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咦…”牛牛见姥姥冲他笑,他更欢乐了,在李元青怀里,使劲抖着腿,又是笑,又是吐舌头的,眼睛也眯成月牙似的。

这时,店门口忽然走进来几个人,气势汹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打架的呢!

李元青抱着牛牛正往门口去,准备回家的。一转身,瞧见来人,刚刚还是笑容满面,瞬间就变了阴天。牛牛却啥感觉也没有,拍着手在那唱歌。

铁穆兰一眼就看见他怀里的小娃,呵呵一笑,道:“这就是你儿子吗?还真是可爱,难怪你离不开!”牛牛真是可爱到天下无敌,即使如铁穆兰这般挑剔的人,也是一见着就喜欢上了。

李元青往后退了几步,离她远远的,“大小姐过奖了。”他只说了这一句,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完全不关他的事。

陈二顺也很快注意到门口的情况,铁家人他是认得的,铁穆兰也不例外,经常来馆子里吃饭,所以熟识的很。麦芽跟田氏刚刚去后院送碗筷了,这会才出来。

麦芽看着站在门口盛气凌人的少女,只觉着她挺有飒爽英姿的美感,不过她脸上的高傲神色,却叫人不敢恭维。

陈二顺笑呵呵的迎上来,道:“这不是铁大小姐吗?咋这个时辰过来了,您吃饭了没有?要是没有,我现在就让厨房做。”

铁穆兰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陈叔,叫我穆兰就好了,我是对准了来您这里吃饭的,随便做几样小菜就好,今儿我就在大厅里吃,不去雅间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女的应该是婢女,男的就是那名老仆,两人都恭敬的站在主子身后,见主子找了个位子坐下,两个忙跟了上去,伺候在左右。铁穆兰示意他俩坐下,两人也不作推辞,拉开椅子坐到了两边。

陈二顺叫小二去后面准备,炒几个简单的就行,也不用多精致。

铁穆兰坐下之后,就在大厅里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麦芽身上。因为此时,麦芽在站在李元青身边的,田氏怕耽误牛牛睡觉,便不让她再干了,店里有伙计,干完是迟早的事,不用她插手。

女人家的直觉是与生俱来的,当铁穆兰看过来时,麦芽明显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这倒叫她纳闷了,貌似她俩是头一次见面,总不至于她长的面目可憎,叫人看着就心生厌恶吧?

李元青根本不想理会铁穆兰,也知道麦芽有了怀疑,便小声对她道:“回去再跟你细说。”他这样一讲,麦芽便明白了,敢情铁穆兰来的这儿,是跟自己的相公有关啊?

麦芽拿眼睛瞪他,以眼神警告,这事回去非得解释清楚,否则可没完。

李元青真觉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真的不是有意搭理铁穆兰的,更不晓得,她咋会突然跑到这边来。看来,这下回去要的罪受了,哄媳妇的活他还没干过呢!看来,真得好好学学了,殊不知哪天就把最爱的娘子给得罪了。

铁穆兰品着婢女递过来的茶,淡淡一笑道:“李元青,想必这位就是你娘子吧?”

李元青愣住了,他好像从没跟她提过自己的名字,这丫头从哪听来的。他越发觉着自己完蛋了,看这情形是不能走了,他急的后背都是汗,没办法,怕麦芽误会,他赶紧把在铁府里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给她听,就捡他跟铁穆兰的对话,这是最关键的。

麦芽知道李元青不会撒谎,他要是撒谎,那他就不是李元青了。听完他讲的话,麦芽也大致了解了,想来这位目中无人的铁大小姐是看上她相公了呢?她现在是来干嘛?挑拨离间吗?

铁穆兰的感情来的也太快了些,只见一面,就喜欢上了?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人家找上门,她自然得弄明白,铁穆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别留下什么隐患。

想到这,麦芽微笑着走到铁穆兰的桌边,对她点了点头,用最和善的笑容对她道:“我就是他的娘子,不知大小姐点了我的名是何用意?难不成是我家相公在府上得罪了您,所以您现在特意来兴师问罪?”

刚才铁穆兰只是随意的瞟了麦芽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身材修长,容貌清丽。等她靠近了之后,却瞧清她眼里有着不属于乡下女娃的镇定和自信。根本没有她想像之中的土气,那犀利的眼神看上去无比的精明。

铁穆兰便心知自己猜错了,她正了正神色,开始认真对待,顺便也邀请麦芽坐下。麦芽拉开椅子,也不矫情,这样平等的坐着,更有利于彼此谈话。

田氏看见麦芽跟个陌生的人坐在一起,正要上去问问的,但被陈二顺拉住了。他也看出来,铁穆兰是有事而来,麦芽也不是软柿子,不会吃亏,再说了,让她独自去应对也是好事,他们做父母的,在一边静观其变,要是真有麻烦了,再出现也不迟。

李元青歉意的对他们笑笑,不得已又把之前跟麦芽的事跟他们讲了,他现在真是后悔,先前吃饭的时候,咋没说清呢!

另一边,铁穆兰仍是笑着,“我是看中了李元青的手艺,想叫他进府里,替我打几件家具,也是因为庄县城里没几个像样的木匠,我不得已才选了他,工钱待遇自是不少,可他说放不下家里的妻小,所以我便想来看看,是怎样的绝代佳人,让他放不下。”

麦芽听说她话有揶揄的意思,她冷笑着道:“姑娘谬赞了,书上不是说嘛,情人眼里出西施,想来,元青看我,也是这个感觉,等姑娘遇到心上人时,就会明白其中的奥秘,至于做家具一事,我只能说,一切得看我相公的意思,不过呢,我家里农事较忙,离不开他,姑娘的意思是让他进府里干活,却是叫我们为难的事,怕是做不到,要叫姑娘失望而归了。”

她回答的即委婉又直接,也算是很给铁穆兰面子了。

可铁穆兰不吃这一套,不仅她不吃,连着她身边的老仆脸色也难看的很,只见他不快的道:“我家小姐诚心邀他进府,这是给了你们多大的面子,别的人想进还进不了呢!不过是个把月的事情,真有那么难吗?大不了,你们农忙的时候,府里放几天假,让他回去干活就是,这有何难?”

李元青听的一阵气愤,高声道:“这个面子,我们不要也罢!”

麦芽听到相公说的话,面上柔柔的笑了,丝毫没有受到他们此番话的影响,“你们可能搞错了,在你们看来很大的面子,在我们这些小人物看来,其实不值一提,你们又何必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呢?我们是靠着双手吃饭,即使再累再辛苦,那也是凭劳动换来的,我多说一句,铁大小姐,你若是离了铁家小姐的身份,你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你现在能如此高贵不凡的跟我说话,是因为你生在铁家,你叫铁穆兰,懂吗?”

铁穆兰不懂,她也不需要懂,从出生那日起,她就姓铁,就是铁家的掌上明珠,这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但是。所以麦芽说的那种假设,绝没有发生的可能。想到此处,铁穆兰冷哼道:“那又如何,我现在依旧是铁穆兰,你依旧是个村姑,别尽说那些没用的,本小姐的面子,还从没人敢不接过,我不过是看上你家相公的手艺,又不是要跟你抢他,你有必要这般紧张吗?”

她身边的婢女也是满脸的不屑,“喜欢我家小姐的男子多了,凭你们这种身份,我家小姐又岂会看在眼里!”

麦芽冷冷的瞪着那名婢女,她难得生气,可一旦生起气来,也是很厉害的。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会咬人的狗不叫唤,那只会虚张声势的,其实胆子也没多大。

这个比喻虽然难听了些,却道出了实情。现在麦芽跟铁穆兰相比之下,就是如此,别看铁穆兰叫的凶,其实她不过是个没经验,妄自尊大,外加目中无人的娇小姐,岂知外面世道有多险恶,也更加不懂得如何去看人。好比,在她看来,麦芽好像只是个乡野村姑,顶多嘴皮子利落些,可又怎能跟她比呢?

第160章 出口伤人

更新时间:2014-10-10 8:28:28 本章字数:14399

婢女被麦芽瞪的,慢慢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铁穆兰也对麦芽的眼神有些避讳,她转开脸去,装作没看见。

这时,小二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了,他瞧见麦芽也坐在桌边,还纳闷呢!心道:这两人咋凑到一块去的。

老仆执着酒壶给铁穆兰倒了杯,铁穆兰喝酒也挺猛的,一口饮下,都不带换气的。她执的酒杯,倒满之后,足有一两酒,一两白酒一饮而尽,说明她酒量肯定很不错。

麦芽眸色清冷,“既然姑娘要用饭,那我便告辞了,不过呢,临走前还是有句忠告不得不说,任性,不代表可以胡作非为,家世富有,也不代表就可以欺人太甚,还是好自为之吧,别把自家的脸面丢尽了,惹人笑话!”她此番言词,跟扇铁穆兰耳光差不多,有够犀利的。

麦芽一说完,便站起来准备走了。铁穆兰手一扬,砰一声,把酒杯拍在桌子上,那酒杯在她手里碎成好几瓣。

陈二顺一看苗头不对,忙走过来,道:“穆兰啊,好端端的吃个饭,何必动怒呢,麦芽是我闺女,元青是我女婿,若他俩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你只管对我说,回头我说他们几句就是了。”

铁穆兰眼神阴郁的瞥他一眼,重重的哼道:“陈叔,没想到你竟找了个破鞋当媳妇,真是叫人失望!”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众人都傻眼了。大家在一块一向是和气生财,何曾听到这般狠毒的言论。

陈二顺当场脸色就铁青了,田氏脸色也很难看,有些别扭的转过脸去。

麦芽本来已经走了两步,突然听见铁穆兰的恶言,气的再度转回身,几步奔到铁穆兰的桌边,抄起桌上已经重新倒满的酒杯,劈头盖脸的泼到铁穆兰脸上,动作干净利落,“这是对你嘴巴犯贱的惩罚,亏你还妄称自己大家小姐,连这种话都说的出,你又比谁高贵了?丢人!”

铁穆兰一拍桌子,嚯的站起来,“你!你敢泼我!”

李元青见着情形不对,赶忙冲到麦芽跟前,一把攥住铁穆兰挥过来的拳头。他本来力气就大,纵使铁穆兰会点拳脚,可跟男人的力气比起来,她会的那点武功,实在算不了什么。加之,李元青心中气愤,手上力气也就越发大了。直捏的铁穆兰脸色发白,疼的直皱眉。

那老仆跟婢女在听到自家小姐说的那些混账话时,就知道大事不妙,此时又瞧见小姐被人拿住,忙上前又是道歉,又是陪礼。

麦芽怕事情闹大,就把李元青拉开了。铁穆兰的手虽被救了下来,可是已经被捏出几道鲜红的指印,要是李元青再使点劲,她这手只怕都要断了。

临仙楼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人,这会门口围了不少人。

秦语堂也赶了过来,一见此刻的场面,以他对铁穆兰的了解,事情一定是她挑起来的。他跟铁穆兰不熟,但跟铁家老头子却有几分交情,等同于忘年交,“铁姑娘,你又在这里闹什么,你们两个还不赶快把她带回去,等我问明了事情的原委,再去府上跟铁老爷说清楚。”

铁穆兰不甘心的吼道:“秦大哥,为什么要说我闹,你没看见我手腕都快断了吗?”

麦芽冷笑道:“还没断,只差一点,若是再叫我听见你讲那些混账话,休怪我找上门去,既然你能讲那些混账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老爹没有儿子,真是走运,再多一个铁穆兰,只怕他得少活好几十年呢!”她最恨别人伤害她的家人,田氏又没招她惹她,她何必出口伤人!

这回连秦语堂都傻眼了,他一向觉着麦芽是温柔的,笑颜如花的女子,没想到,她火起来,还真是挺可怕的。

铁穆兰气的直想上去掐死她,婢女跟老仆死命抱着她,“小姐,咱还是先回去吧,别再闹了,要是叫老爷知道,咱们就麻烦了,先消消气,咱不跟他们讲较。”

僵持了一会,可能是铁穆兰的手腕真的很痛,不得已,才出了临仙楼。

见她走了,麦芽忙回头去找田氏,陈二顺早就不管外面的事,急着去哄了。麦芽心里也挺郁闷的,牛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娘亲。

麦芽伸手把他抱过来,扭头就往宅子去了。

李元青心知要坏事,他娘子生气了。秦语堂拍拍他的肩,“去吧,误会要早些解释清楚,别叫她生气。”

“嗯,我知道了,那边的事,就麻烦你了,”他指的当然是铁家。这年头,官比天大,他们虽然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平白无故的招惹他们,没权没势的平头老百姓,也就这点最悲哀。

麦芽一路头也不回的往宅子去,牛牛玩了一上午,早困了,趴在她肩膀上小脑袋瓜子不时的种几棵豆子,眼睛也快眯起来了。麦芽心疼的道:“牛牛乖,再等一下下,马上就能睡觉了,你看,娘已经在开门了。”

她的行李,一早就送过来了,还是她之前生牛牛时住的那间屋子。

进了院子里,她正要反身把门插上,一抬眼睫,瞧见李元青往这边来了。她心知这事跟李元青没什么关系,虽说是他惹出来的,但也不是他有意想招来的麻烦。

想到此处,麦芽叹了气,没有插门,抱着牛牛直接往里屋去了。

她哄着牛牛睡午觉,对紧跟着进来的李元青视而不见,背对着房门,即不看他,也不理他。

李元青挠了挠头,在屋里站了一会,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柔情战术。他脱了鞋,也挤了炕,就着麦芽的身后,躺了下来。

麦芽还是不动,只当作啥也不知道,倒是牛牛瞧见他爹爹过来了,停下吃饭的动作,冲他‘哦哦!’的讲话。

李元青探过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乖,快些吃,吃饱了好睡觉觉,爹爹惹你娘生气了,你快些睡着,爹爹就能哄娘亲了。”

牛牛小嘴里又发出几声模糊的咕噜声,好像在跟他对话一样。

李元青叹了口气,满面无奈的道:“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接铁家的活,要是不接她家的活,今天你娘也不会无端的受牵连,也怪爹爹大意了,没想到世上还有铁穆兰那般无赖泼皮的女子,儿子,快帮我跟你娘讨个人情,叫她别再生我的气,只要她不生气,咋着都行。”

牛牛看着他,似乎真的很认真的在听他讲话,连饭都顾不得吃了。一见他老爹讲完了,他也开始‘噢噢嗯!’

麦芽看他们父子俩一来一去,实在可笑,忍不住便笑了。牛牛见她笑,他也跟着傻乐,小胳膊小腿儿又是踢又是抖的。

李元青凑合麦芽耳边,轻轻呵着气,“娘子,你不生气了吧?要是还有气,那便打我两巴掌,”他抓着麦芽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哎呀,别闹,牛牛刚才还困着呢,被你这么一搅合,他倒清醒了,”麦芽抽回手,佯怒的瞪他一眼。

看出她是真的不在生气,李元青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他笑着重新躺到她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探进她的衣衫里。

麦芽把牛牛搂过来,哄着他边吃边睡觉,可牛牛也精明的很,趴在娘亲胸脯前,发现那里突然多了只手出来,他哼哼的嘟囔着,显然对这只手闯入娘亲的身上很不满。

李元青隔着麦芽,摸上牛牛的小鼻子,轻捏了下,“宝宝乖,娘亲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有爹爹的一半哦!”

麦芽拍掉他的手,娇嗔道:“你再闹,他中午都不用睡觉了。”

牛牛本来也很困了,沾上娘亲的胸前没多久,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麦芽也打了个呵欠,早上起的早,又闹了一上午,带孩子很费精力的,所以她现在也困的很。

不过,她没脱衣服,把牛牛睡觉的姿势摆好后,合衣靠在炕边便要睡了。

李元青静静看了会她的睡颜,麦芽知道他在瞧着自己,她也没睁开眼睛,只喃喃的道:“你也眯一会,赶了一上午的马车,也怪累的。”

李元青依旧没有吱声,却抱住她,贴上她的嫩唇,温柔又不失火热的吻着她,直把麦芽心里仅存的一丝别扭给吻了去。

她靠李元青跟前,重重的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下次再敢给惹桃花回来,你就别想再进我的屋子,也别想再上我的炕!”

李元青咧嘴笑,“遵命,娘子,下次为夫再出门时,一定戴个斗笠,把脑袋遮起来,这样总行了吧?”

麦芽被他逗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又担忧起其他的事来,“刚才那个秦穆兰在酒楼说了我娘那么难听的话,我看你怎么哄丈母娘去,还有啊,这事她会善罢甘休吗?不过,她要是再敢来招惹我,看我怎么修理她!”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懂得女子,也不值得别人善待她。

李元青笑着应下,“是是,娘子说的极是,我待会就去给丈母娘陪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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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当然没那么容易了结,倒不是铁穆兰真的有多喜欢李元青,她气不过的,是那一家人对她的不敬,还有田麦芽讲的那些无理之言。什么叫她老爹幸好没儿子,这不是在变相的指责她爹没后吗?

老仆人虽然一直护着大小姐,可他也活了这么久,一些基本的道理也不是不晓得,只是因为护主心切,才纵容她干出这般逾矩的事。说到底,今天的事原本就是铁穆兰的错,人家不愿意,你还非得去插一脚,这算什么事?

老仆人掂量了下措辞,才道:“小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都是乡里乡亲的,真要闹开了,也不好,老爷也会不高兴的。”

他们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铁府所在的之地,不是闹市区,来往的人也不多。

铁穆兰一听老仆人这样讲,气不过,一脚踢翻了路边的一块招牌。那是一家酒坊搁在路边的招牌,被她踢的粉碎。

酒坊里的人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赶忙跑出来看。

老仆人连忙给人家陪不是,顺便把损坏招牌的钱赔给人家。铁家虽是庄县的大户,但他们又不是土匪,若是都依着铁穆兰的作风,铁家早就引起公愤,被联名赶出庄县了。

铁穆兰冷哼道:“我踢了就踢了,为何要给他赔钱?一个破招牌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老仆人陪着笑,“小姐,人家有人家的难处,咱不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让别人遭殃吧?”

铁穆兰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之所以成现在这副模样,铁老头有责任,他也脱不了干系,都是惯坏的。

秦语堂从后面追上来,喊道:“铁姑娘!”

铁穆兰回头,见着是他,纵使心情不好,可也乖乖的应了,“秦大哥,你找我有事吗?”她对秦语堂有种打心底而起来敬畏,就好比学生敬畏老师。

秦语堂原来就是个清冷的人,此刻眼神更冷了,他走到铁穆兰跟前,神色淡漠的道:“我想知道,你跟麦芽到底有何过节,是她得罪你,还是你有意找茬?”

“我才没有?”铁穆兰高声辩解,随后又觉着他这话问的问题,“秦大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干,特意跑去找他们的麻烦吗?我不过是想让李元青替我在府里做几件家具,一点点小事而已,他们却死活不答应,这不是叫跌面子吗?你叫我脸面往哪搁?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铁家大小姐,总不至于连个长工都请不起!”

秦语堂静静的听她说话,从中抽丝剥茧,迅速理出症结所在,就是‘在府里’这三个字。他跟李元青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以他对李元青的了解,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会离开麦芽跟牛牛,哪怕只是几个月。这丫头分明是强人所难,故意没事找事。

秦语堂板起脸,道:“人家不同意到你府上干活,你就说人家不给你面子,请问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但凡是人,都得听你的吩咐,把你的话当作圣旨,但有不从,你就得找上门去,再把面子找回来?”

“你…”铁穆兰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下口。

秦语堂轻蔑的冷哼:“我说对了吧?也真亏得你爹没有在京城做官,否则的话,你岂不是要比公主还要猖狂?”

他言词犀利,铁穆兰被他训的低头不语,也就是秦语堂,换作别人讲,她早把人踹飞了。可是对着秦语堂,她却下不了手。

她此时没讲话,并不代表,她对这件事就认了怂。长年娇惯下长大的性子,岂是这么容易就改了的。秦语堂虽知道无用,可也没法子,只能多长几双眼睛,看住了她。

经过铁穆兰这一番闹腾,麦芽在县城里待的兴趣也没了,所以她准备过一晚,明日一早就回家。

傍晚的时候,她把牛牛交给李元青照顾,她去帮二妞忙忙,来一趟,好歹尽点心。

二妞炸了她臭豆腐,叫她尝尝黄二妞独家秘制的酱料。

这吃臭豆腐跟凉皮,特别是凉皮,最重要的不是原材料,而是这配料,凉皮本身也没有啥味道,只有加了香辣的酱料拌一拌,才能好吃。以前麦芽是用自制的黄豆酱加上辣椒酱,在一起炸成的调料汁。再加入蒜泥,香菜叶,麻油。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加的了。

可她一尝二妞的酱料,却闻到有着很特别的酱香,有些像酱油的香味。谁都知道酱油就是黄豆经过发酵酿出来的,这有酱的味道本身并不奇怪,但是二妞搞来的酱,却不似自家腌制的黄豆酱,香味很特别,说不出的香。

麦芽瞧她笑的自信满满,便道:“这是不是酿酱油剩下的黄豆渣炒成的?”

二妞眼睛懵然睁大,惊奇道:“呀,你咋猜到的?我还寻思这主意只有我一个人能想到呢?”

麦芽淡淡的笑道:“也不难猜啊,左右不过是黄豆做的,只是跟家里做的味道不一样,想必这家做酱油的作坊,做酱油的法子也跟别人家的不同吧?”

“我拿原料酱给你尝尝,”二妞站起来去了里屋,不一会搬了个坛子出来,掀开上面的盖子之后,一股浓郁的原酱香味飘了出来。

麦芽深吸一口气,道:“这酱好香。”二妞舀了些给她尝尝。

一般来说,黄豆制成的酱,若是不加其他的原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苦涩的味道,在古代没有任何化学添加剂的情况下,这种苦涩味,很难去除。不过有了土生土长的蔬菜中和,也能将涩味去掉一些。等到泡出酱瓜,酱豇豆时,那涩味也就被蔬菜的清新给掩盖掉了。

但是二妞抱来的酱,含在口中,有甘甜的滋味,丝毫没有苦涩之感。

麦芽吃惊的看着二妞,猜测道:“这里面有蔗糖吧?”

二妞冲她竖起大母指,“不愧是田麦芽,一下就猜到了,就是加了甘蔗汁,也就是在煮黄豆的时候,先用清水过滤掉,黄豆里的生涩味,再用甘蔗水进行熬煮,这是他们家的秘方,人家也不可能告诉我,是我自己偷偷瞧见的,先前也没想通,后来慢慢琢磨出来的。”

麦芽道:“这样做酱味道虽好,可成本很高啊,他们这样做能赚着钱吗?”

二妞收起酱坛子,对她道:“当然能赚钱啦,人家的酱油是专门卖到京城,价格贵的离谱,不是咱们普通人家有买的起的,为了保证质量,留下的酱渣就不要了,都当做普通黄豆酱卖到了外面,也不用他们酱油坊的名字,所以你是打听不到的。”

麦芽笑着白她一眼,“我打听她做什么,不过这酱确实是好东西,回头你多买些,我带回去烧菜吃,明年我也试着用他家的法子做酱油,看看能不能做出这个味道来。”

二妞道:“你千万别瞎折腾,虽然咱们知道加了甘蔗汁,可我还听说,我们老菌种,都是很多年传来的,没有那个东西,你就是用一模一样的法子,也酿不出他家的味道,一个弄不好,酱就得酸了。”

麦芽笑道:“你说的也是,一家一个秘方,要是那么容易做,就不叫秘方了。”

这会来如意小摊上吃臭豆腐的人越发多了,等到天一黑,人也就少了。又没路灯,没有灯泡的,加之街上风大,所以像二妞这种小店,很早就收摊关门了。

麦芽帮着她一直收拾到最后一位客人走,正要帮着把凳子往屋里搬时,就见着几个人气势必汹汹的杀了过来,领头的,赫然就是宏桂芹,而她身后跟着的,看穿着,应该是客栈的伙计。这一伙人来者不善,王大庆大概是遇到的多了,不慌不忙的叫二妞跟麦芽往后退,他走了过来,挡在那些人面前,满面戒备的道:“你们又想来干啥?”

宏桂芹双手掐着腰,一脸的泼妇相,“我们干啥?应该是我问你——王大庆,你们夫妻两个究竟想干啥才对吧?你们是不是眼红我家客栈的生意,所以特意来搅合的?让你们家的臭豆腐,把我家店弄的臭气熏天,客人都不敢住进来,你们才满意?”

王大庆镇定着准备跟她讲道理,“这话咱们不是一早就谈过了,我家店离你家客栈,隔了好几个门面呢,你咋能我们搅合你的生意?要是我们真想搅合,就该搬到你家隔壁去,而不是在这里平白无故的,受你的气!”

二妞火气本就大,她一见着宏桂芹就来气,这会更是火冒三丈,只见她扔了围裙,腰肝子一挺,便迈到王大庆跟前,双手掐腰,怒目而视,道:“宏桂芹,你别欺人太甚,你今天这是要干嘛,是想来找人打架吗?那好,我奉陪到底!”二妞以前力气就大,生了娃之后,体型又有发福的趋势,加上日夜操劳,粗活累活干的不少,那胳膊上的劲早练出来了。

麦芽只知道宏家人来闹过,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交过手,不过照这个情形看,宏桂芹应该吃过一次亏。因为她看见二妞卷袖子时,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谁要跟你打架了,真是野蛮,黄二妞,你也别以为我身后这些人打不过你,要是真动起手来,你这小店小铺的,怕是经不住几下折腾,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赶紧把这店挪走,让我清静了,你才能清静,否则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

二妞吆喝一声,模样蛮横,“我做我的生意,你做你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是穷人,弄个店费了多大的劲你知道吗?叫我搬走,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有本事就拿把刀来,我把砍了,来,就对着这里砍!”二妞突然把脖子露出来,伸到宏桂芹跟前,倒把宏桂芹吓了一跳,心道:这疯女人,疯起来真是没谱。

麦芽拉住二妞,“别跟他们胡扯这些,都是打开门做生意,求个和气生财,若是她非得这么干,咱不防到县老爷那里去说道说道,难不成就因为她家相公是县丞,就可以罔顾普通百姓的诉求吗?”

这顶帽子,戴的不可谓不高。原本宏桂芹是有这个心思,她相公是县丞,只要他一句话,这如意小吃还不得乖乖搬走。可那得是背地里办,而不是当着全县百姓的面,公然去偏袒。这叫他以后,还咋当做这个官?

想到此处,宏桂芹不自在的咳了几声,说道:“生意归生意,何必扯到县衙去,你以为县老爷整日闲着有空管这等小事吗?”

麦芽冷笑,“哟,既然是小事,那你带着这么多伙计过来,不是想打架,或是掀桌子,再或者干脆把这店砸了的吗?”

二妞听明白麦芽讲的意思,赶忙扯开嗓子胡乱叫了起来,“哎哟,还有没有王法啦?县丞夫人就能欺负人吗?当官就能鱼肉百姓啦?没天理啊!”她嗓门够大,很快就引来路人的围观。

宏桂芹脸色一白,“黄二妞,你别过份了,我带着伙计,也没说要砸你的店,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而且你做这些个…恶心东西,分明就是影响了我家的生意,你进客栈里闻闻,到处臭不可闻的,这叫我们还咋做生意?”

人群中忽然闪出一抹亮丽的色彩,噙着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哟哟哟,这不是县丞夫人吗?你这是咋了,谁惹您生气啦?”

麦芽面上一喜,“花姐,你咋来了?”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娘。她依旧穿着轻盈薄纱的衣裙,配上绝美的脸蛋,怎么看都像从画里下来的美人。

花娘娇美的笑笑,“晚上吃的太饱,出来散散步,没成想,竟碰见县丞夫人在这里跟人吵架,我当然得过来看看,看看谁这么在胆,竟然得罪县丞夫人。”

宏桂芹听她此番抬举之言,心里暗自高兴。可还没等她这高兴劲过去,花娘接下来的话,却直叫她火冒三丈。

花娘慢声道:“得罪县丞夫人,那就是得罪县丞大人哪,赶明我可得好好跟县丞大人说道说道,叫他管管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人,别没事竟给夫人脸色看,要像我这样,对夫人恭敬有佳,笑脸相对才是,上回大人还说过,他赞我笑起来很美,所以啊,我得多笑几回给他看看才是!”

麦芽拼命忍着笑,就看着宏桂芹一张脸涨的跟猪肝色似的,本来长的就不美,现在的模样,更是难看了。她指着花娘,咬牙切齿的道:“你啥时候见过我家相公了?他夸你?他凭什么夸你?骚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