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液侵入皮肤,在她推拿之下,背部及至周身慢慢有些微的发热。

她的手势慢慢变得镇定、熟稔,力道恰到好处,有力而温柔。就算没有药液辅助,这本身就是一种让人因着过于舒适生出睡意的方式。

心绪平和之故,他所思所想,都关乎她。

成亲之后的点点滴滴,在心头、脑海浮现。

一幕一幕的她的样子,都是让他愉悦、疼爱、怜惜的。

后来,她该是有些体力不支,一双小手的力道变得微弱,于他如同轻抚,却更舒适。

心里、身体都无比享受、贪恋这样的感觉,但理智上又不忍她太辛苦。他向后伸出手,拍拍她的腿,“好了。”

“嗯。”薇珑起身下地,倒了热水到铜盆里,把帕子浸透,给他擦拭背部,“有没有觉得不舒坦?”

“没有。正相反。”他敛目看着她的身影。

薇珑透了口气,忙完手边的事,擦干手,把榻板上的东西归置到门边,折回来之后,双手掐了掐他的腰,“男人有一把细腰,实在是悦目至极。”

“小色|胚。”唐修衡笑着翻身,展臂把她带到怀里。

薇珑笑着低呼一声,忙乱地蹬掉睡鞋、除掉银簪。

唐修衡扯过锦被,薇珑则翻身熄了灯。

“想我么?”唐修衡问她。

“今晚就不想了。”薇珑笑道,“担心你半路睡着,不然早就调|戏你了。”

唐修衡打心底笑出声来,“嗯,跟我一样,不然一定要好好儿地犒劳你。”

“免了吧。”薇珑还记着他在车上说过的话,“只动手动脚的,我才不奉陪。”说着话,手绕到了他背部,轻轻拍着,“这次我哄你睡,好不好?”

“好啊。”唐修衡温柔地吻住她的唇,“真想就这样与你过完一生。”

“我才不要。”薇珑撇撇嘴,“我还要生孩子呢。”

唐修衡绷不住,再度笑开来。

薇珑也笑起来,语气变得温柔,“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好好儿睡一觉。”昨日他睡的那一觉,是不能作数的。

“嗯。过两天陪你到周围转转。”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睡意袭来,他沉沉入梦。

薇珑心里不是很确定,他睡着是因为疲惫太久,还是药起了作用。

这只是个开端,还需日后慢慢观望。

翌日卯时,薇珑醒来,想要起身,睡着的那个却不肯放她,语声慵懒、有些含糊:“清欢,陪着我。”

“你这是醒了么?”薇珑问道。

“…”他不说话,翻身平躺,手却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心病这几章总算写过来了,明天开始又可以多更了~

上章红包稍后发。

晚安~

第96章 更新(单更)

96

薇珑无法,笑着依偎到他身侧, “那就再陪你躺一会儿。”

唐修衡唇角微微上扬, 噙着笑意入梦。

到了辰时,薇珑不得不起身了。阿魏不知何时就会过来禀明一些事, 而且也要防着吴槐或客人前来。毕竟, 来这儿对外只说是小住几日,过来赏梅。

起身之前,薇珑的手挣了挣, 唐修衡不松手, 并且侧转身形, 把她拥到怀里,拍拍她的背, “乖,别动。”

薇珑失笑, 柔声跟他商量,“我去吃点儿东西、看会儿书,过一个时辰就回来, 好么?”

沉了片刻,他有些不情愿地嗯一声, 放开了她。

薇珑起身下地, 给他盖好锦被, 吻了吻他的唇。

唐修衡抬手揉了揉她的脸,“别出门,不安生。”

薇珑自然明白, 他指的是怎样个不安生的情形,“嗯,我哪儿也不去。”

他牵了牵唇,眉宇愈发舒展。

因着他近乎半梦半醒的情形,薇珑以为他只是比平时晚一些起床,如何都没想到,他这一觉,着实睡了很久。

这几日,宫里除了皇帝心火旺盛得吓人之外,还有一桩喜事:

在皇后、柔嘉和五皇子梁洛的陪伴下,皇帝的心火慢慢消减,只是偶尔气不顺发一通火,大多数时候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是在这时候,奉旨北上的江浙总督长子夏既明来到京城。

皇帝记挂着安平公主,召见夏既明,是为着赐婚。

虽然早就得了安平的准话,也知道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皇帝仍是不肯敷衍,先吩咐皇后安排两个少年人见一见,又把刘允唤到跟前:“不要透口风。派人留心着,他若品行不端,也就罢了,朕再看看别人。”

刘允笑着领命。当皇帝的儿媳妇相对来说要容易些,想做皇帝的女婿却是一桩难事,皇帝瞧着不顺眼的话,宁可把女儿留在身边。

忙忙碌碌期间,刘允不免想着:对安平公主都是如此,来日的柔嘉公主呢?皇上岂不是要挑花眼?

夏既明其人,正如皇帝先前所听说的那样:仪表堂堂,因着是家中长子,便有些超乎年龄的稳重。

皇帝与皇后见了他,都很满意。他们是打心底认为,男婚女嫁这档子事,男子稳重一些最好。安平是一心想远离京城,要是遇到个年少气盛的夫君,眼前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虽然怎样的驸马都没胆子给安平气受,但人还是踏实可靠些更好。

安平见了夏既明,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说到底,梁湛被终生囚禁的事情一出,她压根儿就没敢指望皇帝还会亲自给自己张罗婚事。而事实告诉她,皇帝待她如故,说到做到。

她为此有些怅惘:要到这时候才真正确定,皇帝是对事不对人的慈父。以往不曾尽心孝顺父亲,是她不需等待岁月流逝便可确定的憾事。

刘允那边明里找人试探,暗里派人观察,没几日来给皇帝回话:“为人处世在奴才看来是很有分寸。自然,比起京城里几位响当当的人物,夏公子是显得过于敦厚、谨慎了一些。”

皇帝不由微笑,“到了真正藏龙卧虎的京城,他要是敢趾高气扬,朕才要把他撵出去。”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皇帝正式给夏既明、安平公主赐婚,命礼部抓紧筹备,吉日定在三四月最好。

婚期再早一些,婚事便会显得仓促;再晚一些,皇帝担心梁湛再出幺蛾子,害得安平心绪愈发紧张或消沉。一个女孩子家,心就是再宽,又能承受多少苦痛?早一些换一方天地去生活,只有好处。

安平的归宿有了着落,柔嘉心里很是不舍——姐妹相亲的日子没多久,便要离散,安平日后回京的机会,怕是不多。

她把自己压箱底的宝物统统翻找出来,想选出几样,给安平添箱,偏生拿不准主意,一时看着这件好,一时看着那件好,最后小手一挥:“算了,都送给安平姐姐。”自己则去了御书房。

她手里的宝贝东西,大多是皇帝赏赐的,她全送给安平,要得到皇帝的应允。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给安平筹备嫁妆,是你母后的事儿,你跟着添什么乱?”

“就要添乱。”柔嘉撒娇,“横竖我有父皇照拂,安平姐姐日后却是不一样。”

“好好好。”皇帝笑道,“这样吧,让刘允帮你从朕手里选几样东西,都省事——你手里没了心头好,来日不还是要跟我哭穷?况且,你私藏的那些物件儿,安平不见得喜欢,也就薇珑跟你的喜好相近。”

“父皇真是太好了。”柔嘉笑容璀璨,“儿臣和安平姐姐实在是有福气。”

皇帝则因提及薇珑想到了唐修衡,和声道:“你有段日子没见着薇珑了吧?”

“是啊。”柔嘉扁了扁嘴,“只是大年初一见了一面,之后母后让我跟在她身边,学习为人处事之道,薇珑又已经嫁人了…父皇,这么说着,我怎么觉得自己可怜兮兮的?投缘的就两个人,都被您许配出去了。”

皇帝笑声爽朗,“别急,早晚轮到你。”

“谁着急了?”柔嘉摇着皇帝的手,“我从没想过您指婚,把我打发出去。”

“那你就自己选个乘龙快婿。”

“父皇,”柔嘉不依了,“怎么总说这个?”

“不说这些。”皇帝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这样吧,我交给你一个两全其美的差事。”

“嗯!您说。”

“你与安平去静慧园小住几日。往后得以团聚的日子不多了,你不妨邀她去园子里消遣一番。顺王那个样子,今年宫里不宜管弦歌舞的喧闹,但你们到了外面,则可以由着性子享受几日。听说京城里几个戏班子的戏要比宫里唱的还好,还有说书的、唱曲的、变戏法儿的——这些薇珑应该都很清楚,你不妨去问她,顺道帮我问问唐意航的情形。石楠的事情,唐意航一定窝火得很。“

柔嘉频频点头,欢天喜地地接下了这份美差。当日知会过安平,安平感激得泪盈于睫,自是全然接受皇帝这番好意。

转过天来,姐妹两个相形去了静慧园。柔嘉帮安平安置好住处,便给薇珑写了一封书信,问她何时能来静慧园一趟,要请教不少琐事。

小太监送信到唐府,才知道薇珑与唐修衡去了梅花阁小住、赏梅,回来之后如实禀明柔嘉。

柔嘉笑盈盈地道:“那还不快把信送到梅花阁去?”

小太监称是而去。

柔嘉面上平静,心里却有些不踏实:就快到正月十五了,薇珑也罢了,唐修衡可是唐家顶门立户的人,怎么会在这当口离府赏梅?

横看竖看,他都不是有那等闲情逸致的人。

看起来,父皇所料不错,唐修衡这次定是实实在在的动了怒、上了火,离家怕是去躲清静了。

在柔嘉看来,没有唐修衡承受不住的事儿,她担心的只有薇珑:那厮要是因为心火旺盛,闹得薇珑心绪消沉怎么办?

娇柔又别扭的薇珑,从没受过委屈,唐修衡要是敢给她气受…

那就少不得要回宫去见父皇,好好儿地告那厮一状。

柔嘉咬住唇,素白的小手攥成了拳。

午后,薇珑坐在床畔,看着唐修衡,有些提心吊胆的。

他不再似早间那般警觉。她故意对他动手动脚,他都是睡颜平静,无一丝反应。

这是睡得沉,还是昏睡过去了?

薇珑现在非常嫌弃自己的笨拙:连沉睡和昏睡都分不清。而且,他醒来之后,会不会有很不适的反应?

之前一心要帮他好好儿睡一觉,便出奇的胆大,现在,她开始后怕兼后悔了。

真该请一位太医或是大夫悉心请教的。医书看再多,日后不过是能对药草、病症纸上谈兵,真正的经验是一点儿都没有。

这要是害得他有个好歹…先不说太夫人会多心疼,父亲、陆开林、沈笑山等人就会把她训得晕头转向。

薇珑握住唐修衡的手,“唐意航,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子小得很。”

没得到应声,她又俯身亲了亲他的唇,“就醒一小会儿,行不行?”

唐修衡依旧呼吸绵长,没有回应。

薇珑无声叹息,离开寝室,给他带上房门,转到前面的厅堂,再看了一遍方子,又把配药的过程仔仔细细回想一遍,确定没出差错,心弦才不再紧绷。

再等等吧,到晚间他还不醒,就请位名医来瞧瞧。

随后,她强迫自己把这件事放下,斟酌着阿魏提过的用障眼法的事情。那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引人上钩的事儿。

她与寻常人都是泛泛之交,没可能临时抓个人寻找由头做戏。

这样一来,选择很有限:娘家、舅母或是周夫人。

柔嘉的信件送到手里,薇珑看完之后,展颜一笑。

先前没想到柔嘉会携安平到静慧园小住,也就根本没考虑过柔嘉,现在柔嘉有事找她,再好不过。

她即刻提笔回信,允诺明日下午去静慧园。

傍晚,唐修衡还是没醒,薇珑转到床边,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烫,便又试图给他把脉。

心绪乱糟糟,看医书所得知的经验、规律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颓然放弃,把手伸进锦被,摸索到他心口处,试图感知他的心跳是否如常强健有力——若是不舒坦,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吧?

这时候,睡梦中的唐修衡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捉住了她的手,低声抱怨:“瞎摸索什么?”

“…”薇珑睁大眼睛,继而现出大大的笑容,“起来一下吧?好歹喝点儿水,吃几口东西。”

“不起。”唐修衡蹙了蹙眉,摩挲着她的手心,“乏。”

“不渴么?”

他又蹙眉,睁了睁眼睛,朦胧的目光透着无奈,“让我睡的是你,半道闹腾我的又是你。”

薇珑笑着俯身,吻了吻他的唇,“担心你不舒坦。”

唐修衡终于不再蹙眉,侧身躺着,把玩着她的手,“不搂着睡,是有点儿。”

“是我错了。”薇珑蹬掉鞋子,上了床,隔着被子搂了搂他。

他的手则探出来,扯了扯她身上的小袄,“快点儿。”

薇珑笑着除掉小袄棉裙,依偎到他怀里去。

唐修衡让她枕着自己的右臂,左臂环住她腰肢,满足地叹息一声,“如果这就是余生,多好。”

要有多疲惫,才会如此贪恋这样的时光。薇珑心里疼惜,嘴里却没正形,“那我得把我自己也整治得赖床不起。”

唐修衡轻轻地笑了,生出隔夜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薇珑觉得痒,忍不住随着他笑了,“睡吧。等你醒了我们再商量余生的事儿。”

“嗯。”

一大早,唐修衡醒来之后,最初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因此心生恐惧:

怕心头的温暖爱恋只是一场幻梦,怕在脑海闪现的零星片段亦是幻梦。

怕与亲人同在家园、与娇妻的相守,只是一场虚妄。

幸好,手下意识的用力的时候,扣紧了她的腰肢,这动作引得她咕哝一句,引得他由衷一笑。

他敛目看着娇妻。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睡得正香。

他抬手拨开散落在她面颊上的一缕发丝,凝视片刻,头脑清醒过来,不由得唇角上扬。

唐修衡,你也有今日,这般的患得患失。他在心里揶揄着自己。

自鸣钟悠扬的声音入耳,他静心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