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显再度看了跪了一地的宫人一眼,“一定要朕来亲自审问吗?”

终于。有个宫女怯怯的说话了,“刚刚,睿王过来,本是想跟欧阳小公子玩的,可不小心踩到他的花,欧阳小公子就生气了…”

睿王立即指着小薯仔。“是他先打我的,跟个疯子一样!父皇,你帮我治他的罪!”

欧阳康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儿子的脾气他晓得,喜欢的东西都会在手里巴一时。这花才得了,他怎么可能撒手?那睿王是怎样踩到的?就算是儿子撒手了,才被他踩到,但被这么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子打一下,你这么大个孩子了,至于去踢打他吗?

王皇后听着不好,立即训斥儿子,“一派胡言!欧阳弟弟才多大,他打你一下怎么了?他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了?看母后回去怎么罚你!”

她又向皇上请罪,“陛下,是臣妾管教无方,还请念在睿王年幼,从轻放落。郡马,真是不好意思。来人呀,还不宣个太医来给欧阳公子看一看?”

高显默了默,忽地问,“皇后打算怎么责罚睿王?”

王皇后一哽,眼角悄悄瞟了欧阳康一眼,见他什么帮忙求情的话也不说,心中未免有了三分恨意。

“睿王这样无礼,当然要罚他回去抄写经书,禁足几日。”

欧阳康忽道,“皇后娘娘言重了,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何须如此重罚?要说起来,犬子出手更重,还得微臣给您和睿王请罪才是。”

王皇后才自心头一缓,忽地皇上笑了,“郡马说得是,不过是小孩子打闹,何须罚不罚的?不过朕看睿王倒是娇弱了些,连个小弟弟也打不赢,不如回头让个侍卫来好好教他几日工夫,也好强身健体。”

王皇后脸色一变,再看向小薯仔,那目光竟是说不出的复杂。

半天不哭的小薯仔,突然间就哭了起来,好象被吓到一般,缩在他爹怀里,可怜巴巴的掉眼泪。

王皇后脸色更加难看,急忙收回了目光,却尴尬得无地自容。

高显挥了挥手,她才忙不迭的退下了。

回头高显再看小薯仔,哭得就小声多了,“把他给朕抱抱。”

到了皇上怀里,小薯仔一滴眼泪没有了,只大眼睛仍湿漉漉的,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当皇上示意罗小言拿了小勺,刮了桃子肉泥喂他,他就嘿嘿的开始笑了,一脸的满足和讨好。顶着那个渗血的脑门,还有乌青的下巴,分外引人发笑。

可高显专注的看了小薯仔好一时,忽地认真对欧阳康道,“你这个儿子,将来会比你有出息。”

***

薯爹:皇上让我来,难道就是为了看我儿子欺负他儿子?

白薯:错!重点是最后一句。大家都懂的…

薯爹:小盆友的联想不要太复杂,当心长不高。

白薯:你妒忌了。

薯爹:…

第567章 蓝颜祸水

欧阳康下午进的宫,傍晚天还亮着就出了宫,却一直磨蹭到天都黑了才回的家。

原以为家里人都睡了,结果一进门,发现全家人都在那儿等着。

嘿嘿干笑着打了个招呼,“都这么晚了,大家怎么不早点歇着?还等着我干嘛?”

念福翻了老大个白眼,谁稀罕你?要不是为了等儿子,她早睡了。

老太太松了口气,“回来就好,把薯仔给我抱抱。”

欧阳康认真看了儿子一眼,胖白薯正醒着,小东西一边腮帮子高高鼓着,里面含了颗糖,很精神很友善的与老爹对望。

欧阳康安下些许心肠,把儿子交了上去。

结果胖白薯一到老太太怀里,立即唔唔的叫着,伸出胖胖的小手,把脑袋上的帽子推开,指指自己额头,又生怕人家看不见的,仰起小脸蛋,给人看他的双下巴。

欧阳康捂眼。

小东西也太可恶了!怎么能吃了糖,转过背就不认账了呢?

老太太眼花看不清,念福立即把儿子抱过来,掀了小乌纱,扒开小官袍。

哈,这下露馅了。

脑袋上渗血的那一块虽然已经上了药,都结起了痂,胖下巴上的淤青虽然已经用药揉淡了许多,但还是有印记的。

苏澄瞬间黑了脸,“怎么回事?”

当爹的被吼得跟孙子似的,局促的站那儿认错,“他,他在宫里,跟睿王打了一架…”

苏澄气得将椅子上的扶手一拍,“胡说!他才几个月,能跟睿王打架?”

“这,这是真的…他打赢了!”当爹的赶紧说重点,然后三言两语把事实说清,最后小心的瞄瞄一家人的眼色。给自己开脱了一句,“呐个,我怕你们担心,所以带他去了耀祖家里。上了点药,所以这会子才回…”

“你有病啊?”念福忍不住直冒火,“孩子都受伤了,不赶紧带回家来,往外头跑什么跑?你们躲在外头,我们就不担心了?”

还是杜川脾气最好,“算了算了,他这不也是怕大家生气么?只是阿康,二回可不许这样了。不管怎样,天都黑了。还不见人,我们能不着急吗?就算你打发人回来说了一声,可还是要担心的。还有,小薯仔除了伤这两处,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欧阳康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太医拿了脉,我还脱了他的衣服检查过了,没别的伤了。”

“混账!”苏澄又吼了一嗓子,吓得欧阳康差点跪下。

却听先生又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就知道仗势欺人,欺压弱小。半点仁善之心也无,简直难堪大任!”

这话太狠了。连个下人都没打发出去,欧阳康惊呼,“先生!”

苏澄却旁若无人的又骂起他来,“连自己孩子也护不住,你这个当爹的也够没用的!薯仔。跟师公走!”

自从念福又有了身孕,小薯仔就跟师公睡了,很乖巧的扑过去,趴在师公肩头,吸溜着嘴里的糖。还冲他爹挤眉弄眼的笑。

这混小子!

欧阳康磨着后槽牙,深觉自己应该趁人不在,揍他两下屁股。

杜川摇摇头,推着一大一小走了。

老太太也白了孙子一眼,冷着脸去休息了。

剩下念福,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到书房好好反省反省去!”

欧阳康一脸委屈,媳妇你好歹把枕头被子扔出来啊,换了新的睡不惯啊。

而宫中,王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皇上虽然没有责罚睿王,但他说的那话,却比什么样的责罚都重。也不知是不是欧阳康捣的鬼,这件事不知怎地,就流传了出去。

外头人怎么评论王皇后不知道,可那“娇弱”二字,却实在是如鲠在喉,让人寝食难安。

虽然王皇后时常自己也说儿子娇弱,要用心看顾,但那个娇弱和皇上口中的娇弱,完全是两个概念。

身为皇嗣继承人,第一要紧的是什么?

德行?错。

是身体。

象楚王,虽是长子,又是嫡出,可为什么这么多年立不了太子?就是因为身子弱,才给了朝臣借口。

而今她的儿子,居然打不赢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还被皇上金口御言称之为“娇弱”,那意味着什么?

王皇后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思来想去,这个头她必须低。只有哄好了那个揍了儿子的小子,才能替睿王挽回点名声。而最合适的中间人,当然只有一个。

可还没等到她去召人,太监倒是来禀,“王大人骑马摔伤了,恐怕得告假三个月。”

什么?王皇后脸色一变,第一个念头是,“真伤了?让太医去看!”

太医去看,也还是伤。左小腿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谁都没法子。

究其原因,还是酒后驾驶。

王皇后又气又怒,很想去骂上一顿,不过前朝已有御史替她代劳,弹赅王粲行为不检,官德不修,按律应该罚俸,把人贬回去休养。

皇上照办。

然后,苏澄骂睿王的话也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仗势欺人,无仁善之心。

这字字如刀,不如干脆来打王皇后两耳刮子,骂她教养无方,纵子行凶好了。

可明明,连太医都说,她儿子比那小子伤得重得多!那小子不过是两处小小的皮外伤,可她的儿子,脚上被咬了牙印不说,被掀翻时,身上还有好几处大面积的摔伤造成的淤青,手肘更是破了老大一块皮,心疼得她直掉眼泪。

可这样的话,她能出去说么?

只能哑巴吃黄连,还得嘱咐太医千万别泄漏出去。就算王皇后从前跟念福有过不少的交情,可如今在孩子面前,没有一个母亲能不介意。

而此时,贺家的审判终于下来了。

满门抄斩。

对于首犯贺宪,皇上格外开了恩典,赐死,留全尸。

有人说。这是嘉善郡马说了好话的缘故。因为皇上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可被谁影响做出决定不要紧,重要的是这样的判罚是否合理?在朝臣们还来不及为此展开辩论时,皇上又交待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送归草原客人。

乞颜部族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接待也是很劳民伤财的事情,住这么久了,国库表示很受伤。

但是原定的接待使王粲意外摔伤,必须换人。可这个差使就没有迎接讨好,没人愿意干。

于是就有人提议嘉善郡马了,他从前不是出使过吗?现在交还给他,也算是应当吧?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是在欺负人。

出风头的时候找不着人家,要吃苦受累就想起人家了。这一送得把人送到家,一走就是好几个月,风餐露宿不说。人家媳妇还有身孕呢,也太不象话了。

可谁愿意出来抻头说这个好话呢?

你要做好人,你就去呗。

没人愿意去,所以皇上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按下,打发人去问了一声。

谁都不是傻子。要欺负人也不能这样。

嘉善郡马也不想去,不过有鉴于他把儿子带进宫后招惹的是是非非,在家的日子也着实不太好过,想想还是决定去了。

既能挣点辛苦钱,赚点养儿本,又能博点同情分,所以他去跟皇上表忠心了。虽然这里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皇上既然要用到他,那他就是责无旁贷。

真是大梁好臣子。

皇上很满意,发了不少赏赐,让他准备上路了。

既然接了差使,自然少不了去见见要送的人,跟他们聊一聊。套套亲乎。

这一日,嘉善郡主就约请了卓日烈,去京郊游船饮宴。

这并没有错,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在饮宴途中。发生突袭。

大批刺客冲了出来,简直就跟埋伏好了似的,把嘉善郡主和卓日烈给绑架了。

然后,要求朝廷放归贺宪全家。

朝野震动,天子震怒。

而所有人几乎都开始怀疑,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泄出去的?会不会是嘉善郡马暗中捣的鬼?

毕竟,之前就是由于他的影响,皇上才决定对贺宪网开一面的不是?再说,后头他要不是有个啥啥,怎么会这么好说话的,接了这么一个不如意的差使,做这样的好人?

朝野顿时分成两派,一派主张严厉打击,决不姑息,而另一派则主张先救回卓日烈再说。

总之,

没人管嘉善郡马的死活。

而此时,嘉善郡主亲自入了趟宫,向皇上坦承,她确实收过一封贺家小姐寄来的信,不过只是请她方便的时候,照顾一下在牢中的老父,并没有提及其他。

可这样的不打自招,却更加陷她夫妇于不利。

听说皇上都震怒了,严厉申斥了郡主一番,把她逐出宫出。如果不是念在她有身孕的份上,只怕处罚还会更重。

那些草原人更加不服,闹着要皇上放人,先救回他们的汗王再说。

迫于压力,皇上只得派人前去和谈,但那伙绑架之人,很是精明,表示要放郡马倒是可以,只死死扣着卓日烈不放。

可谁要管那个不值钱的郡马呀?而且这么一来,更加坐实了嘉善郡马办事不利的罪名。他要不跟人勾结,会有这样的事么?

草原人还说,如果你们大梁把他换了回来,把我们汗王留下,那岂不是说明你们跟那伙贼人是串通好的?故意演了场戏,想杀我们汗王?

整个朝廷上下焦头烂额,几乎人人都把那位郡马大人骂个半死,蓝颜祸水,莫过于此!

***

白薯:今天更新晚了。作者君打发我出来说一声,是她家大姨妈出了问题。这是为什么捏?

旺财:这个问题不是你操心的,你应该操心的是你爹的问题。

白薯:嘁!那个小气鬼,明明买了一大包糖,凭什么只给我吃一颗?我明明可以一次吃两颗的!

薯爹:…

第568章 我有儿子

漆黑的甲板底下,关着两个人。各自身上缠着铁链,随着船儿起伏摇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想必你,会以为这回的事是我主使的吧?”黑暗中,一个男人开了口,是卓日烈。

对面的男人嗤笑起来,“若真是你主使的,那我倒是错看你了。”

是被朝臣骂得狗血淋头的欧阳康。

卓日烈有些淡淡讶异,随即又问,“那这回的事,既不是我主使,也不是你主使,那会是谁?”

欧阳康不屑的道,“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跟我这儿玩哑谜有意思么?如果是我,我会杀一个乞颜的人,假装他捅了你一刀,弄得你只剩半口气,再拖回去扮英雄,既堵了你们人的嘴,又替大梁消除了一个潜在的隐患。干嘛还要坐在这里,跟你拉家常?你又不是长得很美。”

卓日烈笑了,“你长得很美。或许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故意让人把我俩绑了来。说不定患难见真情,你对我以身相许呢?听说你们汉人,好多人都喜欢这样。”

欧阳康凉飕飕的道,“是啊,然后咱们大概还能做对同命鸳鸳,共赴黄泉。到时你们草原打得乱七八糟,跟大梁闹得不可开交,我媳妇带着儿子改嫁,也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默了默,卓日烈声音严肃起来,“如果你是幕后主使,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找朝廷,谈条件。比如借口要朝廷做一件无法做到的事,趁着朝廷不答应,杀了你,挑起大梁和草原的战乱。又或者,都不用挑起两国战乱,只要把你死的消息传回去,草原就该四分五裂了。”

他说完,卓日烈也开了口。“然后再带着你一路逃亡,养着你,许你娇妻美妾,就说你已归顺他们。永远的养着你。给大梁留一根刺。让天下臣民记得你的无能,高家皇室的无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都是聪明人,所以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对的。而这样的局面,显然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良久,卓日烈道,“我还不太想死。不是为了跟大梁作对,是想让草原过得更好。”

欧阳康这回没顶嘴,只道。“那我就舍得扔下媳妇孩子了?全京城都知道,我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黑暗里,卓日烈看过来,眼睛很亮,“合作吧。”

欧阳康才想说点什么。忽地眼神一动,嗤笑起来,“合作?怎么合作?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还有什么脱困之计吧?否则,他们为何把咱俩关在一起?难道等着咱俩商量好了,一起往外跑?”

卓日烈也道,“或许这就是个圈套。也许是你安排的,也许是我。等到对方自揭底牌,再迎头痛击。”

欧阳康道,“所以我不相信你,你也不会真的相信我,这样的合作没办法成功,咱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卓日烈也笑了笑。

忽听甲板背后有人轻笑。“原本还想看到二位坦诚相待,竟是这样疑心重重,这岂不白费我们一番心机?”

门打开,有人进来了。

油灯下,映出那人的脸。竟是久未露面的柴荣。依旧一身富贵花开的打扮,挂着那欠扁的笑容。

卓日烈道,“果然是你。柴公子,只不知我到底因何得罪于你,要这样对我?”

柴荣摇着折扇轻笑,“非也非也。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一切赚钱的买卖都会接。有人开高价,要买你来此坐坐,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些小忙而已。”

“那我呢?”欧阳康饶有兴趣的道,“又是谁想请我来坐坐?”

柴荣严肃起来,“这是私怨,夺妻之仇岂能不报?再说,我也想试试,火神使者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呀!”

他最后一句,又说得轻佻起来,可惜欧阳康全不动怒,“你要有本事,尽管去试。只别引火烧身,悔之莫及。”

柴荣看了看他,“好心机。连这也能忍,看样子我得把这里的守卫再多加些人了。”

“柴荣。”卓日烈忍不住出声了,“我敬你也算是个人物,怎么拿人家女人说事?男人的事,不该由男人自己来解决吗?如果一开始就想着要用别人家的女人来威胁人,这仗还没打,你就已经输了。”

柴荣微窘,摸了摸胡子,不提这茬了,“那二位准备要怎么跟我后头那位买主,打这个仗。”

卓日烈看着他,目光沉着,“他想挑起大梁和草原不和,无非是想从中牟利,如果我就能给他呢?他杀了我,固然可以让草原和大梁闹上一阵子,可留着我,却能让大梁不痛快一辈子。”

他的脸上,满是自信,“除了我,草原上没人有这个本事。就有,面对如此乱局,也无法收拾。”

柴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看向欧阳康,“那请问郡马,你有什么?”

欧阳康摇头,“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你不必原谅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柴荣一哽,眼中分明有瞬间的凝滞,才道,“既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看他转身要走,欧阳康忽地说了一句,“柴荣,你可记得,我是有儿子的人了。你若杀我,我儿子必来报这杀父之仇,可能还会有两个。你要当心,最好也早些娶个女人,生个儿子,要不到时你年大年弱,我怕我两个儿子欺负得你太狠,让人说他们胜之不武。”

柴荣脸黑了,卓日烈却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这话痛快!柴荣,帮我也告诉想杀我那人,我也有儿子,还有女儿。别小看我们草原上的女人,她们要是发起疯来,比男人更狠,当心连他祖坟都给刨了。”

柴荣再回头看他二人一眼,走了。

卓日烈和欧阳康相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而柴荣回头,去见了贺淳。

这回能够成功把他二人绑架出来,柴荣虽有帮忙。但主要是贺淳出的力。贺宪经营那么些年,也曾跟随着高显出生入死,手底下还是养了一帮肯效忠的人,这股力量就被贺淳接手了。

不过他以前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人人奉承的权相公子,如今却只能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还得要胁亲生妹子做事,未免也有些英雄气短。只是被救父的心思鼓舞着,才强自支撑下去。

柴荣肯帮这个忙,自然有他自己的算计。

“人已劫到,我打算带着欧阳康先走。”

“为什么?”贺淳看了他一眼,“留着他,也好多个砝码…莫非,你是想开溜?”

柴荣低眉一笑。“若怕,我就不会干这些杀头的买卖了。朝廷的局面你不是没看到,一个嘉善郡马的死活,根本没人放在心上。他几乎等同于弃子,把他送我。有什么不好?你手上扣着卓日烈,想跟他合作,还是杀了他,都随你。”

贺淳也不笨,当即敏锐的道,“你呢?不想再跟我们家合作了?”

柴荣看着他,目光冷淡。“贺大人已经不是从前的贺大人,你还要拿什么跟我合作?”

贺淳抿了唇,半晌才道,“那再等等。起码,等朝廷放了我爹再说。”

柴荣冷笑,转身就走。

贺淳忍不住把他叫住。“你笑什么?”

柴荣道,“你要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那真是白做了贺大人的儿子。”

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贺淳颓然坐下,心中却不是不清楚。

爹已被定罪。他纵然救了出来,又有何用?

可贺家需要一个挑大梁的人,而他,明显还不够资格。想动用爹从前留下的人脉,前提是必须这个人还在。相信贺宪知道的机密事不少,只有他还活着,才能让人顾忌,不敢不听命于他。

可就算是这样,把爹救出来了,他们又能上哪儿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将来,他们父子俩就要颠沛流离的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