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说她不好。”紫雪嘟囔着,只是很不屑,“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啊?看她都生两个孩子了,哪有一点短命相?”

我这个好友是坚定的一夫一妻党,所以她对于除了大夫人外的四位夫人。都没啥好感。

不过要我看来,这种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些夫人明知道大人有老婆,还愿意嫁来,而大夫人也同意,那就是受些委屈,也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不过要说到这些夫人没一点好处,也是假的。

好比说到三姨娘,她出身一个叫江湖的神秘地方,听说她的娘还跟大人的爹有些关系。

去年,北边洪水泛滥,全亏了三夫人千里奔波,回娘家求助,帮着大人打通几条河道,才救了千万百姓。

再说四姨娘,她是个医痴,因为敢在活人肚子上动刀子,差点被当成妖孽烧死。是大人把她娶了回来,才保住她的性命。也只有大人护着她,她才能救了许多人性命。好象紫雪的唇裂,我的枝指,都是她治的。

至于五姨娘,她有一项很神奇的本事。

她会天气预报,她知道老天明天下不下雨。

听说她还是什么派的传人,据说大人会娶她,是因为打赌赌输了。

也有人说,五姨娘最会蒙人。可要是她能把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大人都蒙倒了,我总以为,这位五姨娘,是全家除了大夫人之外,最不能惹的。

其实,就算是看似最没用的二夫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常常从宫里弄些好玩意回来,尤其按着宫中方子制成的脂粉,特别受园子里诸位姐姐们的喜欢。

至于说到毛病,谁没有呢?

只要她们自己愿意过在一处,旁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我只是很好奇,大人今天为什么在说到蔷薇花时,会有点不开心呢?

紫雪永远行动比我快,“那就去问问。”

破园蔷薇开得最好的地方,是白祥爷爷在守着。

他脾气可好呢,只除了不许小猫小狗来捣乱,平时我们小姑娘想掐个花戴戴,他总是笑眯眯的选最好的给我们。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跑来了?这会子可没有花摘了。”

“我们不摘花,就想来陪您聊聊天。”紫雪嘴巴一向比我甜,很快就哄着白祥爷爷问,“这园子从前谁住的呀?您天天打扫得这么干净。”

白祥爷爷笑了,“这园子是从前老太太住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打几千里外的老家运来的呢。老太太从前最喜欢花了,所以大少爷和郡主啊,给她院子里种的花是最漂亮的…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少爷最喜欢在院子里揪花了。蔷薇有刺嘛,扎了手指头。还一边含着眼泪一边揪。那时候,老太太就坐在门廊底下乐呵呵的瞅着…后来,又添了小少爷,就看着大少爷揪了花给弟弟。还不让他揪,怕扎了他。嗳,这一晃眼,都多少年的事了…”

我和紫雪给他左一个大少爷,右一个大少爷听得稀里糊涂,不过有一点我们知道了。

这个园子,这里的蔷薇花,是跟大人的家人有关的。

“那为什么不把园子好好的看管起来?以后都不要摘这些花了,大人会心疼的。”

看我一脸的认真,白祥爷爷反而笑了。“傻孩子,这花儿开了,不就是给人看的?你要不摘,它也是要谢的,就算从前老太太在的时候。也没有拦着不许摘花的。大人又怎么会因为摘了几朵花心疼?只要不是摘去故意祸害,老太太最喜欢看着小姑娘们拿去戴呢。”

是这样的吗?

那这位老太太真是好人。

当然,大人也是好人。

可是,他为什么不肯背自己的儿子呢?

我想问,可是白祥爷爷却打已经起了瞌睡。老年人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从屋里抱出一床毯子,轻手轻脚的跟紫雪一起搭在他的身上。然后悄悄的掩了门,跟院子里的小厮打了招呼才离开。

天黑了,我们要去睡觉了。

至于大人为什么不背他的儿子,这个问题在睡过一夜之后,我们都彻底忘了干净。

每天的生活忙碌又充实,紫雪的牙掉了。又慢慢长了出来。

等到腊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我在咬椒盐榛子吃的时候,突地觉得不对,再一吐,一颗白白的小牙和果壳一起。落在掌心。

哈哈哈哈!

紫雪得意的叉腰大笑,“终于轮到你当没牙的老太太了!快快快,我带你去把牙齿扔掉。是上边的还是下边的?”

下边的。

那要扔到高高的屋顶上才行。

紫雪让我在下面等着,她爬到树上去给我扔牙齿。那座三层的小楼算是府里最高的屋子了。可要准确的扔上去,还是不容易。

看紫雪扔了三次,都掉了下来,我说,“算了,要不随便扔哪里吧。”

“不行!万一那颗牙长不起来怎么办?”紫雪让我把牙齿扔给她,皱眉咬牙往上扔。

可这一回,她用力过猛,那颗牙齿扔上了屋角,可划了个圈,又掉了下来。

“哎哟!谁在乱扔东西?”

一个陌生的男孩跳了出来,从后脖子上揪出那颗牙齿,恶狠狠的问。

我吓得一哆嗦,紫雪更是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你们就是这么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的?”看那男孩越发不依不饶,本就不擅长言词的我,越发不会说话了。

“罗小克,别吓唬人家小姑娘!”一个高大的男人严肃的走了过来,他的体格有点吓人,但面相却不凶恶,一看就是那小男孩的爹。

看着吓呆的我们微微一笑,拍了拍他儿子脑袋,“去,帮人家小妹妹把牙齿扔上去。她们又不是故意的,你凶什么凶?树上的小姑娘,你快下来吧,我接着你。”

那男人的手一看就很温暖,很稳当,把傻乎乎的紫雪接了下来,而那个叫罗小克的男孩从怀里摸出副弹弓,很轻松的就把我的牙齿打到了屋檐上,然后一脸得意。

把紫雪放到地上,那个高大的男人又给我们拿了两块糖,摸了摸我们的头,“别怕,我们也是这个破园出去的人。否则,也进不来了。”

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罗?你们姓罗?你们是最早住在罗家巷子的人?”

中年男人呵呵笑了,眼角浮起清晰的鱼尾纹,“是啊,那儿以前就只一个院子,怎么如今成了巷子?”

“因为人多了啊,后来又有好些出去的人回来出钱,在园子旁边买了地,慢慢盖起房子,如今就成一条巷子了。大叔,你要去看看吗?我们可以带你去。对了,你叫什么,所有从这里出去的人,都会在巷子口那里留个名字。你叫什么?”

认真说起话来,紫雪还是比我口齿伶俐许多。

只听那大叔说,“我叫罗武。”

啊?!

我和紫雪一起震惊了。

罗武?那是巷子口的第一个名字,而罗家巷子也是由他而得名。至今。破园收养的一些无名无姓的孤儿,也是在姓罗。

我和紫雪面面相觑,那是遇到我们的老祖宗,啊不,是老前辈了?

可他不是几十年前就离开京城,跟着长公主殿下去了西南么?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说,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我的心中一阵激动,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长公主了吗?

可是很快,罗小克就让我失望了。

“长公主没来,驸马也没来。就我爹带着人跟着二爷一起来了。听说是先生要吃什么醋,长公主和二爷琢磨了一个方子,酿了几坛子果醋送来。我爹带我来,是跟着四夫人学医的。他回头要走,我会留下给四夫人做徒弟。你们不知道吧?我爹治跌打损伤可厉害了。在我们西南是这个。第二厉害是我大哥,不过等我学成回去,我就会是最厉害的了…”

看他得意的晃着大拇指啰里啰嗦,我一点也没兴趣听。

长公主没来,好失望。

不过那个听说尽得长公主真传,甚至比她还厉害的二爷来了,我还是很想去见一见的。

这回不等采薇姐姐来叫。我就去问了,“有东西要送过去的吗?”

采薇姐姐没有笑我,反而严肃的想了想,“二爷远道而来,路上必是辛苦的,要吃些清淡的才行。你去山洞里收些新鲜蘑菇送去。唔,再叫紫雪也收几个鸭蛋送去。小心别碰坏了。”

知道啦!我好高兴的拎着小篮去收蘑菇了,然后很快的,紫雪也把鸭蛋收了来,我们俩头一回那么高兴的往平王府而去。

“等等我!”忽地。那个罗小克也追上来了,“嘿嘿,我爹要去跟那些老叔伯们喝酒,你们也带我出去认认门子吧,我帮你们拎东西。”

才不要。我和紫雪都捂紧了篮子,男孩子们都爱蹦蹦跳跳,没个定性,若是给他摔了怎么办?

“你跟在后面就好了。”

行吧,罗小克跟在了后面。不过没一会儿就跑到前面来说几句话,又在我们流露出不满时,跑到后面去跟着。

这样来来回回到了平王府,却刚好遇到大人得到消息,匆匆从衙门赶了回来。

呃,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大人到底是在哪儿上工,只听人说,他的官不小,好象还很忙。

紫雪拉着我贴着墙根走,还怕大人又开我们的玩笑,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没留意到我们,只一门心思往里冲。

“哥,哥!”

只听有个听起来就特别明朗的声音欢快的跑来,他张嘴的时候还在院里,可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已经冲到大门口来了。

然后,然后他跑到大人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上了他的背。

而大人,大人居然哈哈笑着,还穿着朝服,背着他就转起了圈圈。

我看傻了,紫雪也看傻了。

这还是已经给一堆孩子当爹的大人吗?这还是那个嬉笑怒骂中还带着三分高贵优雅的大人吗?

而且,那位二爷的个子,似乎比大人还高一点点吧?他年纪也已经很不小了吧?他怎么还好意思让大人背?还是连自己孩子都不背的大人!

紫雪揉了揉眼睛,我也揉了揉眼睛。

然后我俩对视一眼,都同时把张得大大的嘴给闭上了。

果然,

大人还是太高深莫测了,不是我们能了解的。

“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真是淘气!又瘦了吧?”

“才没有!不信换我背你。”可说笑着,大人依旧背着他的弟弟往里走。那样宠溺的笑容,竟是从来没在他对别人脸上看见过的。

而那个也不算太年轻的二爷,笑得完全跟孩子一样,猴在他的背上,喁喁私话。

那样的自然而亲热,幸福而满足,让我突然很羡慕。

有个这样的哥哥,真好。

“这算什么呀?”罗小克又凑上来说,“大人对我们二爷可好呢,每年都寄好多好东西给二爷,二爷的媳妇,还是大人帮他追来的。”

什么,还有这样有趣的八卦?

紫雪的眼睛马上瞪圆了,可这回那个罗小克学坏了,“你们想知道的话,就得认我做哥哥。”

“那你肯背我们吗?”我也不知怎么,突然就问了这么一句。

罗小克拍着胸脯说,“那有什么?背就背,要不要现在来试试?”

要。

我认真点了点头,然后毫不客气的跳到了他的背上。

哗!

这感觉,果然很好。

至于那个八卦,让紫雪去说,我只要好好趴在这个便宜哥哥的背上,享受这种感觉就好了。

唔,然后?

然后,我一直就做了罗小克的妹妹啰,而爱听八卦的紫雪,做了我哥哥的老婆。

再然后,我们一起去了西南,并在那里安家落户。

我见到了一直仰慕中的长公主殿下,跟她学了点手艺,开了个小饭馆。还嫁给一个肯天天背着我的孩子,也不时背背我的好男人。

唯一可惜是紫雪不肯来给我跑堂了,她要给我哥哥跑堂。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忿忿的想,要是她再敢说大人好色的话,看我要怎么说她。

嗯嗯,我们的故事,就是这样了。

***

白薯:我不是不背儿子,是因为我小时候答应过弟弟,只背他一个。

读者:啧啧,兄弟,背背。。。

白薯芋头:我们是很cj的!

读者:我们有说什么吗?你们叫什么?

白薯芋头:…

番外十 一丛花【熄缘惜缘】

经冬的残雪还未消融,但院角的那棵株山茶却又开出新花。

嫣红与粉白两色的花朵映在那浅薄的早春阳光下,各有各的美。

头发花白的妇人端坐在窗下,看着那丛新鲜娇嫩的花儿,噙着柔和的笑意,也不知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她的年纪虽大,但看起来极来精神,就算是满面的皱纹也掩不去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英气,瞧着就与寻常妇人不同。

忽地,一阵轻快的脚步伴随着年轻的气息传来。老妇人警醒的一抬眼,眼神却有瞬间的惊喜。似是从那个十七八的青年身上,看到别人的影子。

“祖母,您在看什么?”青年顺着老妇人之前的眼光看去,笑得明朗,“既喜欢这花,待孙儿给您摘来。”

“不!”老妇人急得差点站起来,“那花儿才开,就让它好生呆在那儿吧。不过,若是你想拿去送谁,倒是可以摘。只是,就许一朵,多的可没有了。”

说到后一句时,老妇人脸上的笑意渐浓,慈爱里也多了几分揶揄的味道。

青年的脸微微一红,进屋来单膝点地,半伏跪在老妇人的膝上,有几分郝颜,也有几分撒娇,“祖母就会取笑我!”

老妇人呵呵笑了,“祖母可没有取笑你,这是看我孙子有人喜欢,心里高兴呢。不过阿哲,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心里有主意了么?这会子反正没旁人,你跟祖母好生说说。”

卫哲脸又红了,垂着眼的模样,似极了他的祖父。

高绣茹不由得轻抚上他的头,就象是看到当初年少的卫宜年,也曾经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羞赧。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可从来没有想到要对他这样温柔。

“…我,我也说不好…”卫哲声音压得极低。不好意思的说起少男的心事,“嗯,海家的雁儿妹妹温柔知礼,是我自小认得的。可是梅朵。梅朵也是个好姑娘…”

高绣茹轻轻笑了,“是啊,一个温柔贤淑,一个热情活泼,就象是窗外的那两朵山茶花,红的白的哪个你都喜欢,哪个你都想摘下。”

“我,我不是花心!我只是,只是…”卫哲急得鼻尖都冒汗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

“只是跟欧阳家的叔叔一样。喜欢的花多了些?”

听得祖母这样打趣,卫哲的脸更红了些。

我不是花心,只是喜欢的花多了些。

这句话,正是欧阳康的名言。在如今的大梁朝广为流传。

卫哲知道,自己比不了欧阳家那位惊才绝艳的叔叔。此生绝不可能会有那些环肥燕瘦,各具风姿的娇妻美妾心甘情愿萦绕身边,可他只不过喜欢两个不一样的女孩,这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里,不是很正常的吗?

高绣茹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现出几分正色,“阿哲。我们大多数人面对缘份,经常只能选一个。熄一段缘,是为了更好的珍惜另一段缘。海雁那丫头虽是托孤在咱们家长大,但她好歹也是你娘的外甥女,正经的女儿。梅朵更不用说,她可是那马族的小公主。她们那一族历来以妻为尊,一妻一夫,你觉得能劝谁来做小呢?”

卫哲脸虽还红着,眼中却多了一抹羞愧之色。

高绣茹温和的笑了,“好了好了。你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年轻人,一时迷了眼也是有的。你只要想着,失去哪一个会让你更心痛,你就选哪一个好了。回房去想一想,明天再来给祖母答案。”

卫哲动了动嘴唇,可到底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走前看着院中的那两株山茶花,目光闪烁,神情纠结。

直到孙子走远,高绣茹这才转头一笑,“没见过你这样当老子的,还要躲着儿子。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讲?”

屏风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卫哲之父,卫宜年与欧阳慕兰之子,卫昌龄。

他的样貌原本只随了父亲一半,等到人到中年,略有些发福,就更不象了。所以对于母亲偏疼长得最象父亲的长子,历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回,他却是不肯再姑息了。

“母亲,阿哲这个得陇望蜀、优柔寡断的性子实在要不得。他眼下这个样子,给他订亲反倒是害了人家姑娘,倒不如送去军中历练历练。”

高绣茹笑呵呵的听他埋怨完自己儿子,方道,“我记得当年第一次带你去挑马时,你先选了匹枣红的,又看上匹白的。后来就站在那儿眼巴巴的瞧着我,非逼着我两匹都给你带回来才罢。”

卫昌龄微窘,“这买马跟娶媳妇能一样么?”

“我看也差不多。他是你儿子,要说他不好,多半也是你这个老子没教好。”

高绣茹故意呛了儿子几眼,方跟他徐徐道,“咱们又不是没年轻过,如何不知道年轻人的心性?喜新厌旧,贪多嚼不烂那是常事。阿哲是有些犹豫,我也觉得这种事应该要早下决断。可你也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把阿哲说得一无是处。他要不好,能让那两个丫头这么上心?”

卫昌龄听得笑了,在母亲身边坐下,道出心里话,“我倒是想给他直接把海家那闺女给订下。她虽家世寒微些,但人品性情全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做长媳必是稳妥的。母亲以为如何?”

高绣茹却不赞同的道,“我也知道雁儿是个好姑娘,可这不是你讨媳妇,也不是我讨媳妇,是阿哲讨媳妇,总得让他选个自己中意的吧?”

卫昌龄略有些犹豫,“可梅朵她爹…”

梅朵的亲爹,正是当年跟关耀祖有过婚约的裴耀卿。

当年,他随嘉善公主一家远赴西南后,随即告病留在了当地,后只在关耀祖成亲那一年回过京城。

次年再度返回西南后,却在那年的洪灾中意外与那马族的公主结识。那位公主对他一见钟情,用那马族的方式把人“抢”回去做了丈夫。

幸好那马族的孩子从母,又不在大梁封地,是以。这些年他们一家过得也很是和美安乐。

数年后,嘉善公主寻了个机会,替裴耀卿报了个病故,京城关府还煞有其事的替他办了场丧事。此事就算揭过了。

只这些事情摆在私底下没什么,可要结成亲家,就有些麻烦了。

谁都没想到这样巧,卫昌龄原本打发儿子出去办事,却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意外遇到带着几个儿女悄悄重回故国游览的裴耀卿了。

原本都没表露身份,只不过结伴同行,却没想到同行几日后,卫哲渐渐对裴耀卿的长女梅朵动了心。

年轻人的心事就如清清小溪,再怎么极力隐藏也是瞒不住人的。

当来到常国公主的封地。卫哲盛情把裴家邀来作客,卫昌龄一眼就看出儿子的心事了。

其实这要是个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他也乐意成全儿子,可偏偏是先皇赐过婚的人,这就让卫昌龄觉得难做了。

虽说先皇早已逝去那么多年。裴耀卿如今也早不被人提起,可要是有人追究,到底是个麻烦事。娶他的女儿,会不会让宫里觉得他们藐视圣意?

可高绣茹却轻哼道,“你别告诉我,你怕了。要是阿哲真的愿意选那姑娘,我就要她做孙媳妇!”

卫昌龄为难的皱了皱眉。可想想又实在不好说什么。

就好象当年,他要结亲,原本宫里有意指配一门婚事。他是遗孤,又受了母亲常国公主的封地,日后必是要继续镇守西南的。许个跟皇家牵连较深的千金,也能让朝廷放心。

可高绣茹不。

她甚至动用了些军中的老交情。悄悄打听到那姑娘原是家中幼女,给教养得性子高傲,目无下尘,便硬是扛住了不许这门婚事,又作主给他另聘了名门闺秀。

当时卫昌龄很是担心。怕母亲为此受责罚,原想就这么接受宫里的安排算了,可高绣茹硬是不肯。

还记得她当时说,“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们不求是个天仙,可一定得人好和气。否则就是个天仙,我们也不能要。”

后来,他娶的妻子果然贤惠知礼,这些年来帮着他打理内宅,还有与封地官员内眷交际,实在是他的贤内助。

而宫里当初想指给他的那一位,后来嫁去了某个国公府。人人皆赞有才,夫君和一群官老爷们在前头做诗,她能让个丫鬟悄悄前去塞进一首拔个头筹。

这样的才女,旁人不知,卫昌龄是很庆幸他这俗人没娶到的。

只不过,若要他的长子娶个异族的女孩,这是不是也有些不大合适?

“母亲,就算咱们不看她的出身,可梅朵生性率真,她们那儿民风又单纯简朴,她能当得好这个长媳吗?”

高绣茹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这些年胡子渐长,性子也越发谨慎了。原本这也没错,可你也不看看,如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当年,因我就不擅内宅之事,所以你的媳妇,我是早就拿定了主意,要找个象你娘一样,能管家理事,最好还是读书人家的女孩子。可如今你媳妇都把家当起几十年了,只要不是太笨,学上几年哪有不会的?所以你莫操心,还是让阿哲自己选吧。年轻人,总得给他一次任性的机会。”

卫昌龄微哽,他不知母亲为何如此执拗,想想又不愿母亲动怒,便不与她争执,只等儿子自己做决定。回头妻子得知此事,想去找儿子谈一谈,也给他拦下了。

他也想看一看,自己的长子到底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次日一早,卫哲来找祖母了。

他的眼底微有乌青,显是一夜没有睡好,不过眸光坚定,已经做了决定。

“祖母,我要那朵白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