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宏桂芹及时赶过来,扶住了她。宏桂芹脾气也不小,一见自己未来的夫婿受了欺负,那还了得,双手一插腰,气呼呼的瞪着二妞,“你这野丫头从哪跑出来的,连男人你都敢推,也不嫌害臊,有本事你再推一个试试,你推啊?”她把脑脯子一挺,一副誓死不休的模样。

林翠瞧见二妞又要跟人吵架,又折返回来,把她拖走,“行了吧你,跟他们这种人吵什么,有什么可吵的,赶快回家!”

宏桂芹一听她这话不对,她这哪里是劝架,“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种人,我咋啦,我告诉你,本姑娘好的很,倒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跟男人拉拉扯扯,这不是要坏门风吗!”

林翠见她把话说的这样难听,当下转过脸来,冷冷的道:“她再怎么着,也比你上赶着投怀送抱要来的强!”说完,她拉二妞便快步离开了。

“你…你站住!”宏桂芹气的要撵上去,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谢文远看她一副泼辣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够了,你还有完没完,马上给我回去!”

宏桂芹那叫一个委屈,分明是她们欺人太甚,他不帮忙倒也罢了,咋还埋怨起她来了呢!

可面对谢文远忿忿往家去的背影时,她只得暂且把这口气咽下,等她跟谢文远成过亲,再慢慢整治他也不迟。

且说,二妞被林翠一路拽着往回走,等走到村中央的岔路口时,麦芽正站在那里等她们,田冬生也站在那,他是刚从地里回来,离老远看见妹妹站着,还以为有啥事,就跟着过来看看。

等林翠跟二妞快要走近时,麦芽猛的朝她俩使眼色。

二妞是直肠子,正要张嘴再把宏桂芹骂一顿,被林翠突然从后面捶了一拳,疼的她猛的回头质问她,“好端端的,你打我干嘛?不疼啊!”

林翠咬着银牙,对她道:“冬生哥也在呢,你别没大没小的,注意下你的形像成吗?”

林虎在一旁幸灾乐祸,“姐,她还没明白,你再打两拳,说不定她就反应过来啦!”

二妞哪有那样笨,不过,她听了林虎幸灾乐祸的话,反而贼贼的对他笑了,“林虎,大花找你。”

“啊,大花?”林虎被像针扎了下,瞬间转回头,一看身后空空的,倒有几朵开在路边的小野花,哪有林大姑家,那只脏兮兮的大花。他顿时气的不行,怒冲冲的就要上去跟二妞打架。

两人你追我赶,在村口路上跑开了。

林翠看着二妞还是一副小娃的心态,又叹气,又摇头。

麦芽见没事了,便要跟她道别,她得先回家去了,还得做晌午饭呢!

林翠道:“那你先回去吧,等我空下来,再找你玩。”

冬生看了看林翠,欲言又止。麦芽瞧着哥哥的疑虑,便问林翠,“哎,今天咋没看见郑玉,她上哪去了?”

林翠直皱眉,“还能去哪,被我姨给接回家了呗!”

冬生一听,有些着急了,“她这是要回去成亲吗?”

林翠没有注意冬生的异常,只道他是关心妹妹的朋友,“也不是,就是那边的人让她回去一趟,成与不成,都得商量着来,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婚事倒是可以罢了,但是…”林翠说不下去了。

麦芽明白她后面没说完的话,麻烦一定不小。人家既然肯同意罢休,要是没条件,那是不可能的,郑玉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除了人之外,只能要钱,只怕这还不是小数目。

冬生只听见婚事可以罢休一句,这样他就放心了,不然那么好的女娃子,嫁给一个鳏夫,太冤枉了。

兄妹两没再问下去,跟林翠他们道了别之后,就往家去了。

路上,麦芽决定开门见山,“哥,你是不是喜欢郑玉?”

冬生就像突然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一时搞不清方向,差点撞上路边的大树。

麦芽没想到哥哥反应竟这样大,失声笑道:“哥,你这是干嘛呢,就算不是,也不用撞树啊!”

冬生揉着脑门子,头垂的低低的,支吾道:“我是一时没看清路,哪里要是撞树。”

“哦,是吗?”麦芽把他仔细瞧了瞧,“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我可告诉你,郑玉是个好姑娘,你要真的喜欢,就得乘早行动,要是给别人抢了先,到时候你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他俩干脆站住了,反正这附近也没有人,再走段距离就能到家了,从这里也能看到村子里的景像,还能瞧见好多人家的大门。

冬生就愣愣的站在那,对于自己的感情,他还不是很明白,他只是觉得,看着郑玉的时候,有点紧张,还有小小的窃喜,看不见的时候,有些惦记,还会担心,这些感觉都是什么呢!

麦芽看哥哥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就知道哥哥还是没想明白,她叹息着摇摇头,决定帮哥哥一把,得问他几个问题就好,“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不?”

冬生虽然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但也隐约觉得这些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便点头答应了。

兄妹两个干脆就做到身边的大树下,脚边是从她家门前流过的小溪沟,溪边上有很多鹅卵石,层层叠叠的铺了一大片,溪流浅的地方就从鹅卵石下面穿过,映衬着远处的山影,景色美的醉人。

麦芽把要问的几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缓声道:“你有没有时常会想起郑玉,比如,干活的时候,脑子里偶尔会出现她的影子?”

冬生仔细想了想妹妹问出的问题,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是有想起过,但也就一两次而已,没有再多了。”

麦芽心道,哥哥这么纯情,难道要叫人家女娃主动不成,“那我在直接问你一个,哥,你想跟她过日子吗?以后要是天天都能看见她,还要跟她睡在一个炕上,你愿意不?”

她这问题的确尖锐了些,却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要是哥哥不喜欢她,自然是很排斥跟她天天相对,甚至是同榻而眠。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是要慢慢相处的,很多时候,现在的喜欢不代表以后。过日子就是平平淡淡,算计着油盐酱醋,能过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是再喜欢,再爱,也抵不住时间的磨砺。

冬生从没听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如山似的背影,僵在那里,半天都不动。

麦芽试着推了推他,“哥,你没事吧?”她还在想,是不是自己问的太多。

“冬生大哥!”一道清脆略带颤抖的声音,打断兄妹两人的对话。

麦芽闻声回头,见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身穿红色碎花裙的女娃,可能是因为跑的急,脸上浮起一层胭脂色,煞是好看。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谢红玉。

麦芽诧异道:“你找我们做啥?”

冬生也查觉到动静,转回身,站了起来,看了谢红玉一眼,就准备调头回家的。他以为谢红玉是来找麦芽,有话要跟她讲,在他在这,不方便。

可不没成想,谢红玉竟鼓足勇气,跨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眼睛的雾气,已经转化为盈盈泪光。

麦芽寻思着,事情不妙,之前她就瞧着谢红玉心思重的很,一点都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单纯,她今天壮了胆子拦住哥哥,只怕要捅出娄子了。

急红眼的谢红玉可不管这些,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冬生跟妹妹一样纳闷,他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你这是干嘛?”

他的动作让谢红玉有些受伤,也不管麦芽是不是站在旁边,也不管说了之后,后果会是怎样,反正是豁出去了,“冬生大哥,我…我只想问你…”有些话滚到嘴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问你…问你还记得我吗?”

麦芽担心谢红玉给哥哥带来麻烦,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几眼,现在是烧中饭的时间,路上都没人。

冬生被她问的丈二和尚,半天也没摸着脑门,“你不是谢文远的妹妹吗?我咋会不记得,可是…你找我到底有啥事?”他打心里不想跟谢家人沾上关系,每回沾上,都准没好事。

谢红玉听前面半句话,还有点窃喜,可再一听后面的,小脸又拉了下来,咬着嘴唇,头也垂的低低的,只差没埋进胸口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娃,能跑到冬生面前拦住他,已经把她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哪还再说的出话来。

冬生无奈的朝妹妹求助,麦芽心里也清楚,谢红玉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拼了命也要把自己心底的小秘密讲出来,否则有可能会成为永远的遗憾。虽说,她不喜欢谢文远,也不喜欢谢家人,但也没到牵怒无辜的程度,至少这谢红玉的性子,就一点不像谢家人,十分的温婉。

麦芽以眼神示意哥哥往边上,退几步,再拉过谢红玉的手,就着溪边的鹅卵石坐下,“你到底有什么话,不防先跟我说,你还没出阁,我哥哥也没娶亲,叫你家里人看见了,又得闹翻天。”

提到谢家人,谢红玉冷哼了声,表情忽然变的有点阴沉,“他们才不会管我,只要我能乖乖嫁给彭师爷做填房,他们就心满意足了,还会管我的死活吗?”

她把话说的这样狠,连麦芽都吃惊不已,道:“是他们逼你嫁的吗?那你为何不反抗,却要任他们给你做主,去做人家的妾,老话说的好,宁为贫人妻,不为富人妾,不管人家地位多高,妾室都不是好当的,没名没份不说,死了连牌位都没有,你这又是何苦呢!”

被麦芽讲到痛处,谢红玉止不住哭了起来。冬生吓的干脆往家去了,让出地方叫他们俩说话。在田家门口,他碰上往外走的李元青,忙把他招呼到家里去了,免得他出去碰上谢红玉,万一再碰上谢家人,又得惹出麻烦来。

麦芽也不拦着谢红玉,想必她也是憋了许久,有些痛搁在心里越久,沉积的就越深。

直到谢红玉哭的没了力气,眼眶红红的,才开始说话,“其实,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她这句话让彻底麦芽雷到了,不过也可以间接解释了,为啥她跟谢家人性格都不像,就连谢文远的脾气跟谢老二都十分相似,只不过谢文远多念了些书,懂得把心思藏起来,轻易不叫人发现。

其实谢红玉的身世,丝毫不离奇,在乡下,这种事太常见了。无非是谢家的某个亲戚,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不得不把三岁大的谢红玉送给谢家养,并立了文书,老死不相往来。不然,依着谢老二算计的心眼,又哪里肯收她这个赔钱货。所以谢家人养着谢红玉,原本就是为了铺路来的。

她这份苦,从来没对人说过,麦芽还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这事是万万不能让谢婆子晓得。她知道田家跟谢家,两家水火不容,可看着田麦芽,加上刚刚又被冬生的表情刺激到,使得她一直牢固的堤坝,瞬间坍塌。

因着谢红玉不是亲生的,谢红秀才一直不拿她当回事,亲事想换就换,完全不会去顾及她的想法。谢文远倒是替她说了几句话,可奈何谢老二才是谢家当家人,他不发话,谢红玉就只有听命的份。

她今儿之所以放下尊严,跑来拦住田冬生,是因为,在谢红秀过门不久之后,有可能是年底,有可能明年开春,她也要嫁进彭府。平时,她不能随意出门,乘着今天谢家人都在忙,又在谢家门口看见他们兄妹俩站着说话,她才得空跑出来,一直追到这。

麦芽听完她的讲述,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半天透不过气,“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是想让我哥哥娶你吗?”

她忙摆手否认,“不不,我绝没有这种念头,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我而已,仅此而已,再没有念想了,更不会奢望他能为我做什么…”她看向脚下的涓涓细流,神情落寞。

麦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即使在以后困苦寂寞的日子里,也能时常想起某人给她的一份礼物,至少她心不会那般的空。

可她就没想到,几年之后,他们彼此都有了归宿,万一这层窗户纸被无意捅破,她又该作何处置。谢红玉还是太年轻,想法过于单纯。话说难听点,她这份心思,就像埋了颗定时炸弹,没有爆炸时,大家相安无事,万一引爆了,破坏性简直无法估量。

麦芽决定跟她把话讲明,“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讲清楚,免得弄到最后,惹出麻烦来,我哥哥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管以前你对他如何,我还是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把他忘了,长痛不如短痛,乘着根子不深,赶紧拔了,断了这个念想,这对你,对大家都好。”

谢红玉心里一阵发苦,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这份感情没有生根发芽呢?算了,这答案其实她一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敢让自己承认而已,“我知道了,谢谢你田麦芽!”她忍着滚烫的泪水,对麦芽露出一个笑容,这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谢我做什么,如果我哥哥真的对你有心,也许你们还有机会,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只能说,你们有缘无份,”这话真是残忍,可她又不得不说,与其让她一直活在自个儿的幻想之中,还不如残忍些将她拖出,兴许还能早些治愈。

送走了眼泪汪汪的谢红玉,麦芽这才转身回了家。

田氏因为一直没等到她回来,便出门来望,正看见她往回走,“你跟谢红玉讲些什么,都到了晌午,也不赶紧回来吃饭!”

麦芽冲她笑笑,走到她跟前时,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我跟她还能讲啥,人家是看上我老哥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说着,还拿手比划流水的姿态,最后总结一句,“我老哥对她没意思!”

田氏拿手敲了下她的头,责怪道:“你这丫头,说啥胡话呢!谢红玉跟哥有啥关系?”

田家院里还坐了两个人,是李氏跟李元青,田氏早把饭做了,都端在院子的小桌上,就等她回来吃饭。

麦芽说的话,也叫李氏听见了,她笑道:“我看芽说的不假,以前住在老房子的时候,我就经常瞧见谢红玉站在自家门口,往你家这边瞅,不是在瞅冬生,还能瞅谁!”

田氏以为她是在吹捧冬生,急着谦虚道:“他婶子,你就别说了,那谢家是什么人,跟我们家,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完全是两码子事嘛!”

李氏却不以为然,“那年轻女娃子的心思,都是你能猜到的?依我看,她就是瞧是冬生也没什么奇怪的,冬生在村里的男娃中间,那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可惜了谢红玉的身世,遇上那么个爹娘,只怕娃的一辈子就毁在他们手里了。”谢红玉要给人做妾的事,村子里都传遍了,人尽皆知。

这时,冬生跟李元青已经抱着装米饭的盆,以及碗筷从厨房出来。

麦芽瞧哥哥好像把刚才的事完全忘了,盛了饭,就埋头苦吃。倒是李元青,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切道:“你在想啥,咋不吃饭?”顺便还夹了一筷子干虾炒韭菜搁她碗里。今儿的菜是田氏烧的,方法却是麦芽跟她讲了,拿韭菜炒干虾米,味道绝对的无与伦比。

麦芽扒了口饭,冲他调皮的眨眨眼睛,“我在想哥哥惹了那么些个桃花债,不晓得他要咋个收场哩!”

冬生闻言,忙背过身,只当没听见。

李元青也瞧出了门道,不免要为冬生辩护,道:“我可没瞧见他去招惹哪家妹子了,说不定是人家多想了呢,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冬生听到这话,感动的转过身,对着李元青感激的笑笑。

麦芽却道:“就是这样,才说明哥哥很厉害嘛,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被人家女娃瞧上了,这还了得,哥,我说的对不?”

当然不对!冬生自知说不过妹妹,急的脸涨红的跟个猪肝似的。

田氏瞧见儿子这般委屈,被他妹妹逼的没退路,忙给他解围,“说这些闲话干啥,谢家的人咱招惹不起,你哥哥更不去招惹,免得传出闲话来,坏了门声!”

有了田氏的声援,冬生底气足了一点,“就是,我咋会去招惹他们家人,我躲还来不及呢,你赶快吃饭吧,竟想那些个事干啥!”

麦芽笑道:“哥,我不说谢红玉的事,那我能说郑玉的事不?”

田氏脑子差点没转过弯,这咋从谢红玉身上,又蹦到郑玉头上了呢!

冬生这下真要准备落跑了,他真不明白,妹妹今儿咋尽把他往死路上逼,他惹不起,只得躲了。

这回是李氏开口叫住他,“冬生啊,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娃子,咋到了关键时刻,就想逃避哩,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啥不好说的!”

李元青躲在一旁静观其变,这回是真的要见死不救了。

田氏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也闹不明白了,“你们这闹的是哪出啊?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

麦芽搁下空碗,狡猾的眨了眨眼睛,“娘,你想要儿媳妇不?想给哥哥定亲不?”

田氏听的更糊涂了,“你这丫头,咋净说胡话,我倒是想,可要上哪去给你找大嫂去!”

麦芽笑道:“我要找个大嫂还不容易,哥哥早就给你相中一个,就是一直没敢跟你说,是吧哥哥?”

李元青一口饭差点从嘴里喷了,他忍着笑,却不知道麦芽说的是谁,难道是林翠?好像不可能。他俩要成早成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冬生知道妹妹说的是谁,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屁股也像是着了火,再也坐不住了,“我…我去外面了…”

田氏听出了门道,手一伸,“慢着,等你妹妹把话说清楚再走也不迟,芽儿啊,你刚刚说的人是谁?”

冬生头皮一阵发麻,连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心思,要叫别人说出来,简直跟让他裸着没啥区别,“娘,你别听妹妹胡说,没有的事,她尽会瞎扯!”

麦芽却在此时端正了脸色,“哥,你要是再逃避,误了好姻缘,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郑玉是好姑娘,你要是真的喜欢,不管她家那边有啥困难,我们都想着办法去克服,只要有恒心,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难事,可前提是,你得想明白,想清楚,不过我可告诉你,时间不等人,万一郑玉受不住逼迫真给人续了弦,你就想通了,出没用。”

田氏一听她讲完,有些愣了神,半天没回味来。李氏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拍了下她的手背,冲她使了个眼色。

不为别的,只因冬生此刻皱着眉,双手握拳。孩子都这样紧张,你再给他添压力,万一再把逼坏喽,可真要坏事。

郑玉家的情况,田氏跟李氏也知道一些,两人互换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要说,郑玉这女娃,她们的确很喜欢,做儿媳妇再合适不过,可现如今,她身上绑着个契约文书,要是不把这桩事情给解决了,哪里会有安生日子过。

麦芽瞧出她们的担忧,她转回头朝李元青求助,李元青挺直了腰背,呵呵的笑道:“我觉得麦芽说的对,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我也听说郑玉背着契约,可这也不是啥死结,又没说一定解不开,咱试都没试呢,咋知道就不行呢!”

麦芽马上趁热打铁,道:“就是嘛,她家具体情况我们又不了解,说不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呢,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果真如此,那也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嘛,哥,你说是不?”

冬生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重重的点头,虽然仅有一个点头,却也充分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冬生这个人重承诺,更重感情,他即是点过头,就说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对郑玉,对她家的事,都下了决心。

可田氏却深锁着眉,不太高兴。她也不是不喜欢郑玉,相反的,她看得出郑玉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娃,可那前提时,她要成亲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儿子。那纸契约,哪有说的那般容易解决,怕只怕,到最后他们白忙一场。

第92章 这话够毒!

更新时间:2014-8-20 1:06:58 本章字数:14449

田氏的担忧,很快就应验了,不过,那都是后话。

过了几天,老天又阴沉下来,从头天晚上就开始下暴雨,直到第二日上午,暴雨还跟从天上倾倒下来似的,下个没完没了。

田氏不无感叹,若是今年没有下狠心,把房盖了,这会他们娘三个,怕是要躲在旮旯角落里躲雨呢。

这雨下的实在太大,家里的牲口都不会和出去,免得被下大雨冲没了,只能都关在笼子里,唯有鸡不会关上笼,它们躲在院墙外的围栏里,那里有棵不大不小的柿子树,小鸡们都蜷缩在树根底下,浑身淋的,真成了落汤鸡。

因着下雨,气温也骤降,怕是不到十五度,穿两件厚的都有点受不住,可惜这里没有秋衣秋裤,里面只能穿亵衣,透风的很,不是很保暖。

麦芽坐在屋里的土炕上,窗户半开着,瞧着院子里那地势洼的地方都快成小池塘了。哥哥正拿着铁锹,把淤泥堵到的地方疏通,雨下这么大,也不会有人来进菜,小二更不会来。这样一来,田氏赚的就少了。她还记得昨晚田氏数钱罐,如今房子盖好了,刚刚又交了十两承包荒地的钱,加上先前两家盖房子用了的,零零碎碎花掉的,现在真没剩多少钱。田氏的钱罐里,拢共只有几百文小钱。

李元青现在忙着研究他的木匠活,再不肯跟田家合伙,并不是他对田家有意见,而是他也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干些事情出来,路是有了,眼下他得多动动脑子。

他不来帮忙,李氏在家也闲不住,她跟李元青一样,不跟田氏谈钱,所以麦芽就经常拿些菜过去,也算给她省些菜钱。

现在不用天天洗澡,麦芽也就没那么多衣服要洗,地里的活更不用她操心,再说了,油菜只要种上就成,下大雨有冬生时常去田里望着,所以,她除了烧烧饭之外,就是坐着纳鞋底。

麦芽低头望着手中,纳了一半的鞋底。想起林翠昨儿还夸她,针线活学的快,扎脚就跟印出来似的,比她做的都要好看。

炕上的矮桌上,放着一个粗瓷杯,杯子里面浮着几朵颜色漂亮的野菊花。

这种泡茶的菊花,她跟林翠她们一块摘了不少,各自拿回家清洗晾干。

天气冷了,连小南瓜也不爱往外面跑,只有大小解,或是吃饭的时候才到外面溜一圈,随后就赶紧回来了。小黑也是,它嫌外面下雨,地上没处落脚,也不跟不南瓜打架,一猫一狗,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

麦芽干脆在屋里给它们两个,各自安了个窝,用干稻草惦着,倒是舒服暖和。就是味不太好闻,特别是赶上下雨,湿气大,猫狗身上的气味都重的很,又不能经常给它们洗澡,她只得买些熏香点上,去去气味。

田氏从屋外进了她的屋子,拍拍身上的水珠子,埋怨老天爷总下雨,到处都是湿乎乎的。

麦芽道:“娘,你衣服湿了没,要是湿了就赶紧换下,别沾上风寒!”

田氏把头上包的布巾也扯下,上面都是水,她脱了湿衣服,一屁股坐上麦芽的土炕,“没事,不过是湿了一点,那能有啥关系,你瞧你哥哥,一个早上都在外面倒腾,身上都潮完了,也不见有事!”

麦芽笑道:“你能跟他比吗?哥哥壮的跟牛一样,我就没见过他生病。”

田氏呵呵的笑道:“那是,你哥哥打小身子就壮,才十个月就会走路,你出生那会,我跟你爹都忙的要死,都是你哥哥带着你,背着你,从村子这头走到那头,有时还背着你一块去放鹅,有一回,正赶上鹌鹑在田里下蛋,你哥哥正巧就把你放在鹌鹑窝边上,他跑去赶鹅了,你那会也不懂事,爬到鹌鹑窝跟前,抓了个鹌鹑蛋就往嘴里送,等冬生往回赶的时候,你满嘴都是蛋液,差点没把他吓死!”

麦芽还是头一次听田氏讲起小时候的事,虽然前主并不是她,可此时听来,却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有句话说的好,人开始变老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回忆,回忆子女小时候的模样,哪怕是淘气,或是惹是生非,那也是好的。

麦芽一边纳鞋底,一边应她的话,“等哥哥娶了媳妇,他就要去疼他媳妇,以后他有了娃,他也会背她的娃,娘,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觉得好像要失去啥东西了?”她知道娘心里有苦,年纪轻轻的,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在他们小的时候,娘亲就是他们最大的依靠,可是随着他们长大,成家立业,做娘的,就不再那么重要了,田氏现在就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自打,她那回说了冬生喜欢上郑玉之后,田氏就经常念叨起他们小时候的事。

田氏被她这样一问,倒是清醒了,“你说的啥话!你是要嫁出去,你哥哥是要把人娶回来,那能一样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咋会难过,唉,就是不知道郑玉家那门亲事好结不,那天我问了你林婶,她就只顾摇头,其他啥也不说,都这么些天了,郑玉也没来林家,也不晓得出了啥事。”

这一点也正是麦芽所担心的,她正准备工作等雨下小了,把林翠叫到家里来,再跟她把话讲明,看她能不能抽空去一趟郑玉,把哥哥的心思透露给郑玉,也好让她心底有个盼头,至于究竟要怎么办,她一时还没想好,如果实在不行,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公证人,能把那纸契约赎回来,只是花钱能办好的事情,就不叫个事。

瞧着离烧中饭还有些时间,麦芽把手里的鞋底一搁,又从柜子里掏了一包东西,揣进怀里了,下炕穿了鞋子,“娘,你去趟元青哥那边,给他们送些菜过去,你先在炕上捂一会,过会我回来做饭,你就不用管了。”

“那你慢点,当心路滑,”田氏的声音在后面追着喊,可哪还见着闺女的身影,她早钻进厨房盛菜去了。

等麦芽出门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外面的土炕总共有两口锅,一个用余火煨着老卤汤,另一个炖着猪大肠。厨房里的大锅因为要留着煮饭,就没有再炖东西,而小锅里炖了些猪杂碎,无非是猪心,猪肝以及猪血之会东西,不会炖太久,只要熟了就成。这做锅子,最重要的还是佐料。她家用的香料,是经过麦芽试验很多次,才最终确定下来。又因为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香料,香味正的很,烧出来的菜,味道自然也香。

麦芽用带盖的瓦盆,装了满满一盆子猪杂碎,汤汁也加足了,盖上盖子,外面又包了一层布。眼见着雨下的不大,不披蓑衣也成,不过草鞋得换上,布鞋最容易湿。

冬生在院墙外转了一圈,把屋子周围的小沟都疏通了,见她蓑衣也没披就往外面走,忙问道:“还下着雨呢,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给李婶送些菜,一会就回来啦!”麦芽一路低着头,跑到李元青家门口时,也不敲门,直接拉开竹排门,就往里面去了。

李元青在侧屋听到动静,手里拿着东西,就伸出头,见到来的人是麦芽,笑着迎了出来,他一开口,说的话竟跟冬生如出一辙,“下雨你跑过来干嘛,小路滑的很,容易摔跤。”

麦芽把怀里的瓦盆递给他,“我是怕你们下雨没有菜吃,特地给你们送来的,咋啦,你还不高兴?”

李元青知道她在开玩笑,也不跟她争嘴,替她接过东西,往厨房送去了。先前他家院里开垦的菜园,如今也是绿意盎然,小青菜长的格外惹人喜爱,大白菜也有不少,在快下霜的时候,把大白菜下了菜窖,就能放上一整个冬天。

李家一共盘的两个炕,这是因为李元青见着麦芽喜欢睡土炕,也不是说就一定为着以后考虑,反正李氏肯定是要睡炕的,所以顺便就盘了两个土炕。

李氏怕冷,这会就已经把炕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