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大惑不解,一低头,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腊月冬日,地上却布满了蛇。有毒无毒,尺余丈许,水生树栖,各种各样的蛇爬满了一地,在雪中扭结。看到这番情状,即便是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少女站在蛇群之中,行了万福,继而,随那蛇群一起,消失无踪。

……

褚闰生策马往北一路狂奔,天色虽晚,前路茫茫,他却不想停。世上有很多事,想太多了,便会犹豫。他便不去想,只当自己还是驿夫,怀中拿着的,是八百里加急的信函。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送信,往返不过百里,但送完信,他腿上的皮肤被马鞍磨破,鲜血直流,几天都走不了路。也是那次,他第一次拿到饷钱。那年,他十六岁。

爹娘常说,世道艰难,他却不觉得。虽然送信很辛苦,现在也习惯了。至少他吃饱穿暖,隔三差五还有酱爆猪肝。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一直都觉得,一辈子都这样,就是最好了。

可惜,有人说他有仙缘。

仙缘?脑海中一浮现这两个字,他便狠狠甩头。他看了看前路,虽是夜晚,好在白雪皑皑,还能视物。若是马不停蹄,二日之内,必可到达茅山。不过,前提是,他找得到换马的驿站……也不知那人能不能撑得到那时。

他想到这里,加了一鞭,催马疾行。

突然,马匹长嘶一声,身形一歪,倒了下去。褚闰生一惊,一跃而起,安然落地。他急忙蹲下身子,看视马匹。他直觉马儿是崴了脚,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马腿。他的手指刚触及马腿,却碰到了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他猛地一惊,缩回了手。就见马腿上,赫然缠着三、四条蛇。腊月天气,蛇虫俱眠,这些蛇,是哪来的?他心中虽有惊惧,手上却不迟疑。他拔出腰间匕首,挑开那几条蛇,继而牵起马匹,准备离开。

这时,悉悉索索地响声自四面而来,马匹慌乱至极,粗粗地喘着气,不断嘶鸣。那一刻,他看见,雪地上,无数条蛇,正慢慢爬向他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身旁马匹一声长嘶,将他拉回神来。他正想安抚,马匹却猛地挣脱了缰绳,撒腿逃离。

褚闰生心知不妙,拔腿就跑,却一下子被绊倒。他来不及看清形势,爬起来就继续跑,那一刻,一条丈余的蟒蛇缠上了他的腰际,将他牢牢钳制。褚闰生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他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快被挤碎了,使不上半分力道。蟒蛇仰头,张开大口,似是要将他吞入。

“慢着。”少女的声音响起,喝止那蛇的举动。

褚闰生抬眸,就见一个身着襦裙的纤弱少女慢慢走来。他想开口呼救,却发现自己呼吸滞涩,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少女走到他面前,伸手从他怀里拿出了一个竹筒。她抬头,看着褚闰生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你若少管闲事,也不会有今日之劫。安心去吧。”

少女话音一落,蟒蛇露出了锐齿,一口咬住了褚闰生的咽喉。那一瞬的感受,说不上疼,只是冷得刺骨。褚闰生清楚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慢慢滑下他的脖子,渗进他的衣服。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嘈杂,闹得让他无法思考。

蟒蛇松了松口,正要吞吃,雪势却大了起来。寒风凛冽,地上的蛇群扭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少女见状,挥了挥手,道了一声:“走。”

蛇群纷纷退却,蟒蛇的钳制一松,褚闰生便摔在了地上。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他身下的雪地。寒风似是直接从咽喉中灌入一般,盘桓在五脏六腑之内,冻结血脉。他就那样趴在雪地上,脑中一片空白。谁说临死前会看见走马灯?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慢慢合上眼睛,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少女手中的竹筒,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抹笑容,留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被寒冷冻结住了一般……

……

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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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绛云与幻火金轮寻了几天,仍然没有广昭的下落。天下拥有纯净罡气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寻到的,大凡是地仙之流,就算不用“七曜昭明镜”,也知道寻错了人。天地广阔,线索渺茫,两人便不再追寻,起身返回褚闰生的村子。

绛云飞身九霄,穿梭云外,脑海中却依然混乱。若是劝不得主人修仙,又寻不到广昭转世,那她便真的是一条没用的小狗了。不知怎的,她开始怀念十洲,那紫气白烟,鸟语花香,除了寻仇之外,没有任何事值得她苦恼。每一天,都平淡简单,安心踏实。

她想着想着,又开始伤心起来。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一股熟稔气息:通透、纯净,仿佛只要靠近,心中的所有阴暗便会暴露于前。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惧怕着这无垢的力量。她的恨意和怨憎,在这样的气息前,显得渺小而可笑。那是恶意难以突破的屏障,杀念无法瓦解的障壁。她的主人曾带着揶揄对她说:若吞下我一条手臂,要破那护身罡气也不是不可能啊。

没错!她绝对不会认错!那是广昭的护身罡气!她一顿,纵身冲下云层。她腕上的幻火金轮开口道:“小狗,你干什么?!”

绛云一语不发,转眼间,已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满天的雪花飞舞,沾湿她的发梢,她直直地看着前方。她握紧了拳头,聚了全身的真气,似要攻击,又似要防备。

只见,数名身着青衣的男子疾步而来。这些男子皆在二十上下,青绦束发,背负长剑,个个神色凝重,应是要事在身。

绛云下意识地屏息,她的目光穿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一个男子身上。

即便是一样的装束打扮,这个男子却依然显得与众不同。他的平静,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察觉到绛云的视线,那男子抬眸,不闪不避地看着她。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绛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百年之前,他便是用这般的眼神,站在宫邸最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她。沉静泰然,清冷安详,甚至,带着慈悲……

“广昭……”绛云咬着牙,开口。

这时,有人打断了她,道:“姑娘,我们有要事在身,请你让开。”

绛云一脸不悦地看着那出言打断的人,指着“广昭”道:“我在跟他说话,你没看见么?”

那人年纪稍长,看举止行动,应是领队之人。他眉头一皱,问道:“姑娘,你们认识?”

绛云不屑,道:“何止认识……”

那人的眉头皱得更紧,“姑娘,我们乃是上清派的弟子,一向不惹俗世,清心修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绛云不耐烦,“我管你们是什么弟子!”她说完,用了全部的勇气,几步走到“广昭”面前, “你跟我走!” 她见“广昭”不动,心一横,一把拉住他的手,正要拉。只是,那一瞬间,她触电一般松开了手,连退几步,满脸惊恐。

“姑娘,你认错人了。”“广昭”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我叫池玄。”

绛云看着他,满脸惊惧未消。

“池玄!”领队那男子听到那毫不避讳的自报家门,愈发不悦。

池玄微微颔首,继而绕过绛云,往前走去。

“等……”绛云刚想喊话,腰间的宝镜突然绽出了红光。那光辉红得刺眼,竟如同血色一般。绛云急忙取出宝镜,一眼之后,她惊呼出声。她不假思索地化出了兽形,冲上了云霄。

地上众人看到这番情状,大惊失色。只道这姑娘是个妖物,化了人形迷惑旅人。领队男子不由愤怒,对池玄斥道:“你竟认识这种妖女!丢尽了上清派的脸!”

池玄淡然回答:“她不是妖女。”

这样的态度,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领队的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甩袖,道:“我们走!”众人不敢违抗,跟了上去。池玄也不多说,往前走去。

……

绛云飞身在云端,心中一阵阵发冷。方才镜中的景象,骇人非常。满目的血色,染红白雪,似要涌出镜面一般。那雪地上躺着的人,却正是褚闰生。她不明白,为什么前几日还好好儿呆在家中养伤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何惹上杀身之祸……

她的耳畔无比安静,金轮从方才开始就一语不发。她能却能感觉到,越来越重的戾气,压的周遭空气如同凝固。

以天犬之速,到镜中所示之地,不过弹指一瞬的功夫。绛云落地,来不及稳住身形,便急急奔向前去。眼前的景象,正如宝镜所示,她脚下,踩着凝固成冰的鲜血,心中已是空白一片。褚闰生就躺在那一片白雪中,双目微阖,隐隐带着一丝笑意。绛云化回人形,小心翼翼地伸手,抱起他来,探了探脉搏。下一刻,她便哭了出来。怀中的人,脉搏全无,全身冰冷,丝毫没有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绛云哭道,“不可能的……”

幻火金轮化出少年的姿态,静静俯视着褚闰生的尸体,沉默着。他周身的火焰青幽,升腾翻涌,不断渗出怨气来。

“蛇……”幻火金轮看着褚闰生颈上致命的伤口,冷冷道,“竟然是蛇……这般低贱的畜生,竟然伤我主人性命!”他说话间,火焰中冤魂悲鸣,怨灵嘶吼,可怖至极。

绛云被幻火金轮吓到了,这种凶煞之气,她从未见过。她抱紧了褚闰生,微微颤抖着。

“仙缘淡薄……”幻火金轮突然一手指天,怒吼道,“你们就用这样的手段让他修不了仙?!什么天道承负!难道他一生斩妖除魔、救济生灵的功,抵不过杀了一个龙太子的孽?!天地若是如此薄情,还让人修什么仙,成什么道!”

幻火金轮的声音,响彻四野。寒风凄烈,似是呼应。

绛云低头,看着怀中的褚闰生,还是止不住泪水。他的神情,为何如此满足安详,难道,也是顺从了这样的天命了么?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响起,“二位……”

幻火金轮怒急,猛一挥手,青蓝的火焰如鞭,击向了说话之人。只见,那人瞬间消失,避开那一击,继而又现身,急切道:“二位听我说!”

绛云抬头,看清那人时,有些惊讶。那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引褚闰生喂虎的那只伥鬼。

“是你……”幻火金轮皱眉。

伥鬼带着怯意道:“二位,我并无恶意。只是,方才见到闰生哥哥的命魂,才赶来看看的。”

幻火金轮闻言,声音里满是怨恨,“我连他的魂魄都守不住……若我没有离开,主人绝不会遭此厄运。我为何如此大意……”

“闰生哥哥的命魂虽已离体,但七魄还在。”伥鬼开口,打断幻火金轮的话,认真地说道,“凡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常在身外,唯有命魂在体内。命魂住胎,化生七魄,人死之后,每七日才散去一魄。七魄散尽,才算殒命。”

“你是说,主人现在还没死?”绛云问道。

伥鬼点头,“若能追回他的命魂,也许可救。”

伥鬼说完这些话,幻火金轮身上的煞气消了大半,只是,他依然冷冷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伥鬼笑了笑,道:“魂死为灵,魄死为鬼。我又如何不知。”伥鬼顿了顿,“如今闰生哥哥三魂已往东岳而去,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东岳?”绛云忍了眼泪,询问。

“东岳泰山地府,若魂入地府,就追不回来了。”伥鬼道。

“好!”绛云起身,正要迈步。

“姐姐,你不能去!”伥鬼却拦住她,道,“东岳地府可不简单,若是一不小心,怕是姐姐的魂魄也回不来了。”

绛云皱眉,正要说什么。伥鬼却看着幻火金轮道:“法宝哥哥,你乃幻焰所化,并无魂魄,就算是东岳地府,也奈何不了你。姐姐,你另有事做……”伥鬼看了看地上的褚闰生,道,“即便追回三魂,要让命魂重新住体,还需一物……”

“什么?”绛云急急追问。

“聚窟洲上神鸟山,有一种‘返魂树’,以其炼成的‘返魂香’能起死回生。若能拿到此物,闰生哥哥一定有救。”伥鬼说道。

绛云不禁疑惑,“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伥鬼笑答,“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三魂之中,天魂、地魂常在体外,通晓万事。命魂一旦离体,与那二魂合一,便能开启天知。幽精鬼魅多有异能,也是因此而得。但能有多大力量,便要看其天、地二魂有多强了。”他神情又严肃起来,“我天知开时,感念那猛虎护子之心,甘愿放弃轮回,化为孤魂野鬼。如今猛虎一去,我执念已消,怕是很快就要被收入地府了。闰生哥哥于我有恩,我才来告知二位。不过,救人返生,毕竟是逆天之举……”

“好了。废话少说!还不带路!”幻火金轮无心再听,他一把拎起伥鬼,纵身而起。

伥鬼大惊,却不反抗,只是对绛云喊道:“姐姐,七日之后,一魄离体,天下便再无拯救之法。此去聚窟洲,一定要快!还有,要守好闰生哥哥的尸身……”

伥鬼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逝不见。

绛云听完那番话,立刻思考了起来。她走到一边的灌木丛中,拾了些松软树枝,乱七八糟地铺了铺,把褚闰生放在了上面。她努力又想了想,取出了怀中的“七曜昭明镜”,放在了褚闰生的胸口。她搀起他的手,交叠在宝镜上。开口道:“日出东方,天下昭明。护其肉身,万物莫侵。”

话音一落,宝镜绽光,那光辉形成了半圆,将褚闰生围了起来。

绛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主人,我很快回来……”

她说完,化出兽形,冲上云霄,往西海奔去。

……

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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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待到天亮,风雪依旧。这般天气,鸟兽绝迹,何况行人。

然而,在这茫茫白雪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枣红。只见,一头白牛缓缓走在雪地上,牛背上,侧坐着一名少女。那少女手撑枣红纸伞,肩披五色彩绫,笑意盈盈地欣赏着雪景。这少女并非他人,正是地仙何彩绫。

白牛走了片刻,忽然停步。何彩绫的面前白光一闪,一名身着素色襦裙的衣少女凭空出现,低眉顺目地唤了一声:“主人。”

少女话音未落,一大群黑衣男子策马而来,看到何彩绫时,为首的男子皱紧了眉头,抱拳开口道:“何姑娘。”

何彩绫抿唇一笑,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堂主,如今见到了我家主人,你该履行承诺,三跪九叩,给我家主人赔不是了吧?”素衣少女开口,语气淡然地说道。

那男子也不发怒,只是冷冷道:“那不过是你自说自话,我几时答应过?”

“凡人就是如此,口舌反复,全无信用。”少女闻言,道。

“巳。”何彩绫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凡人,又何须与他计较。”

被唤作“巳”的少女闻言,浅浅一笑,不再多说。

那男子脸色极差,强忍着不发作,压着声音道:“何姑娘,可以让你的属下把东西给我了吧?”

何彩绫掩嘴笑笑,“巳,你怎么又欺负人家了?”

巳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道:“主人有所不知,这群凡人自己无能,却将失物之过全推到主人身上,属下心有不忿,才将此物带来给主人。”

何彩绫接过竹筒,看了看,眼神轻蔑无比,“真不明白,凡人要这东西何用。我可不稀罕。”她说完,将竹筒一抛。

男子见状立刻腾身,小心翼翼地接住了竹筒。待落了地,他带着埋怨,看了何彩绫一眼。

何彩绫冲他笑笑,不加理会。

男子知道生气无用,便也懒得计较。他正要收起竹筒,却听何彩绫笑道:“堂主,你还是打开竹筒查验一下得好,否则,又要说我办事不利了。嘻嘻。”

男子皱了眉头,思忖了一下,起手打开了竹筒。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大惊失色。竹筒之中,竟放着一份书信。他急忙拿出书信,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就变白了。那是一份给上清派的荐函,分明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将书信一抛,怒道:“东西被掉包了!”

何彩绫闻言,眉头轻皱,看向了巳。巳的神色依旧平静,她慢慢走到一边,拾起那封信,看完后,她走到何彩绫面前,跪地道:“属下大意,请主人责罚。”

何彩绫叹了口气,“巳,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粗心了?”

巳抬眸,道:“对手是凡人,属下确是轻敌。不过,那人已死,东西肯定还在他身上,属下立刻前去取回。”

何彩绫摇了摇头,“都这么久了,上清派怕是已派弟子来寻人了。天冷雪大,不利于你。回来吧。”她说完,伸手凭空一抹。少女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了她的手掌,变为了一块蛇形白玉。何彩绫收起白玉,又取出了一块犬型白玉,放在掌心,轻轻一吹。

雪地之上,凭空出现了一名素衣少年。他躬身行礼,恭敬道:“主人有何吩咐?”

“戌,去找到巳说的那个人,取回东西。”何彩绫吩咐道。

“属下遵命。”少年转身,清啸一声,一时间,山犬的啸声此起彼伏,声声相和。不过片刻,百余只猛犬已聚集而来。其中一只走到竹筒前,嗅闻片刻,抬头望向了少年。少年点了点头,又转身对何彩绫行了礼,这才领了山犬离开。

一旁,那男子心中忿怒,满脸焦急。看着何彩绫的眼睛里,尽是责怪。

何彩绫的手指绕着一丝秀发,眉宇间全是无谓,“啊呀呀,堂主你生气啦。不就是几页纸么,要是真找不回来,我赔你就是。呵呵,莫怪我没提醒你啊,上清派的弟子就要到了,你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吧?”

男子闻言,翻身上马,“何姑娘,我等先回总坛,静候佳音。”他一挥手,对属下道:“我们走!”

何彩绫目送他离开,轻蔑一笑。她正要离开,却被那封书信吸引了视线。她想了想,伸手一招。那书信飞起,落在了她的手心。

她粗略阅罢,却生了惊讶。她盯着信上的三个字,轻声念道:“褚闰生……”

……

话说此时,幻火金轮正押着那伥鬼往东而去。约莫过了一刻功夫,就见前方有一黑一白两个童子,正悠然飞行。

“是无常。”伥鬼开口,道,“无常专拘灵魂,闰生哥哥的魂说不定……”

伥鬼还没说完,幻火金轮抛下他,冲上前去。二话不说,便生了火焰,攻了上去。

那两名童子察觉杀气,急急避开。看清来人后,黑色的童子开口,“来者何人?”

幻火金轮也不答话,周身的火焰一晃,又攻了过去。

两名童子对望一眼,各从袖中拿出了一面小旗,对空一挥,喝道:“魂离!”

小旗引动一阵旋风,冲向了幻火金轮。他却不闪不避,迎了上去。旋风看似威猛,到了他面前,也不过稍稍晃动了火焰,他毫发无伤地出现在那两名童子面前,冷冷一笑。

童子大惊,面面相觑。

幻火金轮回头,看了不远处的伥鬼一眼。果然没错,他无魂无魄,拘魂的无常,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又回头,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个童子。

童子心生恐惧,各自退了一步。

幻火金轮见状,更是肆无忌惮。他上前几步,厉声道:“我主人的三魂在哪?快还来!”

白色的童子闻言,道:“我两乃是地府无常,专拘死者灵魂。逝者已矣,魂归泰山,怎能还你?”

“看来你要我抢了?”幻火金轮言毕,伸手一挥,火焰如网,将那两名童子围住。“再不交出,我便将你二人化为灰烬!”

童子惊恐无比,却仍不遵从。

幻火金轮见状,火焰瞬间缠上了白色的童子。童子被那火焰烧灼,痛得大哭大喊。黑色童子满心焦急,却无解救之法,也急得大哭。

正在这时,一股阴风袭来,还未等幻火金轮反应过来,那阴风已熄了大半的火焰。两名童子脱困,惊喜不已。

“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地府拘魂都敢阻挡?这世上,还有王法么?!”

只听,一个慵懒的声音自一旁传来,如是道。

幻火金轮转头,定睛一看,就见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手捧书册,正慢慢踱来。看他约莫三十上下,面容英俊,周身阴气重重,必是地府之人。

“你是什么东西?!”幻火金轮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那男子反问。他打量了幻火金轮一番,道,“无魂无魄,非精非鬼,难道是魔?啧,要真是魔,还得请示雷部诸神,麻烦,实在麻烦……”

“你才是魔!”幻火金轮怒道,“我乃凤麟洲普煞仙君所持法宝,幻火金轮!你识相的,就把我主人的三魂还来!”

“凤麟洲普煞仙君?”那男子一脸迷惑,他翻开手中书册,仔细看了看,“我怎么没见过这名字?啧,做了仙君还死,真是丢仙家的脸啊……”

“你住口!”幻火金轮愈发生气,“不准你说我主人!”

那男子依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笑嘻嘻地道:“好,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乃今日值日,可没见过什么普煞仙君的三魂。你往别处找去吧。”

这时,伥鬼上前,行了礼,道:“值日大人,那灵魂的名字不是普煞,而是褚闰生。您可见过?”

“褚闰生?”那男子听到这三个字,便笑了开来,“啊,见过见过。方才才送到我这里,这灵魂不错啊。虽说没做过什么大善事,倒也没行过大恶,心有慈悲,死前还……”

幻火金轮不待他说完,打断道:“还给我!”

那男子笑着说道:“哟,敢情他就是那‘普煞仙君’?”他笑着,又翻起了书册,“哦,这么一看,还真是。可惜了,他死了喂。其实你何苦追他的三魂呢,等他转世也要不了多久功夫。他行善而死,下辈子还能投富贵人家呢!”