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当爹了!他又有亲人了!

他要生个儿子,再生个闺女,好好的把他们养大,给庄家传下后代。干干净净,懂事明理的后代。

到了这年的冬天,姚诗意果然生下一个女儿。还在月子里就特别乖巧可爱,一点都不折腾她的爹娘。

钟山想了许久,决定给女儿起名叫眉儿。往后等生了儿子,就起个名字叫恪儿。既是纪念他这一弟一妹,也想让他们把姑姑小叔没过到的正常日子过下去。

只这年冬天,念福他们又没能上京。

去年的雪,今年又是洪水,好多道路都冲毁了,估计他们明年都来不了,连礼物也没法送。这好不容易送封信来,还是辗转送到高绣茹那里,再托军部送上京的。

小薯仔高高撅着小嘴跑开了,一个人躲开去生闷气。

“起码没哭,也算是好的。”毕岩一语出,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立即耷拉下头,“我又说错了,我去干活。”

这人也实在让人无语。说他是个坏人吧?心地很善良。说他是个好人吧?总噎得人说不出话来。哦,还有点一根筋。

在一次宋思源那边的小伙计不小心说漏嘴之后,他知道姚诗意实际没给宋思源银子,顿时又开始各种要去做牛做马了。

当时翠蓉刚好经过,顺手就扔出五十两银票,“这么点子小事,还扯什么扯?只当我添香油了,都消停消停吧。”

毕岩拿着银子还了宋思源,决定对翠蓉以身相许了。

一个没娶一个没嫁,不正好么?

翠蓉跟他苦口婆心说了三四个月,也不见效果,反倒跟这毕岩拉扯出些感情来了。只她比毕岩可大了七八岁,这老妻少夫的,要嫁人还真有些下不定决心。

如今姚诗意反过来劝她,“你要再拖拖拉拉,可真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他是不会说话,可服管,又没什么坏心眼。就算你们将来过不好,起码这几年可以巴着他,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后不也有个伴儿?到时他再遇到好的,你就放手,要是大方,给些银子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这么本事,还怕过不下去么?”

翠蓉想想也有道理,抱着她刚生的女儿,看着小丫头可爱的睡颜,渐渐下了决心。

***

旺财:预告一下,下一章,是公孙的。

公孙:你们不会弄个膀大腰圆吧?温柔不?漂亮不?

旺财:你猜…

公孙:我猜狗肉火锅很不错。

旺财:…(威胁狗狗的是坏人,给他一个厉害的!)

番外七 声声慢 上【公孙弘】

六月的七星湖,开满了荷花,是京郊一大盛景。等到七月,粉红嫩白的花瓣落下,渐次结出鲜嫩的莲蓬,又在那盛景中增添了采莲剥菱的趣味。

天色晴好,清风徐来。

两个唇红齿白,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采莲船上,正随着船娘划动,游曳在碧叶红花间。这本身就美得象一副画,更兼美人轻笑,那便更是活色生香。

“…这莲蓬鲜嫩,生吃便是最好,连那黄莲心都是甜丝丝。或煮糖水,只等水熟时放下便起锅,方不伤那份清香。只那些稍老些,便拿去碾碎蒸化,再和糖桂花拌匀熬煮,放到模子里放凉,就是极软滑的莲子糕了。若吃时搁在冰上略冻,风味更佳。”

那身量稍小的蓝衣女孩听黄衣女孩说着,满是羡慕,“表妹你虽比我还小半岁,懂得可真多,怪不得娘总叫我跟你学着。”

黄衣女孩笑着,并无嘲讽卖弄之意,只有一抹浅浅的骄傲,“这原也怪不得你,我这桂花莲蓉糕还是跟我大嫂学的。只可惜我怎么做,都没她好。我姨娘还常说,我就只能画虎画皮,哄哄外人而已。”

“那就不错了。回头你也教教我画皮,省得我娘总说我…”蓝衣女孩忽地脸上一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她前年就已订了亲,说好明春要完婚的,是以母亲对她的教导颇严。若不是这个表妹难得来一趟,家中又没有合适的女孩作陪,怎么也不会让她出门。

眼下虽除了那船娘,左右并无外人,可黄衣女孩还是很规矩的没拿表姐的婚事打趣,反主动又掐了一只水红菱,又跟她说起这菱角的几种做法。

她不显摆,可那船娘日日在这湖上摆渡,却是极有眼力。

虽这黄衣女孩打扮也很朴素。但明显比蓝衣女孩的更胜一筹。又或者说,更有底气讲究吃穿一些。

否则这大热的天,一般的人家能有冰么?

船娘有了心,把一只小小的采莲船划得更加安稳。寻思着一会儿要多赚些打赏银子。便把船划到湖上最美的一处看风景。

只没料到,这儿早有一艘大船。从那敞着的门窗便可看见,有不少年轻公子正在里面饮酒作乐。

船娘还以为年轻的小姑娘必然愿意上前凑个热闹,那戏台子上说的公子小姐,不是最喜欢这种偶遇么?

没想到那个黄衣女孩顿时皱起眉头,“快划回去,我们不要过去!”

船娘一怔,知道是遇上真正正经人家的姑娘了,赶紧把船往回划。

可那大船之上,已经有个青衣公子眼尖的瞥见她们了。跟居中一个穿团花红袍。肤色偏黄的胖子一说,那人立即走出船舱,命人追赶上来。

小船悠悠,本就为赏景而设,如何敌得过那样大船?没两下就给人追上了。

青衣公子道。“嗳,姑娘别跑!我们不是坏人,不过是想请你们上船坐坐,喝杯茶而已。”

蓝衣女孩早吓坏了,“我们不去,不去!”

只可惜她那声小音娇,除了临近几人。旁人如何听得清?

那黄衣女孩倒是沉稳许多,对那船娘道,“你高声和他们说,我们都是良家子,不是陪人喝茶说话的。家中长辈兄弟就在不远处呢,还请不要误会。”

那船娘依言说了。

那青衣公子却道。“既是良家子,那更好了。我们也是良家子啊,还是官宦人家之子呢。你放心的上来,我们说说话,一会儿就送你们回去见家中长辈。放心。我们都是懂礼之人,不会胡来的。来来来,放条小船,本公子亲自去接人。”

蓝衣女孩快吓哭了,黄衣女孩怒了,挺身而出,“既是懂礼的官宦人家之子,为何要强迫好人家的女孩做这等事?男女七岁不同席,莫非你们这些公子只是徒长了个子,没长年纪?”

“你这怎么说话的?”那红袍黄胖子立即恼了,他却不擅长争辩。

那青衣公子立即跳起来嚷嚷,满脸的恶形恶相,“你知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他可是当今的国舅爷!好心好意请你们过来,不过是喝杯茶说说话,如此风雅,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还无端侮辱人,我今天还非要你来斟茶认错不可!”

听说那红袍黄胖子居然是国舅,船娘大惊,蓝衣女孩更是吓得琵琶发抖。

黄衣女孩眼见不得善了,索性也豁出去了,佯装无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国旧还是国新,我只知道,你们若再来逼迫,我只有跳下这湖里,以证清白。若你们不怕惹上官非,落个逼迫人命的罪名,就尽管来试试!”

那青衣公子一顿,明显有些犹豫,可红袍黄胖子却不信那黄衣女孩真的敢跳湖,“好,你要是真敢跳下这湖,我齐修元今日也算服了你!你跳啊,不跳你就乖乖的过来给大爷认错!”

船娘隐有屈服之意了,那蓝衣女孩也拉着表妹的手,眼泪汪汪的示弱道,“要不,我们跟他们说,你大嫂其实是…”

可她话音未落,那黄衣女孩竟是狠狠瞪她一眼,立即将她话头截断,“不许胡说!否则我再也没你家这门亲戚。”

那蓝衣女孩稍一犹豫,黄衣女孩竟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扑通一声直直跳进湖中,显然是真的生性刚烈,而不是作戏。

啊!

那蓝衣女孩,包括大船上好些女子都尖叫起来,显然是吓坏了。

就连那红袍黄胖子也白了白脸,目光闪烁着往后看去,明显有了几分怯意。

“都吃饱了撑着,在这里吵什么?”

忽地,荷花丛中站起一个高大男子。二十七八的年纪,阴沉着脸,带着三分酒意,七分怒意。

他的面目本来生得很是英俊,若是肯笑,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芳心。但此刻黑着脸,又让觉得如地狱修罗一般,胆战心惊。

“都傻站着干什么。船娘你是死的不成?救人啊!”

被他这一吼,那船娘总算回过神来了。

低头一看,不用她救,那跳船的小姑娘压根没想死。在水里抱着她撑船的竹篙呢,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并没有半分惧意。只故意把头低着,藏在荷叶底下,只露出口鼻,让人以为她掉进水里了。

船娘心中一定,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把那竹篙交蓝衣女孩拿着,自己也跳下湖去。她们在水上讨生活,都是水性极熟的。假意左右摸了摸,才道,“人在这里!幸好给水草缠住了,没沉下去。”

呼。

此刻,那红袍黄胖子也才松了口气。

他是国舅不假。但要是真的落下个逼奸不成,害死良家子的罪名,只怕龙椅上的那位也饶不了他。前几年,在给先皇守孝之时,京中有些打熬不过,寻欢作乐的权贵子弟,被惩戒的还少吗?

就连朝中大臣。若敢养儿育女的,也颇为不受皇上待见。姐姐自坐上凤位后,一直告诫家里,要小心谨慎,不要惹事。

他方才是见那两个女孩衣着寻常,心想就算弄来取乐一番。到头不过是给几两银子完事,但若是闹出人命,尤其被这位大爷撞破,只怕就不得善终了。

齐国舅虽年轻,可也一眼看出。那高大男子身上穿的银白袍子虽被揉成腌菜样了,那可是贡品。他家也唯有一匹淡蓝色的,只给了他嫡出的大哥。他齐修元虽在家中也颇为受宠,却不是傻子,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当下就对那高大男子赔罪道,“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多喝了几杯,又给人激得一时上了火,这才惹出事来。姑娘!”

他回头找管事的要了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抛到小船上,“这便给你们压惊看病吧。”

蓝衣女孩不敢接,更不敢答话。

那船娘抱了“溺水晕厥”的黄衣女孩上来,红袍黄胖子浑不顾肚子上肥肉的抗议,再冲那高大男子作一深揖,迅速开溜了。

蓝衣女孩见表妹溺水,低低哭泣,那船娘假装揉搓几下,黄衣女孩才吐出口水,假装醒来。

只是瞧见那高大男子眼中勾起一抹似讥似讽的笑意,不由得耳根微红,想要道谢,那男子却转身走了。

再看他身下,原来也有一只小船,船上还有几只空酒坛,想来他昨晚是在这船上过的。

本来独坐花间,对月一醉也是人间雅事,可黄衣女孩在不小心瞟见他颈畔一只老大肿起,被蚊子叮起的红包时颇有些好笑。再回头看,却是自家的船只见她们久不归来,已经呼唤着找了过来。

黄衣女孩忙嘱咐表姐收了眼泪,又对那船娘道,“这银子你拿去,别跟人提今日之事,就说我采莲蓬不小心落了水,省得日后人家找上你麻烦。”

那船娘如何不知好歹?忙捡了银子,连连道谢,把人送走。

等家里人瞧见黄衣女孩落了水,未免好一番责怪。等到进了家门,摒退外人,女孩才把实情说出。

蓝衣女孩的娘亲听得吓得差点坐不住,“这怎么就惹上了齐家?要是有点什么,岂不全是我家的罪过?”

另一位美貌姨娘却严厉看着才换了衣裳的黄衣女孩道,“你有没有泄露自己的姓名家世?”

黄衣女孩摇头,“我晓得好歹。”

那美貌姨娘沉吟再三,道,“话虽如此,可回去还是不得不跟夫人回禀一声,到时若有什么责罚,你也得领着。”

蓝衣女孩忍不住道,“此事又不是表妹的错,全是那个公子仗势欺人,凭什么要她认错?”

她娘苦笑,“傻孩子,这世间做女子最是吃亏。就算不是你们姐妹俩愿意,可别人招惹上来,世人也要怪是你们的过错。妹子你收拾一下,我和你哥送你们回去吧,要解释也该是我们才是。”

美貌姨娘却是摇头,“我在那儿低人一等也就罢了,如何还能带累你们?往后更得让人说咱们袁家家风问题了。如今开了科举,可不能让家里沾染上这些坏名声。哥哥和侄儿还要上进呢,好歹梅儿是个女子,又没报上姓名,也不一定就会闹出事情。再说夫人近年越发心慈,顶多罚她抄抄经书了事。没什么大事。”

那妇人见说她不过,只得送她们母女俩上车离开。

只在车里,那姨娘又把女儿好一番责骂。却是说得少,心疼更多。又问,“那来帮忙是何人?可会出什么纰漏?”

女孩笑道,“我方才没说,那位来搭救我的,其实是定国公府的公孙弘。我从前在破园见过他好几回,倒还认得。只他却没认出我来,见咱们家里有人来接,便自走了。”

姨娘微松了口气,“是他还算好的,便是有什么。也能帮着咱们分辩一二。”

说着话,马车进了京城。

一路到了归仁坊,走到一户挂着欧阳牌匾的侧门停下,下车进去。却见院门口堆着不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未免有些奇怪。

下人笑着报喜。“是二少爷带着二少奶奶全家回来了!”

虽说大少爷过继出去了,可家里称呼自那年改了过后,就再也没有改过来。

袁姨娘心里一个咯噔,“这任期还没到呢,怎么就回来了?”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下人笑道,“姨娘别担心,是咱们二少爷在任上干得好。已经高升了。原该四五月间就回来的,只他担心任上的堤防不稳,索性也没报信,只等着重修了堤防,这才带了一家子回来。只可惜这一耽误,能在家里团聚的日子就短了。休不到一个月,又得启程上路呢。”

袁姨娘一听,忙给女儿一个眼色。这时候有些话就不好说了,先亲人团聚要紧。女孩点头,自是明白。

进得房中。谭氏正一手抱着一个孙女又哭又笑的。这么多年,她可算是见着自己的亲孙女了。

见她们进来,欧阳庄起身笑着打招呼,“袁姨娘好,呀,小妹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走时,你才这么点高。”

他自那年外放,前前后后共干满了两任,除了有一年回来述职,这六七年间,这还是家人第二次相见。

别说有一半血缘的欧阳慕梅,就是没血缘关系的袁姨娘都忍不住心酸落泪了。

“这些年,在外头可吃了不少苦吧?我瞧着二爷可黑了不少,人也瘦了。”

“可不是么?也不知廉儿在任上是怎样艰难呢。”伍姨娘永远这么没眼色,袁姨娘问候欧阳庄,她偏要往自己儿子身上扯。还哭哭啼啼,一副可怜相。

那一年,欧阳廉和欧阳庆两兄弟去参加科举。欧阳庆凭岳父一家揍出来的本事,侥幸跟关耀祖当年似的,好运气的挂了个榜尾,授了个明堂正道的武举出身。

但欧阳廉到底还是落了第,他到底基础差了些,年纪一大心思也杂了,索性不再读了,完婚之后,是关耀祖帮他走了点门道,把他弄到外地军中去当了个小吏。

虽然品级不高,但那边是老关家的嫡系,不必担心有人欺负。而且这样有名有实的官职,对于一个天资不高的庶子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前程了。

当下袁姨娘不好说,谭氏却是耳尖听到,顿时发作道,“你要心疼,索性让他辞了官回来,伺候他亲爹,做个孝子去!”

伍姨娘顿时缩了脖子,抹了眼泪,再不敢多言了。

这些年,欧阳锦自脑子被拍坏之后,伺候他可成了全府上下最没人愿意干的活。

从前那么受宠的紫云姨娘伺候了半年,都受不住的宁愿被发卖出去,也不愿再管。她让自己儿子,放着好好的官的不做,回来伺候那个傻子,才是疯了。

这人心啊,就怕不知足。

袁姨娘心中摇头,任女儿跟兄长说话亲近,自去问候二奶奶傅氏了。

***

公孙:为啥给我用这个词牌名?一点木有我高大上的气质。

白薯:要我帮你数数你老人家几岁了么?

公孙: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白薯:你个老剩男,欺负你又怎样了?来咬我呀,敢来咬我吗?

公孙:…

番外七 声声慢 下【公孙弘】

才歇过午休,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连狗都寻个凉快的树荫底下懒洋洋的趴着,才睡起换班的年轻家丁还有些无精打采。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在心里一遍遍凌迟着外头树上,那聒噪叫个不停的夏蝉,忽地一枚铜板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正想发怒,可那家丁才一睁眼,就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家中大少爷的马车已经回来了。

要不是太阳太毒,大少爷不耐烦骑马,让他瞧见自己这副样子,不扒了他的皮才怪。想及此,暗暗给赶车的舅舅一个感激的眼神。要不是他方才砸个铜板叫醒他,今儿可就闯祸了。

上前殷勤的放下车凳,看大少爷下车时那样一身的杀气腾腾,家丁越发恭谨仔细,幸而主子没空跟他们啰唣,进了门就匆匆往里走,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只回头就挨了舅舅一记爆栗,“一家子好不容易给你在门上求了个差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还有各种孝敬,你这小子还不警醒着些,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家丁虽吃痛,却明白舅舅是一片好心,“回头让我娘给您打二两酒消消气,可别为我气坏了身子。”

车夫舅舅瞪他一眼,“这大热的天,花那些钱干嘛?你若有孝心,好好把这差干下来,才是一家子的正经福气呢。”

家丁赔笑着,目送舅舅去后头卸车了。然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坐在门前当差。

可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里面就传出话来,又要马车进宫去。

只这个差使却不该那家丁的舅舅,另有车夫套了辆家主用的大车出来,又备了大少爷的马。

不一时,大少爷扶着太太出来了。大少爷重换了身干净衣裳,洗过了脸。但脸色仍是阴沉着,倒是太太镇定,看不出端倪。

恭送主子出了门,年轻家丁耐不住好奇。八卦起来,“这是怎么了?还要惊动宫里娘娘?”

他来了一时,也识了些眉高眼低。若非要去见家里的皇后娘娘,何必非要惊动太太?

门上有些老成家人就道,“只怕,跟五爷脱不开干系。”

五爷?齐修元?

年轻家丁不解,可老成家人也不多说了。有些事,得自己学着看,别指望有人教你。

年轻家丁只得自己费神琢磨,府里这位五爷。大名唤作齐修元的,也算是好命了。

他本是庶出,论理是沾不到什么光。奈何他生养的时候好,正是老太爷走了,老太太寂寞无聊的时候。

偏生他小时候又长得肥白圆胖。极是可爱,老太太索性就养在自己园子里,当个小猫小狗一样的逗弄。等到他十来岁,基本养废了大半,老太太也撒手去了。

可仗着有那些年承欢祖母的功绩,老爷夫人都对他颇为宽和,知道他的教养学问不好。也不能怪他,便对他略放纵了些。

这样一来,这位五爷大祸不敢闯,可小祸却没断过。

可这回他是又惹了什么事,要惊动皇后娘娘?

家丁想来想去,忽地想起前些时听人说。这位五爷游湖时把个姑娘逼得落水之事,可那姑娘又没死,能有什么事?

难道那时没死,此时死了?

年轻家丁越想越糊涂,而此时在宫中。刚刚听完事情始末,齐皇后气得差点砸了手中茶盏。

“混帐!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齐夫人脸色也不好看,“这也是幸好你兄弟听说了此事,赶紧打听了始末,回来告诉老爷,也是气得不轻。当下把老五打了一顿,关进了祠堂。可眼下事已至此,总不能不解决才是。”

“听母亲这话,父亲是有主意了?”

齐夫人道,“你爹的意思是,干脆将错就错,在事情还没闹大之前,索性让老五娶了那丫头算了。她家门第虽低了些,好歹堂哥是尚了公主的。二人都是庶出,也算是般配。只嘉善公主毕竟身份特殊,你爹叫我来问你一声,可不可以结这门亲。”

齐皇后冷静下来想了一想,“如今便是我们不想结,还有别的法子吗?那公孙弘不是多话的,跟嘉善驸马也素有交情。这件事若是他不知道便罢,若知道是欧阳家的姑娘,怎么也不会传这个闲话。只怕是老五那些狐朋狗友里有认得公孙弘的,才把话传了出来。我平常总叫你们约束家人,不要给我惹事,这老五怎么就惹出这样大事?”

看女儿还是忍不住撒了气,齐夫人虽是满心委屈,却也只能低头认错。

眼下这个虽是她闺女,更是主子。况且齐修元管教不好,虽说是老太太的错,但也是父母没有尽到责任。

不过他们在家已经商量好了,等齐修元成了亲,就把他打发回老家去,再也不许他上京了。在那边让他做个小小的富家翁,也算是对得起他。

齐皇后听了这些安置,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去提亲吧,皇上那儿,我会找机会说的。”

她想了一想,取出一对不那么贵重,却很漂亮的新制翠玉宫花,“那欧阳家的姑娘给逼得宁愿跳湖,也不肯就范,显见得是个性烈的。这亲事,咱们家愿意,只怕人家还不一定答应。你们让人拿了这个先去说合说合,只别说是我赐的,只让她们家瞧瞧,知道咱们家的诚意就好。再往后说,也容易些。”

齐夫人谢过皇后娘娘,捧着宫花走了。

次日,就打发了个能说会道的管事嬷嬷,去了欧阳家。

可巧今日欧阳庄带着媳妇孩子,还有小妹全去破园了,就谭氏在家。听说皇后娘家来了人,倒是奇怪。袁姨娘想着不好,赶紧三言两语把那日之事说了。

谭氏又惊又怒,“我看你素来是个懂事的,这样大事怎不早说?”

袁姨娘跪下泣道,“那日一回来本就要说的,谁知遇着二爷回来了。瞧太太那样高兴,婢妾哪里敢来扫兴?原想着等二爷走了。再把此事细细禀报,谁知他家今日就遣人来了。”

谭氏不悦的横她数眼,却也不好发作,让她回屋等着。自让人把那齐家管事嬷嬷叫进来说话。

见她不留外人,那嬷嬷也是懂事的,便不说那些假话套话,先就把皇后娘娘给的宫花捧出,委婉的提出结亲之意。

“…我们太太知道之后,气得了不得。原要亲自登门道歉,只怕事情传扬开来,反倒于贵府小姐名声有损,才让奴婢前来。这宫花也不算什么,只当给姑娘压惊…要说我们五爷是顽劣了些。但为人还是不错。何况有我们老爷夫人作主,必委屈不了府上姑娘。”

谭氏并不动气,只道,“你们家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我们家的情形。你们也晓得,老爷一向卧床不起,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担不起多大的事。幸好我儿子回来了,要不此事容我家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这是自然。”只要没有一口回绝,那管事嬷嬷就算完成任务了。

晚上,等欧阳庄回来。谭氏把他,还有欧阳慕梅及袁姨娘三人都叫来,“眼下齐家已经来提亲了,此事该怎么办,我允你们都说句话。”

袁姨娘看看女儿,先就跪下垂泪道。“太太,并非婢妾不知好歹,可这位齐五爷如今还在爹娘跟前,天子脚下就敢行出这等事来,可见性子不是个好拿捏的。梅儿又这样莽直。只怕以后过不安宁。”

欧阳慕梅却没有哭,只白着脸跪下冷然道,“听说年末大哥大嫂是要上京来的,到时我跟他们去西南。等时候一长,有什么风言风语,也该散了。”

袁姨娘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西南虽是嘉善公主的地盘,却没有什么好门第。女儿要是去了,只怕只能嫁个寻常秀才百姓,了此一生。

她们的态度都已经表明,欧阳庄这才问道,“娘,您觉得这门亲事能结吗?”

他如今当惯了官老爷,已经习惯先了解各方意见,再做决定。

谭氏看着地上的袁姨娘母女,有些犹豫。

说实话,如果慕梅是她亲生的,她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慕梅不是,而齐家又这么有诚意的来提亲了。要是拒绝,会不会得罪齐家?继而得罪皇后娘娘,甚至于给皇上吹吹枕头风,在朝堂上给欧阳庄穿小鞋?

可这些话,是不能当着慕梅母女说的。所以谭氏让她们先回了房,才说起自己的担忧。

欧阳庄却道,“娘的担忧我都明白,不过也请您反过来想一想。此事明明是齐家理亏,就算我们拒绝,齐家心怀不满,但若真的打击报复了,他怕不怕我们宣扬出去?大哥大嫂虽在西南,却不是纸糊的。要不是心存顾忌,皇后娘娘何以要送这对宫花来,以示安抚?”

谭氏听着也觉有理,“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回绝?”

欧阳庄淡笑,“眼下皇后娘娘都来示好了,我们还要拒绝,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谭氏听得糊涂了,“那你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