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微微一愣。她能看到叶浔笑颜的机会不多,只要她在场,叶浔便是寡言少语神色漠然。而此刻这笑容,竟是透着发自心底的愉悦,娇艳的双唇勾成极美的弧度,寒星般的眸子愈发明亮,几乎叫人不能直视。

“你帮我做主?”叶浔语声清脆,笑盈盈问道,“以往不屑理你,你就把我当傻子,认定我看不出你那些把戏,是么?”

彭氏脸色微变,“阿浔啊,你、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好心好意来规劝你们父女两个…”

“规劝?”叶浔眯了眸子,“你是来规劝还是来显摆你那个女儿的?是,叶浣有孝心,真把她那个爹当爹一样供着,我晓得。这种戏你们关起门来唱就算了,别来我这儿惹人嫌恶。”

彭氏面色微微发白了,还是柔声道:“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气糊涂了不成?”

“你要是真不想看我与他争执,就少说我几句是非。”叶浔好笑地看着他,“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前脚跟他说定是我在外祖父面前告状了,后脚我们吵起来你又追过来劝架,累不累啊?我看着都累。你就不能换个手段?多少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彭氏被这番话刺伤了,不由站起身来,满脸委屈。

“房里只有我的丫鬟,又没外人在场,你委屈给谁看呢?”叶浔扬了扬眉,眼中满满的挑衅与不屑,“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就指着这点儿手段度日么?往日懒得理你,今日不耐烦再看下去了,也就跟你多说几句。”

“我一番好心,你却曲解成这个样子?”彭氏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叶浔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来,我那个心胸狭窄的爹做官的年头也不少了,如今是几品?四品吧?你却连个诰命都没得到,难为你还过得这么起劲。前几日我给他算了算卦,卦象上看,他丢官的日子不远了,你这一辈子大概只能做叶家大奶奶了。唉,这可怎么好?我和哥哥还有祖父、外祖父给我们撑腰,你生的一儿一女可怎么办哪?”

一旁服侍的丫鬟听了,神色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你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彭氏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竭力控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语声变得尖利,“你、你这是不孝啊。我便是有不足之处,你也不能这般奚落我。你要知道,我是你爹明媒正娶进门的,虽非原配,却也是你的母亲!”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你听着刺耳也罢了。”叶浔挂上无害的笑容,“不孝这种罪名可不能乱说,我做什么了你就给我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又好心提醒一句,“下次想跟我摆继母的谱,记得找个有外人的场合,否则,白费功夫。”

彭氏用力咬住了唇瓣,含着泪光的杏眼定定看着叶浔,像极了委屈的兔子。

第5章

她一定很难受吧?想发作,又不好坏了平日的形象,不发作,当众报复的机会太难找。叶浔揣摩着彭氏的心情,心里很舒坦,“这么大年纪了,动辄就要落泪,像什么样子?让人看了更认定你是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识,经不起一点儿事。”随即兴致缺缺地摆一摆手,“得了,我也说的累了,你请回吧。”

彭氏原本是眼中含着泪,听了这几句,泪珠自有主张的掉下来。她掏出帕子拭泪,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说道:“你就算是有祖父外祖父撑腰,也不能这般为人处世。是,我是小门小户出身,嫁给你父亲是高攀。可我便是出身卑微,也明白一个道理——女孩子出阁之后,能依仗的只有娘家。你祖父外祖父还能护你一辈子不成?到头来遇到是非不还是要你爹为你出头撑腰?今日这番话我只当没听过,若是你爹知道你咒他丢了官职,岂不是又要发一通脾气。唉…我言尽于此,你好生思量。”

叶浔敛目微笑,似是自言自语:“你嫁给他可不是高攀,正好凑成一对儿,你高攀的是叶家。出身与人的品行无关。”

彭氏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挺直了脊背,姿态优雅的走出门去。

叶浔起身,进了暖阁。

半夏等房里的丫鬟依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看到一般,一脸平静。时常见识叶浔与叶鹏程针锋相对的凌厉,今日对彭氏是首次发难,已算得温柔客气,要说有情绪,不过是心头一闪而过的意外。

真不算个事儿。

她们的大小姐,就是那盛放的玫瑰,最妖艳夺目,带着刺儿。

倒是竹苓回来听说后,忍不住笑了一阵子,对叶浔道:“您别把大奶奶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又是一桩公案。这会儿说不定就正跟大爷哭诉呢。”

“她才不会生气,心宽着呢。哭诉却是一定的。”叶浔拈起一块豌豆黄,神色惬意的享用。

就算是她有那个本事,把彭氏气出个好歹,除了叶鹏程,谁不喜闻乐见?两家长辈不理会,他又能怎样?

彭氏说的对,她就是仗着祖父、外祖父的宠爱才敢这样肆无忌惮。要是没有这两座靠山,她不论前世今生都得小心翼翼的。但她有人撑腰,若还不加利用委屈自己,不是太傻了?

方才她是故意为之。彭氏常年装作无辜善良温柔高贵的样子,她偏要把她那层虚假面皮一点点撕下来,让人们看看那丑陋恶毒的真面目。她若乐此不疲,总能如愿以偿。

用了些糕点,叶浔坐在绣架前做绣活。

叶世涛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到了她身后,抬手拍她肩头一下。

叶浔险些吓得跳起来,回头见是他,不由得剜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小孩子的把戏你也好意思总用?”

“是小孩子的把戏,可每次不都一吓一个准儿?”叶世涛漾出孩子一样纯粹灿烂的笑容,转而将手里几个绣样子丢给她,坐到近前的椅子上,“刚才去了趟外祖父家。大舅母要我给你的,说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花样特别复杂。”

叶浔笑着收下,“过几日我去谢谢她。”又亲自去给他泡了茶,“大红袍,祖母赏了我一些。”

“这么偏心?祖母可是一点儿都没给我。”叶世涛扯扯嘴角,“也就是你,换个人我早就吃醋了。”

叶浔忍不住笑起来,“祖母对我说了:这茶给了你哥哥,他也要时不常地让你去给他泡,还不如放在你那儿,他什么时候想喝了,就去你房里喝。那个大手大脚的,说不定我前脚赏了,他后脚就给了别人。”

叶世涛哈哈地笑,“祖母算是把我看透了。”

叶浔看着哥哥那俊美的面容、璀璨的笑容,想起的却是前世他下江南之前道别时的泪水。

他说阿浔,哥哥对不起你,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日后可千万照顾好自己。答应过娘的,要照顾好妹妹,可我…说到这里,他泪如雨下。

记忆中,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面前落泪,也是最后一次。

那次分别之后,除了书信来往,再也不曾相见。

她心中酸涩难忍,忙转移心绪,问道:“去外祖父那儿听说了什么没有?”

叶世涛用下巴点了点叶鹏程住处的方向,“他今日进谏,说了几名武臣的不是,要皇上从重惩戒。他是无事生非打压武臣,可皇上是文武并重,被他絮叨的烦了,就申斥了两句,让他把家事处理妥当再操心国家大事。”又问,“听说回来就来找你了?”

“嗯,以为是我跟外祖父说了什么。”叶浔语带嘲讽,“遇到事情就以为是谁害的他,从来如此。”

叶世涛笑问:“没生气吧?”

“自然,不值当。”叶浔转而问起别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你指的是什么?”

“是谋个官职还是怎样?”哥哥这两年仿佛就做了三件事:娶妻、纳妾、招蜂引蝶。一想这些,叶浔真是头疼不已。

“我也正想呢,明年我是考科举,还是秋日参加秋围呢?”叶世涛神色郑重了一些,“你怎么想的?希望你哥哥做文官还是做武官?我听你的。”

叶浔失笑,“这种事你怎么能听我的呢?”

“外祖父希望我做文官,祖父却希望给我谋个武职,我倒是文武并重地学了,现在却掂量不出自己几斤几两,还真有点儿心虚。”叶世涛又没正形起来,“这事儿还就得你给我拿主意,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娶妻都是你帮忙拿的主意。”

这勉强算是事实。

叶世涛的妻子江宜室,是大舅母江氏的外甥女,小时候也常去柳府,与叶浔很投缘。叶世涛的婚事,柳家自然很重视。那时外祖母列出三个人选,江宜室就在其中,问叶浔喜欢哪个。叶浔想也没想就说喜欢江宜室,外祖母很高兴,与祖父祖母提起这事的时候,说这可是你们宝贝孙女都喜欢的人。

叶浔却是说完了就后悔了——哥哥的性情她是了解的,忙转头委婉地与江宜室说了,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江宜室红着脸沉默半晌,闷出一句话:“多情之人也是心软之人,总不会苛刻谁的。”

叶浔听出话里的深意,虽然无从认可这说法,却能确定江宜室是愿意的。

想的远了。叶浔敛起思绪,认真思忖叶世涛的仕途。他前世走的是科举的路,原本很顺利,乡试、会试的名次都很好,后来因与叶鹏程决裂,断绝了父子关系,就此背井离乡。

这一世,就换一条路吧。先进入官场再说,只要有真才实学,文职武职轮换着做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叶浔认真地看着叶世涛,漾出温缓的笑,“哥,明年参加秋围好不好?得了皇上青睐,便是没有祖父、外祖父帮衬,应该也能直接得个官职了。科举是凭真才实学,可是太耗时,要一年一年的熬。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的出身太显赫,便是科举连中三元,别人也不见得服气,说不定还会怀疑你作弊。还是前途重要,不争那种意气。”

祖父辞官赋闲在家之前,是入阁拜相的兵部尚书,而今外祖父则是内阁之首,这样的出身,什么都不学不做走荫恩都能得个官职,何况哥哥虽然风流多情,也算是满腹文韬武略的人物。

“行啊,这次还听你的。”叶世涛爽快笑道,“什么时候都会有人嚼舌根,我就想拿出点儿真本事给皇上看,免得让祖父、外祖父脸上无光。”

“时间还算充裕,你可要好生准备。”

这边兄妹两个说着话,正房里,彭氏也正跟叶鹏程说着话:“那话里话外,说我出身卑微,暗藏祸心,品行不端…爷,我就那么不堪么?还说给您算卦了,您的官职就快保不住了。”一面说话一面抹着眼泪。

叶鹏程一听就暴躁起来,“这个口没遮拦的混账东西!你等我去教训她!”说着话就要起身。

彭氏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别为了我和阿浔闹得不快。柳阁老把阿浔视为心头肉,容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你又刚在皇上那儿挨了训斥,柳阁老若是再说出您点儿不是…”她哭得梨花带雨,“妾身不就成了害你的罪人了么?我跟你过了这些年,只盼着你康健安好,别的都是小事。”

叶鹏程怜惜的帮她擦去满脸泪痕,语声无力:“可我怎能让你受这般委屈呢?”

彭氏勉力扯出一抹微笑,更显娇弱之姿,“在家里,我也只能与你说说体己话。我没事,话说出来就好了。若是惹得你心中不快,我可就什么都不敢说了。”说着神色一黯,蹙眉叹息道,“唉,阿浣再大些就好了,也能听我唠叨几句,如今什么也不懂。可是再大一些,就该给她张罗婚事了,有些闺秀从十二三就定下婚事了呢。唉…想想就舍不得。”

叶鹏程听了这话,心思转到了叶浔身上,“那个孽障今年十四了吧?你赶紧给她张罗一桩婚事,早一些把她嫁出去。”

彭氏则犯了难,“世涛的婚事就是柳家和爹娘张罗的,阿浔想来也是一样,哪里有我们置喙的余地。说实在的,我是打算着给阿浔找个好婆家,就因这个缘故,才压下了这份心思。”

“我们做父母的,还不能给儿女张罗婚事了?这是哪一家的道理?”叶鹏程冷笑,“那个不孝子的婚事,柳家和爹娘越过我们做主已是不对,那个孽障的婚事,他们再没有干涉的道理。我让她嫁谁她就得嫁谁。柳家若是再给我们找个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的女婿,我们这日子还能过么?”

在他口中,叶世涛和叶浔是没有名字的,只是不孝子、孽障。

彭氏又红了眼眶,“这说起来都怪我,当年我若是不嫁给你,爹娘也不至于与你生出嫌隙,处处以柳家的意思为准。”

“这是说的哪里话?”叶鹏程语声温和下来,握住了彭氏的手,“当初的事怎能怪你?都是我不好,累得你被爹娘轻看,受了不少委屈,我定会弥补你的。”

“弥补我做什么?”彭氏宜喜宜嗔的道,“真有这心思,多疼爱阿浣、世浩几分就行了。”

叶鹏程笑道:“那是自然。孩子们的婚事,我都让你做主,把那孽障嫁出去,再给阿浣寻个如意郎君。”

“好,我听你的。”彭氏目光微闪,“此事我们不宜声张,也免得柳家听说之后,先一步做了安排。我也不是计较别的,主要是长子长女的婚事我们若都不管,旁人岂不是要说出闲话来?我在内宅没什么打紧,连累到你总是不美。”

叶鹏程听得喜上眉梢:“知道你体贴,这件事从速着手,赶在年前就成婚才好。这些年就没几件顺心的事,我看就是被她克的!”

第6章

景国公与叶夫人看到叶鹏程,一如叶鹏程看到叶世涛——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为了避免每日里怄火,只让小辈人每月初一十五去光霁堂点个卯。

叶鹏程却乐于每日见到叶世涛、叶浔,晨昏定省的事从来不让他们敷衍。

傍晚,叶浔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往正房。

正要进门时,有人脆生生唤她:“大姐!”

叶浔循声望去,是叶浣。

叶浣比叶浔小十四个月,容颜与彭氏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着相同的清雅娇柔,只是少了彭氏那份高贵。

当初柳氏病故时,叶浔刚过满月。叶鹏程勉强守了半年,就以子女太小需要人照顾为由,娶了继室彭氏进门。彭氏进门七个月后,早产生下了叶浣。早产的原因,是因吴姨娘而起。出了那件事之后,叶鹏程鲜少再踏进吴姨娘的房门。

平心而论,叶浔对叶浣谈不上憎恶,更多的是一份轻视。

罪魁祸首是彭氏。是彭氏在她嫁到宋家之后,与叶鹏程一唱一和地气得祖父祖母病故,逼得哥哥远走他乡,末了还让叶浣抓住眼看又要得势的宋清远。夫妻两个一心为彭氏所生的一双儿女谋划着前程,一心要将原配所出的两块绊脚石赶走或利用起来。

只是叶浣不争气,加上宋清远哄人的功夫一流,两个人才做出了私通的丑事。也幸亏那两个人糊涂,没按照彭氏的计划行事,她才得以把那些人一刀切。

叶浣娉娉婷婷地走到叶浔面前,笑盈盈道:“只顾着在房里学着做饭菜,险些误了请安的时辰,紧赶慢赶,总算是还不晚。”

叶浔微笑着颔首,“你自来孝顺,不来也没人说你什么。”

叶浣局促地笑了笑,瞥见院门口来人,笑意更浓,“是三妹,今日倒是巧,我们姐妹三个赶在了一起。”

她说话的工夫,叶沛已经快步走上前来,唤道:“大姐,二姐。”前两字透着亲昵,后两个字透着冷淡。

叶浔笑着携了叶沛的手,“快进去吧。”

“嗯。”叶沛给了叶浔一个甜美的笑脸。

在厅堂落座后,大丫鬟书文奉茶时说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少爷已来过了。

叶浔柔声询问叶沛:“开始学做针线了?绣娘教的可还上心?”

叶沛老老实实地回道:“大姐给我请的绣娘很尽心,可我手笨,学起来很慢。”

“没事的,慢慢来。我最初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熟能生巧。”

“嗯!我用心学。”叶沛做什么上不上心,全在于大哥、大姐支持与否,只要两个人给她一句鼓励,就兴头十足。

“得了空就去我房里,跟我一起做绣活。”叶浔捏了捏叶沛白里透红的小脸儿,眼中有着几分宠溺。

书文从内室走出来,笑道:“大爷、大奶奶请三位小姐进去。”

姐妹三个起身进到内室,上前给叶鹏程、彭氏行礼,随即落座。

叶鹏程想到彭氏复述的叶浔那些话,一肚子火气,看向叶浔的视线冰冷锋利。

叶浔怡然自若地品茶,毫无察觉一样。

丫鬟进门来,恭声禀道:“饭菜已备好了。”

叶浔、叶沛便想起身道辞。每日晨昏定省,是不得不走的过场,但是叶鹏程从来不让她们留下来用饭,怕吃饭时被气得噎住,她们自然也懒得对着叶鹏程那张脸用饭。

彭氏却柔声道:“留下来一起用饭吧。今日有几道菜是阿浣亲手做的,大家都尝尝味道如何。”

叶浔、叶沛无所谓,齐齐称是。

叶浣则是满脸喜色。

几个人转去西次间,围坐在桌前用饭。

叶浣做了三鲜丸子、酿冬菇盒、桂花鱼条和一道燕窝鸡丝汤,落座后就对叶浔笑道:“大姐做得一手好饭菜,还会做药膳,是我比不了的,我又是初学,必有诸多不足之处,还望大姐指点一二。”

“是啊,”彭氏笑着搭腔,“等阿浣日后做菜像模像样了,就跟你大姐学着做药膳吧。”又对叶浔道,“到时就辛苦你了。”

叶浔厨艺颇佳,自幼又得了柳阁老的悉心指点,算是深谙食疗之道,平日常给景国公和叶夫人做些养身的糕点菜肴。在前世,会做药膳只在出嫁前有点儿用,出嫁之后,别说没能让祖父祖母长命百岁,就是自己的身体都懒得调理。

再好的药膳也对心头的怒火恨意无济于事。

叶浔慢条斯理地道:“饭菜做得火候不到,配料出错,也不过是难吃些。药膳却是不同,出了差错就变成了毒药。谁敢学我也不敢教,闹出人命来,说是我的错可怎么办?”

几个人听了这话,除了叶沛还挂着喜悦的笑,别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叶鹏程盯住叶浔,气道:“不教就不教,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叶浔笑盈盈的,明亮的双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不是大奶奶先提起的么?我总要跟她说出个原因,不然不就失礼了?”

彭氏神色已缓和下来,命丫鬟给几个人布菜,笑着问叶鹏程:“味道如何?”

叶鹏程先尝了尝三鲜丸子,笑着点头,“不错,真是不错!”

彭氏又问叶浔:“阿浔,你觉得呢?”

真是有毛病,说话总带上我做什么?叶浔腹诽着,歉然笑道:“大奶奶就别问我了,我嘴刁,吃着合口的东西很少。”说完话,举筷夹了一块红烧肉,“厨房做的红烧肉倒是不错,沛儿,你多吃些。”

“好!”叶沛夹了一块红烧肉,“要说饭菜啊,还是大姐做的最好。做饭这事儿要讲天分,强学是学不来的。”

叶鹏程瞪了叶沛一眼,“她倒是做的不错,何时给我们做过一道菜?养育了这样不孝的孩子,我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换个人家,这种话几十年也说不了几次,但在叶府,屡见不鲜,人们都习惯了。

叶沛的小脸儿绷了起来,“父亲这话说的可不对!怎的平白指责大姐?”

“我说错了不成?!”

“就是说错了!”叶沛飞快的转动着脑筋,想着应对之词。

叶浔已吃完一块红烧肉,笑着瞥了叶鹏程一眼,“我是没给你们做过饭菜,可我得空就给祖父祖母做饭调理身体——替你们尽孝倒不对了?难不成你要我像二妹一样,不管祖父祖母,只一心伺候着你们?只记挂着自己,全忘了生身父母——你这样可不行啊,这是大不孝。”像是教训不懂事的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

叶鹏程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是你父亲,何时轮到你对我品头论足了?!”

“也不知谁先平白无故的给大姐扣上了不孝的大帽子。”叶沛在一旁愤愤不平的嘀咕,心里想着,大不了就被禁足,禁足也比每日听这种话来得自在。

叶浔还是和颜悦色的,对叶鹏程笑道:“你也别生气,更别怨谁,这叫上行下效。”

“好了好了。”彭氏扯一扯叶鹏程的衣袖,“吃饭呢,别闹得不欢而散才是,阿浣费了半晌工夫,可不是要看你们一面吃饭一面争执。”

叶鹏程瞥一眼已是脸色涨得通红的叶浣,很是不忍,歉然地安抚道:“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知道你最孝顺。快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