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险些被刚入口的茶呛到。

“这种笑话,我成亲之前你可别跟人说。我父亲还不知道,打算着要我给人填房呢。”杨文慧笑盈盈的,“与其如此,我就不如自寻出路了。”

这女子,真是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叶浔看向杨文慧的眼神与以往有所不同,“人可靠么?”

“可靠。虽然出身摆不上台面,却是身怀绝技,人品憨厚耿直。”杨文慧说着就笑起来,“你想啊,他打把势卖艺一年才能赚多少?我每年给他五百两银子,权当多雇了一个大管事,就能让我父亲无计可施,怎么想都划算。”

原来还是有名无实的姻缘,这样做必然是被逼无奈。叶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文慧又问了问庭旭几个月了,可不可爱,闲话几句就道辞离开。

她对叶浔说的都是实话,眼下也真在抓紧三日后的事宜。

也是真被父亲逼得没了出路,这才出此下策。

父亲要将她许配给徐寄思。

徐阁老被打入天牢之后,最后呈给皇上的那道折子,真成了父亲最棘手的事。

如果有朝一日徐寄思良心发现,将父亲指使他与兄长窝里斗的事情禀明皇上,父亲在皇上眼里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以往可是任谁都认为父亲是依附于徐阁老,这般行径,谁能赞同?

徐寄思回到工部行走至今,弹劾他的人一直络绎不绝,问题是皇上顾念着徐阁老,对那些奏折从来是不予理会,这人也就成了谁都没办法除掉的。

既然是没办法除掉的人,那就只能拉拢。她不肯回娘家的原因,就是怕父亲迟早会走这一步棋,才急于脱离娘家脱离父亲的掌控。

但是很明显,父亲不想就此放掉她这颗棋子。前些日子跟她说:“要么是你嫁给徐寄思,要么是你妹妹嫁给徐寄思——你妹妹也十三岁了,该定亲了。我当初能让你进宫求皇后恩准你入裴府做妾,如今就能将你妹妹送人做填房。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

有些男子的真面目一旦被人看穿,不会有所收敛,反而会肆无忌惮。即便那人是她的父亲,也能残酷至此。

她心里有多苦有多疼,没人在意,连她自己都无暇顾及。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自己也给妹妹免除后患。

所以,她选中了姚成这个人,和他谈好条件,让他入赘到自己的宅子。

这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又怎样?比起父亲种种行径,她这抉择实在不算什么。所谓脸面,是父亲最不在意的,她作为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人,自然就更不在意了。

姚成这个人,于她最有益的便是身怀绝技这一点,也认识一些跑江湖的人——只要父亲真敢让妹妹嫁给徐寄思,她就敢让姚成把妹妹从杨府劫出来远走他乡。同样的,这几日也是因为姚成和他的兄弟们在宅子里拦着杨府的人,她才没被父亲强行带回家中。

一家人,不能一个个都被父亲彻头彻尾地毁掉。

翌日,杨文慧去了燕王府一趟。

越两日,她与姚成拜堂成亲。

杨阁老听说这件事之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当即带着护卫去找女儿算账,意在将婚事搅黄。去了才知道,办不到。

燕王妃来喝喜酒了,一干王府侍卫就在宅子外面,分明就是帮着一对新人避免横生枝节。

杨阁老知道,这一次与女儿斗法,他输了。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满腔怒火回了府中,进门就看到妻子、次女正相对垂泪,为的自然是长女下嫁于人的事。

长女偏偏挑了个打把势卖艺的人下嫁,打得什么主意,他明白。如此一来,他的诸多打算都落空了,只得另辟蹊径。

这晚,裴奕伏案忙碌的时候,李海过来了,说有要事通禀。

裴奕到了院中,主仆两个低语片刻,他才回到房里。

叶浔在给柳之南挑选贺礼,看着库房里的单子,斟酌着送什么才好。

裴奕盘膝坐到她对面,一面写折子一面跟她说话:“前朝的那些权臣佞臣,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一些,却没当回事。”叶浔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个?”心里却道:要说权臣佞臣,皇上可是前朝当仁不让的第一位。

裴奕没回答,却继续道:“秦阁老、陆先生,这两个都曾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后来倒台、被囚,都是皇上与外祖父、徐阁老、孟阁老联手才有的结果。”

秦阁老、陆先生,前者是皇上痛恨的,后者是皇上最忌惮的。陆先生曾是朝廷重臣,后来是名满天下的学士,收在名下的是皇上、燕王这种人,裴奕也是他的学生,只是因为时机的缘故,没几个人知晓。

秦阁老已在囚禁岁月中病故。

陆先生还活着,虽然被囚之前声名狼藉,但到如今,他依然是很多学子武官敬仰的一代文武双全的名士。他游走四海多年,施恩于人的情形很多,也是因此,很多人并不在意前朝王朝陨灭,只为他被囚禁而对当今圣上满心怨怼,稍不如意便蓄意谋反。

这也是皇上一再下令让近臣、锦衣卫缉拿处死一些要犯的缘故。

有的人一生敬畏的是天子皇恩,有的人一生敬仰的是名士带给自己的信仰。没办法的事。

叶浔放下手里的明细单子,侧耳聆听。

“而这两个人,对杨阁老应该都有着知遇之恩。”裴奕蹙了蹙眉,“查了近一年才能确定。可惜的事,回头再找那些能作为人证的,已经杳无踪迹。杨阁老或是有所察觉,或是防患于未然,命人灭口。”

“所以,杨阁老或许不敢忤逆皇上,却依然为了秦阁老、陆先生不甘,痛恶外祖父、徐阁老等人。”叶浔一面说一面思忖,想到杨文慧,心头一滞,“不对,这些再怎样,都是内阁里的争斗,不只是这么简单。他背地里一定还做过犯了大忌讳的事。”

“的确如此。”裴奕牵了牵嘴角,“但是这些事说出去谁会相信?无凭无据。”思忖片刻,“明日找大哥说说这件事。没有可以做得天衣无缝的事,锦衣卫又最擅长这些。由他慢慢查着,早晚还是能够给皇上提个醒。”

叶浔点头,随后却是叹气,“杨阁老这算不算是书生意气?只为了报答两个人的知遇之恩,连自己的女儿都豁出去了。”

“陆先生那一套,要是不信,那就是空谈;要是相信,便会一生受益或受害。”裴奕按了按眉心,“都说文人相轻,但是文人真正钦佩敬仰一个人的时候,是连是非都可以混淆的。”

这是个沉重又让人无奈的话题。

裴奕不想她多思多虑,笑道:“让你知道原由而已,不需挂心。大哥查以前的事,我和外祖父从现在的局面着手,总能找到杨阁老的软肋。”

“你就不心急么?”叶浔打量着他的神色,她可是听着都着急。

“心急?”裴奕失笑,“心急就别做官了。”

这倒是。叶浔回想着今生初相识时他的样子,再看现在,觉出了不同。他越发的沉稳,埋头忙碌时神色透着些清冷。

迟早,除去一份孤绝,他会慢慢趋近前世的样子——在外人眼中。她大抵是不能见到的,在家中的他,上有老下有小,才不会冷脸示人。

杨文慧招赘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传遍京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趣闻。

杨阁老有几天颇为灰头土脸,走到何处都会被人取笑一番。别人也就罢了,就连皇上都打趣过他:“你的长女倒是敢作敢为。”

直到淮安侯孟宗扬娶妻,杨家这桩事才成为旧话。

柳之南出嫁前一日,叶浔去送她,第二日又去喝喜酒,目送着她的花轿离开娘家。

心里一直在想的是之南终于嫁了。别人眼中是水到渠成的一桩姻缘,她却觉得并不容易,希望两人成婚之后琴瑟和鸣。

第109章

柳之南嫁入淮安侯府的第七日,孙府成为了部分命妇关注的焦点:孙志仲与罗氏和离,日后各自婚嫁,再无瓜葛。

是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罗氏自嫁入孙家,大错从没犯过,可自从叶冰进门之后,曾挑起两次事端,这就足以让孙太太耿耿于怀了。

罗氏小产之后的所作所为,把孙太太气得不轻,全忘了思虑别的细节。事情过去之后,少不得思前想后,先是去问卢大夫,后又去与长子求证。

孙志仲是想,事关子嗣,早晚都要让母亲知情,便如实相告。

孙太太气得又在床上躺了两天。罗氏做的那些事,哪里是禁得起推敲的?思前想后的结论是这儿媳简直要不得。爬下床之后,一心一意照料叶冰,却不肯给罗氏一点儿好脸色看。

换个看的开的,也就认命了——夫君也放下话了,婆婆那边给脸色也不过是一时的,只要尽心侍奉,总有冰释前嫌那一日。到底是自己理亏在先,不低头又能怎样?偏生罗氏就是那个特例,她就是无法忍受夫君的冷待、婆婆的冷脸。

如此一来,夫妻之间、婆媳之间在数日之间的摩擦之下矛盾不断激化。

孙太太受够了这个门第寻常却跟她做张做乔的儿媳,勒令儿子休妻。

还是孙志仲念旧情,在母亲面前周旋一番,又与罗氏诉诸实情,这样才落得个和离的结果。

罗家对此唯有怨怼,放出话来:“你们孙家与罗氏女和离,倒要看看你此生还能不能娶到门第更高品行更好的闺秀!可别等到后继无人时再哭!”

孙家听得这一番话,要说有感触,只能说是和离就对了,不和离的话,这种亲家早晚都是要人命的主儿。

王氏听说了这消息,却是比谁都高兴。女儿没了心胸狭窄的对手,日后在府中的日子岂不是惬意的很。自然也明白,孙家便是为着赌一口气,也要尽快让孙志仲续弦。

为此,王氏也没少费心——如果可以选一个品行端庄的女子进到孙家为长媳,对谁都有好处。

品行端庄一些,不会与叶冰计较——不会,也是不屑,可不论怎样,没是非最要紧。

为此,王氏下了一番功夫,特地选出了几名官员膝下的闺秀供孙太太挑选。

孙家本就跟罗家憋着一口气,见王氏给出的人选又都是名声样貌不错的,自然是满心欢喜,用心斟酌着。

便因此,时年十月下旬,孙志仲定下亲事,对方是左都御史庶长女魏氏,来年便能再娶新人进门。

而让人们都没想到的是,十日后,徐寄思续弦,对方正是罗氏。

叶浔听说此事后,很有一种麻烦找上身的感觉,要说具体原由,她是说不出的。

只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到底太少。

江宜室怀胎的月份越来越大,这一阵子反倒开始呕吐得厉害。

叶浔是偏方药方想着法子的更换,焦头烂额的忙了一阵子,江宜室的症状总算消减下去,她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柳之南自出嫁后,因着孟宗扬给她配备了足够的护卫,行动越发恣意,知道叶浔常去看江宜室,每隔三两日便去找江宜室,由此,三女子能时不时地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这天,江宜室歪在大迎枕上,叶浔低头做着小衣服,柳之南正将一桩事娓娓道来:

“房里那个丫鬟红纹,是侯府的一个管事妈妈去年招进府的,样貌很是出众,都说她伶俐乖巧得很,我起先也没在意。可是成婚没几日,我就觉着这丫头侍候孟宗扬的时候格外殷勤…我就不高兴了,忍了两日,就让她提前离府,许配给了外院一名小厮。那小厮我也看准了,便是再做二十年,也不能熬出头,不然也不会让他娶红纹了。”

“唉…我的天…”江宜室听的直扶额,“兴许人家只是当差尽心,你就这样将她打发出去了?就不怕让别的丫鬟心寒?”

“那我该怎么样啊?难不成整日里看着她膈应我?”柳之南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道,“我才不干那种傻事呢!宁可错杀一千,也不给自己平添烦扰。”

“这吃醋吃得也太过火了些…”江宜室仍是苦笑,“日后你房里的丫鬟怕是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了。”之南这做派,完全就不是正常调教丫鬟的手法。照她这样下去,府里岂不是要常年来来去去的换人?又有几个丫鬟肯死心塌地追随?反正一个不留神就被打发掉了,那还不如趁早谋取别的前程呢。

“你啊,就是心肠太软了…”要不是这样,怎么会有表哥一度纳妾的情形?但是这话不能说,柳之南也就转而去问叶浔,“表姐,你怎么说?”

江宜室继续苦笑。她是软弱,可在调教丫鬟不对男子生出非分之想这一点上,自认还是有些心得,只是之南不肯听,那也就罢了。

“嗯?”叶浔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柳之南,“说什么呢?”

柳之南又气又笑,“你这是想谁呢?竟不知道我们方才说了什么。”

叶浔就歉意地笑了笑,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辰,“想着旭哥儿呢,这几日越发的黏着我,我得回去了。之南,你陪嫂嫂用过饭再走。”说着已起身下地,趿上鞋子。

“唉…好没意思。”柳之南摇头叹气,“这人有了孩子就不管我们了。”

江宜室笑道:“等你有了孩子也是一个样。阿浔这样已是极难得了。”

柳之南又能说什么,也只有报以一笑。

叶浔并不是敷衍柳之南,近来庭旭的确是越来越黏她了,那依赖的小模样,不知有多暖心。

回到府中,她径自去了太夫人房里。

庭旭一见她,便在太夫人怀里纵着身形张着手臂要找她。

“我们旭哥儿这是想你了。”太夫人笑着将庭旭递给叶浔,“快抱抱他。”

叶浔一见儿子这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眉目含笑地接过。

庭旭扎到她臂弯里,小脸儿扬起来,挂着璀璨的笑,嘴里咿咿呀呀。

叶浔已手势麻利地除掉金镶玉耳坠,狠狠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想我了?嗯?”

庭旭逸出含糊的音节,似是在回应。

叶浔自又亲了亲儿子,这才坐下来说话。

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孩子对她的依恋越来越重,她亦因此愈发的记挂孩子,如今出门应承常会神游,更会因为急着回府坐立不安。

庭旭和母亲腻歪了一阵子,才回到大炕上,坐在一堆精致的摆件儿中间,选了一个拨浪鼓来玩儿。

晚间,奶娘要抱庭旭回西梢间的时候,他搂着她的脖子,假模假样的啊啊的哭。

这么小就学会做戏骗人了?叶浔大开眼界。但是,这是多可爱的一出戏,她将庭旭留在房里,哄着他入睡。

裴奕回房歇息的时候,母子两个都已睡了,叶浔侧躺着,一手还松松地握着庭旭的小胖手。

他含笑打量多时,吻了吻妻儿的脸,这才放轻动作歇下。

这一年的冬季,柳文枫和柳文华的亲事定下来,女方都是未及笄的闺秀,要一两年之后才能娶进门。

江宜室和柳之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有些唏嘘的。她们是很幸运的人,能和意中人相守,而他们却不是。

人生不如意时太多,便是她们,不也是各有各的烦恼。江宜室的烦恼在以前,柳之南的烦恼在眼前——

孟宗扬只在成婚时有十天的假,平日仍如以往,每十日休沐一日。明明相隔咫尺,却是聚少离多。

新婚燕尔的甜蜜过去之后,日子就变成了类似柴米油盐这一类的事,枯燥时多,有趣时少。

柳之南曾忍不住与孟宗扬抱怨:“我平日只能一个人留在家里,守着这个府邸,日子还不如以往在娘家有趣——你不能求皇上给你换个差事么?”较之现状,她情愿他是一大早出门晚间回府的情形。

孟宗扬无奈,“在皇上近前行走益处颇多,旁人想求还求不来,我怎么可能一而再地让皇上给我换官职?忍几年吧。”

一听忍几年,柳之南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

但这是关乎他前程的大事,她虽有不悦不满,却不能横加干涉。后宫都不得干政,内宅女子更不得干涉关乎夫君前途的事。

可除了这一类的大事,日常琐事也是让她烦扰多多。

诸如孟七这种被孟宗扬收留在身边的人,不是本就有姐妹,便是认下个姐姐妹妹,而这种女孩子大多都留在府中做大小丫鬟。

小丫鬟还好说,大丫鬟、二等丫鬟却是让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孟宗扬是一贯的大大咧咧,对阖府十几个冠了他姓氏的男孩随和可亲,对那些女孩子亦是。

或许他无心,可那些女孩子呢?万一哪一个生了妄念爬他的床可怎么办?

这还不同于她先前打发掉的红纹,那只是管事带进府的,和孟宗扬看重的这些人的姐妹不同。

想与江宜室细说这些,感觉说了也没用,江宜室在她眼里始终是那个过于随和过于善良的人。便是说起,江宜室至多给她一些“你多心了”、“侯爷不是那种人”、“你不能这般斤斤计较”的敷衍说辞。

又想与叶浔说这些,却一直没机会。庭旭越来越依赖叶浔,致使叶浔除去进宫请安,平日走到哪里大多会带上他。坐在一起时总有那个小人精插科打诨,她不是忘记说起,便是不好说起——当着孩子实在不好意思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后来柳之南再一细想,索性打消了和叶浔说这些的念头。叶浔的情形与她不同,根本无从理解她的烦恼,全没必要提及。叶浔应该是那种让下人一看就敬畏的人,什么人敢在她面前胡来?那不是自寻死路么?她就不同了,是介于叶浔的不善、江宜室的善良之间的人,胆子小的才会怕她,胆子大的难免生出妄念,想利用她作为跳板谋得锦衣玉食。

这种事情既然放在了心里,时日久了,就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平日愈发留心那些丫鬟对待孟宗扬的态度,恨不得将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都收入眼底,越是多心越是心烦,连带的看孟宗扬都不顺眼了。

一次与孟宗扬提了两句,却惹得孟宗扬打趣:“你这简直就是要变成醋坛子。”之后又漫不经心加一句,“我要是对她们有歪心思,还等得到现在?”

柳之南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此一时彼一时。他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也就没法子完全信任、放心。

阿七算是孟宗扬比较看重的一个小厮。孟宗扬休沐时,总会交给阿七大事小情,他不在家中的时候,阿七每日忙碌的便是他吩咐的事宜。

阿七在民间认下的两个姐姐,现在分别成了正房的大丫鬟、二等丫鬟——也正是柳之南现在看着最不顺眼的两个,起因还是觉得两个丫头对孟宗扬透着超出别的丫鬟的熟稔,服侍孟宗扬大事小情的时候分外尽心——比她这个做妻子的还要尽心。

柳之南先是气鼓鼓地跟母亲抱怨。

柳三太太很是不解:“丫鬟不尽心服侍你和侯爷,你要她们做什么?尽心服侍就是有别的心思?你可别冤枉了好人哪。她们待你又怎样?可还尽心?”

“…待我怎样我哪知道。他不在府中的时候,我只让陪嫁丫鬟服侍。而她们是一早就开始服侍侯爷穿衣洗漱的。我倒是也让陪嫁丫鬟去服侍侯爷,可侯爷说她们不合心意…”柳之南说起这些便是满腹火气,“不过是穿衣洗漱这些小事,他怎么就那么讲究?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将就一下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