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打斗之后的情形,彭氏已看到了,真是一头雾水。这些人,怎么弄成了现在这样?是不是拼力争抢导致的?结果倒是不错,不管怎样,叶浔此时正与裴奕同在一所院落。要促成这两个人的婚事,应该会很顺利。

彭氏走进院落,快步到了叶浔身边,未说话已先红了眼眶,“阿浔啊,你受委屈了。我一大早就心惊肉跳的,担心你出事,怎么也坐不住了,这才赶了过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叶浔笑着推开她,“什么叫晚了一步?我好端端的,并没受委屈。”

竹苓看到彭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我家大小姐不过是有些不舒坦,顺道让裴公子给看看。什么晚不晚的?您想到哪儿去了?”

“你们这两个孩子…”彭氏无奈地苦笑着,随后对裴奕深施一礼,“多谢公子。”

“没必要道谢。”裴奕语声淡漠,“您还是先问清楚经过再下定论为好。”这女人的大胆、异想天开,让他很厌恶。把继女的一辈子毁掉,她不但这么想了,还真这么做了,非寻常人能比。看似很愚蠢,可今日若非叶浔早有准备,还真就被算计了。

叶成走过来,简略地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听得景国公的护卫将部分人扭送去了官府,彭氏吓得脸色骤变,“送去官府?那怎么行呢?那些人若是胡说八道,岂不是要坏了阿浔的名声?”

叶成不耐地道:“这些事您就别操心了,国公爷自然会与官府打招呼。”又阴测测地加了一句,“还有几个人,已经在回府的路上,您要担心的是他们会跟国公爷说什么。”

彭氏瞪着叶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成转身退开几步,不再理会彭氏。

彭氏气得咬了咬牙。叶成跟随景国公十几年了,仗着国公爷的倚重,对她与叶鹏程自来是没上没下的。就拿他那名字来说,早该改掉的,他偏不。可气的是国公爷也跟着凑热闹,对叶鹏程说什么?“哪儿来的那些劳什子的忌讳?!要改也是你改!把我惹火了,保不齐就让叶成改个与你一样的名字!”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彭氏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唤叶浔:“既然你没什么事,就与我一道回府去吧。”

叶浔果断地摇头,“哥哥等会儿就来接我了,不麻烦您了。”为免彭氏絮叨,又道,“您要是不放心,就与我一起等等。”

彭氏勉强笑了笑,心里再焦虑,也要维持着平静,魂不守舍地落座。她不敢想象回去之后要面对怎样的情形,若是那些人没出息,招出唆使他们的人,一步步查下去,她必然会无处遁形。

不会的,不会的!娘家那些男孩子再蠢,也不会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要知道,她不能在叶府立足了,彭家也会跟着倒霉。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怎样,娘家那边也会保全她。

这本来是一桩好事,她也是好心为娘家着想,到了这地步,是他们不争气,跟她有什么关系?

叶浔唤竹苓走到一旁,低声交代了两句,竹苓连连点头,面露喜色。

裴奕则转去与叶成闲聊。

过了一会儿,叶世涛过来了,一进院落,便只寻找叶浔,见她安然无恙,这才透了一口气,放松下来。问过原因之后,他瞥了彭氏一眼,目光如刀。

叶浔为叶世涛、裴奕引见。

裴奕见到了风流名声在外的叶世涛,打量一番,颔首一笑。叶浔这个哥哥果然有着名不虚传的俊美,也难怪多少女孩子哭着喊着要追随在他左右。

叶世涛也打量了裴奕两眼,在心里喝一声彩。这样出色的人物,放眼京城怕是也找不到第二个。他又笑着瞥了妹妹一眼,心说这个丫头,认识了这么出色的人物,竟是提都没提过。随后才想起自己这两日去了别院,怪不得谁。

他目光微闪,笑着邀请裴奕:“裴公子若是得空,能否赏光到舍下坐坐?祖父想来也要询问你几句,才能放心。”

裴奕爽快点头,“我也正想去看望国公爷。”

“那正好!请!”叶世涛转身往外走,回去时与叶浔同乘一辆马车,缠着她问裴奕的情况,“裴公子十几了?娶妻没有?家里都有什么人?”

叶浔自然是晓得答案的,却是无从告知,斜睇他一眼,“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你要我跟谁打听去?再说了,我知道这些做什么?”算算时间,今年裴奕应该是十五六岁,只是因为那好看得一塌糊涂的容颜,样貌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两岁,可气质则又有着超出年龄的从容冷静。

叶世涛想想也是,笑道:“没事,等会儿我帮你打听打听。”

叶浔白了他一眼,“谁要知道这些了?谁要你帮我打听了?”

叶世涛只是笑,随后才细细询问事情的经过,不免有些后怕,“日后你再出门,记得与我说,我尽量陪着你。”

“那当然好啊。”

兄妹俩一路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府中。

下车后,叶世涛陪着裴奕去见景国公。

叶浔站在垂花门内,等着彭氏走进来,笑道:“等会儿你少不得被祖母训斥一通,认真追究责任的话,你持家的权利怕是都要被夺了。”

彭氏笑得有点儿冷,“这与我并无关系,便是我再周到,也防不住你自己惹祸上身。”

“便是我再谨慎,也防不住卑劣之人蓄意算计。”叶浔微微挑眉,“我与你不是一路人,学不来你那些龌龊的把戏,把我惹急了,也只会用正大光明的理由置你于死地。是以,你日后最好收敛一些,如果不想你一双儿女的一辈子被我借外祖父之手毁掉的话。”

彭氏听得心惊不已。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将我逐出叶府,你与大爷就不会再被外祖父一家压制。不是这样的。我若是过得不如意,外祖父会变本加厉地惩戒大爷,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大爷对不起我娘,那笔帐,外祖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叶浔这次也算是苦口婆心了,如果彭氏没傻到一定的地步,定会有所收敛,这样一来,她也能过一段舒心的日子。

随即,叶浔嫣然一笑,走向等在前面的青帷小油车,“好了,我点到为止。我们过去见祖母说话吧。我要委屈一阵子,你要胆战心惊一阵子,可别把戏唱砸了。”

叶松去了书房,与叶世涛、裴奕说话。

光霁堂的正屋,叶夫人端坐在三围罗汉床上,脸色出奇的沉冷。见叶浔进门,神色才有所缓和,眼中有了泪光,“快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被吓坏?”

叶浔到了祖母身边坐下,撒娇地揽住老人家的肩头,语声透着委屈:“自然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真怕被人掳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招惹了那样的人…”随后又宽慰道,“不过您也别担心,我是您与祖父的孙女,胆子没那么小,现在已没事了。”

“这就好。”叶夫人握住了叶浔的手,“这一辈子总要经历点儿风波的,不怕啊。我已命人备好了安神汤,你喝了就去里间睡一觉,压压惊。”

“行,我听您的。”叶浔起身走向里间,吩咐竹苓,“等会儿你与祖母细说由来,仔细服侍着。”

竹苓脆生生称是。

叶夫人这才让彭氏进屋。

彭氏心里七上八下的,先前叶浔的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她心里,大为震动。难道正如叶浔所说,她与叶鹏程走进了死胡同?难道正确的选择应该是把叶浔哄得高高兴兴?还有眼前这件事,叶夫人现在知道了多少?她该怎么应付过去?进门后刚要曲膝行礼,就听得叶夫人的冷喝:

“跪下!”

第15章

彭氏吓得一哆嗦,慌忙跪倒在地,惶惑不安地道:“儿媳若是做错了事,娘只管训诫,只求您别动怒,免得伤了身子骨。”

叶夫人不予理会,只说叶浔的事:“府里内外的事,如今都由你打理着,你给阿浔找的都是什么随从?还没出事呢,他们就一窝蜂地跑了回来,四处嚷嚷阿浔出事被人劫走了。找齐这么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也真难为你了。”

彭氏唯唯诺诺:“是,此事的确是儿媳眼力不济。稍后我就严惩这些人。”

“不必了,我已将人发落到庄子上去了。”叶夫人继续算账,“阿浔被人拦在半路的事,与你可有关系?”

“没有!”彭氏急切地辩解道,“此事儿媳并不知情,也不知阿浔怎的招惹了闲杂人等…”

竹苓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彭氏的话:“夫人,奴婢当时也在场,听那些人说他家少爷在府中见过大小姐。”

彭氏转头瞪着竹苓。

竹苓神色无辜地笑了笑,点到为止,也不再说什么。大小姐交待过了,适时地丢出这句话就够了。

叶夫人将竹苓的话听到了心里,目光愈发冰冷,“前些日子你将那些个无才无貌的闲人带到府中,一再让阿浔过去相见,安的什么心?如今出了这种腌臜事,你怎么解释?居然敢跟我说是阿浔招惹了外人?这也是为人|母的能说出的话?你当我们叶家的儿女也如那些个门风不正品行下作的东西么!”

后一句话就说得很重了。只要彭氏愿意,就可认定叶夫人是在委婉地责骂她。当年彭氏进门,叶夫人对儿子是恨铁不成钢,对彭氏的品行也无法认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叶鹏程固然是荒唐可恨,彭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彭氏有个样子,怎么可能在原配孝期未过时就答应嫁进来。

彭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不敢吭声。只要搭话,陈年旧账就会被翻出来,婆婆正在气头上,保不齐就说出更难听的话。

叶夫人也懒得与彭氏多说,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你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日后就将家事交给宜室打理。该放手时就放手,霸着掌家的权利不放,算是怎么回事?”

彭氏一副特别冤枉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看向叶夫人,“娘,并非我不愿让宜室掌家,是她说自己年轻不懂事…”

“她的确是年轻不懂事,而且不争气,嫁了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些你就别费心了,我会提点她。”叶夫人不耐地摆一摆手,“你回房去思过,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不得再见彭家的人,你那些个似是而非的亲戚,也不要再来往了。”

彭氏险些瘫坐到地上,脑子飞快地转着,轻声问道:“儿媳这几日正张罗着纳妾的事,这种事,不好交给宜室打理吧?要么我去商量大爷,让他缓一缓?”

代晴的事,叶夫人也听说了一二,彭氏不提还好,一提就恼火起来,语气不善地道:“不过是小事,宜室能办妥。退下。”之后也不再看彭氏,转头吩咐竹苓,“将大奶奶唤来,我交待她几句。”

竹苓称是而去。

江宜室前来光霁堂的路上,听竹苓说了原委。先是气彭氏将一帮闲杂人等带进府中,害得叶浔险些落难,之后听说自己要代替彭氏持家,完全懵了,不知道这是天上掉的馅儿饼还是能把她砸晕的大石头。站在叶夫人面前的时候,一副梦游的表情。

叶夫人哭笑不得,却并不介意,铁了心赶鸭子上架,孙媳妇干不了也得干,干不好也无妨,怎么也比彭氏败坏门风来得划算。她将身边得力的两名大丫鬟、两名管事妈妈交给江宜室使唤,直言道:“有什么事,你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就让她们帮你决定。先这么过一段,日后你就算照猫画虎,也能应付内宅这些琐事。”

江宜室总算松了口气。有祖母撑腰就好,不然她肯定要吃尽苦头,少不得按倒葫芦起了瓢,不被婆婆的心腹拿捏得找不着北才怪。

彭氏回到正房,进门就看到了正在等待她的好消息的叶浣。她扯扯嘴角,想笑,却掉了泪。

叶浣慌了,“娘,您这是怎么了?”

彭氏此刻已不知道该怨谁了,抹着眼泪,把经过说了,末了道:“往后我的日子可怎么过?万一娘家那边不知道轻重把我招出来,你祖父祖母不让你爹休妻才怪。”

叶浣拿了帕子给彭氏拭泪,分析道:“不会的,那边的人不会那么傻。只要他们抵死不认,就算是拦路的人招供都没用。您别担心,等会儿我让人去报个信。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要是蠢得害了您,日后也别想再过舒心日子了!”

“好孩子,你真是长大了。”彭氏很是欣慰。

叶浣则奇怪叶浔怎么会没中招,“她怎么像是早有准备?不可能有人提醒她的,这件事太奇怪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别想这些了。”彭氏万般疲惫地走向里间,“有些事,我得好好儿想想。”她再清楚不过,公婆若是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她的处境会一落千丈,甚至会再也不能翻身。已经发生的事,再计较哪里出了岔子已没有意义,如何度过这道坎儿才是最重要的。

能指望的,似乎只有叶鹏程了。

当日,叶鹏程回到府中,又是直奔吴姨娘房里。书文得了彭氏吩咐,在半路拦下他,道:“大奶奶有要紧事跟您说,您快去看看吧。”

叶鹏程这才转去正房。

彭氏见到他,失声痛哭起来,心里想着你这个混账东西,不是你出岔子,我怎么会走到这地步,嘴里则在哭诉:“娘不允许我再主持中馈了,这可怎么好?如此一来,你纳妾的事我也不能再好好儿操办了…”

叶鹏程见她哭得实在是伤心,忙坐下来安抚:“别哭,到底是因何而起?”

彭氏半真半假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我原本只是照着你的意思,给阿浔找个出身不高不低的人家,谁承想,她今日出门被人拦在了半路,爹娘不知听谁胡说八道了,竟似认定这宗事与我有关…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可爹娘连句解释都不听,日后我和阿浣、世浩可怎么过呀…”

“好好儿的事,你怎么会办得一塌糊涂?”叶鹏程很有些恼火,“日后谁主持中馈?难不成娘要亲自打理?”

彭氏听他这么说,心知是不能指望了,勉强应了一句:“怎么会呢,娘让世涛媳妇学着当家。”

叶鹏程面色舒缓不少,不是母亲亲自出马就好,他纳妾的事还能照办,嘴里则是言不由衷地安慰:“你也别急,日后多陪娘说说话,等她气消了,你也就能继续当家了。”

彭氏心里气得不行,眼泪没了,语气也冷淡下来:“行,我慢慢等着。只是阿浔的婚事是不能指望我了,你要是还有那心思,就亲自出马,没那心思也不错,柳阁老自然会张罗。”

“那怎么行?他凭什么总管我的家事?”叶鹏程拧了眉,“过几日我亲自张罗,直接给她找个人家下定。你也是,什么事都是啰啰嗦嗦,直接让人上门提亲不就得了?”

事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如今看来,她选定的裴奕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至于彭家那边的人,若不出点事,公婆是打死都不可能同意的。彭氏腹诽着,却是有苦难言,疲倦地摆一摆手,“我是办事不力,我承认。罢了,还是等着你的好消息吧。”原本还想着把叶浔对她说的一番话跟他说说的,此时被他气得够呛,也懒得提了。

叶鹏程又埋怨了几句,就起身离开,刚出门就遇到了光霁堂那边的丫鬟,说国公爷有请。他知道,一通训斥是躲不了的,老爷子定要给他扣一顶治家不严的帽子。

景国公却是和颜悦色的,并没有训斥他的意思,只是告诉他一件事:“今日出了点儿是非,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两日。这些也就不提了,我要跟你说说阿浔的婚事。”

叶鹏程讶然,道:“阿浔的婚事,我也知道该抓紧了,这几日正在斟酌人选。”

“不必了。”景国公笑眯眯的,“人我已经选好了,不需你分心着手此事了。”

叶鹏程不由恼火起来,“您怎么总是这样?我终归也是做父亲的,您怎么总是越过我做主孩子的婚事?是不是柳阁老又跟您说什么了?”

景国公笑容微敛,“不越过你,孩子们的婚事定会办得一塌糊涂,当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么?你也别凡事都往柳阁老身上找辙,他要是没点儿眼光,跟你一样不知轻重,也不会有今时地位。”语声一缓,又道,“我不是找你商量,是告诉你而已:我已给阿浔物色了一个人,过段日子两家就下定。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是谁你不要管,更不可对外声张。”

叶鹏程气得一愣一愣的。真是莫名其妙,不让他知道未来女婿是谁,还不准声张,有哪个做爹的会做成他这个样子?

第16章

当夜,叶浔听竹苓说祖父和叶鹏程争执了一阵子,后来祖父恼了,叶鹏程也就不敢吱声了,跑回正房跟彭氏发了通脾气。

叶鹏程可不就是那样,温和的面目都给外人了,丑恶的嘴脸都给家人了。

现在正房一家四口心里都不会好过,之后代晴抬了姨娘,江宜室主持中馈,府里想必热闹更多。

叶浔想着,先看一段热闹再说,不准备再挑事。

计划不如变化,到了第二日上午,大舅母江氏就奉命前来接叶浔去柳家住一段日子。

原来江氏昨日派管事妈妈来过,本只是给江宜室传句话,可江宜室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也是真担心叶浔再遇到是非,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江氏听管事妈妈回去说了,不敢隐瞒,转告了柳阁老。柳阁老当即拍板,让她走一趟,把叶浔接去府中小住一段日子。

叶浔无所谓,辞了祖父祖母,和江氏同乘一辆马车去了柳府。

江氏膝下三个儿子,偏生没有个贴心的女儿,算是她一桩憾事。早些年真真受够了儿子们的顽劣,对江宜室、叶浔这些端庄乖顺的女孩子自来很是疼爱。叶浔也是打心底地喜欢这个温柔和蔼的舅母,一上车,两人就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叶浔问道:“祖父这几日怎样?”

江氏笑道,“这阵子着手准备殿试,熟门熟路了,倒是不算太繁忙。只是每日里都要抱怨世涛几次,说他悉心教导这些年,到头来那混小子却要参加秋围。”

叶浔忍不住笑,“哥哥要是也做文官,每日里还不被那些言官御史骂的晕头转向?立足太难。倒还不如谋个武职,被弹劾只需把心放宽,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江氏想到叶鹏程就是言官,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学问是一回事,为官之道是另一回事。可老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想想也是,有他扶持着,世涛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叶浔附和地点了点头,说起江宜室,“嫂嫂日后就要主持中馈了,您日后少不得要费心帮衬一二了。”又不好意思地笑,“我倒是有心,可眼下也是什么都不懂,少不得帮倒忙,想想还是算了。”

“我晓得。宜室没主心骨,我少不得时常提点着。”江氏拍了拍叶浔的手,笑意促狭,“对了,这次你外祖父要亲自指点你的珠算心算,心里可要有个准备啊。”

“啊?”叶浔立时苦了脸,“您现在把我送回去行不行?”

江氏不由大乐,“我可不敢。”

柳府位于宏文巷,不大的一座四进府邸,景致清雅精致。皇上曾赏赐过府邸,柳阁老谢恩婉拒了。他在这府里住了几十年,是真有了感情,怎样也不愿搬走的。

这是人之常情,但是随着家中不断添丁进口,屋宇就不够住了。是以,叶浔的二舅、三舅前两年就另开府搬出去了,眼下只有大舅一家随着两位老人家住在这儿。

而今年开春儿时,叶浔的大表哥去了军营历练胆色,二表哥、三表哥则去了书院求学,府里又显得过于清静了。

进了内宅,江氏笑道:“我还要去花厅见管事,你自己过去请个安吧。”

“好啊。”叶浔辞了江氏,带着竹苓、半夏去了外祖母房里。

柳夫人从屋里看到外孙女来了,笑容到了眼角眉梢,亲自迎到了厅堂门外,招手道:“快来让我瞧瞧。你这个孩子,若不是你大舅母得知,是不是还要瞒着我们?”

“外祖母。”叶浔提了裙摆,跑到柳夫人面前,笑盈盈地道,“虚惊一场罢了,也不算什么事,就没想惊动您。”在柳家,她说话是一贯的想大事化小,不想亲人们为自己怄火难过。

“那还不算什么事?”柳夫人嗔怪地点了点叶浔的额头,“以后可不准了。”

“行,我记下了。”叶浔甜甜地笑着,扶着外祖母到了室内说话。

柳夫人细问了一番,末了道:“就听你外祖父的,在这儿住一段日子,等叶府不再乱糟糟的,你再回去也不迟。”

叶浔欣然应道:“那敢情好,我巴不得多陪陪你们呢。”

柳夫人这才道:“你外祖父也在家呢。这几日皇上让他将别的事都放一放,用心拟出殿试策问的题目。这不,整日闷在莳玉阁,想着怎么帮皇上难为人呢。”

叶浔忍俊不禁,“怨不得要督促我学算术,原来是得了清闲了。”

“是啊,快去吧,昨日听说了那档子事就开始生气,你快去跟他说说话。”

“嗯!”叶浔转身去了设在后花园的莳玉阁。

这儿是柳阁老的书房,院门前一片竹林,院中植着四时花草,进门后就能闻到馥郁的书香、茶香。

柳阁老五十多岁了,面容清瘦,目光睿智,常年挂着和善的笑容。见了外孙女,却故意冷了脸,“你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觉着你长大了,就不要外祖父管你了?”

“哪儿有啊。”叶浔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才继续道,“您素日繁忙,我又不能时时在您面前尽孝,哪里好意思事事都来告诉您?”

“事有轻重,你出的这点事,躲过去了算是侥幸,没躲过去要如何收场?”柳阁老瞪了她一眼,“人这一辈子,能出几件大事?毁人的就是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