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晚上叫妹妹多煮些好吃的,咱不能怠慢了夫子。”

元青搬了一趟砖回来,听说夫子要来,他倒没有冬生那般热情,就问道:“除了夫子,晚上还有谁来,一共来多少人?咱得有个数,不能把菜弄少了,家里剩的肉够吃吗?”

田氏卷了袖子,帮着他们搬,“我也不晓得,大概有四五个吧,你妹妹兴许是急红眼了,竟把竹网里搂的王八带了回来,说是要晚上杀杀吃呢,你们说,那王八前后都是壳,那壳总不能吃吧?”

麦芽已经换好衣服,系了围裙,准备去收拾王八,听见田氏的话,她差点笑出声,“娘啊,我没烧出来呢,你咱知道不能吃,我王八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药铺的掌柜都拿它当宝呢,你却把它说的一文不值,要是王八能听懂,它都不干哩!”

田氏被她讲的傻眼了,这满身是壳的东西,还能补身子?

元青证实她的话,“婶子,这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以前我捡过几个,都卖给县城的药材铺,价格还挺贵的,他也就卖活的,或者晒干了泡药酒,总之,王八的确是好东西!”他也不会烧,每次捡回来之后,都直接卖给药材铺,换了钱,再买草药。

“就是啊娘,我一定能您炖出一碗香喷喷的王八汤出来,”麦芽又捧起水桶里的老鳖,把它拎在半空。

可能乍从趴着改为竖着,可怜的老鳖猛的把头跟四只爪子都缩进壳里去了。

先前就说过,老鳖跟乌龟最大的不同,就是老鳖性子坏,逼急了容易咬人,不像乌龟,总是慢吞吞的,像个好好先生。

古话里有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远没有乌龟活的久,也没有乌龟通人性。要是说哪里有活了上百年的老乌龟,那都是有灵性的,那玩意不能随便吃,随便动。

可王八不同,王八也叫老鳖,长的比乌龟快,它就没啥灵性了,给补身子是最好不过。

元青抓过这玩意,见麦芽把它抓在手里,忙提醒她小心些,别被它咬到手了。

麦芽笑归笑,可这宰杀老鳖的活,却不敢干。

杀老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老鳖翻过身来,叫它肚子朝天,这样它会很自然的想要翻身,要翻身就得把头往外伸,四只往外划拉,这是动物的本能反应,这时就要手起刀落,一刀下去剁下它的头,然后再把这提起来,控净血,接着放在热水里烫个几分钟,放凉后,就用剪刀把老鳖腹部切开十字刀口,挖出内脏,宰下四肢和尾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得把腿边的黄油给剔掉。

另外,还得把壳跟周身的黑皮刮掉,做完这些,清理工作才算完成。

麦芽把过程跟他们讲了,田氏听了直摇头,“这也太残忍了些,如今咱们不缺吃穿,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冬生没有吭声,元青也低头不语,他俩是无所谓,杀就杀,不杀就不杀,能有啥哩?

麦芽瞧着他们的样,叹息道:“也不是我非要杀它,但这玩意对村长的病有好处,他身子太弱,要是万一病倒了,咱村可就群龙无首了,你们想想看,是一只鳖重要呢,还是老村长的身体重要,再说了,老鳖跟鱼不都一样吗?都能吃的,咱杀黄鳝不也一样吗?都是农家桌上的一道菜,有啥不好的呢,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林德寿担心田家做饭着急,就先一步过来看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一进来,瞧见四个人对着只老鳖发呆,都不吭声,他哈哈大笑道:“你们都杵在这儿干嘛呢,不就是杀只老鳖吗?我都听见了,这有啥大不了的,头几年二妞她娘身体不好,我经常上山去捉了来,拿回家烧哩,就是我烧不好,白白糟蹋了好东西,麦芽,你要是会烧,这杀老鳖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麦芽听他会杀老鳖,乐了,“林叔,你要是会杀就太好了,我娘还非要把它放了哩,你说这东西多难找啊,放了可不得亏死了。”

林德寿走过去接过麦芽手里的老鳖,掂了掂,“哟,这老鳖还不轻呢,正好晚上够炖一盆呢,也能给夫子尝尝咱们山里的野味。”

他让麦芽去厨房拿了刀,然后要把老鳖拿到小溪沟去清理,怕把院子里弄腥。

田氏直摇头,“我看你们是馋疯了!”她还是不同意杀鳖,不过也没反对,不然晚上夫子来家里,也没啥新鲜菜招呼他。

林德寿拿了老鳖,出去了。

麦芽还得赶紧把其他菜烧出来,她叫哥哥帮着收拾了几条黄鳝,晚上还用咸肉炒,黄鳝肉嫩,夫子年纪大,比较容易咬。

主食还是大米饭,她把米淘好,倒进大锅里,量好了水,再把锅盖盖上。

田氏坐在锅洞底下帮她烧火,“等会娘去切些卤菜吧!”

麦芽拿水在洗小锅了,准备烧大肠,“成啊,要不是抓到一只老鳖,我还想让你杀只鸡呢。”

田氏佯怒的白了她一眼,“你就惦记着家里的几只鸡,哦对了,今天的鸡蛋收了没有?”自从家里鸡跟鸭子开始下蛋以来,这收蛋的任务,麦芽就一个人独揽了,其他人想插手都不行。

“早收过了,今儿收了十二个鸡蛋,娘,我晚上蒸些鸡蛋糕好不好?待会放在老鳖汤里,炖的入味,可好吃哩!”

田氏没听过,“啥叫鸡蛋糕?”

麦芽一时也讲不清楚,“哎呀,就是有一回,你不在家,我中午蒸鸡蛋羹,忘记放水,结果蒸出来的鸡蛋就跟豆腐似的。”

田氏不停的往锅洞里面添柴,听闻她这些话,皱起了眉,“看你粗心的,蒸鸡蛋哪能不放水呢!”

麦芽冲她傻呵呵的笑道:“不放水也很好吃哩,你等着,我待会做给你看。”

其实她鸡蛋糕的做法也简单的很,打下十个鸡蛋,搅匀之后加些盐,其他的就不用搁了,不过在此之前,装鸡蛋的盘子,她在上面抹了一层猪油,这样鸡蛋就不容易沾上。

乘着煮饭锅还没开,麦芽便拿了锅筏放进去,再把打匀的鸡蛋碗一并放进去。

田氏笑她,“如今家里有鸡蛋了,你就使劲的开始造,要是把鸡蛋都造完了,看你又把什么烧菜去。”

麦芽不以为意的笑了,“那有啥,不是还有鸭蛋吗?也一样能烧菜嘛!”

田氏在锅底下添了柴,这会不用看,便从锅台后面走出来,戳了下麦芽的额头,“你呀!”

不多时,林德寿已经把老鳖清理好了,连上面的黑皮都刮了干净,不过他把鳖胆跟肝都扔了,以为那东西不能吃。

麦芽也不多说什么,拿了装鳖肉的盆,便进了厨房,这杀好的老鳖,要想除腥,还得先用白酒泡一会才成。

林德寿到井边洗了手,“田嫂子,还有啥事要我帮忙吗?”

田氏道:“没有了,你回去忙吧,对了,那位夫子现在在哪呢?”

林德寿洗完手,在身上擦干了水,对她道:“我来的时候,老村长正带着他去看了那座祠堂。”

田氏想起一事,“那祠堂是修好了,可是里面没啥家具,连张床都没有,夫子晚上咋睡觉哩!”

元青听他们二人的话,走过来说道:“这样吧,我回去给夫子夫打张床,再打几张桌子,等有空了,再给他多打些。”

田氏听了摇头,“夫子要办学堂,你哪有时间打那么些桌子板凳。”

林德寿也道:“就是哩,你一个人根本打不完那么些家具,要不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合计合计!”

夕阳西下时,纪安山陪着老夫子来了。田家院里的人,都出来迎接,尊敬夫子,是最起码的礼义,夫子不管到哪家吃饭,不管那家有没有长者,夫子都得坐在正上方,尊师重教嘛!

麦芽瞧着这位夫子,其实就是位头发花白,下巴上蓄着白胡子的,七旬老人。他双眼可能因为长期对着书本,眼神不是很好,到了晚上,就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人。不过,他身板倒挺结实,就是瘦了些,却比纪安山看着还要精神。真是七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身本,刚好跟纪安山相反。

老夫子也很懂礼,对着在场的人,一一拱手致谢,“我本姓孙,单名一个槐字,今日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看得出,孙夫子是个很谦逊的人。他一时文绉绉的讲话,倒把其他人都给讲懵了,一时都不晓得该怎样答话。

纪安山忙站出来笑着说道:“夫子是贵人,平日里我们想请还请不来呢,说什么打扰,夫子快请里面坐。”

林德寿也是个大老粗,看他们讲的云里雾里的,一时也插不上话。

田氏鞠着腰,对夫子笑道:“饭菜都做好了,您快请里面坐!”

众人把夫子让进堂屋,其实今晚来吃饭的人也不多,除了夫子跟纪安山之外,就没其他人了。

田氏单独给李氏留了些饭菜,嘱咐元青等会回去的时候,带给他娘,特别是麦芽炖的老鳖汤,盛了一碗,盖上盖子,又在外面包了层布,免得等会凉了会腥。

堂屋里有林德寿跟纪安山陪着,冬生跟元青都准备在厨房吃的,不去上桌了。

林德寿大声的把他们喊过去了,说是三个人喝酒不热闹。

纪安山大赞田家酿的水果酒,叫夫子也尝尝,这位孙夫子,平时也爱喝个小酒,小酌怡情,大酌伤身,他平时喝的也少。今天闻到水果酒的清香,也不免多喝几杯。

冬生替他们倒酒,纪安山瞧着桌上最大的那只碗,疑惑的皱着眉头,“这盆里装的是啥?看这骨头,也不像鱼啊!”

元青微笑道:“这是麦芽今儿下午在溪沟捞上来的老鳖,这不是听说夫子来了嘛,就给炖了,大家都尝尝味。”

孙夫子眯起眼睛,惊奇道:“你妹妹那么小的女娃,也敢杀老鳖?”

林德寿嚷嚷道:“老鳖是麦芽抓的,可却是我杀的,她哪里敢杀,一个小女娃子,手上沾了腥也不好,我都杀习惯了。”

元青拿勺子给他们每人都盛了碗老鳖汤,话说,经过麦芽手炖出来的汤,那味儿就是不一样,却是腥味,只余浓浓的鲜香,那汤汁也炖出火候了,白的跟牛奶似的。

林德寿啧啧称奇,“你们说说,同样是炖老鳖,我家的老鳖汤炖出来,有股子腥味,可麦芽炖的老鳖汤,除了鲜还是鲜,这味儿比那老母鸡还浓哩!”他还笑言,以后要是再抓到老鳖,都送给麦芽来烧。

麦芽到堂屋来给他们添水,听见林德寿的夸赞,大方的回应道:“那老鳖肉得先用白酒泡过,才能去腥哩,这里面讲究可多着呢,以后我家若是还能逮到老鳖,一定请你们来喝老鳖汤。”

纪安山忍下两声咳,笑她道:“你这丫头,老鳖岂是啥时候都能逮着的?今儿也是让你碰巧了,我们几个更碰巧,三条腿都伸的长哩!”

夫子听他们说笑,也摸着胡子跟着一块微笑,“今日让你家破费了,这老鳖又叫甲鱼,医书上说此物有滋阴、滋补、清热之效,像纪村长身子孱弱之人最适宜食用。”

麦芽一听这老夫子讲话,就觉得头皮痒痒的,想到日后林虎也要这般跟她说话,那情景,只怕是好笑的很,“纪叔,今儿的老鳖大,我厨房里还剩些没煮完,等会您走的时候,到厨房去一下。”她没有明说,但也跟明说差不多了,谁都知道纪安山身子不好,也是该多补补。

第78章 上坟

更新时间:2014-8-20 1:06:53 本章字数:14886

纪安山见麦芽这般关心他,也感动的很,“谢了,我身体已经坏完了,喝什么也不顶用,倒是留给夫子喝吧,哦对了,夫子这两日就暂住我家,等祠堂那边打理好了,再搬过去。”

孙夫子拱手向他致谢,“那这两日就打扰纪村长了。”

见他对自己行礼,纪安山也赶忙拱手回礼,“夫子严重了。”

麦芽瞧着好笑,这敬来敬去,只怕敬到明儿早上也没完呢。

林德寿边喝酒,边跟纪安山说起祠堂桌椅的事,纪安山琢磨了会,觉得还是让元青抽空打些家具,元青以前在县城当过学徒,这做家具的手艺是没话讲,就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元青却满口答应,“只要先给夫子把住的东西打出来,其他的以后再慢慢置办,至于书桌,我也能带着做,慢慢来就成。”

孙夫子也说,这办学堂也不是急的事,那就慢慢来,反正他这把老骨头,以后都不走了,就留在榆树村,尽心培养榆树村的小娃们。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很高兴坏了,特别是林德寿,他早就想让林虎去上学堂,可惜没时间,也没银子,只能任由他每天在村里跟只野猴子似的,上窜下跳。

不过他也担心起束脩来,“那个…夫子啊,我是想问…想问您打算收多少束脩呢?”

纪安山微微动了动眉梢,林德寿问的,也正是他想问的,乡下人没那么多钱供小娃上学堂,要是这学堂收费贵了,只怕有很多出不起呢!

孙夫人爽声大笑,“你们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要是为了束脩,我就在县城教学堂,哪里会回来哟!”

林德寿闻言松了口气,不过转言又道:“夫子说的极是,可是您要是不收钱,我们也过意不去。”

纪安山也道:“束脩当然是要收的,至于收多少,不如就凭各家的情况而定,家境好的,可以多教些,要是日子穷的,拿些鸡蛋,鱼肉之类的也能抵数不是?”

夫子连连点头,“村长说的极是,本来老夫也不是为了束脩来的,若是只谈钱,怕是要毁了读书人的清洁。”

麦芽见他们都谈好了,便笑着替他们添了饭。

吃过晚饭,元青正好要回家,便顺路送他们一程,林德寿喝了不少,纪安山只稍沾了些许的酒,倒是孙夫子酒量不错,虽然喝的不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醉意。

临走时,田氏抱着剩的老鳖汤,要给村长带回去,可纪安山说什么也不肯拿,再说他晚上走咱不方便,怕万一摔了,浪费了好东西。冬生便主动说送他们回去,反正也不远,一会就能回来了。

把客人都送走了,田氏母女还得收拾碗筷。

麦芽在大锅里添了水,锅洞下还留着些温度,能把锅里的水温热,正好用来洗碗。

没有洗洁精,只得往水里撒些碱粉,不过这碱粉用多了,伤手,所以一般洗碗的活都由田氏干。

“你去扫地,碗留给娘来洗就成,”果然,田氏瞧见她洗碗,卷了袖子就过来把她拉开。

麦芽傻笑着靠着田氏的背,撒娇道:“娘啊,你现在能代我洗碗,可成亲以后呢,要不我成亲也把您带着,跟我一块过咋样?”

田氏愣笑道:“说啥傻话呢,谁家姑娘嫁人,会把老娘带着,那还不得叫人笑话死,娘以后就自己过,谁也不跟,你们只管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好,平平安安的,和和美美的,那娘也就安心了,芽啊,还记得明天是啥日子不?”

田氏冷不丁的这样问,麦芽一时还真不好回答,她又像别人穿越,还带着记忆,她完凭猜测,要么就是干脆不知道,反正是失忆了。不过,听田氏这会口气,有些哀伤,弄得她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她试探着问道:“娘,明儿是不是我爹的忌日?”

田氏又叹气,“是啊,没想到你失忆了,还能记着你爹的忌日,你小的时候,你爹最疼你了,走哪都把你顶在头上,让你坐在他肩膀上,”田氏回忆起过去的事,一说就停不下来,“娘生你那会,连着两年天灾,地里的庄稼长的跟草一样,大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家里粮食吃完了,再没有吃的了,娘吃不饱肚子,就没有奶水喂你,你饿的呀,睡在那小篮子哭的那叫一伤心,你哥哥那会也小,才四岁多,看你哭的嗓子都哑了,就天天坐在摇篮边晃着你,那小手也冻的透红,肿的跟馍馍似的,你爹冒着大雪去河边去,凿开冰面去掏鱼,可那会啥都没有,掏鱼哪那样容易,后来冻的久了,掉进水里,冻了大半个时辰才爬上来,从那以后,他就落下病根,以后就这样拖拖拉拉的,一直也没好,没过几年,你撒手去了。”

田氏眼中有泪,听的麦芽心里也酸酸的,她能想像得出,在那样冰天雪地里,一个为了家,为了孩子的汉子,是怎样在冰水里挣扎,“娘,明儿咱一早就去给爹上坟,咱把家里做出来的菜,都给爹带上尝尝,还有我酿的水果酒,也一并带着,也好让他安心,让他瞧见,我们现在也不愁吃了。”

田氏慈爱的摸摸她的脸蛋,重重的舒了口气,忍下滚到眼眶里的眼泪,撑起笑脸道:“成,就听你的,明儿一早咱就去给你爹上坟。”

冬生送过村长,很快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小东西,本来是很高兴,准备给麦芽一个惊喜,可一到厨房,见她俩面上都有些哀伤,他还以为出啥事了呢,正要开口询问,懵然又想起,明儿是爹的忌日,心下便明白了。

他悄无声息的厨房站了一会,等平复好心情之后,抬起带笑的脸,走了进去,就好像啥也没看到似的,“麦芽,瞧瞧我给你带什么了?”他将毛茸茸的小东西举到麦芽眼前。

麦芽听见哥哥叫她,抹了把眼泪,猛的转回身,正好对上跟她平视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倒把她吓了一跳,“呀,这…这是小猫啊?”

冬生笑呵呵的把小猫交到她手里,“我把老村长送回去的时候,瞧见他家院子里一只老猫产下一窝小猫仔不久,我们不是老鼠挺多的吗?纪叔就抓了一只送给我,这猫毛是黑色的,听说黑色的猫,最会抓老鼠。”

田氏收拾好心情,也转过来看,“村长家的猫我一早就听说过,他家猫最会抓老鼠,不像村里有些人家的猫,只会吃,啥用都不顶。”

麦芽瞧着这只小猫也很稀罕,但是她对猫有些抵触,不如小狗来的亲切,。不过,家里老鼠的确挺多的,特别是到了晚上,就听见那旮旯角落,咯吱咯吱啃东西的声音。她家一只没有能制老鼠的东西,这老鼠胆子就越发大了,有时还敢跑到床上闹腾呢。的确是该有只能抓老鼠的猫了。麦芽摸着小猫,柔软的脑袋,“那这猫咱就养着吧,不过,它可得会抓老鼠哟!”

冬生笑道:“一定能抓,你瞧它毛色多亮。”

田氏不再看了,转身去继续刷锅,洗过一遍的碗,都搁在一边,再把大锅里的洗碗水舀出来,倒进一旁的大水桶里,这水没有加化学品,还能留着喂猪。

冬生把小猫交给麦芽,拿着扫帚把堂屋地扫了,又把桌椅板凳,归置好。

麦芽寻思着给小猫安个家,如今天气渐渐冷了,不如就在锅灶后面给它安家,到了冬天也不冷,“娘,我把小猫放锅洞后面行不?”

田氏舀完了锅里水,又重新添上干净的水,用来清碗,“行哪,用草给它随便铺个就行,猫又不讲究,它要是淘气,整天都不见最影子,你给它安的再好也没用。”

“嗯,”麦芽用些干草给它堆了个简易的小窝,又从晚上的剩饭里,盛了些饭,拿汤汁拌了,端给它。

小猫嗅了几下,可能是平日里没吃过啥好东西,这会一个闻见肉香,也不害怕了,伸着头,就过来舔食。

瞧它吃的欢,麦芽却想着,以后可不能把猫喂太好,不然长的太胖,还怎么抓老鼠。

厨房的事情忙好之后,田氏又仔细把菜柜关好,上好插销,有些容易坏的菜,都吊在井里,防止坏掉。

忙好了这些,天色已经很晚上,麦芽跟冬生洗洗都睡了,因为明儿一大早得去上玟。

次日,公鸡才叫一遍,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四周都还是静悄悄的时候,田氏就起来。

简单洗漱之后,乘着两个娃还在睡觉,她就开始准备上坟要用的东西。

冥钱,香烛是早就备着的,还有一挂小鞭炮,一坛子水果酒,卤肉也切了些带上,还有麦芽昨天烧的猪大肠,她早留了一些,外加一碗白米饭,三个馍馍,几个果子,一双筷子,都准备好了,点了点没有遗漏,便把所有东西都装进篮子里,上面用布盖上。

忙完了这些,她才去烧的早饭。

最近,他们家早上都煮的稀饭,麦芽前些日子腌的咸鸭蛋,也能吃,洗去黄泥之后,在稀饭锅上面搁一个蒸筏子,把洗好的咸鸭蛋用小盘子装了放在上面蒸,等稀饭做好了,咸鸭蛋也就蒸好了。

田氏把大锅里的稀饭烧开,再撤去大柴,换小柴加上煨着,烧稀饭就得这样烧,得慢慢熬,否则不是糊了就是不黏糊。

烧好了稀饭,她又得抓紧时间,把鸡,鸭,鹅从笼里赶出来。

鸡笼连着外面圈的栅栏,只要把两边隔的挡板拿开,小鸡就能自己跑过去。鸭子得赶到后面的水塘。鹅也得一并赶去,现在是入秋,青草少了,鹅有时得赶到很远的地方放,乘着两个孩子还没起来,田氏便去放鹅了。

等她放好鹅回来时,麦芽跟冬生早就起来,也干好不少家务活,两头猪也喂过了。

麦芽一早把锅盖掀了,让稀饭凉着。又把卤锅里的卤肉捞上来,再把没卤的肉放进去,她只恨这里没冰箱啊,不然还能干好些事呢。如今要不是把卤肉都吊在井里,也不容易保鲜。

“娘,吃饭了,”麦芽盛了三碗稀饭出来,端到院子里,泡菜之前放在大锅里蒸的,端出来就稀饭吃,她也把咸鸭蛋端了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已经先用凉水泡了一会,不然剥不了壳。

“来了,”田氏在井边洗了个手,把鞋底子在地上踏了踏,上面沾了不少泥巴。

麦芽瞧她身上沾了不少花粉,有些野花也是秋天开,比较野菊花,就有好多种哩,“娘,你身上衣服都脏了,待会换下来洗洗。”

田氏一屁股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黏糊的稀饭,道:“换啥呀,回来不还是得干活嘛!”

麦芽动手剥咸鸭蛋,低着头道:“咱一年才见我爹一回,不得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吗?又不差这会功夫,等下咱都去换了,穿的鲜亮些,让我爹看着了也高兴不是?”

田氏没想到这丫头想的还挺多,当下笑道:“行,就听你的,不过咱可不是一年只看你爹一回,上回清明的时候去过了,今儿是忌日,当然得去,过年之前也得去一次,那是上年坟,你爹在那块清静的很,只怕我们去多了,他还要烦哩!”

麦芽被她讲笑了,笑着问道:“那我爹生前是不是长的跟哥哥差不多,也有这么高,这么壮实,也这么勤快呀!”

冬生也坐下吃饭,听见二人的谈话,也不插嘴,只低头吃饭,麦芽把剥好的咸鸭蛋,搁到他碗里。冬生抬起头来看看妹妹,无声的笑了。

田氏听到她的问话,满脸的不屑,“你哥哥哪有你爹长的俊,你爹那会在村里,不晓得有多少女娃想嫁把他哩,还好,你娘动作快,要不现在也没你俩了。”

麦芽心想,田氏还真敢说,这话只怕要谁听见都是惊世骇俗之言。可麦芽却知道,她今儿心情压抑,所以才会开起这样的玩笑。

于是她也笑道:“那是我爹有眼光,不然他咋在那么多人里面相中你呢!”

冬生闷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娘,快说吧,不然过会就晚了。”

麦芽暗骂哥哥笨蛋,瞧不出娘今儿心情不好吗?能顺着,就顺着她些,免得惹她伤心。说话间,她又剥好几个咸鸭蛋,搁进田氏碗里一个,自己吃一个,又转手递给哥哥一个,他吃的实在太快了,两口就没了。

田氏也不再说话,夹起鸭蛋咬了一口,奇道:“嗯,芽子腌的鸭蛋这样好吃哩,蛋白又不咸,蛋黄还冒油,我就没那个本事,去年也腌过几个,你哥哥说咸的都进不了口,一个咸鸭蛋吃三碗稀饭都没吃完。”

冬生指着碗里剩的半个咸蛋黄,“这蛋黄太好吃了,都是油哩!”

麦芽瞧他们吃的高兴,自己也高兴,“娘,我又留了几个,回头给李婶送些去,要不给大花跟小花也送几个,林大姑家的两个小娃娃也挺可怜的,咱这吃的了,也不能看着人家挨饿。”

田氏道:“你腌的咸鸭蛋,你想咋弄不就咋弄,娘不管,你们都吃好了没,吃好了,咱就走了。”

“好了好了,”冬生扒完最后一口稀饭,临了还夹了个麦芽剥好咸鸭蛋,也不就饭,就干吃。

麦芽也把东西收了收,等上坟回来再洗。

听了闺女的话,田氏进去换了身衣裳,麦芽也逼着冬生去换了件像样的衣服,不过还是短袖的,这是之前李氏帮忙做的,至于其他的衣服,不是小了,就是破的不成样,也没法穿了。

一切准备妥当,冬生锁了门,田氏跨着篮子,三人一块往后山方向去了。

话说,榆树村最初的规划设计还是有些头脑的,就比如这坟茔,如果一家一地的盖,那坟头指定是随处可见,那样不见占地方,还影响美观,大晚上的,要是走夜路也森人的很,走几步就碰见一个坟,走几步又看见一个,那样的话,谁晚上还敢出门。

而且有些地方的坟茔就盖在自家屋后,那样的场景,实在难以想像,一出门,周边都是坟堆,每天早上出门,都得给先人们先拜拜,还得请他们晚上好生在自己的棺材里待着,别没事跑出来吓人。

榆树村得益于纪安山的统一规划,特地在离村子六里之外,开了一片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