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算不得是啥陵园,就是在周围种了些树,把中间的坟地圈起来,有个边界。所有属于榆树村的人,死后都可以埋在这儿,而且那块荒地够大,还能给每家块场地,相当于家族陵墓了。

田父的坟地就在最东边,跟田氏其他先去的老人们埋在一起,不过今儿只是田父的忌日,所以其实坟不用上,只在清明跟上年坟的时候,才会烧纸放鞭炮。

田氏带着两个娃,走到一田氏的坟头跟前,放下篮子,一双眼痴痴的盯着坟头上竖着的石碑。

在穷乡僻壤之地,也买不到啥值钱的墓碑,田父的墓碑,都是用最普通的石头,粗略雕刻的。

不晓得为什么,瞧着碑上刻的人名,麦芽心里止不住的发酸,眼睛也涩涩的,鼻子也跟着发酸,下一刻就想哭。

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或许是看着墓碑,让她想起那一世的父母,现如今失去了女儿,他们是不是也一样的伤心难过,想着想着,她竟真的哭出声。

冬生闷着头不吭声,见妹妹哭了,走过去轻摸她的头发,低声对她道:“每回来上坟你都哭,你不是说要让爹看见咱们光鲜的模样吗?你老是哭,该惹他老人家担心哩!”

麦芽抽泣着擦了擦眼泪,“那行,我不哭了,”她在心里对着田父的墓碑,虔诚的念道:“对不起,我占了您闺女的身体,可我也不是有意的,一切都是命数,不过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娘亲,帮衬着家里,让哥哥早些娶上媳妇,好让田家早日有后。”

冬生拉着她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田氏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把篮子里的食物摆上,“娃儿他爹,你女儿有本事了,会做好些菜,家里就靠着她做的这些菜,连房子都盖了新的,咱家芽子打小就聪明,他们都说麦芽做的菜好吃,下酒最好了,今儿我也给你带了点,这水果酒也是她酿的,你尝尝香不香,你要是喜欢喝,就给我托梦,下回来还带些给你尝尝,”摆好了菜,她把一坛子水果酒倒在田父墓碑前。

冬生找出篮子里的鞭炮,又摸出火石。只等田氏拜祭好了,临走时,再把鞭炮点上。

田氏还没念叨完,拿了块布,蘸了些酒,把墓碑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寂静的荒山坡上,在清晨的雾气快要散去时,响起一阵短促,又清脆的鞭炮声。

坟一上完,田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的伤心难过,眼泪汪汪的全都不见了,催着身后的麦芽跟冬生,“你俩快些,来进卤肉的人,说不定都到了哩,别肉了。”(这里肉,指的是慢的意思,方言!)

田氏急起来,那小步子跟跑似的,连冬生的大长腿都赶不上了。

这会天已经不早了,村子里的人,都忙起来。

田氏走的太快,正巧前面有棵大树,挡了视钱,她也注意,在转过这棵树,冷不丁的跟一个撞上,直撞的是眼冒金星。

“哎哟,是谁一大早的不长眼睛,赶着去投胎哪!”

一听着嚷嚷的声音,麦芽莫名就心烦,咋那么倒霉,到哪都能遇见谢婆子呢!

田氏听见谢婆子这样讲更气,不过,她担心家里有人等着,也懒的跟她计较,“你管我呢!”说完,她就要走。

谢婆子捂着头,也没撞出啥大问题,可她嘴上不肯放过田氏,又见她急着走了,便把矛头对上麦芽跟冬生,“你娘撞了我,连个屁都不放,你们俩个小崽子,也不拿老娘当回事是吗?我告诉你们,要是把老娘撞出个好歹来,非叫你们赔银子不可。”

冬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绕过她就准备走了。麦芽也惦记着家里的生意,不想同她啰嗦,“你能叫能跳的,说明没啥大事,再说,你身子比我娘还结实,咋会轻易就撞坏了,我们还有事,没空陪你吵架,等哪天我空出时间了,再慢慢陪你吵。”

谢婆子一大早的,火气也不小,连着这么些晚上没睡好觉,这脾气当然是渐长了,“哟呵,你们还真不把老娘回事呢,我告诉你们,本来这事我不打算追究的,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俩敢走一个试试!”谢婆子耍而泼来,那也是能轰动世界的主,属于无赖加泼皮。

“娘,娘,你在这儿干啥呢,快跟我回家吧,爹还等着你回去做饭呢,”从远处跑过来一个女娃,冲过来抱着谢婆子的胳膊,拿着两只大眼睛在麦芽跟冬生身上扫来扫去。

麦芽认出她是谢文远的妹妹,谢红玉。这村里跟她同龄的女娃不多,所以她记的准,再说那天谢婆子跟林大姑都要打架了,所以她记忆深刻的很。

谢红玉模样有些可怜巴巴的,一双眼睛透着叫人怜悯的目光,眼睛也水汪汪,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要掉下泪来,看样子,这位谢小姐是个爱哭又胆小的女娃。

谢婆子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骂她,“你娘差点就被人撞死了,还烧什么饭哪,你没看见他们欺负你娘吗?”

“娘…”谢红玉怵怵的瞧了她一眼,而后又对麦芽他们歉意道:“我娘就是这脾气,你们别见怪,我这就拉她回去。”她是想这么做的,可惜她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拉得动谢婆子。

“死丫头,回去我再跟你算账,”谢婆子争凶巴巴的骂了她一句,正待开口骂对面的三个人时,谢红玉急忙在她耳边嘀咕几句,也不知讲的什么,谢婆子刚刚还要打雷下暴雨,一转眼,便云开雾散,先前的凶样全不见了,笑的好不得意,“老娘今天不跟你们计较,算你们走运,红玉,走了,快跟我回家。”

田氏早在她跟谢红玉嘀咕时,呸了一口,就往家去了。

冬生也跟着她一块走了,根本就没有要理会谢婆子的意思。

麦芽其实也想走的,可就担心谢婆子不依不饶,所以她站在这,准备跟谢婆子喷一会唾沫,现在一听谢婆子放出这话来,她摇摇头,准备追上哥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瞧着谢红玉的眼神,一直盯着李家的大门,是李元青家,不是李元木。好似,她很期盼有人从那门里出来一样。

还真别说,想什么来什么,估计是李元青在家听到田氏讲话的声音,便打开门出来瞧,见着是麦芽在站在那,便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一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去哪了?”他也瞧见走远的冬生,瞧着他们应该是从村子外回来的。

麦芽对他笑道:“去给我爹上坟去了,今儿是他的忌日,这不,刚一回来,就遇到个碰瓷的,我正准备赶紧回去呢,家里还有好些事。”

谢红玉瞧见李元青出来了,眼睛一下就亮了,都快盯到眼里,麦芽在一旁瞧的真真的。

谢婆子走了好几步,回头见她没有跟上来,喝了她一声,这才把谢红玉给叫走了。谢红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元青也完全没有在意别人的,“对哦,你看我这记性,你咋不早些告诉我,我也能跟你们一块去上坟,就算不为别的,也该尽点些不是?”就算不是直系亲属,去上个坟也并不奇怪。

麦芽笑了笑,道:“那等上年坟的时候再叫你一块吧,李婶还在家吧?不过我还得先回去了,早上还有人过来进货呢!”

李氏拄着拐棍,慢了一步走到门口,拐杖是元青新给她做的,怕她走路摔倒,“是麦芽,你站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坐坐!”

麦芽本来是不想打扰她的,可瞧见她出来了,赶忙跑了过去,“李婶,我们一早去给我爹上坟了,这会才回来,还得赶紧回去呢,您要是忙的话,下午再去也行,不急这一会。”

李氏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哪有啥事要忙,倒是元青一大早就起来打家具,又上山去砍木头,忙的很,我是没什么事,正准备去你家帮忙呢,正好碰见你了,那咱俩一块走吧!”她转头又对元青吩咐道:“你家把两头猪喂了,家事我都弄好了,中午也过来吧,你一个人在家也做不了饭。”

麦芽忙道:“对啊元青哥,中午过来吃饭,打家具也不一天就能干下来的,你再急也不至于急在这一会,纪叔不是也说了,带着干吗?”

元青笑嘻嘻的点头,“成,那我再干一会就过去。”

麦芽冲他笑了笑,扶着李氏,往家去了。

路上,李氏轻声叹惜道:“唉,你娘去上坟,又哭过了吧?”

麦芽黯然的点头,一手拉着李氏,跟着她的步子慢慢走,“我娘是不是每次去上坟都哭啊?”

“谁能不哭呢,人都说,女人命里三大苦,幼年丧母,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咱这是摊上了,能有啥办法,乡下人最怕有病,一旦要是病倒了,十有八九都得到阎王殿里去报道,元青他爹去的也早,不过那会元木长大了,能帮着我干些活,不像你爹死的时候,你们兄妹都还小的很,不过最难的时候也过去了,你们都长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立室,我们也算是对得起故去的人,芽儿啊,以后不管多难,都要好好生活,两口子一起过日子,把日子过好喽,比得到金山银山都来的重要!”

麦芽心里酸酸的,是啊,故去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了,时间一久,只怕连他长啥样都要忘记了。只有等到失去时,才晓得,以前那些被浪费掉的时光是多少可惜,与其失去之后再去惋惜,不如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过。

两人走到门口,瞧见外面已经停了不少驴车,其中也有陈掌柜家小二来送货的马车。没错,是马车!

李氏吃惊道:“哟,陈掌柜真是发达了,把驴子换成马了,这得要多少钱哩?”

麦芽稀罕的跑去摸摸马背,摸摸马肚子,马脖子,总之,就差马蹄子不敢摸了,“这马肯定很贵,看着毛色就不一样,它跑起来可比我们家驴子快多了吧?”

“那是当然,”小二从院里往外搬东西,往马车里搬,“这马要一百两银子一匹呢,咱们掌柜的下了血本的,不过掌柜的说了,这是母马,要是以后下了崽,他可以送你们一匹小马驹!”

“真的啊?他真这样讲了?”麦芽听的心花怒放。

小二以为她不信,很肯定的道:“当然是真的,掌柜亲口跟我说的,他对你们咋样,你们心里不清楚,他早说你们家的驴子拉车太慢,也知道你们没钱,托你们家的福,一个夏季他总算赚了些钱,自然得感谢你们。”

麦芽差点要跳起来鼓掌了,她真想要一匹俊马呀。

小二赶来的马车,后面是个车厢,却简陋的很,本来也不是拉人的,是陈掌柜怕遇上下雨天,把货物淋湿了,才做了个简单的防雨的。而且为了方便上货下货,车厢的门是从左边开的,而不是正面。

赵康顺也搬了坛子出来,搁到自己的马车上,瞧见小二的马车,朗声笑道:“我们也托了麦芽的福,可我们拿什么她呀,陈掌柜这是叫我们难堪哩,要不这样吧,我前儿听说麦芽会烧王八,赶明儿要是抓到啥野味,也一并送来给麦芽好了。”

麦芽没想到自己烧个王八居然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笑道:“烧王八也不是啥难事,你们要真逮着了,我教你们就成,不用拿来给我。”

李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进了院子,这会院子里摆了几大盆新鲜的猪下水,都等着清洗呢。田氏已经换了早上的脏衣服,带着刀剪,坐在那剔毛,瞧见李氏来了,急忙叫冬生把凳子给她端来。

麦芽站在门口又跟他们聊了会,这才会回院子干活。

小二跟进来,追着她问,“陈掌柜说,你那素卤也不错,今天有卤青豆吗?要不卤豆腐干也成。”

麦芽卷了袖子,跟冬生一块分装卤肉,听见小二的问话,想了下才跟他说道:“青豆子昨儿没摘,现在现卤也来不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些卤汤,等回去之后,你让厨子把压过的豆腐干放在卤汤里,大概一个上午就能卤出来,卤的时间越久越进味,等吃完了,再把新鲜的豆腐干放进去,这样边卖边卤也是可以的。”

小二道:“这样也行吗?”其实他的意思是,这样一来,陈掌柜就不用再进她家的卤豆腐干了,她不是少了样生意吗?这种亏本的买卖,她竟也敢做。

麦芽无所谓的笑了,“那有啥,我总不能把配方抱一辈子吧?再说了,我可以卖给你们卤汤呀,这里面的配料可是多的很,而且还得是老卤,一般的新卤做出来的不好吃,味儿不浓也不香。”

冬生道:“你们都不晓得,麦芽研究这卤汤,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干成的事。”

小二点头也道:“这话没错,最近咱们县城里也有好些人开始琢磨卤肉,他们从我们店里把卤汤买回去,再请那大厨跟药材师傅一同研究,也真叫他们研究出来了,不过大家都习惯买我们那儿的卤肉了,陈掌柜卖的也不贵,又不是做的富贵买卖,都是平常百姓的家常菜,他们也愿意买。”

麦芽很同意陈掌柜的做法,对小二道:“你回去跟陈掌柜讲,总共也就十六个字,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人廉我转,做生意的精髓都在这十六个字里,虽然瞧着简单,就是十六个字,但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以后咱们卤香园的卤肉也要继续开发新的东西出来,等到天气冷了,卤肉也不好卖了,到时候咱自会有别的方法来补救。”

小二喜道:“陈掌柜正是有些担心,他说卤肉热天容易卖,可冬天却不行,卤汤都得冻成冰了,还怎么吃呀,卤肉又不能热,所以他也正想问你呢,说不定过几天,他还会到你家来一趟,跟你谈谈呢,哦对了,陈掌柜知道你喜欢吃糕点,特意买了县城里最好的糕点,让我带过来给你,”小二忽然又想起来,赶忙跑到马车前边,从座位旁掏出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层油纸包。

“陈掌柜连这个都记得呢,”麦芽捧过油纸包,放在鼻间闻了闻,尽是满满的桂花香。看来陈掌柜真懂的收买人心,晓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倒不像有些生意人,抠的跟周扒皮似的。

小二一边往车装东西,一边跟他们唠起家长,他又说起宏家的事。据说宏家的铺子又开始营业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把饭馆改成客栈,大概是觉得干不过陈掌柜,自觉的转了行当。

其实仔细想想,宏有成也不可能真的放着生意不做,专来找谢家的岔,那得多吃亏,本来这亏吃的就够大了。在麦芽看来,这宏家跟谢家一定得是老死不相往来,彼此恨透了对方。可小二接下来的话,叫她惊的掉了眼珠子。

小二神经兮兮的对他们道:“连我都没看明白,这宏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两家都闹成这样了,他还惦记着谢家的亲事,听说他已经托人找到县老爷,想请县老爷做主呢,咱们县的这位县老爷也是个贫苦出身的乡下人,听说谢文远有抛弃糟糠的嫌疑,立马就把发榜文书扣下了,这还了得,才中了一个举人,就敢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就算做了官,也指定好不到哪去…”

第79章 小猫仔

更新时间:2014-8-20 1:06:53 本章字数:15877

小二话还没说完,就被从村里传出的鞭炮声打断。

麦芽正听的兴起,忽又听到鞭炮声,问道:“这是哪家要办事,怎么没听说呀?”

李氏也一脸纳闷,“咱们刚从村里过来时,也没瞧见啊,该不会是哪家老人去了吧?”只有老人突然离世,先前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不过也有那提前备好的,老人病了许久,只等咽下一口气,可他们没听说村里哪个老人快不行了。

小二直摆手,“你们啊,都别猜了,是谢家的发榜文书到了,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都遇见哩!”

冬生听的莫明其妙,“你刚才不是还说,县老爷把发榜文书扣下了,现在怎么又发下来了?”

小二不慌不忙的给他解释,“这都不明白,现在能发下来,就说明事情解决了呗,至于怎么解决的,那就得看谢文远怎么对待宏家人!”

田氏凶他道:“管人家那么多事干嘛,小二呀,你再不走可就晚了,当心回去陈掌柜骂你,还在这儿叨叨!”

小二一拍脑门子,呵呵的笑了,“多亏嫂子提醒,我这就得走了,回见了你哪!”他说了一句行话,当小二的行话。

等来进货的人都走了之后,没过一会,林德寿扛着铁锹往她家来了,一进门就喊冬生。

“冬生啊,你在家不?”进了院子,他把铁锹靠院墙边上。

现在是上午,冬生怎会不在家,“林叔来啦,快进来坐。”

冬生给他搬了凳子,就坐在院子里,田氏跟李氏都在洗猪下水,几大盆子,一个上午能洗完就不错了。

李氏道:“你这一进门就喊冬生,是出了啥事吗?”

林德寿笑着否认,“啥叫出事,要出也得是好事,先前咱不是跟村长说了承包荒山坡的事吗?村长前几天身子不好,一直耽搁着也没去成,昨儿身体好些了,自己跑去县里问的,县太爷说,既然是荒地,就属于村里,想承包也不是不行,得签一纸文书,以后按年往村里交钱,村里也要向县衙交租钱,至于要承包多少年,承包费用是多少,还得仔细再议议。”

田氏一听要签文书,心里就打起了鼓,他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别说签文书了,就是看也不看懂啊,谁晓得上面写的是方是圆,“那咋还要写文书哩,万一咱被人骗了咋整,以前我可听说过,那识字的人,尽会耍些花花肠子,骗不识字的老百姓,骗他们按了手印,签了文书,结果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林德寿哈哈笑道:“他婶子,你想哪去了,咱虽然不识字,可村长识字呀,你还怕他诓你不成,再不然咱村不是来了位夫子吗?让他也帮着瞧瞧,这么些人看过,总不会出错吧?”

麦芽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只瞧见过自家门口写的卤香园三个字,瞧着笔画跟风格,跟古代的书法也差不多,只是大部分都是繁体字,她得慢慢认,才能识得。

冬生沉思了片刻,才道:“咱不能怕被人骗就不去承包,我瞧着夫子人不错,要不去县衙的时候,咱把他也请上,也好有个人帮着看文书。”

麦芽瞧他们把气氛弄的很紧张,笑着道:“哎呀,不就是签个文书吗?加上村长,有两个读过书的人呢,咱还怕被人骗吗?再者说,县老爷骗我们干嘛?咱一没钱,二没权,他犯不着为了些荒地骗我们。”

林德寿拍板道:“那行,咱就说好了,过两天等村里的学堂安顿好了,咱就一块去县衙里签文书,明年春上,咱这荒坡上都能种起树来了。”

瞧他高兴的样,麦芽免不了要多几句嘴,“林叔,你真的打算跟我们一块种果树吗?这事你可得想好了,能不能种出来,倒在其次,虽说种果树也没啥风险,可万事总有个例外,您得自己拿定主意。”

田氏也道:“他林叔啊,我家芽儿说的对,种果树要是不赚钱,你可不能怨我们哟!”

林德寿笑道:“瞧你们说的啥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又不是因为看你们家赚钱眼红,才想跟着干的,我自己也想找点出路不是?所以啊,赚不赚钱那是后话,我相信只要梨子品种够好,种些在山上,倒是不愁着亏本,再说了,麦芽不是会酿水果酒吗?我打算也种些杏树,梅树,到时候都拿给麦芽酿成酒,再卖进县城里,这样一来,哪里会亏本哟!”

麦芽道:“林叔,要是以后真能收获杏子,我一定教会你们酿酒,以后咱榆树村的水果酒,说不定还能打出品牌去呢!”

林叔听她说的也高兴,就是有些不明白,“啥叫品牌呀?”

麦芽自知失言,可也不打算把话收回来,便道:“品牌就像我家院门外挂的那面旗子呗,以后咱也可以给自己酿的水果酒起名字,也许咱村的水果酒还要卖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呢!”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林德寿又闲聊了会,说起今儿村里放鞭炮的事,果真是谢家的放榜文书下来了,等于通知书吧!所以谢家今天放了卦又长又大的鞭炮,还把村长跟夫子都请了去吃饭,也只请了他俩,其余的都是有钱的员外,乡绅啥的。

麦芽心道,难怪谢婆子顾不上吵架,急着要回去烧饭呢,原来是她儿子的毕业证书下来了。

李氏有些生气的骂了几句,“高中就高中呗,有啥可嚷嚷的,生怕别人不晓得一样!”

田氏见瞧她生气了,笑道:“咱村中秀才的不多,这中举人的就更少了,百年难得一遇,她当然得大办特办了,人家也是做父母的,可以理解。”

村子里闹的的确很热闹,好像还请来了锣鼓唱戏的,中午的时候,林虎跑到来了,小脸上尽是兴奋的笑容,“麦芽姐,村里在唱大戏呢,你要不要去瞧瞧,唱的可好听了,还有武生,这样的…”林虎边说边比划,学着武生的模样,耍棍弄棒的,好不威风。

李氏跟田氏已经把菜洗好了,麦芽叫她俩坐着歇会,她在厨房里烧饭,林虎正是一头钻进厨房,跟她说话。

李氏跟田氏在外面也听见林虎的话,田氏不喜欢看戏,可李氏喜欢的很。他们这村里,也只有在办大事,有大喜事的时候才会请来大戏班子,可这也得取决于哪家有那个闲钱,请戏班子也贵的很。

李氏笑道:“等麦芽跟元青成亲那天,我也请个大戏班子,咱把婚事办的热热闹闹的,唱他个三天三夜!”

田氏被她讲笑了,“你啊,真是钱多烧的,请他们来唱个啥,你要是喜欢唱,我在家给你摆个大台子,叫你唱个够,成不?”

李氏瞧她逗弄自己,佯怒打了她一下,“我又不是唱戏的,我能唱啥,我一开嗓子,只怕你们都吓跑了哟!”

林虎从厨房伸出半个头来,扒在门框边上,嘿嘿的笑道:“李婶,那个唱戏的人里面还有个俊俏的武生,长的好,唱的也好,你再不去看,可就来不及喽!”

“你个小王八糕子,敢拿你李婶开玩笑,看我不肖你,”李我抄起鞋底子,就要揍他。

林虎腿丫子更快,脑袋一缩,钻进厨房去了。

麦芽揪了下他的耳朵,“你胆子越来越肥了,也敢拿李婶子开玩笑,欠揍呢!”

林虎傻笑道:“那有啥,我不会跑吗?哎对了,芽子姐,你真不去看唱大戏吗?那里有好多人在看呢!戏台子就摆在谢家门口,又不在他家里,就是去看也没啥事,你还怕他不成?”

这小鬼精,说话跟跑火车似的,越来越窜了,“我家里活这样多,哪里走的开,你要是想看,赶紧走,我还得做饭呢!”她才不要去听跟哭似的唱腔。先前开庙会的时候,就有那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的,半天才唱出来一句话,他们的唱腔,跟京剧有些相似,可比京剧还磨叽,而且真像哭丧,她真没那个兴趣听。

林虎一听她要做饭,吸了下口水,也不提去唱戏了,直问她中午做什么菜,还伸手要揭锅盖看看。

麦芽拍掉他的乌龟爪子,“你要想在这儿吃饭,就赶紧去洗手,我中午蒸的馍馍,也烧了几个菜,花样不多,凑合着吃吧!”

“哎,我马上去洗手,”林虎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洗手了。

麦芽笑着直摇头,转回身往刚刷好的锅里倒上菜籽油。

昨儿中午她炕了些锅巴,今天拿来炸一下,吃炸锅巴。

这得控制好油温,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否则炸不出香味,也不够酥脆。

家里泡的臭豆腐,她也准备烧个菜,只是不单单是炸臭豆腐,也放些青椒,混在一起炒一下,来个臭豆腐炒青椒。

元青中午也过来了,李氏不在家,他一个人也烧不得饭。

吃过饭,看着太阳不大,田氏要去地里摘棉花。李家的棉花一直都由元青一个人摘,从来不让李氏操心,下午也没什么要忙的,李氏就回家去了,林虎吃过饭,也陪着她一块回去了。

哥哥跟元青也要去拉砖,这砖瓦再拉个几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也要动工盖房子了。

麦芽在家里刷好碗,她担心田氏一个在摘不完棉花,于是把大门锁上,戴了顶草帽,也去了地里。

谢家的大戏还在唱,好在她去田里不用经过那边。

田里的水稻已经长出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杆子,被风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瞧着眼前金黄的一片,再郁闷的心情也要好了。

麦芽在一片青白色的棉花田里,找见田氏。她家今年棉花秧,长的又高又壮,足有一人多高,要不是田氏扒拉秧子,发出动静,还真不容易找见呢。

“娘,”她轻唤了声,也钻进棉花田里。

田氏伸出头来,“咦,你来干啥,这棉花秧子扎人的很,你快回去吧,我就快摘完了。”

说话间,麦芽已经走到她跟前,瞧着前面还有一大片白蓉蓉的棉花朵儿,有些开了,有些还处在半开半合的状态,“我来都来了,帮你摘完了回去也不迟嘛,”说着,就开始动手摘棉花。

那些盛开的棉花朵儿,只把里面的棉花抽出来就行,不过棉花瓣上的尖儿很扎手,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可是很疼的。至于有些裂了缝的棉桃,得连着桃儿一块摘下,拿回家只要晒上几天,自然就开了。

这些都得一并摘下,回头再拿回家慢慢分。

摘棉花可不是个舒服的活,没过一会,麦芽手上就被扎了几个口子,流出血来。

田氏听见她的叫唤声,忙对她道:“叫你先回去,还不听话,你那小手嫩的很,一戳就破,不像我这手,都长了好些老茧,不怕戳,乖,听话,赶快回去吧,你哥哥他们等会就要回来了,我就快摘完了,过会我自个儿就回去了。”

摘都摘了,麦芽哪里肯半途而废,挤掉手指上的血珠子,继续拽棉桃子,“我等你一块回去,还有半垄地,也没多少了。”

田氏瞧了她一眼,低头又继续摘棉花去了。

远处锣鼓唢呐之声,不断于耳,听起来十分的热闹。

到了傍晚时分,娘俩抬着棉花往家赶。

路上,麦芽问道:“娘,咱今年收的棉花能弹多少被子?”

田氏一手扶着装棉花的篮子,听见她问话,笑着答道:“有几百斤,娘准备都留着,一斤都不卖,过几年你跟你哥都要成家,娘得给开始给你们攒东西哩!”

不管是嫁妆还是娶媳妇,要准备的东西都多着呢!好些个爹妈,从很早就开始筹备,不然猛一下子哪能拿出那么些东西。

抬着棉花一路回家,打开门之后,田氏要把棉花搁进堂屋,今儿是晒不成了,不过也得摊开了,晾着。

“娘,我去把院子里的东西收了,”麦芽把扁担放到门后面靠着,拿了篮子开始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