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正在啃玉米,听到林翠讲她坏话,不高兴了,“你还说我呢,你尽挑烤鱼吃,我拢共也没吃几条!”

郑玉被她们吵闹的氛围感染了,也跟着她们一起闹哄。

二妞突然瞧见她手里还拿着串烤鱼,赶忙嚷嚷道:“郑玉,你手里那条赶快送冬生哪,他还没尝过烤鱼呢!”

“啊?我…”郑玉突然被她点名,小脸一下就红了,垂着眼睛,谁也不敢看。

二妞见她不动,出其不意的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哎呀,你脸红什么,我们跟冬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那有啥不好意思!”

哪知,二妞手劲大了点,加上郑玉身板又瘦小,这一推,尽把郑玉推出去老大一截,冬生正好也站的不远,这下子,她直接撞到冬生跟前去了。

冬生出于条件反射,扶了她一把。郑玉也跟触了电似的,猛的退开。

麦芽心道;二妞这臭丫头,尽捣乱,见哥哥跟郑玉都很尴尬,她赶忙扶着郑玉,问她有没有碰着。郑玉红着脸摇摇头,透过眼角的余光,还看了冬生一眼。

冬生也没好到哪里去,第一次跟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娃子接触,他也慌的手足无措。

二妞心知闯了祸,吐了吐舌头,转到一边啃她的玉米去了。

林翠瞪的二妞一眼,笑着把话题岔开了。唯有林虎,不知不觉,乘他们闹腾的时候,他只顾埋头苦干。

散场的时候,麦芽本想让哥哥送他们的,林翠直说不用,加上林虎,她们一块有四个人呢,一会儿就到家了,哪里还要送。

等瞧着他们走远之后,麦芽一转身,瞧见哥哥也盯着林虎他们走的方向。

不过,冬生反应很快,感觉妹妹在看着自己,忙转身进屋去了。

摆在院子里烧烤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她事先藏了些,乘着炭火没灭,麦芽把剩下的东西也都给烤了。田氏把晚饭早都热好了,烧烤果真填不饱肚子,麦芽只吃了三层饱。

三个人吃过晚饭,顾不上洗漱,便一起到李家去了,麦芽把烤的东西也带上,还有小黑也跟他们一块去了。

因为两家住的近,加上李家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门,所以一般都不敲门,直接拉开阑珊进去就成。

冬生打头打在前面,小黑就跟在他身后,一人一狗,拉开门就钻了进去,倒把正在院里洗澡的李元青吓了一跳。

冬生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拦住妹妹,“妹,你快背过身去,等下再进来!”

瞧她紧张的样,不用说,麦芽也猜出李元青在干啥,于是便跟田氏两个等在外面,直等到李元青穿好了衣服,她们才进去。

李元青把他们让进堂屋,又去给他们泡了些茶水,李氏本来坐在里屋,准备睡觉了,听见他们来,就披了衣服,也来了堂屋。

几个人坐下,冬生把去买树种的事讲了。

原来,赵顺回去的时候,有心把梨树种的事跟家里亲戚都讲明了,他寻思着,这或许真是个发财的路,就在田沟边下了不少的梨子。

依照目前的技术,他们不会做嫁接,只能采用最简单的下梨种的方法。

树种出的慢,好在,他种的较早,现在已经冒出头,只要冬天的时候把保暖工作做好,到明年起了栽也是可以的。

田氏关心梨树种的价格,“他们打算卖多少钱一棵?咱这荒坡这么多,需要的树种可不少呢!”

自然是不少,加上林家跟黄家,总共四家人要种,就算树种价不贵,可他们临时下的树种也不一定够四家人分的。

冬生道:“我是问了他们关于价格的问题,可因为从来没卖过,也不晓得具体定个什么价,要是真的去买,就照别的果树种的价给他们就成,他们也是试着下的树种,肯定是不够的,要是咱们把他们的树种都买了,他们明年还可以再下种。”

这两个问题,麦芽都想过,“咱先买一部分,四家分着种,等树种成活了,咱们再买也不迟,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还是得慢慢来。”

李氏也是这样想的,“一下子买那么些,我们也忙不过来,还得请人栽树,虽说只是种树,可里面学问也多的很,我看麦芽说的在理。”

李元青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儿我跟林叔说一声,我们回来的路上也简单商量了下,他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承包荒坡的事,我们还是头一次干,弄多了,心里也没底。”岂止是没底,是一点底都没有。没有田地,只能种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件事就算定下了,等明年一开春,先在坡地上把坑挖好,等树种一来,就能直接种了。

麦芽还想到一点,他们两家周围也有不少荒地,要是不利用起来,简直是种浪费,周围的地要是开垦出来,种些豆子或是山芋,就算种玉米也行。到时候就能喂更多的猪,更多的牲口,还怕将来的日子过不好吗?

她把这想法跟他们说了,当然是好点子,除了要多累些,多辛苦些之外,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秋天过的很快,一眨眼,叶落草黄,气温一阵低过一阵,到了夜里不盖厚被子,都不成了。

野地里的菊花,开的漫山遍野,麦芽带着二妞她们,经常去采菊花,除了泡菜喝之外,还能做成菊花枕头。麦芽瞧着菊花枕,难免不想到荞麦枕,可惜这里除了稻子之外,就只有大麦,用大麦做的枕头也很软,枕着舒服。

于是,每到下雨天,几个女娃就凑到麦芽家,盘腿做到她的炕上,边聊天,边做针线活。

田家的棉花也已经收完,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田氏就琢磨着把棉花弹成被子。李氏听说她要弹棉花,也嚷着要跟她一块去,她家被子也不能盖了,今年棉花价不高,索性一斤都不卖,自己家留着弹被子,做棉袄。

因着天气转凉,卤菜买回去,也不中吃,卤汤一凉也,就容易变稠。所以,麦芽跟几个家分销人商议了下,既然不好作,干脆就停了。

不过,这卤肉停了,其他吃食却也不用,比如这绿豆芽跟黄豆芽。冬天的时候,烧个炉子,随便什么荤菜,搁些豆芽进去烫烫吃,那滋味也美的很。

臭豆腐就更不用停,弄点油炸炸,再拌点辣椒酱,乘着热首劲,吃的浑身冒汗,那才叫一个爽。

除此之外,就是泡菜跟烧锅子。麦芽本来是想卖来着,把大锅烧好的牛肉跟佐料一起用碗装着,论碗卖,买回家只要在炉子上化开,放些青菜跟豆腐进去,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一锅菜,想来应该也好卖。

可田氏却担心,牛肉那样贵,哪个能天天吃上牛肉。麦芽干脆又想了一招,用牛杂碎跟猪下水,也一样能烧成辣锅子,价钱也便宜,成本还低,但烧出来的味道不比正块的牛肉差。

不做卤肉了,可灶上的卤汤却不能凉,得一直让保持低温,隔上几天还得加热一回,才能保证老卤汤的香醇。田家人轻松多了,田氏除了喂喂牲口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事,冬生闲着便去补黄鳝笼,准备明年再多下一些。

李元青则整天忙着做木匠活,话说,他的木工活越做越好了,不少外村人,都跑来专门找他做嫁妆。所以,他最近真的很忙,连到田家来,也是看上几眼,就匆匆走了。

这一日,田氏把弹棉被剩下的棉花,都留了下来,麦芽便想着给家人做几件棉袄,棉裤,棉鞋也得做,冷从脚底来,反正她是怕冷的很,既然做了就干脆都做。李元青有李氏帮他做,之前李氏都打过招呼了。本来李氏也要帮她做的,可是麦芽想学学,总不能一直不会吧?

二妞她是指望不上,好在林翠跟郑玉都会做鞋,郑玉手比林翠还巧,话又说回来,郑玉跟家里人彻底闹翻了,她是不敢回去的,她爹因为上一次来闹,被林德寿赶走了,之后就再也不敢来了。如今天郑玉都快成了林家人。

几个女娃做在炕头上,中间摘着张小矮桌,上面摆着针些头啥的,还有几个鞋样。

鞋样都是一早剪好的,谁家要用,借来照着剪一下就成。她们纳的都是千层底的鞋,鞋底是用旧布,一层一层用浆糊沾上的,一块布,抹一遍浆糊,等晒干了之后,剪成鞋样,再用白色棉布包一层,就成了最初的鞋底。用来纳鞋底的线,也是不同的,得用几根棉线搓成一条粗线,穿针的那头要用细线搓好,否则你穿不过针眼。

之后就是纳鞋底子,这得考验耐心,像二妞这性子,纳不了几行就急的跟身上钻进蚂蚁跳蚤似的。

麦芽之前不会,现在就得跟着郑玉一步一步学。

郑玉声音小小的,好听极了,“你看,要像这样,先用锥子在要下针的地方扎一个洞,再用针纳,这样才能纳的动,不然你就是使上吃奶的劲,也没用!”

麦芽学的快,干的也快,郑玉只教一遍,她就看懂了,纳起鞋底子来,针线如飞,连二妞都看愣了。

外面秋雨绵绵,山区就是雨多,加上寒露已过,再过几天就是霜降,到时候天气还要再冷一些。

远处连片的山脉,都被雾气隐到暗处,不见真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颇有点诗情画意的境界。

麦芽发觉郑玉最近话多了起来,而且每回来到她家,只要听见院里有动静,就有些心不在焉。林翠跟她也差不多,有时纳着鞋底,一不小心,就戳到手上去了,疼的直叫唤。这一切,都让麦芽看在眼里,她又哪里看不出这两个人各怀了心思,只是时机不对,她也不好点破。

田家厨房里,炖着猪大肠,是用新鲜的猪大肠,加了好些干红椒,炖制入味,做成的辣猪肠。已经炖了一个上午,这会已经入味,就是还不太烂。现在天气凉爽,烧好的猪肠放上几天也不会坏,而且最近天气湿润,多吃些辣椒,发发汗,对身体有好处。

几个女娃做针线做了有一会,二妞揉着鼻子,闻见辣猪肠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怜巴巴的对麦芽道:“我饿了,你家有啥吃的没?”她这是明知故问,分明是闻到辣猪肠的香味,才引出了肚里的馋虫。

林翠也伸了个懒腰,“别说她了,连我闻到辣猪肠的味道,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我也饿了。”

在来林翠家住以前,郑玉从没想到,猪大肠那么恶心的东西,也能做成菜吃。虽然她也闻见辣猪肠的香味,但一想到猪大肠的用途,她还是直摇头,“要我说,你们也太馋了,居然也猪大肠也敢吃,那东西多恶心,反正我是不吃的,要吃你们吃!”

二妞嘿嘿的笑道:“你现在说不吃,要是真摆到你眼前,我就不信你不吃!”

麦芽瞧她们都对厨房里的辣猪肠垂涎不已经,便笑道:“行了,我现在就去盛一些出来,再弄个小锅子,配些烫菜,喂饱你们肚里的馋虫!”她起身下了炕,奔着厨房去了。

“麦芽,我帮你,”二妞耐不住性子,急着要自己动手。

两人一块进了厨房,麦芽先去瞧了锅洞里的剩余的火星子,把灶洞口清理干净,防止火星子跑到外面。然后才去拿了个小瓦盆,掀开大锅盖,盛了半盆子炖的油光泛泡的猪肠。

二妞伸过头,“这味儿好香哩,你用的啥香料,我怎么没有瞧见?”这味一闻就是加了不少的大料,可她瞧着汤汁里却十分清爽,不见花椒,八角这些东西。

麦芽用锅铲捞起一个布包,对她道:“因为我烧的猪肠,是等爆炒过后,要炖制的时候,才放上炒香的大料,用这个布包装着,这样就不会不小心把大料吃进嘴里,跟我做卤菜是一个理,这叫只闻肉香,不见肉块,就是这个理了。”

眼看二妞口水真快流了出来,麦芽真怕她把整锅的大肠污染了,忙打发她去捞些黄豆芽,还有豆腐,海带也行,青菜自然是少不了的。菜园里的香菜跟菠菜还没长成,大约要再过一个多月才能烫锅子吃。不过,烫小白菜也是一样的。

盛出来的辣肠,还要加些熬好的骨头汤,麦芽怕味儿不够,又添了一小勺,油辣椒。本身这锅里的汤汁就十分浓稠,这会用骨头汤稀释了,味道正正好。最后撒了些香头,这锅子就算成了。

二妞动作很快,麦芽刚把锅子准备好,她就已经将要烫锅子的配菜都端到里屋去了。还跟林翠一块,把炭炉子端到外面,夹了几块木炭,把炭炉子点上。

等她把锅子放到炭炉上时,二妞都去厨房把碗筷都拿来了。

郑玉笑她,“只有跟吃沾边的事,你才能这样麻溜!”

二妞也不跟她半跟,搬了个小凳子,守到炭炉边上,就等着锅里的汤煮开。那骨头汤是凉的,所以煮开还需要时间。

她们现在用的炭炉,是后来冬生去县城里买的,专业炭炉,比一般只能暖脚的炭炉子高,外屋是用一种特殊制成的黏土糊的,坐在边上,既可以烤火,又不会烫上。上面搁一个铁网,就能放锅,在上面煮锅子吃。二妞直呼这炉子太可爱了,改明她也要叫她爹去买一个。可就怕她娘现在没功夫理她,明年二妞就要嫁人了,好些个嫁妆都要准备,当是棉被就得准备好几床,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一说起嫁人,二妞就不大高兴,也唯有她这样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才对成亲这种事,淡然处之。不然她现在一定要躲在家里,绣她的鸳鸯对枕呢!

二妞不想提,她们就都装作不知,自动忽略,等她以后嫁了人,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炭炉上的锅子很快就冒着咕嘟咕嘟的确热气,二妞心急,上去就揭盖子,烫的她差点就把盖子扔了。

麦芽责怪道:“你还真是猴急,要是烫着手,看你疼不!”她用抹布包着盖子,把盖子掀开。一股浓郁的肉香,以及大肠特有的味道,加上大料融合在一起的香味,一同扑面而来。

林翠也搬了凳子坐过来,把嫩豆腐往锅里夹,笑道:“她整个就是饿死鬼投胎,肚子就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

麦芽招呼郑玉也过来吃,郑玉闻这味的确很香,可一想到锅里煮的是大肠,还是猛攻摇头。麦芽对她道:“你不吃猪大肠,可以吃豆腐跟海带,这些东西烫熟了也好吃。”

郑玉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跟她们坐到了一起。黄豆芽最先汤熟,林翠便夹了些豆芽给她,让她先尝尝味。

二妞早忍不住伸筷子,夹了好些猪大肠搁进碗里。那豆腐跟黄豆芽也不放过,海带就更逃不出她的手,只有青菜她不夹。惹的林翠直笑她上辈子肯定是头牛,因为上辈子草吃多了,所以这辈子就只抱着肉吃。

热乎乎的锅子,人多吃着才热闹,吃了没多会,发一身汗,早把阴雨天带来的烦燥心情给抛开了。

田氏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闻到香味,掀开帘子一看才晓得,原来是几个丫头在煮东西吃。

林翠跟郑玉都怪不好意思的,赶忙招呼田氏也进来吃些。田氏笑着摆手,她家就是做锅子的,哪里还会吃的少。

郑玉刚开始还不敢夹猪大肠,在二妞硬几块给她之后,她也吃出味了,麦芽告诉她,这猪肠子要是在再炖上半个时辰,那才叫好吃呢,现在还没有完全面进味,差一分火候,就差一分味道。

林翠吃了些猪大肠,便专攻豆腐跟黄豆芽,那豆腐烫了许久,吸进汤汁的香味,味儿比猪大肠还要好吃,她直呼二妞不会吃,不晓得啥才叫真正的美味。

郑玉不愧是她表姐,两人吃到一块去了,结果肉都让二妞一个人吃了,她们两加上麦芽专吃素菜,直到把整锅菜吃了个底朝天,才罢休。

“哎哟,我这肚子撑的动不了哩,”二妞吃撑到了,肚子胀的很,惹的她直叫唤。最后干脆,脱了鞋,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林翠埋怨她,这会又变成猪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是猪是什么?二妞却觉得冤枉的很,谁叫麦芽做的东西这样好吃呢,她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嘛,这下不光填了肚子,连晚饭都省了。

郑玉觉得过意不去,便抢着帮麦芽收碗,又抢着去刷碗,林翠也拿了扫把,把她们弄脏的地面,扫干净,灭了炭盆也端到院子里,还得把窗子打开透透气,不然气味太重了。

郑玉坚持要洗碗,麦芽也不好再争,要是太客气,倒显得对她见外。

冬生从外面回来,手里抱了一棵顶上打着小花蕾的植物,他记得妹妹有一次在县城看过人家种的这种花,当时喜欢的不得了,回来的路上还念叨。

他刚刚路过小溪沟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这棵东西长在溪边的石头缝里,正打着小花苞。他便拔了,想送给妹妹。所以一进院子,听见厨房有动静,就一头扎了进去,满脸欣喜的道:“芽,你看我从外面找到啥了?”依着冬生往常的性子,断不会露出这般狂喜的模样。可他以为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家里肯定不会有别人了。再说,这花的确香的很,他抱着的时候还能闻到淡雅的沁香,好闻极了。

郑玉本来就在专心洗碗,被他这猛的一叫唤,差点就让碗脱手,摔到地上了。当她回过头,迎上田冬生灿如朝阳的笑容时,莫名的乱了心绪。

冬生下一刻才看清厨房里站的不是妹妹,急忙跟她道歉:“呃,对不起,我以为是麦芽在厨房呢!”一说完,转个身就跑了。

麦芽听见哥哥叫她的名字,从堂屋走出来,跟正要往回走的冬生,差点撞了个满怀。

“哥,你这是咋了,脸咋红成这样?”

冬生把手里用水草叶包着的花,递给她,也不敢看妹妹,只道:“没啥,我刚才在河边找到这个,你拿着养吧!”转个身,他又跑出大门,看方向,应该是朝李元青家去了。

郑玉已经把碗洗好了,从厨房走出来,看了看麦芽手里的花,又望了眼田冬生消失的方向,苦笑着道:“他刚刚到厨房找你,却看见我在里面,怕是吓到了。”

麦芽了然的笑笑,拍了下她的手,道:“我哥哥又不是小猫小狗,你也不是毒蛇猛兽,她怕你作啥,说不定他是害羞呢!”

郑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他干嘛要害羞?”

麦芽摇了摇头,“那得要问他自己,我哥哥这个人,心眼好,人也好,就是对这情字避如蛇蝎,倒不是他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他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等他想通了,你再问他,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哩!”

对于郑玉,除了家庭麻烦些之外,本身是没的挑,是个好女娃,相处这么久了,麦芽对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但是,最关键的,不是她觉得怎么样,是人家两个人,彼此觉得怎么样。麦芽想着,适当的时候,她得试探哥哥,免得他错过眼前这么好的姻缘。

自打过了中秋,榆树村在这段期间内,都过的格外安静惬意,连婚丧嫁娶都没有,整个村子安静的很。直到,那一日,村里突然响起了锣鼓声,以及哭哭啼啼的声音。

秋日的上午,麦芽正在自家院里,将新买来的被面被里,清洗过一遍水,之后,再套到弹好的棉被上,就听见村里隐约有锣鼓声传来。田氏刚赶了鸭子到屋后的河塘,从侧门进屋之后,瞧见麦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以为她不晓得,便对她道:“谢家今天嫁女儿,自然得哭一哭,你也去瞧瞧热闹吧!”

麦芽笑着摇摇头,“不就是成亲吗?那有啥好看的,我不去!”谢家有两个女儿,不晓得嫁的是哪一个,先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送走了。

麦芽是不想去的,她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可哪里想到,二妞会专程跑来找她一起去看,她明年也要成亲了,自然是想提前感受一下那种气氛,再说了,榆树村难得有喜事,就算不为谢家捧场,也该看在都是同龄女娃的份上,去送一送。

从二妞嘴里,麦芽才得知,原来今天送走的,是谢家的大女儿谢红秀,跟她娘一样的嘴刁,听说要嫁的,是县衙的捕头,亲事早都定下了,本来是打算过了年再娶回去,可那家人等着传宗接代,等不得。

第91章 你想干啥?

更新时间:2014-8-20 1:06:57 本章字数:14715

既然亲事定下,夫家催着要娶亲,娘家不放人也不行,除非想得罪亲家,这不,谢家哪敢真的得罪县衙的捕头,这才匆忙把亲事办了。

麦芽被二妞拖着,一块去了最热闹的地方。榆树村难得有喜事,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跑来凑热闹,把谢家门前,围的满满当当。

二妞拉着麦芽,一路挤到前面,林翠跟林虎也在,唯独不见郑玉。麦芽正想问呢,就被对面的喧闹声吸引了过去。她顺眼望去,原来谢家门口现在正乱成一团。

谢婆子哭的死去活来,拽着身穿新娘服,头上蒙着盖头之人的衣服,看样子,那人应该就是谢红秀。

而谢家的小女儿谢红玉也在,她哭的泪流满面,死命想拉扯她娘,可惜她身子弱,拉不动。谢文远就站在她们后面,旁边还有好些个人,连宏桂芹也在其中,他们都只站着,却没人上去帮谢红玉一把。

在谢家门口,还摆着一个四抬轿子,上面披着红挂,最顶上还栓了个红绣球,除些之外,就属站在轿边的新郎倌只打眼。

真不愧是做捕快的,身强体壮,面黑如炭,那一双眼睛,大如铜铃,要是瞪起贼人来,准能把人吓个半死。整个就一红脸关羽的版型,就连成亲这种大喜日子,他也愣是一点笑容没有。叫人实难想像,碰上谢红秀那火爆性子,这两人以后咋相咋相处呢?

谢婆子越哭声哭越大,谢红玉拉到最后都快没力气了。

叫人看的直纳闷,麦芽小声问二妞,“你们咋不去帮忙呢?这要是闹下去,到晚他们也走不了啊!”

二妞像看傻瓜似的瞪她一眼,“说啥胡话呢,哭嫁哭嫁,不哭咋叫嫁人呢,女方家越是哭的狠,说明女娃越是宝贵,不然要叫男方家慢待了,而且这哭嫁的时辰也有讲究,至少得哭上半个时辰才好,现在离半个时辰还差些时候,我看谢婆子还得再哭一阵。”

麦芽没想到哭嫁还有这样一说,天哪!要是哭上半个时辰,那还不得把嗓子哭哑了,这还叫什么喜事呀!

林翠不以为然,“成亲都得这样哭,我听人说,还有那娘家人,直把嗓子哭哑了的,跟她们一比,谢婆子哭的也不算个啥。”

林虎一直对谢婆子不满,这会看她哭的死去活来,正高兴呢,“最好给把她哭哑了,叫她再不能跟人吵架!”

“说什么呢,你一个小屁孩,讲话咋这样毒呢,”林翠听不过去,给了他一爆栗。

只是林虎讲的情况,终究不会出现,即使他们没听烦,那位新郎官大人,可听的不耐烦了,只听他大喝一声,声音有如雷鸣轰耳,震的很,“闭嘴!”

他这声音,平常都用来喝令歹人的,谢婆子平日哪听过,被他一吓,本来滚到嗓子边的哭喊,硬是卡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憋的呼呼大喘气。谢红玉忙抱住她,给她抹后背,好让她顺过气来。

围观的人里,有不少老人,他们都对习俗之事,十分看重。哪有新姑爷当着娘家人的面,还没娶过门呢,就对丈母娘大声喝骂的,成何体统嘛!

谢文远看不过去,出来帮老娘说公道话,“哭嫁是我们这儿的习俗,妹夫纵使听的烦,也该将就一下,好多人在看呢!”他说的很小声,想让这位新姑爷看在人多的份上,顾忌一下面子。

谢家的这位姑爷,姓李,名武,这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当初成年之后,就去了军营,随大将军打仗,后来也不晓得因为什么,被赶回来庄县,好在家里有那么点底子,便在县衙给他谋了个差事。这李武从小就爱耍枪弄棒,也跟着师傅学过几天拳脚,可拢共也没学上几天,就去从军了,现在这一身的暴躁脾气应该就是在军营里练出来的。不过,他会的,也就那几下,对付小偷小盗也够了。

可这李武有一点,最不喜欢像谢文远这种文人,不仅不喜欢,还讨厌的很,整天酸不拉吉的,要不是看在他是大舅子的份上,早一脚把人踹老远去了。这会,听他又得寸进尺,让他顾及面子,哼,他一个武夫,挣面子向来靠的是拳头,哪来那么多废言废语。当下,把双手往腰上一插,横道:“哭几声意思一下也就罢了,老哭作什么,还当我死了吗?新娘子既然出来了,就赶快上轿走吧,要是误了时辰进门,可是大大不吉!”

一旁的花脸媒婆,怕把事情闹大,赶忙上去两边哄。哄李武别生气,哄谢婆子也别哭了,李家那边规矩大的很,为了孩子以后着想,咱的这些礼数还是简化些吧!

李武都把话摆出去了,谢婆子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的叮嘱谢红秀几句,又在李武不耐烦的神情下,把谢红秀推上了花轿。

李武见人接到了,立马高喝一声,“起轿!”

谢文远还是头一次被人把话堵的这样死,要不是宏桂芹在后面拦着,他差点就想翻脸,哪有人娶亲是这样的,这跟土匪抢人有啥区别。

花媒婆指挥着人放鞭炮,随着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谢红秀的花轿被四个轿夫抬着,往村口去了。谢婆子忽然就不哭了,抹了把眼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看着花轿远去。只有谢红玉,依旧哭的梨花带雨,眼巴巴的看着姐姐越走越远,虽说不过是嫁人而已,但在乡下人眼中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就连姓氏也得加夫姓,岂是嫁个人这么简单的事。

麦芽小声对身边的二妞跟林翠道:“依着谢红秀的脾气,她跟李武怕是有的闹了,她咋就相中这么个人呢!”这两个人,除非谢红秀能把她不讲理的脾气收起来,否则将是家无宁日。

林翠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没来的时候,我站在这听他们讲,原来这谢老二当初是准备把谢红玉嫁给李武,谢红秀嫁给县衙的师爷彭仁,谢老二这是想在衙门里扎下根了,不然咋舍一下把两个女娃都送去铺路,只是单从外表看,李武比彭仁年轻,而且也没有家室,李武虽说年纪大一些,但家里的确没有妻室,这谢红秀娶回去,就是做妻的,可彭仁不一样,他有媳妇,所以再娶亲,只能是妾,本来嫁给李武的应该是谢红玉,可是谢红秀死活不愿意嫁给人做妾,没办法,谢老二才把两人的亲事给换了过来,由谢红秀嫁李武,把谢红玉送给人做妾。”

听了林翠讲的话,麦芽心里一阵压抑,再抬眼一瞧谢红玉站的位置,正好对上谢红玉的视线,她的确是在麦芽,可是,好像又不是在看她,只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谢家的花轿走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谢老二一向抠门,一般来说,同一个村的乡亲,谁家有事,就算没有亲戚关系,不都得去捧个场嘛,然后在吃一顿酒席,图个热闹嘛!可这谢老二人缘也不好,加上又抠门,就是送了礼金去,他也不会管你饭,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谁会去干,傻呢!

麦芽正准备跟着林翠跟二妞一块走,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林虎反应快,回头冲着叫麦芽的人扮了个鬼脸,又被林翠打了一巴掌,示竟他不会多嘴。

这人不是谢文远还能有谁,他远远的看见麦芽也在站在人群里,情不自禁的就喊她了,完全是出于本能。

麦芽连头也没有回,她刚才还看见宏桂芹就在他旁边呢,这要是一回头,指不定还得闹出啥事来!所以,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二妞偷偷拐了她一下,贼笑道:“哎,你不想理他吗?”

麦芽冲她直翻白眼珠子,“我理他干嘛,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我脑子也没病,这等麻烦,我才不去招呢!”这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谢文远原本是没打算叫她,可这叫都叫了,岂有再装作不知的道理,于是,他甩开宏桂芹的手,便朝麦芽追了过来,宏桂芹气急败坏,跺了跺脚,也跟了过去。

麦芽听见后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心道坏了,麻烦事又来了。

在谢文远就要追上时,二妞步子一跨,挡住了他,眼神不善的盯住他道:“姓谢的,你乱叫什么,她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该上哪上哪去,别没事找事!”

谢文远看也不看她,也不拿她说的话当一回事,右脚一抬,就准备从她旁边绕过去。二妞哪里会放他走,他绕哪边,她就挡到哪边,谢文远眼看着麦芽走远了,心里气的很,怒吼道:“黄二妞,你到底想干啥?”

二妞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我倒是想问问,你想干啥!”她推的手劲大,让谢文远踉跄着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