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内梨木生香,华毯瑰丽,步惜欢席地坐于花梨案旁,乌发未干,大袖华袍,人间月华皆入了殿中一般。他面前摊着一沓家书,家书上皱皱巴巴的折痕已被抚平,这是他与她成亲后在皇宫里过的第一个年,陪着他的只有这一沓家书。

家书里的一字一句他早已铭记在心,却还是忍不住问她那时的神态,问她在淮州那几日的饮食起居,茶食可用得惯?夜里可睡得安稳?离宫之后可有爱惜自己的身子?

彩娥一一细禀,小安子倒把那日暮青写家书时望纸发呆、提笔情怯、纠结恼怒之态说了个神似。

步惜欢对着家书,边听边翻,边翻边笑,听小安子回禀着暮青特意要来朱砂,仔细晕染最后一封家书字后的小画时,不由对画思索。

家书上只有“想你”二字,而同样内容的家书还有一封,不同之处只在于字后的小画。这一封她想传给他的家书之后所画的是以朱砂染过的古怪图形,而上一封揉了的书信之后画的是那古怪图形上穿着支箭。

他那夜初看家书时,起初太过惊喜,后又急着翻阅密奏,便不曾留意过这两幅小画。后来,他再次翻看,没少猜测她画的究竟是何物,直到今夜也不得其解。

听小安子之言,这小画她画得甚是用心,那一定有特殊的含义。

可他实在猜不出…

这不是她一贯的画风,他曾不止一次见过她作画,她的画风虽不似宫廷工笔那般细腻,但也是写实派的,可这两幅小画极简,与她以往的画风相差甚大。

究竟是何物?

步惜欢将两封家书摆开,指尖轻轻地在那小画上勾画着,托腮沉思。

画着画着,指尖忽然顿住,连带着笑意都滞住,露出几分惊色来。

小安子和彩娥互瞄了一眼,皆不知圣上为何而惊,小安子急忙敛笑垂首,再没敢吭声。

步惜欢的指尖抵在画上,宫烛下隐隐有些发白,他不知猜得对不对,只是方才勾画时想着从前看过的那些画,忽然觉得像一物。那是元修自戕那夜,她为取刀,曾把人心画图给巫瑾看过。

这小画虽简,但其形颇似人心!

若真是人心,这封家书之意倒也说得通,应该是说心中思念。

可…

步惜欢又瞥了眼那一箭穿心的画,只觉得心慌了下,似真被那箭扎着了,不知不觉间已将家书收起,起身出了大殿,“摆驾太极殿!”

自暮青离宫南下,步惜欢的起居皆在太极殿,一进殿,他便问道:“可有消息了?”

殿门关着,殿内无一宫随,西南角的一片窗影里却跪着一人。

月影。

“回主子,依时日来算,这两日刺卫们就该到岭南了。”月影道,月杀统领神甲军后,刺部暂无首领,现由他统调。

步惜欢沉默了片刻,算算时日,青青也该收到他的书信了,“记住,不惜代价。”

“是!”月影领旨,话音落下,殿内窗影依旧,人已不见了。

步惜欢没宣人进殿,独自坐了半晌,又从怀里把家书取了出来。

岭南的战事一起,军报一日一奏,快马加鞭的往朝中送,可关山路遥,纵是八百里加急,奏的也是十天半个月之前的事儿。

岭南王割据一方二十余年,忽被擒杀,军心大乱,这才连连失守。可岭南王虽死,其亲信部众仍在,半个月前,捷报就没那么频繁了。平定岭南绝非朝夕之事,而神甲军不可在岭南久耗,只能动用非常手段助大军早日过境。

那气势威凛的二字家书在烛光下泛着微黄,步惜欢瞧着那颗朱砂心,气得牙痒。这上元佳节,百姓都在闹花灯,他没那猜灯谜的兴致,倒解了回画谜,谜底还把自个儿给惊着了。

她成日摆弄尸骨,倾诉思念之情还要画颗人心给他,虽知她不是想吓他,可他瞧着那一箭穿心之画,还是觉得心慌,总算知道那封家书她为何揉了,应是怕惊着他吧?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步惜欢走到窗边,远眺大殿飞檐,长天皓月。

世间有情人,谁不愿朝朝暮暮?谁又愿受相思离苦?

这离愁别恨刚尝了两月有余,他便觉得人间夜长,渴盼佳期。当年,如若他与何家定了婚约,只怕此生连佳期都没得盼,原来,上苍从那时起就已待他不薄。

“来人。”步惜欢唤了声。

小安子领着宫人入了殿来,“陛下。”

“研墨吧,朕批会儿折子。”

“是。”小安子来到御案旁,边研磨边察着步惜欢的神色,“陛下,已经三更了,明早是大朝。”

“嗯。”步惜欢阅着折子,头也没抬。

淮州叛乱刚平,州城仍在赈灾,降臣叛党和不法漕商虽已拿下,但审诘止乱、安定民心及此前积压的州务甚多,淮州奏事的折子多得都快赶上岭南的军报了。

朝中已在调阅淮田近二十年来的丰欠赋收,淮州辖下四城二十一县,田亩良贫分布、晴雨粮价录事、岁纳蠲免之数,皆需细查实勘。仓曹里专擅农事仓赋的诸臣组成了专门的班子,这几日忙翻了天,早朝之后不仅要进太极殿奏事,过些日子还要去淮州实地勘察一遭。

此番肃清朝堂,流放之众甚多,为防生乱,各路州县沿途皆有奏报。

魏卓之奉旨在星罗兴练海防,清剿海寇,每隔半个月也有奏报来朝。督察院御史王瑞家的那个小子在军中吃了几个月的苦头,年前刚刚老实了。此番动用刺部,他和魏卓之还要通口气,以谋后事。

岭南战事正紧,待攻下州城,需重组军政班子。平定岭南只不过是个开始,治理岭南才是难事,朝廷需派些能吏去,既得有狠辣的手段,又得有与岭南的大姓豪族周旋博弈的精明,得镇得住军中,压得住叛乱,慑得住那些根植于岭南的蠢蠢欲动的势力,还得安抚得了一方百姓。

江南水师军中定然还有何家的势力,章同此番立了大功,伤势刚刚稳住,养伤尚需时日。水师军中无帅,军心不定,一定还会有人滋事,正巧趁此机会再查一批人出来,也好为日后两军合并肃清一些阻力。

还有,再过半个来月就要试行取士新策,今日新诏刚发,近日早朝都少不了要议此事。

另外,北燕、南图的探子近日来都有密奏入朝。

社稷民生、军机治要、朝制改革,哪哪儿都是事儿。过了个年,地方上的贺岁及请安折子跟雪片儿似的,他翻都没翻,净处置军政机要了。

亲政之初,百废待兴,他倒不觉得累,反正她不在,日理万机正好打发时日。只盼早日收拾了这堆烂摊子,也好早日与她夫妻团聚。

第二十四章 计取州城

嘉康二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岭南州城滇州城三十里外。

朝廷大军驻扎在此已十日有余,年前皇后在南霞县斩了岭南王后,手提岭南王的头颅,三日之内连下三城。之后,又下三城,一城比一城难攻,实打实是朝廷用兵打下来的。大年初三,朝廷大军兵临滇州城下,却在州城三十里外扎了营,十余日来一兵未出。

岭南军已做好了死守州城的准备,却不料朝廷按兵不动。谁都知道巫瑾奉旨回国,耗不起时间,可朝廷大军却在州城下干耗了起来,岭南王的亲信们一番合计,皆认为此事有诈。

于是,岭南军派出了小股骑兵,不分昼夜地袭扰朝廷军大营,或骂营,或放箭,或擂鼓,或叫阵,意图逼朝廷出兵,逼不出来也要挫一挫朝廷大军的士气,扰得军中不得安宁。

但朝廷大军就是坚守不出,且士气非但不见低落,镇守辕门的小将还跟前来叫阵的岭南军对骂了起来。

“嘿!你们这些败军之将当爷爷们都是傻子吗?谁不知道滇州城乃天下险关?我们强攻州城,那不是上赶子找死去的吗?皇后殿下可不愿叫将士们白白送命,这几日正和将军们在商议怎么拿下州城呢!甭急,早晚有你们求饶的时候,回去等着吧!等不及就带大军来,咱们两军堂堂正正的干一架!没这胆量就别来叫阵,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谁没胆量?

岭南军的将领气得鼻子都歪了,从没见过怕死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这回也算长了见识。

更恼人的是,小将摆了摆手,跟赶苍蝇似的,临了还嘱咐了一句,“哎,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啊!当心伏击!”

这话竟不是威胁,次日夜里,岭南军的一队斥候被神甲军在官道旁的林子里全给擒了,随后前来叫阵的一支骑兵遭了伏击,俘虏被押进了朝廷大军的军营。

人没杀,也没打,第二天就挑了两人给送了回去。

押送俘虏是一队神甲军,领兵之人却是乌雅阿吉。

乌雅阿吉把从月杀身上借来的神甲穿在外头,故意任神甲在日头底下晃人的眼,态度嚣张得很,“哎!我说,都提醒过你们了,怎么不长记性?姜靳老贼当初策反淮州,左挑右挑,挑了许仲堂和曹敬义那么一帮人,眼光差得很!你们怎么也跟他似的?派那么点儿人去叫阵倒也罢了,还不舍得挑些身手好的。”

他的语气恨铁不成钢,训斥罢了,指了指跪在马蹄旁瑟瑟发抖的两个俘虏,笑道:“本王是来传懿旨的,皇后殿下口谕,为了叫你们长点儿记性,打今日起,每天给你们送俩俘虏来,这俩是今天的,明天还有。”

说罢,神甲军便弃了俘虏,打道回营。

州城的守将陈飞气得脸色铁青,怕放箭伤了自家兵将,于是便下令放弩,结果神甲卫个个武艺高强,白白耗费了一阵儿军械之后,岭南军眼睁睁地看着神甲军绝尘而去。

神甲军走后,城门大开,一队精骑驰出,将两个俘虏救回了城中。

这回岭南军算是知道了,只要英睿皇后坐镇于军中,朝廷大军是绝不会军心大乱的,反倒是被朝廷这么天天的往城下送俘虏,自家军中一片请战之声。

岭南王的幕僚们认为此乃皇后扰乱军心之计,于是命州军坚守不出,倒要看看谁能耗的过谁!

俘虏一直送到了上元节这天,这天,乌雅阿吉来时多带了一人。

陈飞正觉得奇怪,就听乌雅阿吉在城下扬声道:“陈将军,今儿过节,多给你送一人来!皇后殿下口谕,这叫买二赠一,不必谢恩!”

?陈飞登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副将请命出战,他却没准,“不可出兵,此乃军令!”

副将恼了,“去他娘的军令!一群文人懂个屁的用兵之道,凭什么号令大军?再不出城一战,军心都要憋散了!”

“那就好好安抚军心!你看不出来朝廷就是想乱我军的军心吗?州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知道硬攻必定伤亡惨重,就想以奸计逼我大军出城一战!你想中计吗?”

“中他娘的什么计?将军看看城下有几个人?末将率一支精骑出城跟他们战个痛快,好过天天被人这般羞辱,让将士们都跟着窝火!”

“那可是神甲军!武艺高强,刀枪不入!出城送死对军心有何助益?”

主副将就这么在城楼上吵了起来,乌雅阿吉仰头看了一阵儿热闹,讥诮地笑了笑,随即率人策马而回。

*

一行人回到军营时,已是傍晚时分。

乌雅阿吉一进中军大帐就将神甲一抛,“越大将军,谢了啊!”

月杀脸色青黑,“说过多少遍了?不准抛!”

乌雅阿吉只当没听见,冲上首抱了抱军拳,吊儿郎当地笑道:“启禀殿下,今儿的差事办完了,人都进城去了。一听说买二赠一,岭南军的主副将气炸了,那脸色比越大将军的还难看!”

暮青正伏案研看两国边界的地图,听闻此话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眼月杀的脸色,点头道:“嗯,那他们应该忍不了几天了。”

月杀瞥向暮青,目光冷飕飕的。

乌雅阿吉道:“滇州城的主副将今天在城楼上都吵起来了,末将估摸着他们至多还能忍三天。”

暮青嗯了一声,又低头研看地图了,“你去传邱安来一趟。”

乌雅阿吉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本王,她也就不去提他的身份,且将一切留待打下岭南后再说。

“得令!”乌雅阿吉转身就走了,半炷香的时辰后,邱安随他进了中军大帐。

暮青这才又从地图中抬起头来问道:“还有多少人没到?需要几天?”

邱安道:“回娘娘,还有**人,要个两三天。到咱们军营里的就这么多了,其他刺卫会从南图那边儿摸进岭南后方,只待州城火起,他们就一齐动手。”

“好!”暮青看向乌雅阿吉,吩咐道,“俘虏继续送,明天买二赠二,后天买二赠三!告诉他们,人在军中养着,白费朝廷的粮饷,我们要清仓。”

清仓这词儿有点儿新鲜,但也好懂,邱安抽搐着嘴角,忍了又忍。乌雅阿吉却没他那么顾忌尊卑,直把腮帮子都笑酸了。

滇州城依山而建,山势崇峨峻拔,城池藏于险关之内,地势高耸,易守难攻。若不用奇策,只靠强攻,就是打个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打下来。可南图的老皇帝等不了这么久,眼下的时局也容不得大耗兵力,于是圣上就下旨招集了散布于南兴和南图的刺卫,欲以刺杀之计速定岭南。

可自打战事一起,州城的城门就关了,刺卫们进不了城,皇后就想出了这么个损招儿。

她料定如若强攻,岭南军必定依凭天险坚守不出,只是城楼上那十二架强弩和巨石乱箭就够朝廷大军受的,强攻只会叫将士们白白送命,于是她便命大军扎营歇整。

她擒杀了岭南王,如今岭南军畏她如虎狼,朝廷按兵不动,岭南王的幕僚们果然认为此事有诈,于是派出斥候精骑频频刺探叫阵,自动把人送进了朝廷的军营里。

前三天,为防岭南军严查,送回去的俘虏都是真的,后几日送进城去的都是刺卫。皇后亲自审的俘虏,就差把人祖上十八代是干啥的都审出来了,刺卫们经验老道,扮成俘虏在军中呆几日问题不大。只待余下的刺卫都到了,大军就会进行下一步行动。

但下一步的用兵之计,皇后至今尚未明示。

“好了,你们回去吧,今日是上元节,夜里记得加强戒备。”暮青说罢,又看地图去了。

邱安和乌雅阿吉道声遵旨,一齐走了。

但刚走没多久,也就一更时分,邱安又来了中军大帐,这一回,他的形色显得有些匆忙。

暮青神色一凛,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邱安气还没喘匀,瞧见暮青的神色,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咧嘴笑道:“好事好事!”

月杀接过书信递了上去,暮青一瞧,见书信封在明黄的锦缎里,竟不是军情,而是一封家书!

暮青捧着家书许久没动,一时竟有些失神。

邱安见了,笑着挠了挠头,随即悄悄地退了出去。

月杀到暮青身后站定,将目光定在了大帐门口。

中军大帐里静了下来,军案上仍然铺着地图,明黄的锦缎放在上头,似墨色山河里的一抹天光,烛影跃动着,叫人的心也跟着狂跳。

?这些日子,朝中的消息也时常传入军中。她知道何少楷兵谏事败,江南水师全军皆降;知道章同勇斩叛将,负伤立功;知道朝中肃清了半数大员,知道何初心这两日就能被押回都城…她知道他日理万机,兴许起居都搬到了太极殿,故而理性上她并不希望他百忙之中回什么家书,可当她看到邱安捧着这封明黄的锦缎进来时,她才知道,她心里有多盼。

哪怕信中是对她那二字家书的怨怪之言,她都想要看——看看他的字,哪怕睹信思人。

直到此时,她才理解了为何她远在他乡时,步惜欢总那么盼信如盼人。

她屏息着将信展开,当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时,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一刻,桌案上的灯烛似乎放得有些近,火苗儿炙烤着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暮青深吸一口气,怀着迫切的心情匆匆地扫了眼家书,恨不能一目十行,一眼就看尽信中之言,却不料这一眼扫下去,她的眉尖儿忽然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随即猛地将信往桌上一拍!

啪!

月杀闻声看来,见纸风扑得烛火摇动,火光在女子的眉心间跃动着,那脸色真称得上是瞬息百变。

中军大帐外,邱安尚未走远,听见声响不由回头,正琢磨着那声响是何由来,就见暮青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请瑾王前来议事,你和乌雅阿吉也来。”暮青负手而立,神色如常。

邱安一听暮青宣的只有他们这几个人,顿时猜到所议之事应与计取州城有关,于是急忙去了。

刺月门乃江湖门派,专司情报及暗杀之事,门主的身份如若被世人知晓,难免会惹人诟病。当暮青知道动用刺卫实属无奈之举后,她就有意将参与此事的人缩减到了最少。

巫瑾、邱安、乌雅阿吉、月杀,都是信得过的人。

四人齐聚于中军大帐之后,神甲卫便在外把守,十丈之内无人能进。每当此时,军中就知道皇后娘娘又与将军们商议军机要事了。

这夜,直到三更时分,邱安和乌雅阿吉才从大帐里出来。

没走多远,邱安便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山月。

“邱总兵担心此计会败?”乌雅阿吉笑道。

邱安愣了愣,摇头道;“那倒没有!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计策,老子亲眼在淮州见过她赈灾平叛,岭南王都被她擒杀了,她的计策,咋能不信?我就是挺好奇的,娘娘此前说陈飞顶多盘查三天俘虏,目前来看果真如此!本来我担心刺卫们即便进了城,但想行刺杀之计,也需先想法子从瓮城的军营之中溜进城中,这期间万一出了岔子,攻城之计便会功亏一篑,可皇后娘娘却说陈飞一定会将俘虏调入城中!你说这又是何缘由?王爷跟随娘娘的时日长些,要是能参透,不妨说来听听。”

乌雅阿吉哈哈一笑,“娘娘不是说了,待大军进城之日,你自会知晓吗?”

一听这话,邱安反倒更纳闷儿,“你说为啥非得等到大军进城之日?”

乌雅阿吉似笑非笑地道:“这本王怎么知道?邱总兵既然一肚子的疑问,刚刚在凤驾面前为何不问?”

“我、我这不是…”邱安咳了一声,硬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半年之前,如果有人说他邱安会怕个女人,他非拿刀把那人给砍了不成!他行走江湖半辈子了,倒也不是真怕皇后娘娘那清冷的性子,只是每当她决断诸事之时,那气度总叫他发怵,就跟…就跟见了圣上似的。

“邱总兵想想皇后娘娘审人时的手段就该知道,娘娘通晓之术世间难见,本王也不解她的心思。只是她的话,你只管信就是了。”

“信是信…”邱安望着月色,再开口时,话锋已经转开了,“滇州城乃天下险关,倘若咱们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岭南的州城,天下间那些自诩熟读兵书之人还不得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想到这事儿,老子就他娘的激动,今儿夜里怕是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