,她也始终没来看过念福。

姑侄二人,当世唯二顶着沐姓的女子,也没见其他人。

不熟的人不必多说,相熟的人大都能够体谅。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要怎么安慰呢?只怕越安慰,越难过。倒不如不去打扰,让她们得以清静。

七七四十九日后,平王夫妇出殡,就葬在京郊沐家那片墓园里。

原本,按照平王的规格,他要下葬没那么快的。要挑日子,修墓室,选陪葬,甚至有资格葬进王陵,不过那些,起码要一两年的工夫。

可念福却是坚定的厚养薄葬主义者,人之已死,再隆重的葬礼也是做给活人看的。说句不怕难听点的,葬得越厚,越招那些摸金校尉的惦记。

是以她主张就这么寻常下葬算了,反正朝廷不是一直提倡节俭么?还有当初沐劭勤当初在修那片墓园时,曾经也叫人给自己挖过一个墓室,如今只需要修葺一番就能用了。

沐太后少见的没有唱反调,只是默默的让人回宫收拾了一箱子东西送来,让念福自己挑选。愿意放进去陪葬的就陪葬,不愿意就送她了。

念福也没跟她犯倔,连看也不看,就把箱子锁了送进去。

丧葬一事,无非是各人尽各人的心。

可出殡那日,姑侄俩自出事后,到底相见了。

沐太后整个人瘦得厉害,显得又干又老,头发花白了大半,背也佝偻了不少,显出十足的老态。若不是有人扶着,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

念福倒是还好,虽然下巴也尖下去不少,但在太医精心的调理下,身子却还不错,肚子又大了好些。

眼看人将爹娘的棺木送进墓室,念福到底忍不住,靠在欧阳康的肩上,低低抽泣。

沐太后看着她,嘴唇翕动了好半天,却终究黯然垂了眼,什么也没说。

姑侄二人,就此别过。

既然没有了平王,那么念福在爹娘安葬后的第二天,就上表要交回平王府,说这样的伤心地,自己一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了。至于府中下人,到底服侍了爹娘一场,望皇上开恩,发放良籍,让他们有个去处。

皇上默然良久,把王府赏给了苏澄。一应下人的处理,也交给了苏澄。

而料理完了爹娘的葬礼,有一个人该如何处置,必须得念福拿主意了。

阮菡雁自以为死定了,是以在被关起来的那些天里,反而如寻常人般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如行尸走肉一般,心如死灰的等着她的结局。

只没想到,平王夫妇下葬之后,她竟然没有被处死,也没有被送进大牢,反而被一辆小车,送到了羊角村外的那个小小庵堂里。

庵堂里的住持还是那个略懂医术,又有些小小贪财的慈航师太,师姐仍是那个爱恃强凌弱的了缘师姐。唯一不同是,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了服侍她的小丫鬟灵芝。

那丫头早在她回阮府待嫁的那段时日里,就被阮夫人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不怕死的阮菡雁此刻反而莫名有些怕了。

慈航师太叹了口气,拿起剃刀,“往后,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住下?在这个庙里?

了缘师姐冷着脸道,“郡主宅心仁厚,说王爷既然救了你,她就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只是你从此,就得在这里正式剃度出家了。一应饮食,皆要如我们一般,自给自足。”

不!

这样清苦贫寒的日子,实在是比死更可怕!

可她能怪谁吗?就算在沐劭勤面前口口声声说,烧死蕙娘母子只是因为恨沐太后,可这样的话真的骗得了人吗?

如果不是对沐劭勤心存怨恨,对蕙娘心存妒忌,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已经计划好久了,那天,要是太后没来,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说词?

阮菡雁骗不了自己。

所以她在被宣判之后,反抗得都是那么无力。眼睁睁的看着满头青丝被削落,并烫上九个戒疤,不想出家也不行了。

可她要一心寻死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似是猜到她的心意,了缘拿了一条摘不下来的细细铁链在她脖子上挂了一只铃铛,只要稍稍一碰,就有清脆的丁当声响,在这样巴掌大又清静无比的庵堂,她从此就是想死都死不成了。

于是,望月庵里的了烟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回,她再也走不了了。

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里,每当阮菡雁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都会想,如果时光能倒回到她十六岁的那一天该有多好?

她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一定不会。

可惜,直到她六十六岁过世的那一年,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她这后半生,一直困守在这个小小的庵堂里,再也没能离开过。

 

第530章 开战

沐太后自回了宫中,一改往日习气,把宫中所有奢华之物封存,只余下必要的生活起居用品。并免了宫中嫔妃的省昏定省,只说她要清修,连饭菜也改成最简朴的素斋。

王皇后原本还惊疑不定的想着太后是否在以退为进,等着皇上开恩什么的,等到她命人把执掌宫权的印信也送了来,方知沐太后不是闹着玩的。

善音的伤感中又带着一丝解脱后的轻松,“太后年纪大了,只觉精神日短,往后这些事就劳烦皇后费心了。还有仁寿宫中,太后嫌人多嘈杂,有些人手就不要了。这是名单,烦请皇后另行安置。”

送出来的皆是原先得宠的俊秀灵巧之人,而留下的多是粗笨老实的。王皇后心中暗叹,看来沐太后这次,是真的打算养老了。

当夜,王皇后把此事跟皇上说了说,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去安慰下太后,没想到高显却脸色阴沉的丢下一句,“朕看这宫里是该好好整治了,皇后你的心思也不能只放在自己儿子身上。”

王皇后吓得一身冷汗,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她怎么半点也不知情?

要知道皇上身边的事,莫过于找自己的族兄弟王粲。早在平定晋王大乱之时,他就得到了皇上信任,把他送下基层锻炼去了,是以如今只有去找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总管承平,可承平什么也不肯说,只暗示她赶紧把前朝留下的宫人处理掉。

那就先不问缘由了,王皇后急急照办。

寻个借口,宫女们一律发送出宫,有家的归家,没家的就配给边关军士。至于老得嫁不了人的,便和太监们一起送去看守皇陵了。

因为皇后这差办得低调而隐秘,皇上约摸气顺了些,回头还给十四皇子赏了些小玩意儿。

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皇后心里象打了个闷葫芦似的,说不出的难受。又等了大约一个月。她知道了。

那位执着于造反运动的前朝护国大将军姬龙峰,声称得到了一块能证明平王妃是前朝太康公主的金锁片。

然后他说,平王妃莫名身故,实在是出于大梁王朝的一次极为残忍的阴谋。

所以天底下的老百姓们。你们睁大眼睛吧,好好认清现在领导你们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残暴的君王。连一个怀胎的妇人都不放过,这样的君王不推翻还了得?

所以大家赶紧来投奔我吧。眼下春耕已过,夏收在望,大家来时别忘带上你家粮食,最好还带上家产。如果交得多的,就可以在我这儿授官,等到打下天下,论功行赏,还有天大的富贵等着大家呐!

不得不说。这番话还是很有煽动性的。

有些土匪流寇,前朝旧臣,或是野心勃勃,却苦于没在新朝建立时崭露头角之人,又或者是一些惯于用脚趾头想问题的热血青年沸腾了。

一时之间。各州失踪人口大增,全挤到去西南的路上了。姬龙峰声势大振,隐隐有卷起风云之势。

王皇后不用追查了。

那块金锁片她虽没见过,却听说过是施家亲手交到皇上手里的。这定是被宫中的前朝故人偷去,是以皇上才会如此生气,让她惩治宫中旧仆。

她是皇后,宫中下人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她的过失。所以就算是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王皇后还是立即跑到皇上宫外脱簪待罪。

可这时候,皇上就是废了她又有什么用?

因为流言,坏的影响已经造成了。

平王妃是真的死了,一尸三命,连平王也殉葬了。许多人都知道。这跟太后有脱不开的干系。甚至有不少朝臣都开始暗暗怀疑,是不是皇上暗中的授意?

高显气急攻心,顿时嘴上打出两个大大潦泡,人也病了。

栽赃没什么,骂他怎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都行,可说他跟个大肚子过不去,还脑残到主动放自己老妈去下黑手,高显有点孰可忍,孰不可忍了。

而此时,嘉善郡主挺着个即将生产的大肚子,坚定的站出来辟谣。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在皇上早朝时求见,当着文武百姓的面,声称父母之死纯属意外,而作恶的是家中小妾。这是他们治家不严,属家庭内部矛盾,跟外人无关。至于诬赖太后之言,那是想挑拔她们的家庭关系,离间骨肉感情。

为了表明沐家坚定支持大梁王朝的决心,嘉善郡主还当朝主动申请,要求皇上派她的夫君去攻打姬龙峰,以正视听。

高显感动极了。

真的,这时候他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念福站出来说一句话强,更何况人家还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支持了。

但表妹这样大的肚子,皇上怎么能派郡马出门?

“必须派!”

在朝会散后,留下重臣的小会议里,门下侍中,三丞相李希烈是坚定的主战派,“眼下安东卫那边,对闵晔的海战久攻不下,已经有些泥足深陷的趋势。而姬龙峰挑在这个时候开战,就是想让我们腹背受敌,他好浑水摸鱼。所以这时候咱们必须速战速决,就算不能抄了他的老巢,起码也要给他迎头痛击,把他打得不敢吭声。西南那边路途遥远,还不知道有怎样不堪的流言,如果没有郡马坐镇,何以说服百姓,激励军兵?是以郡马不仅要去,还得速速赶去!”

高显有些犹豫,首相贺宪道,“皇上,虽说李大人说得也有道理,但谣言之事,历来是清者见清,要是不愿意相信,怎么也不会相信。眼下正因安东卫战事吃紧,是以更不能草率的再对西南用兵,否则这尾大不掉,两头讨不着好,才是真正要深陷泥潭,弄得天大下乱了。”

李希烈不服的道,“贺大人这话就不对了,难道西南的战事就放任不管了吗?要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安东卫的战事也不知何时能了,要是等到姬龙峰坐大,到时再打起来,恐怕国库更加负担不起。”

贺宪还想争执,高绣茹从常州送回的八百里急报到了。

奏折上称,当地流言满天飞,闹得军心都不安稳,要是朝廷再不紧急控制局势,西南必将大乱。

高绣茹主动要求作战,并且告诉皇上,她在上次在送诺仁娜回去的路上,已经按照皇上的暗示,和周边邻国的一些大商人悄悄接上了头,不仅以利益为饵,打通了几条商贸暗道,还从他们手上囤积了不少粮食。如今加上自己储备的,她自信要打赢这场仗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如今只差一个能坐镇中军之人。

这下子真没得选了。

要是高绣茹能借机一举平定西南,那真是替大梁朝不知省了多少年的事。

高显终于下定决心,“即刻拟旨,封嘉善郡马欧阳康为平西将军,立即点齐五千兵马,命他带兵平叛!”

出了宫门,看贺宪急于要走,李希烈偏偏不紧不慢的道,“接下来,可得要贺相多多费心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生聊一聊?”

难得这个刺头肯主动放下身段,二丞相姚璟觉得这主意不错,可贺宪却道,“我家中还有事,告辞!”

看他那样着急的离开,姚璟难免有些怪异,李希烈却意味深长的道,“近来贺相真是国事家事都不安宁啊。”

姚璟眉头一皱,李希烈也不多说,只道,“姚大人素日对我颇多良言相劝,今日我也劝你一句。咱们做臣子的,记得忠心皇上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算。”

他拱一拱手,也告辞了。剩下姚璟在那儿琢磨半天,能领悟多少,看他自己造化了。

贺宪匆匆归家,立即把新婚的儿子贺淳叫了来。

“爹,什么事?”

“你跟着嘉善郡马,出征西南去。”

贺淳一愣,“我跟他去西南?不是去安…”

“噤声!”贺宪眯眼想了想,召手让儿子靠近些,低低密语。

旨意很快传下,因为皇上故意要把事情宣扬出去,还击那些流言,是以没几日连京城百姓都听说嘉善郡马要领军出征了。

米家。

“少爷要去打仗?”兰姑听到这消息,顿时惊得手上的针线筐掉了地,刚好扣到儿子的头上,惹得两三岁的小孩子一通叽哇乱叫。

可亲娘头一回没时间去安抚他,而是冲到门边跟姐姐说话,“你说的是真的?是我们家大少爷?”

十一二岁的紫霞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闰少女了,知道爱美,也喜欢逛街。当然,对隔壁那条巷子,绸缎铺子里的小东家也产生了些许年少暧昧。,这消息就是她借故又跑去人家店里逛时听到的。

“满大街都传遍了,我骗你又有何用?”紫霞眼珠转了转,“趁着爹还没回来,要不你赶紧回去看看吧,我看着弟弟。”

兰姑虽然感激,却有一丝犹豫,“可是老太太…”

曾经说过,再也不许她上门了。她也是有自尊的,这样跑去会不会不好?

可紫霞道,“你怕什么?横竖你是去见大少爷,又不是去见老太太。不过我帮了你这个忙,回头你要得了赏,得分了一半,或是帮我做双新鞋。”

“好!”兰姑咬咬牙,下了决心。

转身收拾一下,在紫霞的掩护下,溜出了家门。

 

第531章 休了郡主吧【粉红160+】

破园。

念福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指点着下人给欧阳康打点行李。

“糊涂东西!这是去行军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要这些香啊串的精细物件干什么?拿出来,统统拿出来,只带上几味常用药膏,比什么都强!”

看她隐有怒气,小丫鬟嗫嚅着不敢答。欧阳康走上前来,揽着念福后腰,顺手就帮她轻轻揉捏着,低低笑道,“你可是糊涂了么?这不是你让人给我合的驱虫香料?还怕我带着不便,专门交待做成这些珠串的形制。”

她准备的?她什么时候准备这个了?

念福转过脸来,怔怔的看着他。好一时才想起来,这是永宁公主送来的礼。她忽地肩膀一垮,有些难过,也有些灰心。

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笨?什么都记不住,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乱发脾气。

可这情绪才冒个头,欧阳康就在她耳边笑道,“管它谁给的,人家也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我只领你的情。”

看她还低着头不作声,欧阳康也不怕丢人的当众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好了好了啊,再生气就不是漂亮的茶壶了。”

茶壶,这是她月份大了之后,欧阳康给她起的新绰号,只夫妻俩调笑时才说。

念福终于给他逗得破涕为笑,捶他一记,这才重又振奋起来。可一抬眼,看见四周还站着诸多丫鬟,低头窃笑,耳根不禁微红了。微恼着又捶了欧阳康一记,这才算是泄了愤,重又规整起行李来。

此时,就见柳儿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进来,她倒是奇怪,“这是怎么了?”

这些大丫鬟俱都已经配了人,虽说府上带孝。要等到明年才完婚,但她们已经基本走上管事岗位,只负责外事接待和培训接班人了。柳儿一心要做个楷模,一应行事都在向翠蓉看齐。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

见念福问起,这才为难着道,“兰姑来了,托了墨云,说是有急事想见大少爷一面,正在府外等着。”

因墨云憨直,心地纯良,念福原想把姚诗意配给他,没想到姚诗意不愿意,更没想到官家小姐出身的柳儿居然表示了愿意。于是念福便遂了她们自己的意思。姚诗意继续单着,柳儿便定下墨云。

关于兰姑从前登门,闹得老太太发了脾气之事,欧阳康回来早听老太太说过了。眼下听说她又来了,有些不太想见。却又怕她有事,不好不管。便问道,“她说了是什么事吗?”

这个兰姑没说,柳儿迟疑着道,“要不我再去问问?”

可念福推了欧阳康一把,“你还是去见见吧,她那个脾气。只怕除了你,旁人也问不出来的。万一她要遇到什么难处,能帮就帮一把吧。”

欧阳康心中感动,别看兰姑从前那么对念福,可念福的心地却真是很好的。

可等他出去了,兰姑见了他。张口却是,“少爷,就算是您要怪我,可我也得说一句,你休了郡主吧!”

欧阳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再次上下打量着兰姑,似是不认得一般。

兰姑却惶然而焦急的替他分析起来,“就算平王妃已经死了,可她毕竟还是平王妃的女儿对不对?那些人都说,平王妃是前朝公主,那郡主不也是前朝的人?您要是还跟她在一起,迟早会被连累的!”

她看着欧阳康因为近期戴孝,而略显瘦削的脸,眼泛泪光的哽咽道,“老太太不听我的,可少爷你你肯定能明白我的对不对?我自小伴你长大,又怎么会害你?你要不好休她,跟她和离也好啊。以你状元公的身份,也不至于得不到重用,为什么还非要跟她在一起?”

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所以没注意欧阳康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脸,犹自凄凄惨惨的唠叨道,“你明明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去领兵打仗?你赶紧跟她和离,和离了皇上就不会派你出去…”

“够了!”欧阳康忍无可忍,指着兰姑半天,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兰姑吓懵了,呆呆的看着他。自己没说错啊?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好半天,欧阳康才转身对墨云和柳儿道,“以后不管她是什么理由找上门来,我一律不见。你们愿意管就管,总之跟我没关系,也不要跟我说。”

该说的早已经说尽了,再说也实在没什么意义了。他甩下句话,头也不回的进去了,再也没有看兰姑一眼。

“大少爷!”兰姑眼怔怔的看着他大步远去,可无论她怎么叫,欧阳康都没有回头。

这回连墨云也生了气,“要是早知道你会说这些,我才不帮你传话呢!郡主都快生了,你居然叫大少爷休妻?那他不成负心汉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孩子生下来,自然是归大少爷的,再给郡主些钱不就完了?”兰姑犹自辩解着,忽地又很懊恼,她刚才是不是没把话讲清楚?

可墨云这样憨直之人都听不下去了,反驳道,“你当郡主是什么人了?给几个钱就打发了?还要人家母子一生下来分离,兰姑你的良心是拿去喂狗了吗?”

兰姑脸涨得通红,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怎么会,你们怎么…”

柳儿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怎么会有这样愚蠢又恶毒的念头,我们没兴趣知道。不过你方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象你这样得了主子家的恩惠,成天装出一副忠心嘴脸,却想着过河拆桥,离间人家夫妻骨肉的,实在是比那动刀下毒的阴险小人还要坏上十倍百倍!”

她把墨云一拉,二人转身就走。

兰姑看着在自己面前砰然关上的大门,满心的凄惶。

为什么,他们全都不明白自己的好心?还要说她装,说她恶毒,还说她比坏人还要坏?

欧阳康等见到念福的时候,自然不会把这些糟心事说给她听,只说兰姑听说自己出征,有些担心前来问候两句而已。

可念福瞧他那脸色,就隐隐猜到了,不过她也懒得打听。

方才让欧阳康出去,她心里就存了点心思。

要是旁的事还好说,能帮就帮了,让欧阳康心里也不至于记挂。要是兰姑又不识好歹的七说八说,说真的,她也不怕说句恶毒点的话。她倒要看看从前的主仆情义,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

这世上,谁也没有任意挥霍的权利。显然,兰姑在这方面,就象个不懂珍惜的小孩子。

军马齐备,粮草到位,钦天监迅速挑了个黄道吉日,欧阳康穿着新发的明晃晃的黑甲紫袍,要领军出征了。

皇上还是很疼惜这个表妹夫的,给他拨下的兵马中,大部分都是关天骁旗下的精锐。

当然,关公子这回也领了一个校尉之职,随欧阳康一起出征了,做他的亲兵。

这是欧阳康自己提出来的,他在在搞裙带关系又怎样?这朝中上下哪里没有裙带关系?

他这是领军出征,又不是去赋诗饮宴,皇上既然要他当军中主将,那他当然要为自己谋些福利,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于是,户部的崔浩也被要来做督粮官了。

别小看这个职位,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虽然品级不高,但掌管钱粮,极是要害。而且要是这仗打赢了,崔浩的官儿不得往上挪一挪了?否则靠他在户部苦熬,没个七八年能升得上去?

另一位户部老熟人是永宁公主的小叔子林怀安,也是曾经受过念福救命之恩,求娶过她的人。不过他那回随军,脑袋受过重伤之后,可没人再敢把他往外派了,他就留在京中,负责欧阳康这一路的后勤供给。

再加上关天骁明里暗里的一番运筹帷幄,最后来到平西将军帐下效命的是基本都是他帐下的子弟兵。

唯独一个空降的,也是个年轻的帅小伙,丞相之子贺淳,作为欧阳康的副将出征。

这支队伍,可相当年轻化,拉出去一看,一水儿的朝气蓬勃,青春逼人,跟那啥啥天团似的,真真是养眼之极。

至于各家各户后头的关系背景就不深谈了,总之尽可以放心,这帮天团一路所到之处,绝对会绿灯大开。别说刁难,只怕不少人还要上赶着往这儿送功劳。

可对于前来送行的大小女人来说,功劳什么的都不值一提。她们有志同心的提出同一个要求——平安。

“不求你立多大的功劳,只要平平安安回来就好。”费劲的略弯下腰,把欧阳康腰带的丝绦整理好,念福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她不是有意要把欧阳康送上战场的,这里面实在是有情非得已的原因。

欧阳康抬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同样愧疚,“照顾好自己,也不知道我回来时,这小子是不是都会满地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